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九十八章 平静苦短上
[仙剑+古剑同人]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101第九十八章 平静苦短上
从记事起,沈百翎便知晓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妖,阿娘从未提起过那人,仿佛打从开始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就连那人的名姓，也是阿娘在最后刻才吐露的。十九年前幻瞑宫中，从婵幽冷淡的诉说中，他才略略窥到了阿娘当年的那段往事，个妖族女子毅然为了个人族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家乡，最终却落得凄凉生的结果。沈照，这个名字随着失去的记忆起回到脑海，阿娘在临死前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会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吗？
到底是怎样的牵恋,才能让她直到死也不愿忘记个人，来世也要和那人纠缠下去？又是怎样的怨恨，才能让她不惜离他而去，甚至因他恨上所有的人族？
想起自己越是长大，阿娘待自己便愈发严苛。沈百翎垂下眼眸，心潮不断起伏。她在死前曾抚着自己的面颊说自己生的与那人十分相似，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抛弃了她的人，所以在那些年里她才总是待唯的儿子那么冷漠吗？
那样的爱和恨，仿佛燃尽了生命那般激烈，沈百翎从未深刻地感受过。即使是知道自己和琼华派的深仇大恨，被琼华派的师弟师妹们唾弃的那刻，他也不曾真正恨过，曾经在昆仑山学艺的日子，和那些人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似乎成了拉扯自己不断在仇恨和原谅中来回不定的绳索，让他为难又痛苦，却始终凝聚不出深深的恨意，最终只能懦弱地选择离开。
这些年来，他直四处寻找婵幽之女，仿佛那样才能让他不陷入名为过往的泥潭，只有极力不去回想，才能够得到内心的平静，然而那份平静如履薄冰，终究在这样的个时刻，势不可挡地涌上了脑海。
惆怅之余，沈百翎对那位玉照真人却也不禁隐隐产生了丝期待，但那人远在昆仑山不说，天墉城与自己向避开的琼华派亦相隔甚近，即便有心探也十分不便，何况自己还身负寻找婵幽女儿的重任，哪里能够抽身？可若是当年婵幽所说为真，那个沈照极有可能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难道自己竟真的不去见他见，但如果他见了自己这个既非人亦非妖的怪物，会不会根本不问缘由便攻了上来？
种种思绪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沈百翎面上的神情亦随之变幻不定，忽阴忽晴。他陷入深思之中，对外物感应也变得十分模糊，只恍惚间记得琴姬似乎对自己说了几句话便抱琴先行离去，他略略回过神时弦歌台上只余清风缕缕，佳人却已不见了影踪，只得满怀杂绪地也走出了亭子。
红日渐渐高升，城中亦渐渐热闹起来。沈百翎走在片繁华中，却对身畔的行人视而不见，对耳畔的声音听若未闻，只脚步不停地步挪到了城门外，将慕容紫英交予自己的那柄传讯玉剑放了出去后便在原地发起了呆。迷迷蒙蒙中又不知过去了久，忽然阵清冷气息靠了近来，接着便听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神色如此古怪？”
沈百翎抬起头，眼前陡然映入说话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万顷日光倾洒微微拂动的蓝衣白袍上，柔光中渐渐现出那人丰神俊朗的眉目，时间竟好似要深深地印刻在他的瞳孔中。他怔怔地看着，连开口回话都忘记了。
慕容紫英眉头微蹙，又重复了遍：“百翎兄，日夜未见，怎么好似变了个人，神色怎地如此古怪？”
“啊……”沈百翎回过神来，忙将心头种种杂绪掩去，摇头叹气，“只是遇到了些事很是可悲可叹罢了……”说着将琴姬之事略略提了几句。
慕容紫英听闻后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神色也不像先前那般紧绷：“原来如此。世事无常，人各有命，不过顺其自然罢了，你也不必太过伤怀。”
沈百翎点了点头，低着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对慕容紫英勉强笑：“紫英，我心中有事，实在难以排解，你可愿陪我走走，听我诉诉心内的苦楚？”
慕容紫英深深看他眼，慨然道：“自当奉陪。”说着率先朝前走去。沈百翎看着他背影，不由得微微笑，这次却笑的由衷了。
二人行至千岛湖畔，租了条小舟，解开绳索任舟载着二人缓缓滑入碧叶深处。清风拂叶，荷香阵阵，小舟在清波上随意飘荡，渐渐不辨水径，沈百翎和慕容紫英也不以为意。
渐渐地，小舟在荷花丛中越滑越深，四下里也越发清静，除了水声便只剩下荷叶与船身相擦的沙沙声。沈百翎不开口，慕容紫英是不会先说话，时间，两人竟都有些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仿佛不约而同的沉默也成了种默契。
沈百翎凝视着高出船舷的丛荷花，神情渐渐宁静下来，他轻轻叹，终于说道：“紫英，若是有人，他很可能曾做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对你很重要之人的事……你可还愿意见他，原谅他？”
慕容紫英闻言长眉微扬，沉吟了下答道：“……要看此人做出了什么事，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
沈百翎苦笑：“这算是什么回答？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总不外乎是抛妻弃子，又或者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有苦衷，错也已经犯下，伤害也已经不可弥补。”人和妖之间，总归是有道深不可测的鸿沟的。他垂下眼眸，咽下了最后这句话。
慕容紫英神情微微动，眼中似乎闪过丝惊异，然而那神色晃而过，最终化作片沉郁。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抛妻弃子？犯错的那人想必是你的亲人罢？”
沈百翎默然不语。
慕容紫英注视着他的面孔，过了片刻忽然转而提起自己的往事：“……我幼时便被送上了昆仑山，山中清修艰苦无比，我虽记名在师父玄霆门下，但师父早在年前死于门中场浩劫中，是以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是宗炼师公将我手抚养长大，传授我武艺道术，再造之恩没齿难忘，他逝世之后世间再无人能待我如斯。”
沈百翎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慕容紫英提起自己的往事虽觉奇怪但也不免好奇，待到听到玄霆的名字时面上不免闪过丝愧疚，慕容紫英正垂首满面回忆思索之色，却是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缓缓又道：“琼华派虽是常人难以拜入的名门仙派，但对幼时的我来说，却是如同座冰冷的监牢。修炼本就十分枯燥，偶然出去走走也只能看到四面满是冰雪的山头，虽听那些执事弟子说起过山下村镇的热闹，但听起来也都是十分遥远不可想象之事。那时我年纪最小，那些弟子却迫于辈分不得不叫我声师叔，他们虽对我恭恭敬敬，却谁也不愿来找我玩耍，每日里我除了看着对面山头的冰雪发呆，就是不停地打坐练剑……现在回思起来，俗世这些孩童玩过的东西，我竟是样也没见过。”
“想不到你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无趣？”沈百翎讶然道，“我年少时倒是比你过得有趣了，那时有个小姑娘常常和我在家附近的树林子里玩耍，喜欢将家中的糕点带来给我，还总追在我身后叫我哥哥……”说着面上露出丝微笑。
慕容紫英看了他眼，淡淡道：“想不到百翎兄年少时如此招女子喜爱。”
沈百翎脸上的微笑顿时化作了苦笑：“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何况许年前她就嫁了人，现下也不知现在是几个孩子的阿娘，她嘴里的哥哥只怕也早换了人……”说到这里，眼前不由得闪过十九年前与阮慈在巢湖边树林的那场诀别，那之后她果然再也没来过那片树林，他虽偶然路过寿阳会暗中去柳府看望，两人却再也没打过照面。不管曾经有过何种懵懂感情，这些年也早已化为云烟，唯残留的念想不过是盼她过得好罢了。想到这里，他神情间虽还带着怀念，那丝黯然却渐渐淡了。
“那女孩是你的青梅竹马？”慕容紫英忽地问道，“我曾在诗文中偶然看到句诗，说的似乎便是男子与女子幼时结下的情谊，听说那便叫做青梅竹马？这样说来，派中的怀朔师侄与璇玑似乎也是这样……”言语中居然带了丝羡慕。
沈百翎怔了怔，脸上不由得带了丝窘色，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候也有十九岁的年纪，在人族也是能担当重任的成年男子，居然有那样的孩童心性……倒也真是为“老”不修。想着脸上窘色浓，为免被慕容紫英看到，他忙转过头问道：“紫英，你为何幼时就上了昆仑山？琼华派素来不都是只收纳那些通过了太仙径的人为门下弟子？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小孩童，纵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闯得过去罢？”
慕容紫英眼中顿时了几分探究：“我琼华派的事，你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神色却是看不出喜怒。
沈百翎心中不由得漏跳了拍，忙支吾起来：“我……我不过是听闻……或许听错了也是可能的。”
“不，如你所说，确是如此。”慕容紫英肯定地道，“只不过偶尔会出例外。我幼时体弱病，家父家母请来道士为我批命取名，那道士替我取名紫英，又对我父母说除非将我送得远远的，不然便要折损在父母长辈宠溺中，他恰恰出身自琼华派，是以我父母索性便托付他送我来昆仑山，希望我修行仙术延年益寿。我幼时不通世事，还道自己是被他们抛弃，心中不免悲伤怨愤，师公看在眼里，每当我觉得孤寂时就常陪我说说话，是以在我心中，已经不记得样貌的父母反倒不如他像我的亲人。直到他逝世前才将那些缘由告诉了我，他只恐我年少时心性未定，不能耐住山中清苦，是以之前从不肯告诉我真相，而我直到那时才知晓，原来我的父母送我来琼华派竟是因为十分珍视我，不愿我早早死去之故。”他垂眸淡淡道，“他们待我哪里是不好，反倒是太好，反思我自己不明真相时却还曾有过怨恨，点也想不到他们在山下远方对我是如何思念难舍。可惜我不懂事时赌气不去询问家中住处，师公和送我来此的那个道士都已离世，现下我可以自由下山，想要探望他们却也不能了。”
沈百翎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竟还有着这样的身世，想来他面上的冷漠也是因为幼时的寂寞所致，然而内心的那份热血和温柔却是……看着面前少年满面淡然却掩不住眸中丝憾意，他心中动，忽然道：“紫英，谢你。”
慕容紫英眼角微挑，眼中似是滑过丝笑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为何？”
“你这人……虽然看似冷淡，实则待人古道热肠，你道我看不出……”看不出你是在开解我，不要因父亲对不起我和阿娘而伤悲怨愤，不要为此做下后悔之事吗？沈百翎抿着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欲别过头去，面上却难掩抹真挚的感激。
然而不过瞥眼间，他却不由得呆住，侧转到半的脖颈似乎也僵住了。只见尺余近处，蓝衣白袍的少年迎着日光，冷硬的眉眼竟微微弯起，露出了个十分干净的微笑，仿佛远山冰雪在顷刻间消融成泓春水，竟是如斯温柔，如斯清隽。
101第九十八章 平静苦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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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九十八章 平静苦短上
从记事起,沈百翎便知晓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妖,阿娘从未提起过那人,仿佛打从开始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就连那人的名姓，也是阿娘在最后刻才吐露的。十九年前幻瞑宫中，从婵幽冷淡的诉说中，他才略略窥到了阿娘当年的那段往事，个妖族女子毅然为了个人族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家乡，最终却落得凄凉生的结果。沈照，这个名字随着失去的记忆起回到脑海，阿娘在临死前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会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吗？
到底是怎样的牵恋,才能让她直到死也不愿忘记个人，来世也要和那人纠缠下去？又是怎样的怨恨，才能让她不惜离他而去，甚至因他恨上所有的人族？
想起自己越是长大，阿娘待自己便愈发严苛。沈百翎垂下眼眸，心潮不断起伏。她在死前曾抚着自己的面颊说自己生的与那人十分相似，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抛弃了她的人，所以在那些年里她才总是待唯的儿子那么冷漠吗？
那样的爱和恨，仿佛燃尽了生命那般激烈，沈百翎从未深刻地感受过。即使是知道自己和琼华派的深仇大恨，被琼华派的师弟师妹们唾弃的那刻，他也不曾真正恨过，曾经在昆仑山学艺的日子，和那些人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似乎成了拉扯自己不断在仇恨和原谅中来回不定的绳索，让他为难又痛苦，却始终凝聚不出深深的恨意，最终只能懦弱地选择离开。
这些年来，他直四处寻找婵幽之女，仿佛那样才能让他不陷入名为过往的泥潭，只有极力不去回想，才能够得到内心的平静，然而那份平静如履薄冰，终究在这样的个时刻，势不可挡地涌上了脑海。
惆怅之余，沈百翎对那位玉照真人却也不禁隐隐产生了丝期待，但那人远在昆仑山不说，天墉城与自己向避开的琼华派亦相隔甚近，即便有心探也十分不便，何况自己还身负寻找婵幽女儿的重任，哪里能够抽身？可若是当年婵幽所说为真，那个沈照极有可能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难道自己竟真的不去见他见，但如果他见了自己这个既非人亦非妖的怪物，会不会根本不问缘由便攻了上来？
种种思绪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沈百翎面上的神情亦随之变幻不定，忽阴忽晴。他陷入深思之中，对外物感应也变得十分模糊，只恍惚间记得琴姬似乎对自己说了几句话便抱琴先行离去，他略略回过神时弦歌台上只余清风缕缕，佳人却已不见了影踪，只得满怀杂绪地也走出了亭子。
红日渐渐高升，城中亦渐渐热闹起来。沈百翎走在片繁华中，却对身畔的行人视而不见，对耳畔的声音听若未闻，只脚步不停地步挪到了城门外，将慕容紫英交予自己的那柄传讯玉剑放了出去后便在原地发起了呆。迷迷蒙蒙中又不知过去了久，忽然阵清冷气息靠了近来，接着便听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神色如此古怪？”
沈百翎抬起头，眼前陡然映入说话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万顷日光倾洒微微拂动的蓝衣白袍上，柔光中渐渐现出那人丰神俊朗的眉目，时间竟好似要深深地印刻在他的瞳孔中。他怔怔地看着，连开口回话都忘记了。
慕容紫英眉头微蹙，又重复了遍：“百翎兄，日夜未见，怎么好似变了个人，神色怎地如此古怪？”
“啊……”沈百翎回过神来，忙将心头种种杂绪掩去，摇头叹气，“只是遇到了些事很是可悲可叹罢了……”说着将琴姬之事略略提了几句。
慕容紫英听闻后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神色也不像先前那般紧绷：“原来如此。世事无常，人各有命，不过顺其自然罢了，你也不必太过伤怀。”
沈百翎点了点头，低着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对慕容紫英勉强笑：“紫英，我心中有事，实在难以排解，你可愿陪我走走，听我诉诉心内的苦楚？”
慕容紫英深深看他眼，慨然道：“自当奉陪。”说着率先朝前走去。沈百翎看着他背影，不由得微微笑，这次却笑的由衷了。
二人行至千岛湖畔，租了条小舟，解开绳索任舟载着二人缓缓滑入碧叶深处。清风拂叶，荷香阵阵，小舟在清波上随意飘荡，渐渐不辨水径，沈百翎和慕容紫英也不以为意。
渐渐地，小舟在荷花丛中越滑越深，四下里也越发清静，除了水声便只剩下荷叶与船身相擦的沙沙声。沈百翎不开口，慕容紫英是不会先说话，时间，两人竟都有些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仿佛不约而同的沉默也成了种默契。
沈百翎凝视着高出船舷的丛荷花，神情渐渐宁静下来，他轻轻叹，终于说道：“紫英，若是有人，他很可能曾做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对你很重要之人的事……你可还愿意见他，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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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翎苦笑：“这算是什么回答？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总不外乎是抛妻弃子，又或者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有苦衷，错也已经犯下，伤害也已经不可弥补。”人和妖之间，总归是有道深不可测的鸿沟的。他垂下眼眸，咽下了最后这句话。
慕容紫英神情微微动，眼中似乎闪过丝惊异，然而那神色晃而过，最终化作片沉郁。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抛妻弃子？犯错的那人想必是你的亲人罢？”
沈百翎默然不语。
慕容紫英注视着他的面孔，过了片刻忽然转而提起自己的往事：“……我幼时便被送上了昆仑山，山中清修艰苦无比，我虽记名在师父玄霆门下，但师父早在年前死于门中场浩劫中，是以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是宗炼师公将我手抚养长大，传授我武艺道术，再造之恩没齿难忘，他逝世之后世间再无人能待我如斯。”
沈百翎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慕容紫英提起自己的往事虽觉奇怪但也不免好奇，待到听到玄霆的名字时面上不免闪过丝愧疚，慕容紫英正垂首满面回忆思索之色，却是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缓缓又道：“琼华派虽是常人难以拜入的名门仙派，但对幼时的我来说，却是如同座冰冷的监牢。修炼本就十分枯燥，偶然出去走走也只能看到四面满是冰雪的山头，虽听那些执事弟子说起过山下村镇的热闹，但听起来也都是十分遥远不可想象之事。那时我年纪最小，那些弟子却迫于辈分不得不叫我声师叔，他们虽对我恭恭敬敬，却谁也不愿来找我玩耍，每日里我除了看着对面山头的冰雪发呆，就是不停地打坐练剑……现在回思起来，俗世这些孩童玩过的东西，我竟是样也没见过。”
“想不到你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无趣？”沈百翎讶然道，“我年少时倒是比你过得有趣了，那时有个小姑娘常常和我在家附近的树林子里玩耍，喜欢将家中的糕点带来给我，还总追在我身后叫我哥哥……”说着面上露出丝微笑。
慕容紫英看了他眼，淡淡道：“想不到百翎兄年少时如此招女子喜爱。”
沈百翎脸上的微笑顿时化作了苦笑：“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何况许年前她就嫁了人，现下也不知现在是几个孩子的阿娘，她嘴里的哥哥只怕也早换了人……”说到这里，眼前不由得闪过十九年前与阮慈在巢湖边树林的那场诀别，那之后她果然再也没来过那片树林，他虽偶然路过寿阳会暗中去柳府看望，两人却再也没打过照面。不管曾经有过何种懵懂感情，这些年也早已化为云烟，唯残留的念想不过是盼她过得好罢了。想到这里，他神情间虽还带着怀念，那丝黯然却渐渐淡了。
“那女孩是你的青梅竹马？”慕容紫英忽地问道，“我曾在诗文中偶然看到句诗，说的似乎便是男子与女子幼时结下的情谊，听说那便叫做青梅竹马？这样说来，派中的怀朔师侄与璇玑似乎也是这样……”言语中居然带了丝羡慕。
沈百翎怔了怔，脸上不由得带了丝窘色，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候也有十九岁的年纪，在人族也是能担当重任的成年男子，居然有那样的孩童心性……倒也真是为“老”不修。想着脸上窘色浓，为免被慕容紫英看到，他忙转过头问道：“紫英，你为何幼时就上了昆仑山？琼华派素来不都是只收纳那些通过了太仙径的人为门下弟子？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小孩童，纵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闯得过去罢？”
慕容紫英眼中顿时了几分探究：“我琼华派的事，你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神色却是看不出喜怒。
沈百翎心中不由得漏跳了拍，忙支吾起来：“我……我不过是听闻……或许听错了也是可能的。”
“不，如你所说，确是如此。”慕容紫英肯定地道，“只不过偶尔会出例外。我幼时体弱病，家父家母请来道士为我批命取名，那道士替我取名紫英，又对我父母说除非将我送得远远的，不然便要折损在父母长辈宠溺中，他恰恰出身自琼华派，是以我父母索性便托付他送我来昆仑山，希望我修行仙术延年益寿。我幼时不通世事，还道自己是被他们抛弃，心中不免悲伤怨愤，师公看在眼里，每当我觉得孤寂时就常陪我说说话，是以在我心中，已经不记得样貌的父母反倒不如他像我的亲人。直到他逝世前才将那些缘由告诉了我，他只恐我年少时心性未定，不能耐住山中清苦，是以之前从不肯告诉我真相，而我直到那时才知晓，原来我的父母送我来琼华派竟是因为十分珍视我，不愿我早早死去之故。”他垂眸淡淡道，“他们待我哪里是不好，反倒是太好，反思我自己不明真相时却还曾有过怨恨，点也想不到他们在山下远方对我是如何思念难舍。可惜我不懂事时赌气不去询问家中住处，师公和送我来此的那个道士都已离世，现下我可以自由下山，想要探望他们却也不能了。”
沈百翎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竟还有着这样的身世，想来他面上的冷漠也是因为幼时的寂寞所致，然而内心的那份热血和温柔却是……看着面前少年满面淡然却掩不住眸中丝憾意，他心中动，忽然道：“紫英，谢你。”
慕容紫英眼角微挑，眼中似是滑过丝笑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为何？”
“你这人……虽然看似冷淡，实则待人古道热肠，你道我看不出……”看不出你是在开解我，不要因父亲对不起我和阿娘而伤悲怨愤，不要为此做下后悔之事吗？沈百翎抿着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欲别过头去，面上却难掩抹真挚的感激。
然而不过瞥眼间，他却不由得呆住，侧转到半的脖颈似乎也僵住了。只见尺余近处，蓝衣白袍的少年迎着日光，冷硬的眉眼竟微微弯起，露出了个十分干净的微笑，仿佛远山冰雪在顷刻间消融成泓春水，竟是如斯温柔，如斯清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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