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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搜山千骑入深幽二十一

    三国之最风流 作者:赵子曰

    30 搜山千骑入深幽二十一

    荀贞诸人出了邯郸县城,上马沿官道向北而行。

    赵、常山这几个郡国早在前汉时就是“地薄人众”,今经过黄巾之乱,“地”是愈发“薄”了,而“人”也不“众”了。在县城里边时还好,虽较之往昔冷清,然街上人来人往,亦尚称得上热闹,这出了县城,越离城远就越觉得乡野萧条。有时连行七八里路,官道上竟不见有个行人,前瞻后顾、左眺右望,唯见远树瑟瑟於秋风里,乱草丛生於田野上,时而路遇乡里,只见里门外空空荡荡的,偏耳倾听,不闻鸡犬之声。马行路上,孤鸟掠空,分外萧索。

    这般景象,荀贞虽说在来邯郸上任时就已见过次了,此番重见,仍忍不住慨叹连连。

    邯郸荣亦十分慨叹,说道:“敝郡虽小郡,人口不,然因国西山地陡之故,民泰半居住在国东,往常这条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客商是极的,而今却空空落落,几疑非是人间。”

    赵国的人口不,黄巾乱前约有民户三万余,民口不到二十万,较之颍川、汝南这些民口众的大郡,不到二十万人口确实很少,可因为赵国西陡东平的地形,赵国的五个县全部在国之东部,几乎是沿着条直线分布的,因此,除了少数的山民之外,大部分的赵国百姓都居住在国东,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赵国的这近二十万人口大分布在从邯郸县到柏人县这二百余里官道的两边,十几万人口居住在两百余里方圆,折算下来,密度也是很高的。

    加上这条官道是帝国南北大道“邯郸广阳道”的段,平时不止有赵国各县的百姓来往於道上,而且有大量的商贾或从北来、或从南来,南来北往,驱马赶车,络绎不绝,正如邯郸荣所说“来往的行人、客商是极的”,甚是熙攘热闹,而如今却冷冷清清,车马行人稀疏。

    “地薄人众”是前汉司马迁对赵、中山等地的评价,“地薄”语乃是相对於中原而言之的,实际上赵国之地虽比不上内郡膏腴,亦不算瘦薄,历经先秦、秦、前汉代代先民勤劳地整治、劳作,而今至少赵国东部的土地已十分适宜耕作了。土地适宜耕作,赵国的气候、降雨也不错,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往年没有灾害的时候,每到夏收、秋收,行於官道上,放目四望,入眼尽是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起伏,金黄可爱,而现下野上却狐兔出没,近乎荒芜。

    宣康遥指道东,说道:“中尉,我记得前次路经此地,君说那条沟渠是鲁叔陵修建的?”

    鲁叔陵,名丕,扶风平陵人,是战国时鲁国的末代国君鲁顷公之后,本朝章帝年间的名儒,关东号为“《五经》复兴鲁叔陵”,元和元年被拜为赵相,在职六年,修通溉灌,在前代旧渠的基础上修建了很的沟渠,引水浇田,使得百姓殷富,为民爱戴。

    荀贞转目望之,路东数里外的田野上,在萧瑟的野树、丛生的杂草间条沟渠蜿蜒南来,流往北去。赵国境内从北往南有四条较大的河水,最北之河水在柏人、中丘之南,最南之河水在邯郸之北,均是发源自东边巨鹿郡境内的大陆泽,流入西边的山中。这条沟渠的水即是从最南边的河中引出的,沟渠很宽,渠中水量充足,远隔数里,从马上望去也可见波光粼粼。

    荀贞说道:“我却是也是猜测之言。只是因见此渠与旧渠相比,两岸的渠堤方石较为新整,植於两岸的杨柳诸树亦较青壮,不如旧渠两岸的树木苍郁,故此猜测应是鲁叔陵为赵相时所修建的诸渠之。”询问邯郸荣,“公宰,我猜得可对么?”

    邯郸荣点了点头,说道:“中尉神明,见微知著、明察秋毫,此渠确是鲁相在职时所修。”

    荀攸叹道:“这么好的渠、这么好的田,本该是人间乐土,现如今却如此稀冷!中尉,这田中杂草丛生、灌木簇簇,若不立刻加以整治,恐怕会耽误明年的春种。”建议荀贞,“君当传书相君,请他组织乡民除草垦田,以备明春耕种。”

    “此地离邯郸不远,相君应该不会不知,之所以没有组织民夫除杂草、去灌木,想来应是经过战乱、国中民口骤减,人手不足之故也。”

    “死在乱中的百姓虽,逃亡的。现下冀州已定,赵国已安,相君应张榜传檄,令各县的令、长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只要逃亡的百姓回来,加上安置下来的流民,在战乱中流失的民口慢慢地就能恢复过来。有了民口,就不用愁人手不足了。”

    “公达所言甚是。待我行县归来后便传书相君,请他参酌。”荀贞顿了顿,又道,“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垦田备种,这些都是民事,传过文给相君可以,其它的,我等还是少说为好。”

    荀贞要想要赵国扩充他的军事实力,就必须得到国相刘衡的支持,就算得不到支持也不能让刘衡反对他,所以他对刘衡直执礼甚恭,也直都很注意不参与到民事中去。

    荀攸、邯郸荣等应诺。

    赵国五县从北往南以此是:柏人、中丘、襄国、易阳、邯郸。易阳在邯郸的东北边,相距约三四十里。荀贞等是上午出的邯郸县,路过乡经亭,不但细察地方民情,在望见西边有高山峻崖或路逢河流、险地时,也会奔至近处细细观看番,由宣康描画记录於纸上,行速不快,至日暮离柏人还有二十里,就近找了个野亭,歇息晚,次日天不亮便又启程。

    ……

    又行了十来里地,天光大亮,遥向前望,隐隐已可见易阳的县城。

    大约是因为离县城近了,道人的行人渐。

    有当地的乡人,有车马、骑士,的则是流民,时不时就能看见三五成群、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流民或蹒跚地走在道上,或坐在路边歇息,又或散在田野上弯头勾腰地在仔细寻找是否可有吃食。荀贞他们在才出邯郸县时就遇到了许的流民,后来渐少,现在又变了。

    流民里最可怜的是老人和孩子。

    有的老人饥肠辘辘,走不动路,被孝顺的子孙背着前行。有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因为没什么吃食,他们的母亲们奶/水不足,把他们饿得哇哇大哭,而有的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荀贞前世时在影视上看过难民逃荒的场景,眼前之惨景与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上有流民,道边有饿殍。

    宣康年轻,心底善良,面露不忍之色,对荀贞说道:“中尉,要不把我等带的干粮分给他们些?”

    邯郸荣不以为然,虽因知荀贞喜爱宣康而不好直言驳斥,却也说道:“国中的流民成百上千,到处都是,我等带的这点干粮能救得几人?况且再则说了……”示意宣康朝不远处的田野上看,说道,“瞧见那伙流民了么?别的流民都是扶老携幼,有老弱、有妇孺,而这伙流民却全是青壮,……,再看他们身边,放的都是什么?棍棒、铁锄,还有刀剑。这明显是流民中的胆大之徒聚於处,欲行非法不轨之事,……也许已经行过非法不轨之事了。我等如果给流民散粮,就不说这些粮会不会被这些人随后抢去,便是我等怕也将会陷入危险。”

    宣康瞧去,见邯郸荣示意的那伙流民果然俱为青壮,坐在田中,盯着路上的行人,有的按着身边的刀剑,目露凶光。确如邯郸荣的分析,与其说他们是流民,不如说他们已变成了盗匪。

    荀贞皱眉,勒住坐骑,手往腰上的环刀摸去。

    荀攸知他心意,说道:“中尉,流民无食,饿极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像这种白日为流民、入夜为盗匪的不胜数,只凭我等数人之力根本管不过来,要想根绝,非得治本不可。”

    怎么治本?还是荀攸昨天说的:令各县长吏招徕亡人、安置流民、垦田备种,只要有饭吃,有地方安身,沦为盗匪的流民自然也就没有了,即使还有少数不肯为民、宁愿为盗的,在没有了大股流民为掩饰的情况下也好捕逐。

    荀贞岂会不知此中道理?

    只是他为吏,从繁阳亭长到郡兵曹掾,在文雅谦退的表面下实则素来是除暴禁邪、捕搏敢行,套句后世的话说,他是外儒内法,见到奸邪之辈,他下意识地就想捕捉诛杀。

    此时得了荀攸之劝,他略微犹豫了下,终究以行县为重,放弃了捕杀这几个流民强人的念头,但却也并非就此罢休,令左伯侯:“你去找找这里的亭长,命他加强戒备,护好亭部。”

    左伯侯得令,拨马离去。

    荀贞等刚打马欲行,正也要离开,继续上路,忽见个路过的行人从官道上下去,步入田中。

    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岁,陋帻单衣,手里拿了个包裹,野中虽然早就没有了麦子,他却依然不肯走在田中,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垄上,瞧其方向,却正是向那几个青壮流民走去的。

    荀贞复又停下坐骑,坐在马上顾望之。

    荀攸、邯郸荣、宣康、典韦、原中卿亦均於马上转顾之。

    只见这个年轻人走到那几个青壮流民的近前,像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离得远,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随即,他蹲下身子,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地上铺展开来,里边却是些许吃食,粗饼、干果之类。他把这些吃食尽数取给这几个流民。这几个流民似是甚为感激,纷纷跪拜答谢。

    他将之扶起,行了个礼,收起包裹,转身往官道上来。

    宣康讶然,说道:“这人怎么把吃食全给那几个流民了?莫不是旧识么?”

    这个年轻人的举动确是奇怪。官道上、田野上的流民不少,他谁也不给粮食,却把仅有的点吃食尽数给了那几个青壮,难免令人疑惑。荀贞、荀攸对视眼。荀贞笑对邯郸荣说道:“公宰,此子举动古怪。走,我等过去问问他去,看他与那几个流民是否相识。”

    诸人驱马到道边,迎上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顺着田垄走出来,抬脸看见了荀贞等人,楞了愣,向后退了两步。

    荀贞诸人虽皆粗衣,然俱带刀剑,又都有马,而且也都是正当身强力壮之时,突然围拢过来,不知内情的人没准儿还会以为他们是劫道的强寇。荀贞从马上跳下,长揖行礼,笑道:“足下请毋惊疑,吾等是过路的行人,因有事想问问足下,所以冒昧地过来了。”

    荀贞彬彬有礼,俗话说“满腹诗书气自华”,前世不说,这世他从小就学习儒家经典,又自有儒雅文气表现於外,怎么看也不像是拦路的劫匪。

    这个年轻人放下了心,连忙回礼,说道:“请问足下有何事想问?可是问路么?在下是易阳本地人,别的不敢说,对县乡亭舍的这些路还算是熟悉的。”

    他这开口,荀攸、邯郸荣、宣康等面色各异。却原来:这人有点口齿不清,也不知是舌头短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说话不明,舌不协律。就他刚才说得这句不长的话,就好几个地方吐字不清,听不真切。不过连蒙带猜,诸人却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荀贞面色如常,并未因他口齿不清而露出异色,笑道:“谢足下好意了,我等虽非本地人,但冒昧过来拜谒足下却不是为了问路。”

    “噢?那是为了何事?请尽管言之,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竭力相助。”

    这个年轻人说话虽不清楚,倒却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荀贞笑道:“哈哈,也不需足下相助。……,我等过来,是想问问足下,……”他指了指田中的那几个流民,“足下与那几人可是旧识么?”

    “他们是路经本县的外郡流民,在下与他们并非旧识,今日乃是初次相见。”

    “今日乃是初次相见?”

    “正是。”

    “既然是初次相见,我方才於道上却见足下把自带的口粮悉数赠与了他们,这却又是为何?”

    “足下原来是想问这个!”这个年轻人笑了起来,说道,“在下本地人,家中虽贫,也不致断炊无粮,因见此数人饥饿可怜,所以把自带的口粮赠给了他们。”

    “路上流民众,足下却又为何不救济别的流民,单单救济那几个人?”

    这个年轻人踌躇片刻,回头望了眼,那几个青壮流民在拿了他赠予的吃食后不再坐於野上,相伴远去。他转回头,说道:“不瞒足下,我不救济别的流民,单单救济这几个人实是存了私心的。”

    “是何私心?”

    “此数人壮年有力,坐於田野上,各按兵器,虎视路人。在下恐彼等会为盗贼,因而赠口粮与之。”

    荀贞回顾荀攸、邯郸荣、宣康,荀攸三人皆露出惊奇的神色。荀贞亦奇之,转回头,心道:“此人衣衫粗陋,显是家中不富,闻其言语,尽管口齿略有不清,言谈却颇文雅,应是读过书的。”因问道,“请教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岑竦。”

    荀贞喃喃道:“岑竦……。”这个名字很陌生,以前没有听府中的人说过。

    邯郸荣面露讶色,插口说道:“敢问足下,可是字叔敬么?”

    这个叫岑竦的年轻人没有想到邯郸荣居然知道他的字,怔了下,答道:“正是,不知足下是?”荀贞对他说话时说得是洛阳正音,也就是官话,邯郸荣说的却是赵郡土话,他迟疑说道,“听足下口音,像是本郡人?”

    邯郸荣上前步,离他近了点,上下打量他,笑道:“不错,我是邯郸人。足下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我姓邯郸,名荣。”

    邯郸荣、乐峻、魏畅是赵国是最出名的三个青年才俊,他的名字岑竦当然听说过,立刻肃容行礼,说道:“足下高名,竦久闻之,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足下,实竦之幸也。”

    邯郸荣回了礼,笑道:“君名吾亦久闻,久欲拜访,苦无余暇,今与君相见於道,意外之喜也。”向荀贞介绍,说道,“此吾郡孝子,他的父亲是故左冯翊,当年亦是吾郡名士。”

    左冯翊,是三辅之。三辅是前汉的京畿,在今陕西境内。左冯翊既是官名,也是辖区之名,相当於郡太守。堂堂郡太守之后,故二千石之子,却衣着如此粗俭?

    荀贞深为之惊讶,细问之,这才知道:岑竦是遗腹子,在他出生前他的父亲就卒於官了,他父亲在官清廉,介不取,有政声,病卒后,门生、故吏、郡民送赙者甚众,郡府也依照惯例送了不少赙赠,可岑竦的母亲却悉把这些赙赠谢辞,无所受,说道:“亡夫故前对我说:‘生清死廉’。我不能违背他的话。”独自人抚柩归家,归家六个月,产下岑竦。

    岑竦的父亲为官清廉,不治家产,他母亲又辞绝了郡中赙赠,扶柩归乡时随行带的只有些许破旧的家用之物,个寡妇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生活很艰难。

    可他的母亲很有志气,从来不求人,人有馈赠者亦皆不受。他母亲的娘家很富,有人劝他的母亲:“母家富,何不归母家养之?”他的母亲不肯,回答说道:“我的两个儿子都早夭了,只余此幼子成活,他是遗腹子,没有见过他父亲的面,我如果带着他住到我的母家,我担忧他会忘了他的姓。而且,我的这个幼子尽管还小,却也是个男儿,岂有丈夫寄居别姓家,仰人鼻息的?我如这样做了,怎么对得起亡故的夫君?”坚决不肯寄人篱下,等岑竦稍长大点后,乃贩果为业,供其读书,日常蔬食,往往天只吃顿饭,却依然不改其志节。

    乡里人因而很敬重他的母亲。

    有这样的家教,岑竦长大后,在学问上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在为人上却深得古贤人之风,非常孝顺母亲,忠厚淳朴,家无余财而却能周急继困,县知其名,郡亦闻之。按理说,他的父亲是故二千石,他的母亲又为乡里敬重,他本人也被乡人称贤,早就该被乡里举荐、郡中察举了,却奈何赵是小国,人口不满二十万,两年才有次察举,这被察举的名额又尽被各县的士族、豪强占据,是以岑竦至今尚未能得到国里的察举,仍在乡野为民。

    邯郸荣笑对岑竦说道:“前年,我听说足下被易阳县辟为县吏,然而却被君母辞绝了?”

    “是。”

    荀贞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岑竦答道:“家母对在下说:‘汝父故二千石,有名於州郡,汝岂可为斗食吏,受人驱使,呼喝如小人,使汝父蒙羞於九泉下?’因此不许在下接受县里的辟除。”

    宣康脱口而出:“君母真是个贤良的人!”停了下,又称赞岑竦,“君周急济困,为免流民沦为盗贼,舍口粮而尽赠予之,宁愿自己肚饿,亦贤良之士!”

    岑竦是个淳朴的人,得了宣康的称赞,脸上竟是红,想要谦虚几句,却因宣康赞的又有他的母亲而最终把话咽了下去。他很敬爱他的母亲,赞扬他,他可以谦虚,称赞他的母亲,他却不愿谦虚。

    荀贞叹道:“‘君母贤良,君亦贤良’,诚哉斯言!像君这样贤良的人怎能久居乡野,不得上进呢?君为遗腹子,君母把你养大、贩果供你学经实为不易,吃了很的苦。今君已成人,正当是回报君母养育、教诲之恩时。君有贤母,我当使君孝母!”

    他心道:“我到任以来,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军事上,除辟用了邯郸荣、程嘉寥寥数人,还没有怎么辟请本郡的贤人、名士为我中尉府吏。我这次行县,是为了察看各县的民情、地理,二来本也就有访贤用能、以扬我爱贤重才之名的意思,这个岑竦,他母亲贤良,他本人也是个贤士,我不可放过这个机会。”问宣康,“卿之主记室的员吏是不是仍未补齐?”

    宣康应道:“是,尚缺主记史、记室史并及书佐、小史等数人。”

    荀贞笑问岑竦:“君母不欲君为县斗食吏,那么中尉主记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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