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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异客 作者:慵不语

    第24节

    再往下看,是一方水池,几只浅红的鱼儿斜着,鱼尾摇曳,明明是一幅画,却生动的仿佛能望见嘴正一张一合。   陆有矜拿起这画审视良久:“这两只鱼是一对儿。”   谢临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抬起头望着陆有矜:“你怎么知道?”   陆有矜道:“尾巴在一起嘛。”   谢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啧啧摇头道:“该夸你细致呢,还是该说你心思不正?”   两人相视而笑,陆有矜继续往下翻看。   剑影闪动,白梅飘洒,画的正中,却是一个衣袂翩飞的少年在练剑。   陆有矜翻来覆去地看:“这……是我么?”   谢临心一抖,把画抢过来盖在书下:“该画的都画完了,这……这张是滥竽充数,随手画的。”   陆有矜看谢临这个样子,倒不愿轻易放过他了,一展臂把画拿回来,唇角含着笑:“这衣色和发饰都没错——画得还挺细致。”   谢临反倒不去争抢,坦然地坐在椅上道:“我画画很少讲究题材,只是信手一画。”   陆有矜又拿起那几张家畜图看看,了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屈居鸟虫之后。”   谢临想起他画这幅小像时的情景,又不免双颊发热。   那是两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心思纷乱,想着江琛的话,实在无法闭眼入眠。随手拿起笔,在纸上糊里糊涂地涂鸦,等那剑影凸显,挺拔的身形从笔下跃然而出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画了什么——画的过程中他不曾回想任何细节,落笔却没有丝毫停滞,衣衫发饰,细节斐然。   谢临在灯下举起这画审视,画中人乘着剑影,映着烛火,看着看着,谢临倒是疑惑了——这个人究竟长在了哪里,怎的不经思索就蹦出来了呢?   他抬眼看看窗外,夜色把月亮遮住,只有星星零落地挂在夜空。今夜,不会有人推开这扇房门,为他和春宝读书了。   谢临叹口气,蹒跚地移步挪到床边,腿兀自抖个不停。他咬牙脱衣上床,却久久没有入眠——在他尚属稚嫩的生命中,只和少数人亲密。表哥,是和舅舅一般的亲人温存。沈均则是因为相同脾性的吸引,再加上年龄相仿,从而相知相交,除了离别时的晦暗,余下的日子都是纵马长歌,轻快洒脱。   那陆有矜呢?谢临凝眸细想,他和自己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了——他盼望着陆有矜的脚步,在短短几个月里,他已经能准确地辨别出他的步调。   但江琛说的那番话,又是那么无礼和……羞耻……   谢临翻一个身,又想到,他也经常瞧见江琛和那男人亲密,想必也知晓男子之间的□□,他会如何想?会在心里厌恶吗?   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因为疼痛之外的原因失眠……   “你在想什么?”陆有矜低沉的声音响起,把谢临拉出回忆。   “我……”谢临停顿片刻开口道:“我在想每个人都在做事,我却在这儿画画养伤,没钱没力,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也不是谢临编造的借口,这个事情已经困扰他很久很久了。   诺大的深柳堂,除了像他这般不能动弹,或是的确病重无法起身的,都能干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就连六子,也每天去河里挑水,给厨房送去。而不能干活的人,家里也大多会挑几担粮食或拿些铜板过来答谢。   自己,大约是深柳堂让人侧目的异客了吧……   陆有矜看着谢临,他今日穿了浅青色的春衫,薄薄的布料从少年颀长的脖颈下妥帖地一溜儿顺下去,皎然如带了翡色的玉。陆有矜不知为何竟脱口道:“就当我金屋藏娇罢,你安心养伤便好。”   谢临却听不得这个,脸登时沉下去,倨傲地抬起下巴,俨然又变成贵重骄矜不可亵玩的模样了。   “深柳堂本就是救人的地方,你好好养伤,便是正事。再说上元节时,孩子们的灯笼都是你画的啊。”陆有矜又认真看了看那几幅画,笑笑道:“你莫要自怨自艾。真想赚钱也容易——我把这几幅画拿去买,就是一笔钱。”   谢临皱起眉头:“字画清华,酬赠尚可,怎能去索要他人钱财?”   陆有矜一怔,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笺,一个角落里不明显的小印,一个旁人口中的影子。但陆有矜在这时分明想起了这个人,也许他就是这般想的吧——所以摹写的帖子都用了印,生恐别人拿自己的画去牟取钱财。   没曾想过了片刻,谢临又沉吟道:“也可。若能卖了换钱,对深柳堂也是一桩好事。”   陆有矜倒是犹豫了:“你真要卖?”   “是。”谢临举起那张鱼,仔细端详了一番。对于自己的书画的功底,他很有自信。但涉及钱财交易,他反而没了底气:“你说有人买么?”   陆有矜接过画:“你若想卖,我就帮你。”   “卖吧!”谢临随即自嘲般笑笑:“这笔字画算是学对了——谁曾想我还有卖画为生的一日呢。”   他又想了想,把其中一张抽出。那张画上是一个舞剑的少年:“这张就别拿去碍眼了,总之是卖不掉的。”   陆有矜故意微笑道:“景很美,怎地卖不掉?”   “因为景色中间……”谢临伸出二指,轻轻搭在画中人身上,把那练剑的少年完全掩住:“站了一个他啊。”   就这一瞬间,陆有矜猛地酥麻入骨——好似那手覆上的不是画中人,而是他陆有矜!他只觉从头到脚被两个手指笼住,捏住……他的脊背,腰tu,n在这刹那都感觉到了手指的温度,陆有矜的脸蹭一下通红——这快感来得如此荒唐,强烈又可笑。   还好只是片刻。   还好谢临低着头,没有看到身边人泛红的脸。   陆有矜肩负起卖画这个艰巨任务——其实并不艰巨,若只是卖画,陆有矜一开口,亲卫府的下属怎么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是陆有矜不会开这个口。   都是温婉鲜活的生命,被一双善良的眼睛记住,被一双ji,ng妙的手画出。   他不会把它们随便卖出,不会把它们交到曾握刀剑的手里,不会把生活的美妙交付给生命的屠夫。这画属于良辰美景,属于寻常巷陌里的一户户人家。   他要给每张画寻觅一个最温暖的所在,让最恰当的地方收容这笔下的生命。   他去了德济堂,黄色的小ji雏适合德济堂。当然这幅画没有收钱。   陆有矜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祺儿看着陆有矜恋恋不舍的样子,笑了:“您若舍不得这画,就取下拿走看吧。”   有个画上有个牛,他便卖给了巷子里的人家,这家人乐呵的收下,正是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是爱牛喜牛的。这幅画的确挣了两个铜板。   那张小鱼,陆有矜留给了自己。   轻轻摩擦着那幅画,朱红的墨色迤逦的晕开到他的拇指上,久久未曾褪去。   只是陆有矜最近也忙了起来,亲卫府中向来和他一起搭档共事的秦肃有了新差事,急吼吼地来找他:“陆哥,我接了个新差事,咱们以前的案子就全拜托你了。”   陆有矜唔了一声疑惑道:“什么活儿,怎的不叫上我?”   “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王孙流落民间,”秦肃唇角轻轻一勾:“你毕竟是前朝过来的人,也许上头还是怕你有私心吧。”   陆有矜一怔,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都多久的事儿了,你们在闹什么?”   “还是场火……”秦肃扬眉道:“上头觉得蹊跷呗,结果一查,嘿,你猜这么着,那人还真没烧在里头,八成被放走啦!”   陆有矜面露讶异:“冯闻镜不是找了几个月?”   “那天夜里也是他当值,谁能保证他没有欺瞒呢?”秦肃嘴角轻轻一扯:“章召不放心——还要派我去找找看。”   陆有矜唇角轻撇,淡淡讥讽道:“他可真是煞费苦心。你愿意折腾,就去寻寻看吧。” 第34章 初吻   谢临对重新走路充满了热情,但是这热情在半个月之后,终于烟消云散——谢临很不愿意去日复一日地耐下心忍痛练习。就这么着,他不挂心,别人也不好强求。   一到早上,他便搬个小凳子坐在门槛前,一画一整天,但是却一步也不愿意走动。   陆有矜看不下去了,一到不当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住在了深柳堂,变成了催促谢临的鞭子。   谢临由一开始的每日期待,到如今看到陆有矜推门进来,便想上床裹起被子藏到另一个世界——这人一来,就到了自己受苦的时候。   这回陆有矜进来时,谢临正斜倚在床头,看闲书。   陆有矜皱眉:“你不是要练走路?怎的又不动?   谢临把书又翻了一页:“不想动,春困秋乏,听说过么?”   陆有矜道:“起来,走走路就不困了。”   谢临认真地看一眼陆有矜:“不想走……明天再出去吧?”   陆有矜硬是强横地把书从谢临手里夺走合上:“穿鞋,我在门外等你。”   溪水潺潺流动。杏花被初春的风吹开,柳絮随风飘扬,偶尔拂在人脸上,也是柔柔的。   谢临可没心情去欣赏这大好春光——陆有矜沉着一张脸,正等他过去呢。   谢临的腿还不太好使,下门前的台阶时很是吃力,他一手提着衣角,一手扶着门框摇摇摆摆地挪动。但陆有矜只是负手站在那儿,虽然眼睛始终看着谢临,但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愿。   终于,谢临臭着一张脸蹭到陆有矜身边。   陆有矜颔首看他一眼:“先慢走一段吧。”   但谢临走不了几步,整条腿就开始发颤,他甚至在手的帮助下才能把腿抬起来,像抬起两根不受自己控制的木头。   没有墙,谢临没办法借力。陆有矜脚步很慢,故意走在谢临的身后。他听了李太医的嘱托,绝不出手搀扶,他站在一个不会让谢临跌倒也不能让谢临主动搀扶的地方。   陆有矜道:“先走半里吧。”   “半里……”谢临忍住不翻白眼:“你还是找个人把我背回去吧!”   “这也不算多,”   话虽如此说,可谢临毕竟重伤方愈,哪里能是说说这般容易?   腿一软,膝盖着地,自己咬咬牙,也许能站起来,但眼角一扫,扫到不远处陆有矜,很气,咬着牙没好气地说:“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陆有矜默默地看他一眼,踱到他旁边,并未伸手搀扶,只挑眉道:“怎么?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谢临脸红,用手撑在地面上,像个r_ou_团一样摇摇摆摆地慢慢立起来,他抬起头——白云在天上闲卧着,柳絮飘扬,所有沉沉奄奄的生命都再次苏醒,只有他的腿还在沉睡。   前路迢迢,铺在自己颤抖的脚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不愿意面对——不愿面对的不仅是无力的双腿,还有表哥的了无音讯以及那些欺骗和y谋。   所有想要逃避的,在练习走路时,都再次涌上心头。让眼前的路更长。他只想躲进屋子里,去看书,去画画。他不用再面对自己的软弱无助,也不用再次回想那惨然的往事。   他转头向陆有矜低声到近乎恳求:“回去好么?我们明日再练。”   陆有矜一脸冷峻,俨然成了酷吏,坚决地摇头道:“不行!必须把今天计划的走完。”   谢临叹口气,扶着腰走得一拐一拐的,他看不见陆有矜,每次停下休息时却能听到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地跟上来:“怎么停下了?继续!”   砭骨的疼痛让谢临头上浮出一层汗珠,他几乎带了求饶的语气说:“李太医说了……说我的伤还没养好,不能走太久……”   “李太医说了什么,我比你清楚。”陆有矜伸手弹了下谢临的额头:“阿临,不许偷懒。”   磨磨蹭蹭腿又疼,自然怀着一肚子怨气,谢临委屈地抚摸自己被弹疼的地方:“你说,是不是有人派你过来折磨我的?”往前走几步又回头怨念:“哎哟哎哟,我这腿要是以后废了绝对是你害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竹林那边,又愤愤道:“你说你也是吃俸禄的人,怎的天天这般闲,只盯着我折磨我呢,陆大人,你快去干大事好不好?”   陆有矜接道:“看着你走路就是大事,你想,要是你瘸了,我是不是要照看你半生?这笔账一算,嘿,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让你好起来。”   谢临说也说不过,气得瘸着腿暴走。   陆有矜还在后头假惺惺指导:“注意气息,小心岔了气。”累了一身汗,总算是把这条路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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