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4.最熟悉的陌生人
</p>
艾笙打电话给苏应衡，一直无人接听。</p>
半个小时之后，电话另一边终于传来他低哑的嗓音，“喂？”</p>
那种找不到他的失措感终于散了一些，“舅妈让我们回去吃晚饭，你在哪儿？”</p>
苏应衡顿了顿，“抱歉，我可能去不了”。</p>
艾笙拧了拧眉，“为什么？”</p>
“我正在医院”。</p>
她整颗心像被人一把攥住了，急忙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p>
男人声音沉哑，“我没事，别担心，眼睛出了点儿问题”。</p>
他声音里不带痛楚，艾笙稍稍安了心，“不严重吧？”</p>
“嗯”，他好像不太想说话，只有一个字回应。</p>
那种距离感又浮上心头。</p>
艾笙努力无视，柔声问道：“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p>
苏应衡报了个地址，艾笙跟贺坚解释了几句，便小跑着出了总裁办。</p>
一路到了国际医院眼科，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已经看完医生，在地下停车场等她。</p>
艾笙找了一圈，最后司机鸣笛，她才看到那辆奥迪a8。</p>
怪不得这么难找，他又换车了。</p>
车上的光线有些暗，艾笙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p>
昨晚没看仔细，今天才发现，他是真的瘦了。</p>
西装裤拓出的大腿轮廓，比之前瘦了一圈。</p>
他整个人显得尤为清俊疏离。</p>
沉默中，艾笙发现自打自己上车，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p>
脸正对着前排的椅背，左手虚虚罩在额角，像是在出神。</p>
艾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p>
她握住苏应衡的手，对方条件反射般地往外抽了抽。</p>
最后像是一种妥协，安静下来。</p>
像种下一颗古怪的种子，在心里拱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p>
“医生怎么说？”，艾笙边问，边把玩着他的手指。</p>
忽然间，立刻顿住。</p>
只十几天没见，他的手怎么变得比以前粗糙很多？</p>
“眼角膜有点受损，发炎，平时的光照不能太强烈”，他把医嘱复述了一遍。</p>
“那我等会儿就让物管上楼，把家里的灯换成小度数”，女孩子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关切。</p>
苏应衡在微暗的空间里扯了扯嘴角，“谢谢”。</p>
艾笙心里骤然酸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理？</p>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这时候艾笙才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有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p>
“这位是？”，艾笙问苏应衡道。</p>
男人倒是先回过头，扬着笑脸对艾笙道：“苏太太，初次见面，以后多多指教”。</p>
“他是我从岛上带来的助理，最近有个项目，需要他去接洽”，苏应衡解释道。</p>
助理朝艾笙伸出手，“您好，我是廖寒”。</p>
这位助理似乎比贺坚这种总裁办出身的人更放得开，言语间少了几分小心翼翼。</p>
这反而让艾笙觉得不习惯。</p>
察觉到苏应衡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艾笙微笑着，同样伸出手，和廖寒握了一下。</p>
对方掌心里有些汗湿，让艾笙觉得有些不舒服。</p>
掌心触碰不过两秒，她便收了回去。</p>
廖寒扯了扯嘴角，待转过身，投在前挡风玻璃上的目光渐渐发凉。</p>
汽车发动后，艾笙对司机说：“去八金胡同，长辈们都等着吃晚餐”。</p>
苏应衡却出声制止，“今天就算了吧，我眼睛不舒服，想回家休息”。</p>
艾笙有些踌躇，抿唇道：“再怎么样也要回家应个卯。这么多天没有联系，大家都担心你。今天还是舅妈亲自下厨，你不亲自到场，她肯定会失望”。</p>
苏应衡有些不耐烦，“说我身体不舒服，舅妈肯定会理解的”。</p>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廖寒咳了两声，温声道：“既然是长辈，苏先生不如打个电话好好解释。省得让长辈寒心”。</p>
话虽然说得有理，却让艾笙觉得怪异。</p>
苏应衡是个专横霸道的人，如果她的话都不管用，别人说破嘴也不会奏效。</p>
他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助理指手画脚？</p>
艾笙不由用余光重新审视身旁的男人，依然是高大的身躯，微挑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和漫不经心抿紧的嘴角。</p>
可她就是觉得陌生。</p>
“那你先回家吧，我去八金胡同陪长辈们吃饭”，艾笙说道。</p>
苏应衡没有反对，“这样也好”。</p>
末了也没说送她过去。</p>
艾笙只好打开车门，速度很慢，本以为男人会交待两句。</p>
可一直到她扶着车门，站在外面，男人只是动了动嘴，没有说话。</p>
她失望地垂下眼，“你先回家吧”，然后把门甩上。</p>
女人带着一阵压抑的怒气，朝旁边一辆黑色汽车走去。</p>
男人这才侧脸看了她一眼。</p>
“你现在是影帝，却连一个好丈夫也演不好？”，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笑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语气发沉。</p>
后排的男人仰着头，靠在真皮座椅上，“找不到感觉”。</p>
廖寒淡淡道：“你得尽快进入角色”。</p>
艾笙到了八金胡同，揉了揉脸，把面上的沮丧表情清除，才跨进四合院大门。</p>
人没到齐，只有老爷子，梁嫣，还有周羽在。</p>
艾笙正要开口解释苏应衡身体不舒服，梁嫣就迎上来说：“燕槐身体不舒服，你该在家陪着他”。</p>
“他说让长辈们久等到底不好，就派我当代表，过来赔罪”，虽然觉得苏应衡做法不妥当，艾笙要全了他的面子。</p>
“还以为能见到人呢，结果他现在不混娱乐圈，照样大牌。连爷爷也请不动他”，周羽一开口，话里带刺。</p>
艾笙扭头扫了周羽一眼，对方嘴角带着冷笑，眼眸中散发着阴翳的幽光，让人心底生寒。</p>
“那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艾笙脸上也笑意不断。</p>
周震立即冲她摆摆手，“那座岛上老二曾经去过一次，说是跟荒岛相差无几。燕槐受累了，千万别扰他休息，聚会什么时候都行”。</p>
周羽听得直咬牙。看向艾笙的目光中，闪着寒芒。</p>
这小丫头还真会拿捏家里人的七寸，反倒将他一军。</p>
周羽心里暗恨，这次计划那样周密，竟也让苏应衡逃过一劫。</p>
受伤？</p>
就是不知道伤到哪种程度。</p>
想到这儿，周羽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他孝顺是公认的，连老人家也顾不上，是在医院里躺着了么？”</p>
周震顾不上呵斥周羽的幸灾乐祸，连忙看向艾笙：“他打电话过来，只说没有大碍。艾笙，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瞒着我？”</p>
艾笙心里又埋怨了苏应衡一遍。</p>
他要是现身，长辈们何至于担心成这样。</p>
现在她只能一再保证，“要不等我回家，给您拍张他的照片发过来。他人肯定完好无损”。</p>
周震和梁嫣这才略略放心。等吃了饭，催艾笙赶紧回去，省得苏应衡一个人在家无聊。</p>
“那我也走了，即使主角没来，这是别人的接风宴。我在这儿呆久了讨人嫌”，说完几乎和艾笙前后脚走了出去。</p>
周羽这个人，总像潜伏在周围的不定时炸弹。</p>
不知道哪天他就要发起进攻。</p>
艾笙脚下的速度快了一些，可还是没能甩掉缀在身后的男人。</p>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周羽追了上来。</p>
“说实话，你还挺旺夫。不过世上险恶，谁能保证意外不会随时发生，对吧？”，最后两个字问得漫不经心，煽动人心底的警惕。</p>
艾笙：“你到底想说什么？”</p>
周羽“唔”了一声，“拜托，别一副对着豺狼虎豹的态度。你枕边睡着男人，可比我狠毒多了”。</p>
艾笙绷着脸，“我嫁的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不用你来提醒”。</p>
周羽莫名地笑了笑，脚下加快速度，很快超过她，消失在胡同口。</p>
艾笙舒了一口气，快步上了车。</p>
到了家之后，莫名觉得疲惫。</p>
换了鞋走进去，客厅里闪着幽暗的光。</p>
绿莹莹地，像是一个梦境。</p>
飞舞的绿光将沙发上的男人的轮廓映衬得斑驳暧昧。</p>
他叠着腿，随意坐在沙发上，舒展的身躯肆意风流。</p>
“这是萤火虫？”，艾笙惊奇地用手指去碰面前的小小绿光。</p>
小东西受了惊，立刻飞走。</p>
“岛上的山洞里有很多，没能带你去，只好把那里的风景克隆过来”，他嗓音里带着柔情。</p>
艾笙本来充满不安的内心，霎时被抚平。</p>
在幽光中，她走过去，勾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尖，把嘴唇凑上去。</p>
在两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男人眼睛一闪，偏过脸。</p>
艾笙的吻错了位，印在了他侧脸上。</p>
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冻得心脏打了个哆嗦。</p>
她脸退开些距离，在蒙昧的光线里仔细辨认男人的表情。</p>
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p>
这人还是她的燕槐吗？</p>
疑问一旦被种下，就很难清除。</p>
“你怎么了？”，艾笙轻声问道。</p>
“没怎么，虫子飞到眼睛里了”，他声音不带一丝慌乱。</p>
艾笙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难受，一阵酸意直往鼻尖涌动。</p>
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受不了他的冷淡而哭出来，便收回手，垂下眼说：“时间不早，先睡吧”。</p>
说完她便回到卧室，洗漱完毕，侧身躺在床上。</p>
她失眠了，过了好一段时间，男人才回房。</p>
临睡前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说：“老婆，对不起”。</p>
谁要他的对不起！</p>
艾笙一阵酸楚，“你到底怎么了，出趟差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p>
旁边的男人身体骤然绷紧，“没有，你别多想”。</p>
艾笙受不了他对自己说话时，不咸不淡的语气。</p>
存心激怒他，把枕头扔到床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否则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这么存心吊着我，很好玩儿吗？你走这么些天，我整天提心吊胆，晚上睡不着觉，你回家之后，连句交待也没有！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说啊！”</p>
她几乎崩溃地大喊，把这些日子的压抑全都宣泄出来。</p>
没开灯的房间里，男人抽象成了一个安静的轮廓。</p>
他愧疚地垂下头，上前抱住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艾笙，别生我的气”。</p>
温声软语，让她的火气哑在半路。</p>
艾笙一边心软，一边又矛盾地想，他是苏应衡，他怎么会轻易地低头认错。</p>
放在以前，他一定沉着脸，把她压在床上，亲到说不出话来为止。</p>
他的认错，更让艾笙心烦意乱。</p>
她挣脱开苏应衡的手，转过身，“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p>
“好”，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躺了下去。</p>
艾笙分明听见，他轻轻舒了口气。</p>
苏应衡的变化让艾笙整天都提不起劲来。</p>
上课也老是走神。</p>
这天下了模拟课，有个抱着郁金香的男人走进了人还未散尽的教室。</p>
他拉住一个男生问道：“麻烦一下，请问荀艾笙小姐在吗？”</p>
男生朝艾笙的方向指了指：“喏”。</p>
花店店员连声道谢，走到艾笙面前：“这是有人送您的花，请签收”。</p>
谁会送花给她？</p>
艾笙抿唇，签了字，店员说了句：“祝您心情愉快”，就离开。</p>
她拿起花里的卡片，上面写着：宝贝，请收下我的歉意。</p>
落款是苏应衡。</p>
送花？</p>
这有点儿不像他的风格。</p>
周围有女生看到她手里漂亮鲜艳的郁金香，羡慕道：“你男朋友真浪漫”。</p>
艾笙扯了扯嘴唇，浪漫什么，都老夫老妻了。</p>
收到花，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点。</p>
艾笙心里的阴云散了一些，把花放在课桌上，给某人发短信：那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切都是看在花的份儿上。</p>
他很快回了短信：虽然老套，不过浪漫仍然是灵丹妙药。</p>
艾笙：你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以前都是啪啪至上。</p>
苏应衡：咳……正在开会，话题还是不要那么少儿不宜。</p>
艾笙抱着花，决定突袭瑞信总部。</p>
可一到总裁办，却发现气氛低迷。</p>
秘书室里的秘书都在做事，表情严肃，眼眸里透着紧张。</p>
艾笙扣了扣门板，问：“苏先生还在开会吗？”</p>
周秘书接待过艾笙几次，和她最熟，点头道：“可能还要再等会儿，我给您泡杯茶”。</p>
艾笙拦住她：“不用忙了”。</p>
不经意间抬眼，发现离门口最近的秘书正在排苏应衡的日程表。</p>
以前从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p>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向来由贺坚经手吗？</p>
艾笙拿起几张作废的行程表看了看，随口问他：“贺总助呢？”</p>
秘书室里忽然静得诡异。</p>
“怎么了？”，艾笙诧异地看着周秘书。</p>
周秘书脸色复杂地动了动嘴唇，而其他人都装作很忙的样子。</p>
艾笙严肃起来，“贺坚呢？”</p>
周秘书这才说出实情，“贺总助被总裁停职了”。</p>
艾笙大惊，“为什么？”</p>
“公司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但贺总助和文书室的余雯正谈恋爱。被苏先生撞了个正着。所以就让贺总助停职，以儆效尤”，周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如蚊蚋。</p>
他们都觉得这个处分太严厉了一些。</p>
虽说苏先生平时板起脸来，看着有些不近人情，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绝情。</p>
艾笙也为贺坚抱不平，只是谈个恋爱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p>
等苏应衡回到办公室，看见艾笙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泛出惊喜。</p>
“晚上去旋转餐厅吃饭，我让人订了位置”，他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对艾笙说道。</p>
“你为什么要停贺坚的职？”，和他的温声软语相比，艾笙的语气很硬。</p>
男人顿了顿，“他违反了公司规定”。</p>
“就因为这个？谈个恋爱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自从你在瑞信掌权，贺坚就鞍前马后的协助你，你连这点儿包容心都没有，你的下属怎么能不寒心！”</p>
他的解释是：“我走了一段时间，公司里不少人上窜下跳。总要竖个典型，震一震牛鬼蛇神”。</p>
“那也犯不着拿自己人开刀”。</p>
男人语气幽幽地，“你怎么这么笃定，贺坚是自己人？”</p>
艾笙打电话给苏应衡，一直无人接听。</p>
半个小时之后，电话另一边终于传来他低哑的嗓音，“喂？”</p>
那种找不到他的失措感终于散了一些，“舅妈让我们回去吃晚饭，你在哪儿？”</p>
苏应衡顿了顿，“抱歉，我可能去不了”。</p>
艾笙拧了拧眉，“为什么？”</p>
“我正在医院”。</p>
她整颗心像被人一把攥住了，急忙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p>
男人声音沉哑，“我没事，别担心，眼睛出了点儿问题”。</p>
他声音里不带痛楚，艾笙稍稍安了心，“不严重吧？”</p>
“嗯”，他好像不太想说话，只有一个字回应。</p>
那种距离感又浮上心头。</p>
艾笙努力无视，柔声问道：“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p>
苏应衡报了个地址，艾笙跟贺坚解释了几句，便小跑着出了总裁办。</p>
一路到了国际医院眼科，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已经看完医生，在地下停车场等她。</p>
艾笙找了一圈，最后司机鸣笛，她才看到那辆奥迪a8。</p>
怪不得这么难找，他又换车了。</p>
车上的光线有些暗，艾笙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p>
昨晚没看仔细，今天才发现，他是真的瘦了。</p>
西装裤拓出的大腿轮廓，比之前瘦了一圈。</p>
他整个人显得尤为清俊疏离。</p>
沉默中，艾笙发现自打自己上车，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p>
脸正对着前排的椅背，左手虚虚罩在额角，像是在出神。</p>
艾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p>
她握住苏应衡的手，对方条件反射般地往外抽了抽。</p>
最后像是一种妥协，安静下来。</p>
像种下一颗古怪的种子，在心里拱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p>
“医生怎么说？”，艾笙边问，边把玩着他的手指。</p>
忽然间，立刻顿住。</p>
只十几天没见，他的手怎么变得比以前粗糙很多？</p>
“眼角膜有点受损，发炎，平时的光照不能太强烈”，他把医嘱复述了一遍。</p>
“那我等会儿就让物管上楼，把家里的灯换成小度数”，女孩子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关切。</p>
苏应衡在微暗的空间里扯了扯嘴角，“谢谢”。</p>
艾笙心里骤然酸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理？</p>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这时候艾笙才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有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p>
“这位是？”，艾笙问苏应衡道。</p>
男人倒是先回过头，扬着笑脸对艾笙道：“苏太太，初次见面，以后多多指教”。</p>
“他是我从岛上带来的助理，最近有个项目，需要他去接洽”，苏应衡解释道。</p>
助理朝艾笙伸出手，“您好，我是廖寒”。</p>
这位助理似乎比贺坚这种总裁办出身的人更放得开，言语间少了几分小心翼翼。</p>
这反而让艾笙觉得不习惯。</p>
察觉到苏应衡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艾笙微笑着，同样伸出手，和廖寒握了一下。</p>
对方掌心里有些汗湿，让艾笙觉得有些不舒服。</p>
掌心触碰不过两秒，她便收了回去。</p>
廖寒扯了扯嘴角，待转过身，投在前挡风玻璃上的目光渐渐发凉。</p>
汽车发动后，艾笙对司机说：“去八金胡同，长辈们都等着吃晚餐”。</p>
苏应衡却出声制止，“今天就算了吧，我眼睛不舒服，想回家休息”。</p>
艾笙有些踌躇，抿唇道：“再怎么样也要回家应个卯。这么多天没有联系，大家都担心你。今天还是舅妈亲自下厨，你不亲自到场，她肯定会失望”。</p>
苏应衡有些不耐烦，“说我身体不舒服，舅妈肯定会理解的”。</p>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廖寒咳了两声，温声道：“既然是长辈，苏先生不如打个电话好好解释。省得让长辈寒心”。</p>
话虽然说得有理，却让艾笙觉得怪异。</p>
苏应衡是个专横霸道的人，如果她的话都不管用，别人说破嘴也不会奏效。</p>
他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助理指手画脚？</p>
艾笙不由用余光重新审视身旁的男人，依然是高大的身躯，微挑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和漫不经心抿紧的嘴角。</p>
可她就是觉得陌生。</p>
“那你先回家吧，我去八金胡同陪长辈们吃饭”，艾笙说道。</p>
苏应衡没有反对，“这样也好”。</p>
末了也没说送她过去。</p>
艾笙只好打开车门，速度很慢，本以为男人会交待两句。</p>
可一直到她扶着车门，站在外面，男人只是动了动嘴，没有说话。</p>
她失望地垂下眼，“你先回家吧”，然后把门甩上。</p>
女人带着一阵压抑的怒气，朝旁边一辆黑色汽车走去。</p>
男人这才侧脸看了她一眼。</p>
“你现在是影帝，却连一个好丈夫也演不好？”，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笑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语气发沉。</p>
后排的男人仰着头，靠在真皮座椅上，“找不到感觉”。</p>
廖寒淡淡道：“你得尽快进入角色”。</p>
艾笙到了八金胡同，揉了揉脸，把面上的沮丧表情清除，才跨进四合院大门。</p>
人没到齐，只有老爷子，梁嫣，还有周羽在。</p>
艾笙正要开口解释苏应衡身体不舒服，梁嫣就迎上来说：“燕槐身体不舒服，你该在家陪着他”。</p>
“他说让长辈们久等到底不好，就派我当代表，过来赔罪”，虽然觉得苏应衡做法不妥当，艾笙要全了他的面子。</p>
“还以为能见到人呢，结果他现在不混娱乐圈，照样大牌。连爷爷也请不动他”，周羽一开口，话里带刺。</p>
艾笙扭头扫了周羽一眼，对方嘴角带着冷笑，眼眸中散发着阴翳的幽光，让人心底生寒。</p>
“那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艾笙脸上也笑意不断。</p>
周震立即冲她摆摆手，“那座岛上老二曾经去过一次，说是跟荒岛相差无几。燕槐受累了，千万别扰他休息，聚会什么时候都行”。</p>
周羽听得直咬牙。看向艾笙的目光中，闪着寒芒。</p>
这小丫头还真会拿捏家里人的七寸，反倒将他一军。</p>
周羽心里暗恨，这次计划那样周密，竟也让苏应衡逃过一劫。</p>
受伤？</p>
就是不知道伤到哪种程度。</p>
想到这儿，周羽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他孝顺是公认的，连老人家也顾不上，是在医院里躺着了么？”</p>
周震顾不上呵斥周羽的幸灾乐祸，连忙看向艾笙：“他打电话过来，只说没有大碍。艾笙，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瞒着我？”</p>
艾笙心里又埋怨了苏应衡一遍。</p>
他要是现身，长辈们何至于担心成这样。</p>
现在她只能一再保证，“要不等我回家，给您拍张他的照片发过来。他人肯定完好无损”。</p>
周震和梁嫣这才略略放心。等吃了饭，催艾笙赶紧回去，省得苏应衡一个人在家无聊。</p>
“那我也走了，即使主角没来，这是别人的接风宴。我在这儿呆久了讨人嫌”，说完几乎和艾笙前后脚走了出去。</p>
周羽这个人，总像潜伏在周围的不定时炸弹。</p>
不知道哪天他就要发起进攻。</p>
艾笙脚下的速度快了一些，可还是没能甩掉缀在身后的男人。</p>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周羽追了上来。</p>
“说实话，你还挺旺夫。不过世上险恶，谁能保证意外不会随时发生，对吧？”，最后两个字问得漫不经心，煽动人心底的警惕。</p>
艾笙：“你到底想说什么？”</p>
周羽“唔”了一声，“拜托，别一副对着豺狼虎豹的态度。你枕边睡着男人，可比我狠毒多了”。</p>
艾笙绷着脸，“我嫁的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不用你来提醒”。</p>
周羽莫名地笑了笑，脚下加快速度，很快超过她，消失在胡同口。</p>
艾笙舒了一口气，快步上了车。</p>
到了家之后，莫名觉得疲惫。</p>
换了鞋走进去，客厅里闪着幽暗的光。</p>
绿莹莹地，像是一个梦境。</p>
飞舞的绿光将沙发上的男人的轮廓映衬得斑驳暧昧。</p>
他叠着腿，随意坐在沙发上，舒展的身躯肆意风流。</p>
“这是萤火虫？”，艾笙惊奇地用手指去碰面前的小小绿光。</p>
小东西受了惊，立刻飞走。</p>
“岛上的山洞里有很多，没能带你去，只好把那里的风景克隆过来”，他嗓音里带着柔情。</p>
艾笙本来充满不安的内心，霎时被抚平。</p>
在幽光中，她走过去，勾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尖，把嘴唇凑上去。</p>
在两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男人眼睛一闪，偏过脸。</p>
艾笙的吻错了位，印在了他侧脸上。</p>
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冻得心脏打了个哆嗦。</p>
她脸退开些距离，在蒙昧的光线里仔细辨认男人的表情。</p>
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p>
这人还是她的燕槐吗？</p>
疑问一旦被种下，就很难清除。</p>
“你怎么了？”，艾笙轻声问道。</p>
“没怎么，虫子飞到眼睛里了”，他声音不带一丝慌乱。</p>
艾笙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难受，一阵酸意直往鼻尖涌动。</p>
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受不了他的冷淡而哭出来，便收回手，垂下眼说：“时间不早，先睡吧”。</p>
说完她便回到卧室，洗漱完毕，侧身躺在床上。</p>
她失眠了，过了好一段时间，男人才回房。</p>
临睡前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说：“老婆，对不起”。</p>
谁要他的对不起！</p>
艾笙一阵酸楚，“你到底怎么了，出趟差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p>
旁边的男人身体骤然绷紧，“没有，你别多想”。</p>
艾笙受不了他对自己说话时，不咸不淡的语气。</p>
存心激怒他，把枕头扔到床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否则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这么存心吊着我，很好玩儿吗？你走这么些天，我整天提心吊胆，晚上睡不着觉，你回家之后，连句交待也没有！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说啊！”</p>
她几乎崩溃地大喊，把这些日子的压抑全都宣泄出来。</p>
没开灯的房间里，男人抽象成了一个安静的轮廓。</p>
他愧疚地垂下头，上前抱住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艾笙，别生我的气”。</p>
温声软语，让她的火气哑在半路。</p>
艾笙一边心软，一边又矛盾地想，他是苏应衡，他怎么会轻易地低头认错。</p>
放在以前，他一定沉着脸，把她压在床上，亲到说不出话来为止。</p>
他的认错，更让艾笙心烦意乱。</p>
她挣脱开苏应衡的手，转过身，“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p>
“好”，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躺了下去。</p>
艾笙分明听见，他轻轻舒了口气。</p>
苏应衡的变化让艾笙整天都提不起劲来。</p>
上课也老是走神。</p>
这天下了模拟课，有个抱着郁金香的男人走进了人还未散尽的教室。</p>
他拉住一个男生问道：“麻烦一下，请问荀艾笙小姐在吗？”</p>
男生朝艾笙的方向指了指：“喏”。</p>
花店店员连声道谢，走到艾笙面前：“这是有人送您的花，请签收”。</p>
谁会送花给她？</p>
艾笙抿唇，签了字，店员说了句：“祝您心情愉快”，就离开。</p>
她拿起花里的卡片，上面写着：宝贝，请收下我的歉意。</p>
落款是苏应衡。</p>
送花？</p>
这有点儿不像他的风格。</p>
周围有女生看到她手里漂亮鲜艳的郁金香，羡慕道：“你男朋友真浪漫”。</p>
艾笙扯了扯嘴唇，浪漫什么，都老夫老妻了。</p>
收到花，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点。</p>
艾笙心里的阴云散了一些，把花放在课桌上，给某人发短信：那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切都是看在花的份儿上。</p>
他很快回了短信：虽然老套，不过浪漫仍然是灵丹妙药。</p>
艾笙：你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以前都是啪啪至上。</p>
苏应衡：咳……正在开会，话题还是不要那么少儿不宜。</p>
艾笙抱着花，决定突袭瑞信总部。</p>
可一到总裁办，却发现气氛低迷。</p>
秘书室里的秘书都在做事，表情严肃，眼眸里透着紧张。</p>
艾笙扣了扣门板，问：“苏先生还在开会吗？”</p>
周秘书接待过艾笙几次，和她最熟，点头道：“可能还要再等会儿，我给您泡杯茶”。</p>
艾笙拦住她：“不用忙了”。</p>
不经意间抬眼，发现离门口最近的秘书正在排苏应衡的日程表。</p>
以前从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p>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向来由贺坚经手吗？</p>
艾笙拿起几张作废的行程表看了看，随口问他：“贺总助呢？”</p>
秘书室里忽然静得诡异。</p>
“怎么了？”，艾笙诧异地看着周秘书。</p>
周秘书脸色复杂地动了动嘴唇，而其他人都装作很忙的样子。</p>
艾笙严肃起来，“贺坚呢？”</p>
周秘书这才说出实情，“贺总助被总裁停职了”。</p>
艾笙大惊，“为什么？”</p>
“公司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但贺总助和文书室的余雯正谈恋爱。被苏先生撞了个正着。所以就让贺总助停职，以儆效尤”，周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如蚊蚋。</p>
他们都觉得这个处分太严厉了一些。</p>
虽说苏先生平时板起脸来，看着有些不近人情，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绝情。</p>
艾笙也为贺坚抱不平，只是谈个恋爱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p>
等苏应衡回到办公室，看见艾笙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泛出惊喜。</p>
“晚上去旋转餐厅吃饭，我让人订了位置”，他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对艾笙说道。</p>
“你为什么要停贺坚的职？”，和他的温声软语相比，艾笙的语气很硬。</p>
男人顿了顿，“他违反了公司规定”。</p>
“就因为这个？谈个恋爱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自从你在瑞信掌权，贺坚就鞍前马后的协助你，你连这点儿包容心都没有，你的下属怎么能不寒心！”</p>
他的解释是：“我走了一段时间，公司里不少人上窜下跳。总要竖个典型，震一震牛鬼蛇神”。</p>
“那也犯不着拿自己人开刀”。</p>
男人语气幽幽地，“你怎么这么笃定，贺坚是自己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