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与风行 作者:令珑
第22节
他被沈博震慑得一句废话不敢有，抓紧机会就坡下驴地提出拜师请求：“要不您收他为徒吧，好好调/教他，也可以把您的成就延续下去，嘿嘿。”/br> 闻言，沈博的目光扫过来，停在他身上不动了。/br> 这还是孟朝阳第一次和沈博近距离对视，对方的视线有种剔骨扒筋的锐利，让孟二傻子不由自己地想哆嗦。可是不能呀，在沈博这种冷傲的人面前，平时软弱点儿、谄媚点儿没关系，但关键时刻千万不能露怯，一露怯，事情就会黄！这是孟朝阳跟魏行风混久之后，学到的一点处人为事之道。/br> 于是，他竭力控制住面部肌r_ou_，露出一个堪称诚恳的笑容。/br> 沈博鼻翼旁的两条严厉的法令纹缓和了一些。收回目光，他挑了挑眉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给我下了个套。”安抚似的按了按孟朝阳的肩头，他说：“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可惜，我不收徒。”/br> “……”/br> “这是我的规矩。”/br> 当头的这盆冷水把孟朝阳浇了个透心凉。他怔怔地望着沈博，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还不肯放弃，滴溜溜转来转去，是无声的恳求。/br> 沈博看他失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有点心软，额外补充了一句：“有新作品可以拿给我看一看。”/br> 孟朝阳低下头，蚊子似的说：“谢谢。”/br> 沈博便干脆地付账走人。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孟朝阳仍然垂首低头站在原处。/br> 这青年替魏行风拜师拜得那么上心，他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他素来没有耐心，又习惯了独来独往，教徒弟这种事光想想都累赘，还是算了。何况他同意给年轻人提一些意见，已经是感动的最大底线了。/br> 晚上，孟朝阳把拜师失败的事告诉魏行风。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在预料之中，所以魏行风失望得有限，还反过来安慰垂头丧气的孟助手：“沈博出了名的‘独’，他肯给我一些指点已经非常难得了。”/br> 孟朝阳：“指点跟徒弟怎么能一样呢？”/br> 魏行风：“你不用把这事儿放心上，沈博如果是好说话的人，徒弟恐怕都出名了，也轮不到我给人家看画了。”/br> 孟朝阳执拗地说：“就是因为他这师门难进，含金量才高，你想他一直不肯收徒弟，突然你成了他的弟子，别人会怎么想？绝对认为你有特别的才华才能入他的眼，这就是镶金边的名片呀！”/br> 魏行风耸肩道：“你说的没错，可人家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br> 孟朝阳：“要不你亲自去拜访一次？”/br> 魏行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人家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我再说就不识趣了。即使去，也只能是让他看画，不能再提拜师的事。诚意过了头就成死皮赖脸了，不好。”/br> 孟朝阳知道他说的不错。路教授、秦老都是一开始就对他青眼有加，他的殷勤是知情识趣、是讨喜，但沈博对他并没有对特别看重，拒绝得那么干脆，再往上凑就是自降身份。他虽圆滑，却也自矜。/br> 但是，孟朝阳实在太想帮他做点儿事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一个另眼相看。哪怕做成一桩事，为他的前途添上块砖瓦，也好过心里总是空落落地自卑。/br> 想了又想，孟朝阳觉得自己拉下脸再去试一试，沈博如果嫌恶，就往自己身上揽，反正魏行风没出面，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并不影响魏行风的面子。/br>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br>第33章 /br> 因为一见面沈博就提要还车，令肖平原小小地吃了一惊。去参加饭局的路上，肖平原免不了出言相询：“是不是这车不好开，我给你换一辆？”/br> 沈博摇头：“不用了。我准备过几天就走。”/br> 肖平原诧异道：“这就要走了？不是说长住么？到现在才半年多，说好的一起旅行写生呢，又去不成了？”/br> 沈博：“半年很久了……我下次回来一定和你去旅行写生。”/br> 肖平原苦笑：“下次？不知是多久以后呢？年纪越大事情越多，出去一趟不容易啊!”/br> 沈博：“没关系，我等你。横竖我一个人无牵无挂，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电话，我马上飞回来践约。”/br> 肖平原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特有的沧桑笑容，随后问：“你的事都办完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这些年沈博在国内的很多事务都是委托给他。沈大画家能潇洒地浪迹天涯，全亏有他这位老友兼助手帮忙打理。/br> “没什么事。”沈博望着窗外郁郁地说：“想见的人没见到，无关的人倒是天天见。”/br> “怎么伤感起来了？”肖平原撇了他一眼，今天第三次惊讶起来，“不像你呀。”/br> “也许是年纪越大，想的越多。”沈博盯着窗外飞掠的街景，罕见的，有些迷茫，像是陷在了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肖平原知道，他把自己锁在了过去的某段记忆中，□□西撞，固执地不肯见天日。/br> 饭局很无聊。若是在以前，坏脾气的沈博或许会不管不顾地提前离席，不过今天，尽管他满脸都是不耐神色，但居然忍到了散席，这全是看了肖平原的面子。/br> 肖平原很承他的情，回去的路上话比平时多了一倍，看得出心情非常好。/br> 沈博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感慨。他和肖平原认识快二十年，对方任劳任怨为他做了很多事，自己在金钱虽然没亏待过朋友，但感情上却一直是颐指气使的。只要对方不开口，他就不会去考虑人家的感受，仿佛他们都是性情单一的木头人，不存在喜怒哀乐。/br> 多么自私，多么自大。沈博想。得有多少耐心才能忍受那样的自己？如今，亲近的人都走了，只剩老肖了。/br> 雨点落到车窗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和着肖平原的高谈阔论，沈博感到寂寞，亟欲窒息。/br> 汽车刚开到沈博住的小区，冷不防冒出个人影拦了车。/br> 肖平原摇下车窗，呵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张年轻的面孔已经挤到窗边，急切地对副驾上的沈博说：“沈先生，我已经把画带来了！您看看吧！”/br> 如此求贤若渴的年轻人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肖平原扭头去看身边的老友。/br> 沈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嘴，黑着脸爆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br> 年轻人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厌恶一般，执着地说：“您说过，只要我把那幅画送给您，您就收他为徒的！我现在已经把画带来了……”/br> 沈博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头疼似的按着太阳x,ue道：“先上车，回去再说。”/br> 注意到此人已经浑身shi透滴着水时，车里的两个人同时皱眉。肖平原是心疼车，沈博则冷冷地说：“你这是给我施苦r_t; 孟朝阳抱着画，小心地缩在后排的角落里，连连赔不是带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忘带雨伞了。要不我赔您套新的吧。保安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外面等，谁知道会突然下雨……”/br> 沈博冷酷地说：“是我告诉保安不让你进去的。”/br> 孟朝阳低着头，无知无觉地微笑：“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可您说要这画，我就特意给您送过来。”/br> 沈博不再说话，只透过后视镜看着变落汤ji的孟朝阳。/br> 肖平原也跟着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年轻人特别眼熟。/br> 进屋后，沈博给孟朝阳找了套衣服，让他去卫生间换。/br> 肖平原问沈博：“这是谁呀？”/br> 沈博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按太阳x,ue：“魏行风的朋友。”/br> 肖平原想了想，想起魏行风其人，“他找你干什么？卖画？难不成赖上你了？”/br> 沈博苦恼地回答：“可不是赖上我了！他让我收魏行风为徒，我没同意。这家伙不知从哪儿问到我的住址，天天上门缠，我叫保安不让他进门，他有本事在外面守株待兔。”/br> 肖平原吃了第四次惊：“魏行风拜你为师自己不出面，他朋友天天来缠你？这是个什么意思？”/br> 沈博抱怨：“谁知道是什么意思！魏行风大概是知道我不收徒弟，所以没好意思上门找我，这人自己发癔症要来碰钉子！”/br> 肖平原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孟朝阳眼熟了。这个盖子一揭开，好多记忆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看着沈博，开始不太确定老友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坚决地拒绝这类似于胁迫的拜师之请。/br> “你觉得魏行风怎么样？”肖平原问。/br> “不错。就是有些浮躁。”/br> “浮躁是可以教育的嘛。”/br> “嗯。”/br> 这时孟朝阳走出卫生间，怯怯地看了沈博一眼后，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沈博依旧不理他，肖平原也不好说话，房间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br> 几分钟后，沈博站起来，给泡了三杯茶，递给孟朝阳一杯。/br> 孟朝阳顺势开口说：“沈先生您看看画吧？”/br> 沈博硬梆梆地问：“你不是舍不得给吗？”/br> 孟朝阳低声回答：“现在舍得了。”/br> 沈博：“我那是给你台阶下，看出你舍不得这画，我才说给画收徒。其实我既不想要画，也不想收徒，明白了？”/br>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肖平原这旁观者都觉得刺耳，孟朝阳更是被怼了个大红脸。眼看他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下一秒，他却软绵绵地说：“这幅画真的很好。是他最好的画了……还得过奖呢。”/br> “小伙子等了那么长时间，就看看呗。”肖平原打圆场说：“魏行风的画我也见过几幅，说是他最好的画，我还真好奇。”/br> 孟朝阳连忙拿过画框，剥开层层包裹，露出了里面的内容。/br> 水里的男人，天空的梦境。肖平原见过这幅画，确实很不错。视线掠过画作和孟朝阳，他恍然明白，原来这年轻人就是魏行风的模特呀。他记得沈博那时还特地为这幅画回来了一趟。突然间，他心里有了个不可以思议的猜测，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沈博。/br> “你等了多久？”沈博双手揣在裤兜里，眼睛不看画，一味盯着孟朝阳。/br> 青年蹲在茶几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画，胡乱擦过的头发仍旧是shi漉漉的，像一堆浸水的稻草。还未开口，先打了个打喷嚏，他揉着鼻子说：“我来的时候，您刚走，我看见您的车了。”/br> 沈博：“下雨了你还等？”/br> 孟朝阳：“我怕您回来的时候，我错过了。说不定您什么时候又出国呢。”/br> 肖平原抬头看窗外的雨势，暗忖这青年在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恐怕内/裤都淋shi了。/br> 沈博又问：“值得么？”/br> 孟朝阳用力点了点头：“值得！”/br> 沈博冷笑：“魏行风自己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br> 孟朝阳喃喃道：“我希望他好。”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br> 肖平原心头一震，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回望岁月深处，他们也曾有一位不计回报、一心一意帮沈博的“好友”。眼前这年轻人不但长得肖似那人，连所作所为也如出一辙，简直像一次轮回，只是这次，他们成了旁观者。/br> 在他眼中，冰雕似的沈博根本是外强中干，空撑着一个冷硬的壳子，而现在，连这壳子也快支撑不住了。他有预感，老友嘴上说的绝，其实心里怕是已做出了退让，不为别的，只为这张年轻的、执拗的、似曾相识的脸。/br> “好,我答应你。”沈博微仰着头眼望前方，用叹息的语调说：“你让魏行风来见我。”/br> 初秋，尽管秋老虎仍在肆虐，但夜雨却是凉的。孟朝阳在沈博家门口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回来就病倒了。/br> 魏行风掏钥匙打开门，先穿过走廊去快递门市和孙磊打招呼。/br> 孙磊：“孟弟弟在楼上睡觉，我媳妇儿看着呢。比昨天好点儿，晚上喝了碗粥，烧也退了。”/br> 魏行风：“麻烦你和小徐了。”/br> 孙磊：“跟我客气什么！中间开道门为啥？不就为互相照应嘛。”/br> 魏行风递给他一支烟，“也是。”/br> 孙磊：“不上去看看？”/br> 魏行风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烟上去。”/br> 孙磊：“你在外面还没抽够？非得回家再来一支？”/br> 魏行风不答话，只一径苦笑。/br> 孙磊撞他一下：“怎么？办了件大事，心情还不好？我可听师姐说，你现在这师父可是国际级的！你即将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了！”/br> 魏行风揉了揉眉头，苦哈哈地说：“拜师当然是好事，但这好处是有代价的。我觉得我欠的债都快还不起了。”/br> 孙磊眨了眨眼睛：“你说孟弟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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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沈博震慑得一句废话不敢有，抓紧机会就坡下驴地提出拜师请求：“要不您收他为徒吧，好好调/教他，也可以把您的成就延续下去，嘿嘿。”/br> 闻言，沈博的目光扫过来，停在他身上不动了。/br> 这还是孟朝阳第一次和沈博近距离对视，对方的视线有种剔骨扒筋的锐利，让孟二傻子不由自己地想哆嗦。可是不能呀，在沈博这种冷傲的人面前，平时软弱点儿、谄媚点儿没关系，但关键时刻千万不能露怯，一露怯，事情就会黄！这是孟朝阳跟魏行风混久之后，学到的一点处人为事之道。/br> 于是，他竭力控制住面部肌r_ou_，露出一个堪称诚恳的笑容。/br> 沈博鼻翼旁的两条严厉的法令纹缓和了一些。收回目光，他挑了挑眉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给我下了个套。”安抚似的按了按孟朝阳的肩头，他说：“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可惜，我不收徒。”/br> “……”/br> “这是我的规矩。”/br> 当头的这盆冷水把孟朝阳浇了个透心凉。他怔怔地望着沈博，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还不肯放弃，滴溜溜转来转去，是无声的恳求。/br> 沈博看他失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有点心软，额外补充了一句：“有新作品可以拿给我看一看。”/br> 孟朝阳低下头，蚊子似的说：“谢谢。”/br> 沈博便干脆地付账走人。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孟朝阳仍然垂首低头站在原处。/br> 这青年替魏行风拜师拜得那么上心，他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他素来没有耐心，又习惯了独来独往，教徒弟这种事光想想都累赘，还是算了。何况他同意给年轻人提一些意见，已经是感动的最大底线了。/br> 晚上，孟朝阳把拜师失败的事告诉魏行风。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在预料之中，所以魏行风失望得有限，还反过来安慰垂头丧气的孟助手：“沈博出了名的‘独’，他肯给我一些指点已经非常难得了。”/br> 孟朝阳：“指点跟徒弟怎么能一样呢？”/br> 魏行风：“你不用把这事儿放心上，沈博如果是好说话的人，徒弟恐怕都出名了，也轮不到我给人家看画了。”/br> 孟朝阳执拗地说：“就是因为他这师门难进，含金量才高，你想他一直不肯收徒弟，突然你成了他的弟子，别人会怎么想？绝对认为你有特别的才华才能入他的眼，这就是镶金边的名片呀！”/br> 魏行风耸肩道：“你说的没错，可人家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br> 孟朝阳：“要不你亲自去拜访一次？”/br> 魏行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人家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我再说就不识趣了。即使去，也只能是让他看画，不能再提拜师的事。诚意过了头就成死皮赖脸了，不好。”/br> 孟朝阳知道他说的不错。路教授、秦老都是一开始就对他青眼有加，他的殷勤是知情识趣、是讨喜，但沈博对他并没有对特别看重，拒绝得那么干脆，再往上凑就是自降身份。他虽圆滑，却也自矜。/br> 但是，孟朝阳实在太想帮他做点儿事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一个另眼相看。哪怕做成一桩事，为他的前途添上块砖瓦，也好过心里总是空落落地自卑。/br> 想了又想，孟朝阳觉得自己拉下脸再去试一试，沈博如果嫌恶，就往自己身上揽，反正魏行风没出面，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并不影响魏行风的面子。/br>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br>第33章 /br> 因为一见面沈博就提要还车，令肖平原小小地吃了一惊。去参加饭局的路上，肖平原免不了出言相询：“是不是这车不好开，我给你换一辆？”/br> 沈博摇头：“不用了。我准备过几天就走。”/br> 肖平原诧异道：“这就要走了？不是说长住么？到现在才半年多，说好的一起旅行写生呢，又去不成了？”/br> 沈博：“半年很久了……我下次回来一定和你去旅行写生。”/br> 肖平原苦笑：“下次？不知是多久以后呢？年纪越大事情越多，出去一趟不容易啊!”/br> 沈博：“没关系，我等你。横竖我一个人无牵无挂，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电话，我马上飞回来践约。”/br> 肖平原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特有的沧桑笑容，随后问：“你的事都办完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这些年沈博在国内的很多事务都是委托给他。沈大画家能潇洒地浪迹天涯，全亏有他这位老友兼助手帮忙打理。/br> “没什么事。”沈博望着窗外郁郁地说：“想见的人没见到，无关的人倒是天天见。”/br> “怎么伤感起来了？”肖平原撇了他一眼，今天第三次惊讶起来，“不像你呀。”/br> “也许是年纪越大，想的越多。”沈博盯着窗外飞掠的街景，罕见的，有些迷茫，像是陷在了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肖平原知道，他把自己锁在了过去的某段记忆中，□□西撞，固执地不肯见天日。/br> 饭局很无聊。若是在以前，坏脾气的沈博或许会不管不顾地提前离席，不过今天，尽管他满脸都是不耐神色，但居然忍到了散席，这全是看了肖平原的面子。/br> 肖平原很承他的情，回去的路上话比平时多了一倍，看得出心情非常好。/br> 沈博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感慨。他和肖平原认识快二十年，对方任劳任怨为他做了很多事，自己在金钱虽然没亏待过朋友，但感情上却一直是颐指气使的。只要对方不开口，他就不会去考虑人家的感受，仿佛他们都是性情单一的木头人，不存在喜怒哀乐。/br> 多么自私，多么自大。沈博想。得有多少耐心才能忍受那样的自己？如今，亲近的人都走了，只剩老肖了。/br> 雨点落到车窗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和着肖平原的高谈阔论，沈博感到寂寞，亟欲窒息。/br> 汽车刚开到沈博住的小区，冷不防冒出个人影拦了车。/br> 肖平原摇下车窗，呵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张年轻的面孔已经挤到窗边，急切地对副驾上的沈博说：“沈先生，我已经把画带来了！您看看吧！”/br> 如此求贤若渴的年轻人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肖平原扭头去看身边的老友。/br> 沈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嘴，黑着脸爆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br> 年轻人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厌恶一般，执着地说：“您说过，只要我把那幅画送给您，您就收他为徒的！我现在已经把画带来了……”/br> 沈博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头疼似的按着太阳x,ue道：“先上车，回去再说。”/br> 注意到此人已经浑身shi透滴着水时，车里的两个人同时皱眉。肖平原是心疼车，沈博则冷冷地说：“你这是给我施苦r_t; 孟朝阳抱着画，小心地缩在后排的角落里，连连赔不是带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忘带雨伞了。要不我赔您套新的吧。保安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外面等，谁知道会突然下雨……”/br> 沈博冷酷地说：“是我告诉保安不让你进去的。”/br> 孟朝阳低着头，无知无觉地微笑：“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可您说要这画，我就特意给您送过来。”/br> 沈博不再说话，只透过后视镜看着变落汤ji的孟朝阳。/br> 肖平原也跟着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年轻人特别眼熟。/br> 进屋后，沈博给孟朝阳找了套衣服，让他去卫生间换。/br> 肖平原问沈博：“这是谁呀？”/br> 沈博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按太阳x,ue：“魏行风的朋友。”/br> 肖平原想了想，想起魏行风其人，“他找你干什么？卖画？难不成赖上你了？”/br> 沈博苦恼地回答：“可不是赖上我了！他让我收魏行风为徒，我没同意。这家伙不知从哪儿问到我的住址，天天上门缠，我叫保安不让他进门，他有本事在外面守株待兔。”/br> 肖平原吃了第四次惊：“魏行风拜你为师自己不出面，他朋友天天来缠你？这是个什么意思？”/br> 沈博抱怨：“谁知道是什么意思！魏行风大概是知道我不收徒弟，所以没好意思上门找我，这人自己发癔症要来碰钉子！”/br> 肖平原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孟朝阳眼熟了。这个盖子一揭开，好多记忆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看着沈博，开始不太确定老友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坚决地拒绝这类似于胁迫的拜师之请。/br> “你觉得魏行风怎么样？”肖平原问。/br> “不错。就是有些浮躁。”/br> “浮躁是可以教育的嘛。”/br> “嗯。”/br> 这时孟朝阳走出卫生间，怯怯地看了沈博一眼后，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沈博依旧不理他，肖平原也不好说话，房间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br> 几分钟后，沈博站起来，给泡了三杯茶，递给孟朝阳一杯。/br> 孟朝阳顺势开口说：“沈先生您看看画吧？”/br> 沈博硬梆梆地问：“你不是舍不得给吗？”/br> 孟朝阳低声回答：“现在舍得了。”/br> 沈博：“我那是给你台阶下，看出你舍不得这画，我才说给画收徒。其实我既不想要画，也不想收徒，明白了？”/br>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肖平原这旁观者都觉得刺耳，孟朝阳更是被怼了个大红脸。眼看他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下一秒，他却软绵绵地说：“这幅画真的很好。是他最好的画了……还得过奖呢。”/br> “小伙子等了那么长时间，就看看呗。”肖平原打圆场说：“魏行风的画我也见过几幅，说是他最好的画，我还真好奇。”/br> 孟朝阳连忙拿过画框，剥开层层包裹，露出了里面的内容。/br> 水里的男人，天空的梦境。肖平原见过这幅画，确实很不错。视线掠过画作和孟朝阳，他恍然明白，原来这年轻人就是魏行风的模特呀。他记得沈博那时还特地为这幅画回来了一趟。突然间，他心里有了个不可以思议的猜测，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沈博。/br> “你等了多久？”沈博双手揣在裤兜里，眼睛不看画，一味盯着孟朝阳。/br> 青年蹲在茶几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画，胡乱擦过的头发仍旧是shi漉漉的，像一堆浸水的稻草。还未开口，先打了个打喷嚏，他揉着鼻子说：“我来的时候，您刚走，我看见您的车了。”/br> 沈博：“下雨了你还等？”/br> 孟朝阳：“我怕您回来的时候，我错过了。说不定您什么时候又出国呢。”/br> 肖平原抬头看窗外的雨势，暗忖这青年在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恐怕内/裤都淋shi了。/br> 沈博又问：“值得么？”/br> 孟朝阳用力点了点头：“值得！”/br> 沈博冷笑：“魏行风自己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br> 孟朝阳喃喃道：“我希望他好。”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br> 肖平原心头一震，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回望岁月深处，他们也曾有一位不计回报、一心一意帮沈博的“好友”。眼前这年轻人不但长得肖似那人，连所作所为也如出一辙，简直像一次轮回，只是这次，他们成了旁观者。/br> 在他眼中，冰雕似的沈博根本是外强中干，空撑着一个冷硬的壳子，而现在，连这壳子也快支撑不住了。他有预感，老友嘴上说的绝，其实心里怕是已做出了退让，不为别的，只为这张年轻的、执拗的、似曾相识的脸。/br> “好,我答应你。”沈博微仰着头眼望前方，用叹息的语调说：“你让魏行风来见我。”/br> 初秋，尽管秋老虎仍在肆虐，但夜雨却是凉的。孟朝阳在沈博家门口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回来就病倒了。/br> 魏行风掏钥匙打开门，先穿过走廊去快递门市和孙磊打招呼。/br> 孙磊：“孟弟弟在楼上睡觉，我媳妇儿看着呢。比昨天好点儿，晚上喝了碗粥，烧也退了。”/br> 魏行风：“麻烦你和小徐了。”/br> 孙磊：“跟我客气什么！中间开道门为啥？不就为互相照应嘛。”/br> 魏行风递给他一支烟，“也是。”/br> 孙磊：“不上去看看？”/br> 魏行风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烟上去。”/br> 孙磊：“你在外面还没抽够？非得回家再来一支？”/br> 魏行风不答话，只一径苦笑。/br> 孙磊撞他一下：“怎么？办了件大事，心情还不好？我可听师姐说，你现在这师父可是国际级的！你即将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了！”/br> 魏行风揉了揉眉头，苦哈哈地说：“拜师当然是好事，但这好处是有代价的。我觉得我欠的债都快还不起了。”/br> 孙磊眨了眨眼睛：“你说孟弟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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