第四十五章 军令状上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四十五章 军令状上
河间府内，原来散漫的西军，在这几日，突然变得整肃起来了，街道上面的杂物垃圾，都被清扫干净，堆被拨哨卡，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带阶小军官也不现穿着便服，而是穿上了红色的战袄，皮甲上的护心铁片，擦得亮铮铮的，整日按着腰间佩刀，在左近走来走去，看到散漫不成行玩的士卒就大场吆喝。
各级十将，都头，指挥使，虞候，层管着层，只是整肃军纪原来毫无约束穿城而过的大队民夫也改成了绕城而过，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西军数路相公，都要云集河间府，和宣帅童贯会商大计！
河间府经此整肃，顿时就显得有了点生气，民家也渐渐的敢于开门，原来被萧言军爷打得粉碎的酒楼店肆，也收拾收拾开张，四乡蔬菜活鸡活鸭，也开始挑进城来，宋时集市，不比前朝，是不集中于初市仿的，而是在城市最繁威热闹的地方自然形成。西军这些太老爷们规矩，最善于生活得宋人百姓们就让这个城市的生气自然流动了起来。街巷当中，市声纷纷而起，穿着鲜艳服色的宋人百姓造谣过市，小贩和闲汉大声争论着关扑胜负，甚而在瓦巷当中，还有清脆的乐声如散珠般滑落下来。
这就是萧言来到大宋，哪怕这里是被汴梁嗤笑为粗鲁的河北西路的边地，哪怕这里还笼罩着场空前大战的阴影，宋人百姓，还是以他们的文明，他们的活力，他们远远超出这个世界平均水准之上的生活水皮，让这千年之前的河间府，对比起白沟的那头，显得是如此的流光溢彩，都丽风流。
萧言和马扩骑在马上，比肩而行。马扩只是看着萧言伸长了颈项东张西望，彷佛看不够也似。马扩只是在心中自得的微笑，燕地逃人归来，看到宋地繁华，无不是这般模样。大宋富足，也是每个宋人心中最为自豪的事情。
“萧兄，宋地景象，可足观否？”
萧言被他问，这才反应了过来，微笑着看着马扩点点头。
他们这是赶去童贯宣帅府参见场最为重要的军议去的。在河间府两天，就是等大宋西军诸路相公赶到，商议如何措置今后军事部署。眼下耶律大石退兵而去，而又有郭药师请降这意外变故，童贯当然会将这两桩事情拿出来讨论。不过结果，却是大家都可以预料到得，西军现在正是四分五裂，最为软弱混乱的时候，想接着郭药师请降，整合大军北上，无疑是天方夜谭，历史上宋军事在耶律大石退军；两个月后才算勉强摆平方方面面关系，恢复北进势头，搁在萧言身处其中的现在，也不见得会造到哪里去。
所以痛贯菜肴萧言配合他演这场戏，要他立下军令状，单骑而去，让郭药师在涿易二州扯出反旗！退下来的时候，萧言叶想过童贯其间的深意何在，童贯装出副大老粗的模样，以他这样的身份对初见的萧言就许下如此大的诺言，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加笼络。无非就是西军大队动不得，他童贯也非得要找个题目敷衍下朝廷，萧宣赞在宋辽当中来回穿梭，说降郭药师，那毫无疑问就是可以上奏报的题目之了。
所以，自己这个可以牺牲的弃子，就得为这位童宣帅顶缸了........
说起来童贯毕竟久初上位，对于可以利用的对象，拉拢起来还是很大度的。这两天等候西军各路相公到来的闲暇，童贯先是派人送来了萧言的宣赞折子，他兵部左司郎中的告身则必须等着汴梁那边程序走完。不过岳飞几人，从岳飞的都指挥使以降，却完全是痛贯的权利范围之内，武官告身，全部都标朱送来！最起码，也是个使臣！而且还带来了宣帅扎子，不管岳飞他们之前隶属于哪位相公，现在就是在萧宣赞身边听令行事！
不光这些，童贯还遣赵良嗣送来了大量的箱笼器物，还有财帛使费，说是给萧宣赞以及郭家小姐休沐用的。萧宣赞既然为郭家小姐叔子，就有在河间府照料她的责任，萧宣赞远来归人，手头不便，宣帅衙署。代为垫付点，也是正理。郭蓉是质女，不是使者，童贯如此身份，自然没有召见。只是谴深悉辽的内情的赵良嗣过来探问了下，郭蓉还是淡淡的，只是说了切听凭萧言安排，他们常胜将军，只是着落在萧言身上。赵良嗣也含笑而去。
可留下的金帛财务，数量实在有点。萧言搞不清楚这些玩意儿怎么换算，还是马扩过来的时候，笑着告诉他，宣帅大概差不送了他足值万贯的财物，按照宣帅手面，也谈不上有重。
......这算是安家费咩？当时萧言就很是挠了挠脑袋。
还好，历史上郭药师可是顺利投降了，自己此行，最耽搁些时间，其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这两天，萧言干脆就放开怀抱，拿着童贯给的这不知道叫安家费还是卖命钱的阿堵物。
很是享受了下河间府这两日稍稍繁华起来点的市井生活。
大宋，很对自己的胃口......萧言说实在的，是个略微有点讲求享受的人。大宋这个时代，除了在高科技器物上肯定没有现代社会那么方便。但是社会服务供应，仍然如现代市民社会般，理念是相通的，分工细化，周知体贴。应对之间，有种现代少见的儒雅的风范，河间府虽然不是大宋心腹之地，现在是遭受兵象，却已经市天上地下！
可这远超于周边，甚至远超于世界的繁华，却是建立在最为脆弱的基础上，四年之后们就要被雨打风吹而去！
听到马扩的问话，萧言转头过来，既然恍惚了下。也只有微笑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护送的，是岳飞等人。小哑巴和郭蓉，对宋地的繁华景象，似乎兴趣都不是很大。这两天就是在自己屋子之内。
而依照牛皋爱热闹的性子，好容易挣扎回了河间，又得了使臣身份的告身，兴头得了不得，就要萧言赏点财帛，他好去大吃大闹番。但是岳飞却将他们几个约束得死死地，仍然按照军中作息要求他们。对萧言下属礼节，执得加倍恭谨，按照岳飞的话，宣赞带着俺们路冲杀，才有了今日前程风光，正该紧着点自己，预备好做大事，这就浮浪了身心，那就不必跟在宣赞身边了，还回去当敢战士。
萧言没有搭腔，牛皋倒是兴高采烈的开口笑道：“俺们宋地，宣赞怎么会不说好？要吃油吃处，要耍有耍处。入娘的在辽地跑了趟看到得就是废墟尸堆！要不宣赞则呢么巴巴的就得南归？”
萧言勉强笑，没有说话。想到今天军议要配合童贯那个死太监演戏就没有心情说话。马扩却笑着看了牛皋眼，萧言身后这几条壮士，都是敢于从辽军大营中冲阵而过的，当兵的都要高看眼，牛皋气度天生悍勇，岳飞倒是沉稳不大显眼，说起来，马扩喜欢牛皋些：“大宋虽好，却要俺们来守卫！没有俺们在边关沙场斩头沥血的厮杀无数个来回，怎么有这万家生平景象？”
他抬起马鞭指着牛皋笑道：“牛蛮子，马上要很萧宣赞回返辽地，可还敢不敢冲阵了？”
牛皋怔，看萧言，再看看岳飞。回返辽地之事，萧言只是跟岳飞谈了，还没有来得及和牛皋说，他这大嘴巴，只怕会嚷嚷得天下都知道，到时候带着他走就是了。却没想到，马扩在这里先说了出来！
牛皋怔之下，咧嘴笑了开来：“又要回去？俺却不知道.......不过跟着宣赞，跟着俺岳哥哥，天边俺也去了！上次哨探回，回来就是使臣，这次再跟着宣赞去趟，不管是为什么，回来俺也大小该是个都头了吧？”
马扩笑笑：“好汉子！这等志气，天下去得！”
夸了牛皋句之后，他却靠近了萧言，低声道：“萧兄，为何神色当中常有郁郁？莫非是此次再赴辽地......？”
萧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淡淡道：“马兄，我想的到不是这个......辽军大营我都闯了，害怕再耶律大石撤军之后在赴涿州？我只是在想此次军议......”
“军议怎么了？”
萧言摇头苦笑：“我去涿州，去便去了，横直没什么要经，南归只人，受宣帅如此大恩，岂能不尽心竭力？但是郭药师要归降，根本还是北伐大军再度越过白河接应！大军只要过白河，害怕郭药师不马上扯旗？郭药师早投降步，就是此次北伐成败根本所在！可宣帅话里意思，我大宋北伐雄狮却......”
自己在这时代的出身和安全，基本上不可以不用担心了。如果才穿越而来，就是这种待遇，萧言会毫不犹豫的混吃等死到底。可是现在，翻盘的机会，也许就在手中，而且是他手跌跌撞撞的经营而成，要说胸中没有热血涌动，那怎么可能？
再进步，历史就会深刻改变！眼前繁华，也许会长久的持续下去！
这点冲动，这几天无时不刻，不是在冲撞着自己的内心。
马扩却只是无言。童贯未来笼络萧言卖命，已经说得太深。让他都无从解释处。萧言又是闻知十的聪明人，这几句担忧的话，直直抵到了自己心坎里头。
宣帅心意，他如何能够不明白，就是要借着这个萧言敷衍时。对上有个交代。西军诸位相公，是巴不得这样。北伐大业，竟然成了权势之争的角逐场。
而西军不北上，郭药师什么时候才能真个头像？
难道因为北伐大军自己的软弱混乱，四分五裂，就要将这个机会轻轻放过。或者，眼前这个萧言，还会创造另外个奇迹？
他目光不自觉的就迎向了萧言，萧言仿佛踩到了马扩心思般，只是笑道：“马兄，我自然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毕竟萧某归喃，不是为了尸位素餐而来！可是马兄，在得帮忙的时候，也定要请马兄助我！说不定，这复燕大功，就成就在你我兄弟手中！”
这句话却激起了马扩心中豪情，连他萧言这么个无依无靠南归而来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地步，俺马扩岂能不如别人？
马扩瑞坐马上，只是大喝声：“好！俺们且看将来！得帮手处，俺马扩绝不会推托！咱们快快赶到宣帅府上，当着西军诸位相公，将这军令状立下来也罢！萧兄，几尽管放心，这军令状，俺帮你分担半！俺从家里出来，就没有指望回去，这死，也要死在白沟河那头！”
童贯的宣帅府节堂之内，数名锦袍汉字，正按剑据几而坐。童贯也撤了帅案，只设榻几，和这些锦袍汉子平礼对坐。
节堂之中，片难堪的沉默。
童贯跟丘八打滚久了，又常年在陕西诸路战地，不比汴梁高官，本来就是架子不很大。这时候白沟战败，他对西军诸位相公，是曲礼优容。
这时候，他只是脸为难神色，从在座每位脸上缓缓看了过去。
环庆路经略使刘延庆，这是从他最久，也跟着他征伐方腊立下汗马功劳的重将。五十许人，偏偏这次白沟河役，自己信托最重的刘延庆，却这么不堪击！就连呢么愣头愣脑的养可世，都比他打得还要好！
熙河路经略使姚古，此人是西军骨干，死心塌地的种家党，性子也颇阴沉。对自己号令，从来不抗声表示什么意见，但是也绝对不屑顾。
似乎留意到了童贯的目光也似，肤色黝黑的姚古，只是笑低头。
在姚古身边，就是种家的小种相公，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虽然人称小种，可已经须眉皆白，六十三的年纪了。他的性子沉静高傲，哪怕在童贯面前，都敢于分庭抗礼。有的时候，句冷冰冰的话，就能让童贯这个堂堂宣帅下不了台！
种师中不是让童贯最为头疼的人物，最为头疼的，还是那个和他遥遥对坐，弯着腰板，这个天气，身上锦袍都穿得厚厚的，双眼睛半睁半闭的，却正是西军这支大宋精锐主力的核心人物，保静军节度使，陕西五路都统制，兼径源军经略使老种相公种师道！
种家三代，从种咢始，即在西军倌掌大军，为大宋冲锋陷阵，在陕西诸路当中，种家势力，盘根错节，深远到了极度。到了这代，已经是登峰造极。老种小种二人，从军垂四十年，现在西军哪个将领，不是从他们手中调丨教出来？种师道已经是节度使，五路都统制，还秉着实力最厚的劲源军经略使得差遣。对西军控制力，已经到了顶峰。
对于此事，朝廷嫉之，士大夫嫉之。
所以才有他童贯在西折腾！种师道从不和他童贯硬顶，切都是没有此次北伐，他加意提拔刘延庆，种师道看在眼中，不过就用了个不出力的法子，就闪得他童贯到如此地步。白沟河败后，宣帅衙署对他们的控制力是瓦解，种师道德经源军驻顺安军，种师种的秦凤军驻莫州，姚古熙河军驻永宁军，说好听点是挡在河间府前面，说难听点就是离他童贯远远地，再也调遣不动！
此次好容易将他们请过来，应接待，就差黄土颠道了。没想到谈了没有久，就已经谈不下去。要他们几个相公将兵马正理下，在河间府集中，做再度挥师北上准备，并将前敌都统制之位，恭恭敬敬的请种师到兼之。结果除了刘延庆不吭声之外，其他的就是片推托的声音，无非是部五尚且凌乱，甲杖军资未曾补充完成，碍难这么快移动大营所在。
种师道话很少，姚古叫苦叫得太凶的时候他还会申伤两句。可谁不知道，西军这么人，还不都是惟这个快死的老头子马首是瞻！
无非就是等着朝中风云变幻，等着俺童贯因为无所作为，而被人赶下台，那个时候，你等就能北上了！
须知道，俺童贯也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突然节堂之外，人影闪，童贯抬头望去，正是赵良嗣恭谨的在门口，微微用眼神示意。
萧言和马扩他们，已经到了。
童贯眼神闪，咳嗽身，打破了节堂当中的宁静，看着众人的目光又投了过了，他才淡淡的笑：“诸位相公，可知本宣帅为何急着让诸位集兵处？其间，却有莫大变故发生！”
涿州。
郭药师官署之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传令军官，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脸色铁青，道道命令从郭药师哪里颁布下来，就飞也似的传了出去。官署内外，戒备森严，每个士倅都比往日要紧张十倍。
原因无他，常胜军哨探，突然发现大队大队打着萧干旗号的大辽最为精锐的契丹皮室军，和溪军，正从南面，向涿州逼近！常胜军远戌的哨卡堆拨，都被这逼近大军赶了回来。哭丧着脸跑回涿州的常胜军士倅，只是惊魂未定的回报，来逼的萧干大军，只怕有三四万之数，器械精利，人强马悍！
常胜军上下，顿时飞也似的动了起来。附郭难民草棚，概烧掉。城墙垛口，都上了职守的士卒，防守战具，全部将了出来。依城营寨，也是发疯也似的挖壕加厚寨栅，道道探马排除出去，还宰了牛酒财帛去搞萧干大军，只是讨个确信，萧干如此突然逼近，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每道探马出去，都如泥牛入海，再没有回来的，只是看着萧干大军缓缓逼近，只怕今日就要在离涿州十里之内下寨，到时候大军发，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衙署之内，足后个军官被遣了出去，郭药师只是坐在帅案之后，手握拳在案上，带带的只是不说话。騗五臣侍立在他身边。看他如此这样，忍不住低声道：“都管，是不是俺们就让城而走？萧大王，只怕是发觉了俺们投宋的企图，这仗，打不值！”
郭药师浑身震，狠狠地瞪了騗五臣眼：“为什么要走？现在萧干什么企图，还不明白，这就让了涿州，俺郭药师胆子没小到这种地步！俺就不信，萧干和耶律大石，敢于将大辽最后只主力陷在涿州这里，和俺打个旷日持久。想拔俺涿州，没有数月功夫，怎么可能？俺只是不明白，这四军大王萧干，到底要干什么？”
他声音又沉又冷，但是腰背笔直，没有半分惧怕萧干大军迫城之处。
騗五臣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只是躬身不说话。郭药师烦躁的起身，负手走来走去：“这萧大王素来智，最让人摸不清路数。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比大石林牙亲临，还要麻烦！”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疯跑的声音，人声也开始翻腾，渐至涌涌。郭药师烦躁的立定，皱眉向节堂之外看去。騗五臣知道郭药师心情，举步就出去准备呵斥，才到节堂门口，就看见阶下跑来员郭药师的亲将。他已经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红袍前襟都散开了，手中只是举着封书信，在节堂门口就扑通声跪下：“都管！萧大王使者，送来书信！”
郭药师眼神亮，大步走过来，劈手抢下，原来怨军八营那么统领当中，就他个人识文断字，他也不用记室，展开书信匆匆扫了眼，愣在当地。
騗五臣抢前步：“都管，如何？”
郭药师深吸口气，冷冷道：“萧大王传令，要单骑入涿州，校阅我常胜全部军官佐将备，以表朝廷安抚德意，若有误柳布道者，军法论处。并说大军，已经自雄州凯旋而还，让俺郭某人知晓，朝廷是看重俺们常胜军的！”
萧干这手，实在是让郭药师方寸有些不定。不论是战还是走，他都不怎么惧怕。乱世当中滚出来的，还怕死人了不成？最怕的还是注意不定，到底是准备和萧干决裂，还是曲意敷衍？
萧干前面先以大军缓缓逼之，将气氛绷紧，让他心中少存有点敬畏之意，转而再来这么手单骑入城安抚，下又让人神经轻松下来，萧干若有他意，也不会自讨死路吧？
就在这紧松之间，直觉得突然送了口大气的郭药师做出了再正常也不过的决断：“直娘贼，先敷衍过去再说！齐集常胜军将佐，之要在涿州的，有位算是位，给萧大王接风！别给萧大王挑出毛病......外面的辽军，先不用管了。营中无人主持也不怕，入娘的萧干在俺们手中，他们要是敢乱动，除非不要萧干的性命了！”
第四十五章 军令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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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军令状上
河间府内，原来散漫的西军，在这几日，突然变得整肃起来了，街道上面的杂物垃圾，都被清扫干净，堆被拨哨卡，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带阶小军官也不现穿着便服，而是穿上了红色的战袄，皮甲上的护心铁片，擦得亮铮铮的，整日按着腰间佩刀，在左近走来走去，看到散漫不成行玩的士卒就大场吆喝。
各级十将，都头，指挥使，虞候，层管着层，只是整肃军纪原来毫无约束穿城而过的大队民夫也改成了绕城而过，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西军数路相公，都要云集河间府，和宣帅童贯会商大计！
河间府经此整肃，顿时就显得有了点生气，民家也渐渐的敢于开门，原来被萧言军爷打得粉碎的酒楼店肆，也收拾收拾开张，四乡蔬菜活鸡活鸭，也开始挑进城来，宋时集市，不比前朝，是不集中于初市仿的，而是在城市最繁威热闹的地方自然形成。西军这些太老爷们规矩，最善于生活得宋人百姓们就让这个城市的生气自然流动了起来。街巷当中，市声纷纷而起，穿着鲜艳服色的宋人百姓造谣过市，小贩和闲汉大声争论着关扑胜负，甚而在瓦巷当中，还有清脆的乐声如散珠般滑落下来。
这就是萧言来到大宋，哪怕这里是被汴梁嗤笑为粗鲁的河北西路的边地，哪怕这里还笼罩着场空前大战的阴影，宋人百姓，还是以他们的文明，他们的活力，他们远远超出这个世界平均水准之上的生活水皮，让这千年之前的河间府，对比起白沟的那头，显得是如此的流光溢彩，都丽风流。
萧言和马扩骑在马上，比肩而行。马扩只是看着萧言伸长了颈项东张西望，彷佛看不够也似。马扩只是在心中自得的微笑，燕地逃人归来，看到宋地繁华，无不是这般模样。大宋富足，也是每个宋人心中最为自豪的事情。
“萧兄，宋地景象，可足观否？”
萧言被他问，这才反应了过来，微笑着看着马扩点点头。
他们这是赶去童贯宣帅府参见场最为重要的军议去的。在河间府两天，就是等大宋西军诸路相公赶到，商议如何措置今后军事部署。眼下耶律大石退兵而去，而又有郭药师请降这意外变故，童贯当然会将这两桩事情拿出来讨论。不过结果，却是大家都可以预料到得，西军现在正是四分五裂，最为软弱混乱的时候，想接着郭药师请降，整合大军北上，无疑是天方夜谭，历史上宋军事在耶律大石退军；两个月后才算勉强摆平方方面面关系，恢复北进势头，搁在萧言身处其中的现在，也不见得会造到哪里去。
所以痛贯菜肴萧言配合他演这场戏，要他立下军令状，单骑而去，让郭药师在涿易二州扯出反旗！退下来的时候，萧言叶想过童贯其间的深意何在，童贯装出副大老粗的模样，以他这样的身份对初见的萧言就许下如此大的诺言，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加笼络。无非就是西军大队动不得，他童贯也非得要找个题目敷衍下朝廷，萧宣赞在宋辽当中来回穿梭，说降郭药师，那毫无疑问就是可以上奏报的题目之了。
所以，自己这个可以牺牲的弃子，就得为这位童宣帅顶缸了........
说起来童贯毕竟久初上位，对于可以利用的对象，拉拢起来还是很大度的。这两天等候西军各路相公到来的闲暇，童贯先是派人送来了萧言的宣赞折子，他兵部左司郎中的告身则必须等着汴梁那边程序走完。不过岳飞几人，从岳飞的都指挥使以降，却完全是痛贯的权利范围之内，武官告身，全部都标朱送来！最起码，也是个使臣！而且还带来了宣帅扎子，不管岳飞他们之前隶属于哪位相公，现在就是在萧宣赞身边听令行事！
不光这些，童贯还遣赵良嗣送来了大量的箱笼器物，还有财帛使费，说是给萧宣赞以及郭家小姐休沐用的。萧宣赞既然为郭家小姐叔子，就有在河间府照料她的责任，萧宣赞远来归人，手头不便，宣帅衙署。代为垫付点，也是正理。郭蓉是质女，不是使者，童贯如此身份，自然没有召见。只是谴深悉辽的内情的赵良嗣过来探问了下，郭蓉还是淡淡的，只是说了切听凭萧言安排，他们常胜将军，只是着落在萧言身上。赵良嗣也含笑而去。
可留下的金帛财务，数量实在有点。萧言搞不清楚这些玩意儿怎么换算，还是马扩过来的时候，笑着告诉他，宣帅大概差不送了他足值万贯的财物，按照宣帅手面，也谈不上有重。
......这算是安家费咩？当时萧言就很是挠了挠脑袋。
还好，历史上郭药师可是顺利投降了，自己此行，最耽搁些时间，其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这两天，萧言干脆就放开怀抱，拿着童贯给的这不知道叫安家费还是卖命钱的阿堵物。
很是享受了下河间府这两日稍稍繁华起来点的市井生活。
大宋，很对自己的胃口......萧言说实在的，是个略微有点讲求享受的人。大宋这个时代，除了在高科技器物上肯定没有现代社会那么方便。但是社会服务供应，仍然如现代市民社会般，理念是相通的，分工细化，周知体贴。应对之间，有种现代少见的儒雅的风范，河间府虽然不是大宋心腹之地，现在是遭受兵象，却已经市天上地下！
可这远超于周边，甚至远超于世界的繁华，却是建立在最为脆弱的基础上，四年之后们就要被雨打风吹而去！
听到马扩的问话，萧言转头过来，既然恍惚了下。也只有微笑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护送的，是岳飞等人。小哑巴和郭蓉，对宋地的繁华景象，似乎兴趣都不是很大。这两天就是在自己屋子之内。
而依照牛皋爱热闹的性子，好容易挣扎回了河间，又得了使臣身份的告身，兴头得了不得，就要萧言赏点财帛，他好去大吃大闹番。但是岳飞却将他们几个约束得死死地，仍然按照军中作息要求他们。对萧言下属礼节，执得加倍恭谨，按照岳飞的话，宣赞带着俺们路冲杀，才有了今日前程风光，正该紧着点自己，预备好做大事，这就浮浪了身心，那就不必跟在宣赞身边了，还回去当敢战士。
萧言没有搭腔，牛皋倒是兴高采烈的开口笑道：“俺们宋地，宣赞怎么会不说好？要吃油吃处，要耍有耍处。入娘的在辽地跑了趟看到得就是废墟尸堆！要不宣赞则呢么巴巴的就得南归？”
萧言勉强笑，没有说话。想到今天军议要配合童贯那个死太监演戏就没有心情说话。马扩却笑着看了牛皋眼，萧言身后这几条壮士，都是敢于从辽军大营中冲阵而过的，当兵的都要高看眼，牛皋气度天生悍勇，岳飞倒是沉稳不大显眼，说起来，马扩喜欢牛皋些：“大宋虽好，却要俺们来守卫！没有俺们在边关沙场斩头沥血的厮杀无数个来回，怎么有这万家生平景象？”
他抬起马鞭指着牛皋笑道：“牛蛮子，马上要很萧宣赞回返辽地，可还敢不敢冲阵了？”
牛皋怔，看萧言，再看看岳飞。回返辽地之事，萧言只是跟岳飞谈了，还没有来得及和牛皋说，他这大嘴巴，只怕会嚷嚷得天下都知道，到时候带着他走就是了。却没想到，马扩在这里先说了出来！
牛皋怔之下，咧嘴笑了开来：“又要回去？俺却不知道.......不过跟着宣赞，跟着俺岳哥哥，天边俺也去了！上次哨探回，回来就是使臣，这次再跟着宣赞去趟，不管是为什么，回来俺也大小该是个都头了吧？”
马扩笑笑：“好汉子！这等志气，天下去得！”
夸了牛皋句之后，他却靠近了萧言，低声道：“萧兄，为何神色当中常有郁郁？莫非是此次再赴辽地......？”
萧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淡淡道：“马兄，我想的到不是这个......辽军大营我都闯了，害怕再耶律大石撤军之后在赴涿州？我只是在想此次军议......”
“军议怎么了？”
萧言摇头苦笑：“我去涿州，去便去了，横直没什么要经，南归只人，受宣帅如此大恩，岂能不尽心竭力？但是郭药师要归降，根本还是北伐大军再度越过白河接应！大军只要过白河，害怕郭药师不马上扯旗？郭药师早投降步，就是此次北伐成败根本所在！可宣帅话里意思，我大宋北伐雄狮却......”
自己在这时代的出身和安全，基本上不可以不用担心了。如果才穿越而来，就是这种待遇，萧言会毫不犹豫的混吃等死到底。可是现在，翻盘的机会，也许就在手中，而且是他手跌跌撞撞的经营而成，要说胸中没有热血涌动，那怎么可能？
再进步，历史就会深刻改变！眼前繁华，也许会长久的持续下去！
这点冲动，这几天无时不刻，不是在冲撞着自己的内心。
马扩却只是无言。童贯未来笼络萧言卖命，已经说得太深。让他都无从解释处。萧言又是闻知十的聪明人，这几句担忧的话，直直抵到了自己心坎里头。
宣帅心意，他如何能够不明白，就是要借着这个萧言敷衍时。对上有个交代。西军诸位相公，是巴不得这样。北伐大业，竟然成了权势之争的角逐场。
而西军不北上，郭药师什么时候才能真个头像？
难道因为北伐大军自己的软弱混乱，四分五裂，就要将这个机会轻轻放过。或者，眼前这个萧言，还会创造另外个奇迹？
他目光不自觉的就迎向了萧言，萧言仿佛踩到了马扩心思般，只是笑道：“马兄，我自然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毕竟萧某归喃，不是为了尸位素餐而来！可是马兄，在得帮忙的时候，也定要请马兄助我！说不定，这复燕大功，就成就在你我兄弟手中！”
这句话却激起了马扩心中豪情，连他萧言这么个无依无靠南归而来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地步，俺马扩岂能不如别人？
马扩瑞坐马上，只是大喝声：“好！俺们且看将来！得帮手处，俺马扩绝不会推托！咱们快快赶到宣帅府上，当着西军诸位相公，将这军令状立下来也罢！萧兄，几尽管放心，这军令状，俺帮你分担半！俺从家里出来，就没有指望回去，这死，也要死在白沟河那头！”
童贯的宣帅府节堂之内，数名锦袍汉字，正按剑据几而坐。童贯也撤了帅案，只设榻几，和这些锦袍汉子平礼对坐。
节堂之中，片难堪的沉默。
童贯跟丘八打滚久了，又常年在陕西诸路战地，不比汴梁高官，本来就是架子不很大。这时候白沟战败，他对西军诸位相公，是曲礼优容。
这时候，他只是脸为难神色，从在座每位脸上缓缓看了过去。
环庆路经略使刘延庆，这是从他最久，也跟着他征伐方腊立下汗马功劳的重将。五十许人，偏偏这次白沟河役，自己信托最重的刘延庆，却这么不堪击！就连呢么愣头愣脑的养可世，都比他打得还要好！
熙河路经略使姚古，此人是西军骨干，死心塌地的种家党，性子也颇阴沉。对自己号令，从来不抗声表示什么意见，但是也绝对不屑顾。
似乎留意到了童贯的目光也似，肤色黝黑的姚古，只是笑低头。
在姚古身边，就是种家的小种相公，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虽然人称小种，可已经须眉皆白，六十三的年纪了。他的性子沉静高傲，哪怕在童贯面前，都敢于分庭抗礼。有的时候，句冷冰冰的话，就能让童贯这个堂堂宣帅下不了台！
种师中不是让童贯最为头疼的人物，最为头疼的，还是那个和他遥遥对坐，弯着腰板，这个天气，身上锦袍都穿得厚厚的，双眼睛半睁半闭的，却正是西军这支大宋精锐主力的核心人物，保静军节度使，陕西五路都统制，兼径源军经略使老种相公种师道！
种家三代，从种咢始，即在西军倌掌大军，为大宋冲锋陷阵，在陕西诸路当中，种家势力，盘根错节，深远到了极度。到了这代，已经是登峰造极。老种小种二人，从军垂四十年，现在西军哪个将领，不是从他们手中调丨教出来？种师道已经是节度使，五路都统制，还秉着实力最厚的劲源军经略使得差遣。对西军控制力，已经到了顶峰。
对于此事，朝廷嫉之，士大夫嫉之。
所以才有他童贯在西折腾！种师道从不和他童贯硬顶，切都是没有此次北伐，他加意提拔刘延庆，种师道看在眼中，不过就用了个不出力的法子，就闪得他童贯到如此地步。白沟河败后，宣帅衙署对他们的控制力是瓦解，种师道德经源军驻顺安军，种师种的秦凤军驻莫州，姚古熙河军驻永宁军，说好听点是挡在河间府前面，说难听点就是离他童贯远远地，再也调遣不动！
此次好容易将他们请过来，应接待，就差黄土颠道了。没想到谈了没有久，就已经谈不下去。要他们几个相公将兵马正理下，在河间府集中，做再度挥师北上准备，并将前敌都统制之位，恭恭敬敬的请种师到兼之。结果除了刘延庆不吭声之外，其他的就是片推托的声音，无非是部五尚且凌乱，甲杖军资未曾补充完成，碍难这么快移动大营所在。
种师道话很少，姚古叫苦叫得太凶的时候他还会申伤两句。可谁不知道，西军这么人，还不都是惟这个快死的老头子马首是瞻！
无非就是等着朝中风云变幻，等着俺童贯因为无所作为，而被人赶下台，那个时候，你等就能北上了！
须知道，俺童贯也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突然节堂之外，人影闪，童贯抬头望去，正是赵良嗣恭谨的在门口，微微用眼神示意。
萧言和马扩他们，已经到了。
童贯眼神闪，咳嗽身，打破了节堂当中的宁静，看着众人的目光又投了过了，他才淡淡的笑：“诸位相公，可知本宣帅为何急着让诸位集兵处？其间，却有莫大变故发生！”
涿州。
郭药师官署之内，来来往往的都是传令军官，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脸色铁青，道道命令从郭药师哪里颁布下来，就飞也似的传了出去。官署内外，戒备森严，每个士倅都比往日要紧张十倍。
原因无他，常胜军哨探，突然发现大队大队打着萧干旗号的大辽最为精锐的契丹皮室军，和溪军，正从南面，向涿州逼近！常胜军远戌的哨卡堆拨，都被这逼近大军赶了回来。哭丧着脸跑回涿州的常胜军士倅，只是惊魂未定的回报，来逼的萧干大军，只怕有三四万之数，器械精利，人强马悍！
常胜军上下，顿时飞也似的动了起来。附郭难民草棚，概烧掉。城墙垛口，都上了职守的士卒，防守战具，全部将了出来。依城营寨，也是发疯也似的挖壕加厚寨栅，道道探马排除出去，还宰了牛酒财帛去搞萧干大军，只是讨个确信，萧干如此突然逼近，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每道探马出去，都如泥牛入海，再没有回来的，只是看着萧干大军缓缓逼近，只怕今日就要在离涿州十里之内下寨，到时候大军发，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衙署之内，足后个军官被遣了出去，郭药师只是坐在帅案之后，手握拳在案上，带带的只是不说话。騗五臣侍立在他身边。看他如此这样，忍不住低声道：“都管，是不是俺们就让城而走？萧大王，只怕是发觉了俺们投宋的企图，这仗，打不值！”
郭药师浑身震，狠狠地瞪了騗五臣眼：“为什么要走？现在萧干什么企图，还不明白，这就让了涿州，俺郭药师胆子没小到这种地步！俺就不信，萧干和耶律大石，敢于将大辽最后只主力陷在涿州这里，和俺打个旷日持久。想拔俺涿州，没有数月功夫，怎么可能？俺只是不明白，这四军大王萧干，到底要干什么？”
他声音又沉又冷，但是腰背笔直，没有半分惧怕萧干大军迫城之处。
騗五臣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只是躬身不说话。郭药师烦躁的起身，负手走来走去：“这萧大王素来智，最让人摸不清路数。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比大石林牙亲临，还要麻烦！”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疯跑的声音，人声也开始翻腾，渐至涌涌。郭药师烦躁的立定，皱眉向节堂之外看去。騗五臣知道郭药师心情，举步就出去准备呵斥，才到节堂门口，就看见阶下跑来员郭药师的亲将。他已经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红袍前襟都散开了，手中只是举着封书信，在节堂门口就扑通声跪下：“都管！萧大王使者，送来书信！”
郭药师眼神亮，大步走过来，劈手抢下，原来怨军八营那么统领当中，就他个人识文断字，他也不用记室，展开书信匆匆扫了眼，愣在当地。
騗五臣抢前步：“都管，如何？”
郭药师深吸口气，冷冷道：“萧大王传令，要单骑入涿州，校阅我常胜全部军官佐将备，以表朝廷安抚德意，若有误柳布道者，军法论处。并说大军，已经自雄州凯旋而还，让俺郭某人知晓，朝廷是看重俺们常胜军的！”
萧干这手，实在是让郭药师方寸有些不定。不论是战还是走，他都不怎么惧怕。乱世当中滚出来的，还怕死人了不成？最怕的还是注意不定，到底是准备和萧干决裂，还是曲意敷衍？
萧干前面先以大军缓缓逼之，将气氛绷紧，让他心中少存有点敬畏之意，转而再来这么手单骑入城安抚，下又让人神经轻松下来，萧干若有他意，也不会自讨死路吧？
就在这紧松之间，直觉得突然送了口大气的郭药师做出了再正常也不过的决断：“直娘贼，先敷衍过去再说！齐集常胜军将佐，之要在涿州的，有位算是位，给萧大王接风！别给萧大王挑出毛病......外面的辽军，先不用管了。营中无人主持也不怕，入娘的萧干在俺们手中，他们要是敢乱动，除非不要萧干的性命了！”
第四十五章 军令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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