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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

    他有洁癖 作者:唯挚

    第25节

    晏望霄的目光关切而专注。

    看见梁松影脸上没有意外,只是微垂了眼帘,不太敢看他,怯怯的,慢慢浮现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愧疚感。

    晏望霄何时见过这样的梁松影,一时心痛难言,走过去,在他身旁轻轻坐,侧身端详着他。

    “梁松影,你还好吗?”

    梁松影在他的目光逼迫下,头越来越低。晏望霄双手捧起他的脸,眉目间神情疲倦,“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些媒体不会再乱说话,这起风波很快会成为过去。等过一段时间,人们的印象淡了,我把你重新捧上去,舞台还是属于你,知道吗?”

    梁松影反应不大,似志不在此,眼神木木的。

    晏望霄伸手抚摸他的颈,“不会是哑了吧,还是傻了?”往头上摸去。

    “我可以重新回到舞台,再创高峰,死了的人呢,”梁松影说着,声音出现哽咽,停了数秒,“还会再回来吗?”

    原来这才是他最大的心魔。

    “人间是一个炼狱,他去天堂享福了。”晏望霄给他一个拥抱,站起来,“我们走吧。”

    晏望霄帮他收拾行李,梁松影过来站在门口,踌躇半晌,才问:“要去哪里?”

    晏望霄说:“那天不是说好,去美国?我和那边联系好房子,随时可以入住,我们明天一起去,”

    “……”梁松影低下头,艰难地说:“……对不起……我不去了。”

    晏望霄的手顿住,转头看着他,“那你想去哪里?”

    “hk……和我妈妈一起。”梁松影终于把话说出来,流畅了许多,“妈妈不想回梁家,以后和我住一起。”

    晏望霄皱起眉头,先不说hk和y市相隔天南地北,hk他根本不熟,没有一点根基,也不会粤语,放弃y市来hk重新发展,会很艰难,而且hk太小,发展空间不大。其次,他和梁松影的家里多住了一个长辈,他不习惯,可能永远无法习惯,会住得很不开心。

    梁松影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他。

    但他此时此刻没有办法问出那一句“我呢,我怎么办?”。

    他仍旧低头默默给他叠好衣服,放进行李箱。

    梁松影回客厅,很快,从客厅传来电影里的说话声和背景音乐,晏望霄却只感到巨大的死静。

    梁松影变得沉默寡言,闭口不谈新闻,也不提家里的事。启程开车去hk那天早晨,李青菡来接梁松影,在门口被记者拦截到。他和梁松影看见李青菡戴着墨镜,一边抹眼泪一边对镜头说:“请你们不要那么说我儿子”,脸色满是哀求。他拉着梁松影先去车上等,让宋礼去把李青菡带过来。他一转头,就看见梁松影眼眶红了。

    一路上,梁松影沉默,不时把纸巾递到后座,安慰说别哭了。李青菡也不是大声哭,只是忍不住发出一抽一抽顿啜泣声。

    他跟着两母子到了港口,梁松影让他回去,说:“谢谢。”

    晏望霄不知怎的,感觉很怪异,拿到梁松影在hk那边的地址和新电话,回y市的路上一直惴惴不安。

    之后的日子,怪异感更强,梁松影已经安顿好,却不像以前一样主动打电话发消息了,晏望霄也不给他去消息打算观望一下梁松影的态度,这么一等,两个人居然一个礼拜没联系过。

    叫宋礼加快处理好y市的事,飞去hk那天在微信告诉了梁松影一声,到了还没得到回复。没人来接他,只好按着地址自己去找。

    他不懂说粤语,能听懂一点,跟司机路人的交流用普通话夹杂英文。hk是一个地小人稠的地方,街道热热闹闹挤满人,楼建得又高又密,却干净繁华。

    出租车跑上盘山的坡路,到了半山腰将他放下。他数着门牌号找过去,到了一处宅子门口,按响门铃。等开门时,一片凉风吹过来,他回身一望,对面脚下是一片海,不大,能看到对岸。

    李青菡出来开门,惊讶道:“你怎么一个人?我以为阿影出门是去接你,你没跟他说么?”

    “说了,他可能没看见。”

    李青菡脸上化着ji,ng致靓丽的妆容,一笑如花,对他客客气气,没有了去年在医院见面的排斥感,招呼他:“快进来。”

    “谢谢阿姨。”坐在宽敞客厅的沙发上,接过热茶。

    “不用客气。松影一般傍晚回来,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提前点,你先坐一会儿,吃些点心。”李青菡到一旁座机拨电话。

    “阿姨不用麻烦,我已经告诉他了。”晏望霄忙说。

    号码按到一半,李青菡“啊”了一声,“这样啊。”她放下电话,“那我上楼给你收拾间房子,今晚住下,啊。”

    “好的。”晏望霄说,端着杯子,抿了一口放下。

    晏望霄在李阿姨收拾出来的房间放下行李,走到隔壁梁松影的房间逛了一圈。窗边放着一套全新的音响设备,用花色漂亮的布覆盖着防尘。阳台很大,茶几旁放着一张摇椅,他躺在上面,可以看见远处的蓝空,站起来,可以看见一楼的花园院子和山脚下的海。越往山顶人家越少,不吵,听不见浪潮声,他闭上眼睛,风轻柔吹在脸上。

    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睁开眼,天边已是落霞满天,才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他探身往一楼说话声处瞧,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姿端正,衣着讲究ji,ng致,短发发型一丝不苟,衬得人ji,ng神帅气,正稍稍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眉眼温和。

    晏望霄定睛细看,才想起梁松影对面站着的人是江氏集团未来当家人江雪素。

    “松影。”

    梁松影侧身抬起头,露出惊讶神情,随即不太自在地挥一下手,又回头跟江雪素说话。江雪素对晏望霄的出现不太热情,甚至冷淡,招呼没打一个,和梁松影挽手并肩出门走远。晏望霄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愣住。

    他下到一楼,李青菡在客厅收拾对他说:“阿影他回来了。”晏望霄点头,瞄到茶几上放着一个茶杯,却不是原先他放下的位置。

    他才走出门,梁松影一脸若有所思正好走进院子,迎面碰上。

    “雪素她急着赶今晚的飞机回去。”梁松影顿了顿脚步解释,朝这边走,“对不起,我没看微信,不知道你要来。”

    晏望霄堵在门口,梁松影离他几步停下,“别站着,进去坐吧。”

    晏望霄定定看着他。

    直到李青菡发现他们两个在门口杵着,笑着道:“你们两个,做门神吗?”她用毛巾擦着手走过来,看见梁松影侧着头看一旁的兰花盆栽,一脸郁色,不由得把笑容也敛下,露出担忧神色。

    晏望霄把门让开。

    他走到院子里,抽起烟。

    “不用管他。”梁松影按住李青菡,把她拉进屋,“准备做饭了吗?我饿了。”

    李青菡叹一口气,去厨房忙活。

    梁松影转身看向院子,晏望霄围在冠如华盖的老榕树下转圈,偶尔烦躁地踢几下树干发泄。“望霄。”他喊道。晏望霄停下脚步,望过来。梁松影想了想,招手,转身里屋走。听到身后跟随的脚步声,他的眼神渐渐清明,像终于拨开云雾。

    梁松影把菜心和篮子端出来,坐在沙发旁择菜,打开电视调到新闻台。晏望霄从外面进来,坐到他旁边,伸手。

    “不用!”梁松影赶紧喊住他,从他手里拿回那根青菜,“这些菜没打农药,有毛毛虫。”

    晏望霄皱眉,用力把那棵菜夺回来,太过用力,两人一人撕了一半,丢进菜篮里。晏望霄埋头择菜,梁松影惊疑地不时瞧他几眼。

    过了一会儿,晏望霄猛地甩手,把菜甩到沙发后的地面,然后冲进洗手间。

    梁松影先是一阵好笑,渐渐地醒悟只剩了自己一个人,笑就淡下去,没有波澜。起身去把丢出去的菜捡回来,将上面粘着的青色小虫连菜扔了。

    梁松影果然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吃饭不怎么说话,回话也就一两句,基本上你问我答像做访谈,让晏望霄感到无趣。

    趁着梁松影拿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澡,李青菡把晏望霄叫到客厅坐下。

    “你们以后打算分居两地吗?”李青菡直接问。

    “我正准备搬过来,在这边发展。”晏望霄说了自己的计划,同时也有些意外,“阿姨的意思,是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反正他和梁家闹僵,没关系了,随他吧,他喜欢怎样就怎样,我现在只希望他开心。他那个人有心事自己闷着不说,净钻牛角尖。你是个好孩子,帮阿姨好好劝他,对他宽容点,好吗?他不是故意那么冷淡的,他最近都不开心。”

    “我理解。阿姨要我劝他什么?”

    “他跟他爸爸斗气!这一次被赶出梁家断绝关系,真的把他伤得很深,那个孩子他很骄傲的,对自己很严苛,一心想做得最好,让爸爸夸他认同他在乐坛的成就,成为一个比他爸爸更厉害更好的人。那天……他爸也真气坏,骂得特别难听,老古董一个,偏偏阿影受他激。他很难受的,被说成梁家的耻辱,还说宁愿没生过他好让姥爷多活几年,又加上那些记者报纸杂志说话太难听,出了那样的事,他要面子脸皮薄,怎么受得了?”

    李青菡用手指揩掉眼角的泪,“他心地很善良,从来不伤害人,现在因为他,他爷爷没了几年命,奶奶又卧床不起,他心里比自己死了还难过,我真的替他着急,宁愿他哭一哭,喝酒发泄发我脾气都好。”

    晏望霄心情沉重起来,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在他印象里,梁松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对人宽容,像一片大海,谁能伤得了一片海呢?梁松影总是显得从容悠闲,享受生活,不太热心工作,但对待音乐一丝不苟追求完美不辞辛苦,可以一遍遍录音到很晚,到第二天,第三天。他渐渐忘了,梁松影有着一颗极其敏感丰富的内心。

    一颗心只要不是石头金刚,血r_ou_造的总会疼。

    李青菡一句话把晏望霄拉回现实中,他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次,“什么相亲?”

    第84章 残缺

    李青菡怜悯地看着他,重复道:“阿影最近跟一些女孩子见面,好像是相亲,阿雪还说介绍好姑娘给他认识。”

    晏望霄摇头,用笃定的语气说:“阿姨你肯定听错了。”

    李青菡犹豫再三,叹了一声才说:“他想要孩子……我知道他这样不好,他跟他爸斗气,要生个孩子还他恩情,还个一干二净。你……好好劝劝他。”

    晏望霄想起梁家家事,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握成拳。

    夜晚。

    晏望霄抱着枕头,在李阿姨欲说还休的目光下,敲响梁松影的房间。梁松影打开门,看了看晏望霄,和后面正走过来准备开口的李青菡,道:“妈妈晚安,早点睡。”把晏望霄拉进去,锁门。

    晏望霄坐在床的这边,梁松影坐在床的那边,以背相对,手指按在手机电源键上,屏幕亮了又灭。晏望霄爬过去,扳转他的身体,面对面,“阿姨说你在相亲。”

    梁松影一脸莫名其妙,“相亲?我?”

    晏望霄看见他这种表情,心定了几分,“她是这么说的,你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以为?”

    梁松影失笑,笑了好一会儿,“我没做什么。大概是她见我和女性朋友出去喝茶,误会了。她跟我分开得久,不了解我的生活。”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也可能是雪素乱讲的话,被她听去了。”

    晏望霄还要再问:“真的没那个打算?”

    梁松影认真看他的脸,还是那么英俊讨人喜欢,“指天发誓。”

    “那你为什么,对我不像以前那样。”

    “以前是怎样的?”

    梁松影侧着躺下,眼前是晏望霄垂下的手,他伸手抓住,拿在眼前细看。晏望霄看他亲近自己,有点孩子气,不禁笑了,低头看着他,“不好说,感觉玄妙,就像你现在抓我手玩,我喜欢这样你亲近我,不喜欢你冷淡的样子。”

    “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梁松影咬一口他的手指。

    “现在心情好多了?”

    “嗯,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

    “你。”

    梁松影放开他的手指,帮他揉揉,抬眼见他迷惑看着自己,道:“纵使这么多不幸的事,难堪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可你从未离开,一直呆在我身边陪我,怕我不开心,尽量理解我。所以……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还有你。”说完,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直白,但他又奇怪重复了一句,“我至少还有你。”

    晏望霄身心舒畅,含笑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温柔而深情。

    梁松影心湖一荡,攀住他的手臂,起身凑过去亲向他的脸,在他的脸颊轻轻点了一下,退开来,盯着嘴唇,隐隐有些遗憾。

    晏望霄被他要亲要抱的样子萌化了,抱着他在床上滚了一圈,嘴唇贴着嘴唇,“我以后准你亲我,小可怜,别人对你有一分不好,我加倍对你好。”

    梁松影扬眉,“小可怜?你说谁?”

    “你。”

    “我咬死你。”

    既然晏望霄都开口同意了,他就不客气地咬向那双垂涎已久的嘴唇,肌肤相贴,呼吸交缠,亲密无间。

    “不要对我那么冷淡。”

    “不要躲我。”

    “不要离开我。”

    抵死缠绵,晏望霄在他身上紧紧相拥,迷乱地喃喃自语。梁松影听见,应了几声。以前他听到晏望霄说这种话,心里会痛,现在他放宽心,觉得公平。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莫道你在选择人,人亦能选择你,公平,原没半点偏心。

    他一直害怕晏望霄嫌恶自己,终有一天像离开前任情人一样离开他,然后去开展新一段恋情,自己只能怀念他一世。换位思考,晏望霄一直挂在嘴边让他不要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害怕惊忧。

    他被世人骂,被梁家赶,所剩身外长物,几个知交,妈妈,和晏望霄。声名狼藉,犹如过街老鼠。晏望霄却飞越千山万水,来hk自己的身边。他今天看见晏望霄在树干兜圈,喊他一声他就停,朝他招手他就跟过来……

    晏望霄的爱情世界像一个圆,轮回不停,常青常有。他也许不过其中一位过客,来时欢愉,去时痛苦,喜乐总是短暂,之后会有人代替他,给予晏望霄以喜悲。

    ——但他招手,晏望霄愿意跟他走。

    他会一直朝晏望霄说话,喊他走,直到他再也不愿意,转身离开。

    不会怨,不会恨。

    他希望晏望霄可以明白这一点。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望着晏望霄的眼睛,晏望霄也望着他,似乎也有话诉说。彼此向对方靠近,目光相交那一刻,他们忽然像都懂得了眼神背后所代表的一长串话语,灵犀相通般顿悟了对方所抱有的感情。

    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不愿意分离,尽管,彼此都有着残缺。

    晏望霄半抱半扶,将赖在床上不肯动的梁松影带去浴室。拿毛巾擦干身子,又抱回去,用轻薄的丝棉被裹住。春天的夜晚还挺冷,晏望霄想出阳台抽支烟,又不想放开梁松影,于是欺负梁松影迷糊,别扭地连人带被捎去阳台,靠着栏杆。一边抽烟,一边占便宜。

    梁松影迷糊中昏昏欲睡,脸蛋凉意重,抬手不经意“啪”一声打了晏望霄一巴掌,嘟囔道:“有蚊子吗?”

    晏望霄黑着脸咬了他一小口,“对,好大一只蚊子。”

    春末南方比北方暖和一些,梁松影裹在被里,握住被角不让被子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抓晏望霄嘴里的烟,“咳咳。”他呛了一口,脑袋清醒了些,望见前方夜空,远处山脚下环海的路灯和黑漆漆的海面。

    他开口,哼起了歌。

    晏望霄不知道为什么,忽如其来的歌声令他有些感伤。以梁松影目前的负面形象来预测,乐坛前途基本上是毁了。在这一件事上,他是受害者,然而无法报案,法律也不能给予他公平的审判,他更不会拿私事去为公众长篇大论解释前因后果,一条微博寥寥几句话就再不肯多说。信他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他再解释别人只会不断提出质疑,永远没有尽头,直到淡忘。

    抱着肩膀的手用力收紧,他轻声问:“你想过要报仇雪恨吗?”

    梁松影有点不满他打断自己唱歌,但还是回答,“想过,但报不了,我做不到,这种事比作曲拿奖还难,不知从何下手,所以我不想了。只要他们以后不来找我麻烦,不如静心坐下来写写歌。”

    梁松影没再继续唱。

    晏望霄与他脸贴脸,“你没有办法,我有。”

    梁松影把这句话想了两三遍,一下子紧张起来,“别理那些事了,算了吧,我们现在这样挺好,过去就让它过去。”

    晏望霄含糊应了一声,转移话题似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说起未来,梁松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先把y市的事情了结了,我在那儿有几处房产和一些物品可卖的卖,要扔的扔,我不会再回去那里。除了那里,哪里都可以去。另外工作再想想,我没跟你说,”他深吸一口气,“我妈妈患了病,如果这边没治好,我要带她去美国求医。”

    “什么病?严重么?”晏望霄疑惑道,他看李青菡气色不错,心态也好,似乎准备接受他,原以为是个好兆头,不曾想却是生病了。

    “ru腺癌。”梁松影沉重地说,“爷爷去世那几天她身体不好,在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晏望霄很难过,也许又有一个重要的亲人要离梁松影而去,“我们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积极配合做治疗。”

    梁松影点头,“内地对我议论太多,hk反而平静一些,她听见闲言碎语总是比我还难过,哭个不停,对她情绪和健康都不好,所以我带她来这里,之前不是故意躲你对你冷淡的意思。打击一个接一个,我整个人懵头懵脑。”

    “我现在知道了,你对我说清楚就行,我不怪你的。”他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开解他,“你爷爷的事情,别太自责,那是意外,谁也不想,不是你的错,别往自己身上背。”

    梁松影闻言看向远处,“我的出生是因为爷爷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如今爷爷却因为我意外去世……真是命运造化弄人。”

    晏望霄听着,觉得应当归咎于天命。

    梁松影继续道:“但我自己的命运、抉择、得失,不会受任何人摆布。世人对我好,对我坏,快乐或难过,我都想好好过下去,活得更好。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除非自己堕落。”

    晏望霄目光炯炯望着他,将他脸上的神采尽收眼中,对他充满信心。

    可惜,事实不如人愿。

    往后一段时间,他们在hk生活,晏望霄和他上街、见人,发现他对别人的目光、话语更加敏感,不像以前那么大胆向人敞开心扉,而是对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如果说以前是内敛,现在可说是神情戒备,将一部分真我紧闭,只给亲近的人看见。

    晏望霄一开始觉得还好。梁松影偶尔会唱歌哼歌,不管他经历过什么,歌声里始终真挚热诚,每个字每个音符充满了感情。梁松影在他热爱的音乐里面,自始至终未变,因而依旧动人。

    梁松影淡出娱乐圈之后,从事艺术设计工作,设立了一个工作室,招揽人才,自己隐于幕后。晏望霄也是此时才真正见识梁松影的多才多艺,堪称艺术家。

    有一天他应梁松影要求下楼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上楼回到房间,梁松影拿出一套画具,撑起支架,要替他画人物像。

    他定定坐在阳台,背对天空海面,不知过了多久,梁松影过来给他看画好的素描,懒懒地说日后有时间再修改上色。

    晏望霄把这张画像收在柜子里,用画框裱好。

    李青菡健康状况每日愈下,渐渐显露病态,到得后来,常常卧在医院病床上,而梁松影常去陪她,那副画尘封不动。

    半年后,梁松影带李青菡去美国看病,晏望霄就近选了一所学校进修导演课程,陪他们一起,也算为梁松影分担一点,不让他守着一个生命迅速流逝的亲人独自难过。

    翌年冬,晏望霄有要紧事回国处理,李青菡饱受病痛折磨后病逝,在医院度过了最后一天。那双曾经温柔爱过的眼睛闭上之前,她轻轻握着梁松影的手,对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怪妈妈吧?”

    梁松影俯身贴到她嘴边,听清了,哽咽道:“不怪,我永远爱您。”

    李青菡带着安详走的,那一天除了医生护士,只有梁松影和赶来美国的李文海为她送行。梁松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着头,李文海递给他一包纸巾。他没接,“不用。”他的眼眶红得shi润,但是忍着没哭。他听见小声的啜泣抽噎,是那个刚来医院实习的女护士,第一次目睹生命凋谢。李文海却觉得梁松影的悲伤积日累月,至亲离世的痛早已不是眼泪可以发泄。他自己也很难过,他这个姐姐一世骄傲,却毁在梁家那个人身上,后半辈子没多少开心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难受,我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写

    第85章 隐瞒

    李青菡生于y市,卒于美国,火化后,梁松影带着她的骨灰归返故里,在舅舅一家帮助下低调举办丧葬。

    他整个人ji,ng神麻木,几乎什么都干不了,丢三落四,糊里糊涂,干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闻不问。丧礼那天顶着两个红肿的黑眼圈出门,从早上开始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戚友,直到……

    灵堂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在一个老奶奶和中年女人的搀扶下慢慢踱进来。有认得却不知情的,均感到惊讶,再看他献上的挽联写着的是“女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因为太过低调,场内场外都没一个记者,大家看着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上香,嘴唇微动在灵位前细细碎碎说了些话。梁松影在一旁,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在他转身离开时叫住他,“爷爷……她已经不在了,做过什么事都算了,你原谅她,好吗?”

    老人浑浊微红的双眼转过来看着他,点头。

    拄着拐杖,一下一下点地,蹒跚着离去。

    老奶奶却抱着梁松影,不停掉眼泪别人劝都劝不住,拍打他的背一味说:“可怜的孩子,别太伤心,还有外婆……”老者在灵堂门口背对着他们,停下来等老伴。老奶奶哭了一阵,眼睛红红与老者相携离开,李文海一家陪着送他们。

    梁思信一家也来了。

    轮流拜祭过,只留下梁思信站在灵位前,梁夫人被女儿们带下去休息。梁松影眼睛盯着地面,听不见梁思信小声的说着什么,忽然,就听到他哭了。抬起头,入眼是梁思信已经鬓染的白发,眼角的皱纹,他抬手擦脸颊,背微微地佝偻起来。

    他在灵位前站了很久。

    梁松影默默递过去纸巾,“你节哀,妈妈走时面容安详。”

    梁思信从怀里掏出手帕,没看他一眼,站到对面一旁守着,出神望着李青菡的遗像。他从中午守到傍晚,来宾渐渐稀少,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垫子上。手忙脚乱将人抬去急救,醒来后吃了少许东西,要为李青菡守夜。

    李家对他没好脸色,本想拒绝,梁松影却答应了。两人一人守一侧,守了一晚上,各自心神恍惚。

    梁思信在y市留到李青菡头七,又守了一夜,第二天才回法国,临走前竟是没跟梁松影说过一句话。

    丧礼结束后,梁松影成日窝在李家大门不出。李文海晚饭前回来,看见他走到阳台跟人讲电话,耳尖地听到“望霄”两字。

    “晏家小子怎么样?”李文海在他收了电话回来后试探问道。

    “太忙不能来,而且有他在的话记者肯定跟来,吵吵闹闹打扰妈妈安息。”梁松影低头,若有所思。

    李文海哼了一声,还是说道:“他当然忙了,你去看看最近新闻,晏氏集团如今被搞得焦头烂额。”

    梁松影脸色微变,“怎么回事,他没告诉我这些。”

    李文海说得似是而非,“有些事,我倒觉得你不知为好。”

    梁松影没明白他这话言下之意,这时,舅妈在厨房里喊,“开饭了,文海来抹桌子拿碗筷。”李文海应了一声,“哎好。”就走了。梁松影把手机拿在手上,想了想,快速打开浏览器搜索晏氏集团。

    梁松影不懂看股票图,新闻里说晏氏股价大跌,整个集团风雨飘摇,摇摇欲坠。晏氏做的生意领域广,在建筑材料一项上被发现不合格,直接导致一座正在起建的大楼坍塌,造成伤亡,正被追究法律责任。此事风波尚未停,又陆续被举报揭发在其他领域的违法行为,甚至偷税漏税。他去看一些资深经济人的内幕分析,也怀疑是有人要故意整垮晏氏。

    原定明天回hk的行程取消,他收拾行李,从舅舅家回到他和晏望霄的小窝。

    他打开门,吃了一惊。屋里像遭贼一样乱七八糟,东西凌乱散了一地。战战兢兢查看屋子里没有贼,才动手收拾东西,给晏望霄去了个电话问怎么回事。

    “你在哪呢?”

    “西城区。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现在在宏荣小区的公寓,屋子很乱……”

    “你回去了?”晏望霄语气急变,“有没有人看见你?”

    梁松影不再收拾屋子了,坐到沙发上,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我回来时没想太多,是不是有人进了我们屋子翻找东西?”

    “……那是我弄的。你赶紧离开,别在那儿呆着,回你舅舅家去。”

    “晏望霄,有事你别瞒我。”

    “总之你先走,明天回y市,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

    “晏氏出了什么事?”

    “可能不行了。晏氏倒闭也许已经是最好结果,人没事就好。等这场风波平定,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不需要我陪你吗?”

    “……我知道你在远方挂念我,安然无恙就好。何况y市这个地方令你不愉快,我不想你为我留在这里想些不好的事情。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晏氏倒了就倒,没关系的,别为我担心好么?”

    “……嗯……明天我就走,你来送我,我们见一面吧。”

    “我有事,不去了。”晏望霄犹豫着出口道。

    梁松影沉默了一下,“那好,我们电话联系,”忽然笑起来,“不对,可以视频通话,也算见面了。”晏望霄附和地笑了一声。

    微信视频接通,晏望霄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因角度问题,人看着有点歪。他的眉目间有着浓重的倦色,却表情温柔地看着摄像头,振作ji,ng神。

    “你脸色不好,要注意休息。”梁松影关切道。

    “嗯,我会的。”晏望霄笑道,“我前些天回家了,和爸爸关系有所缓和,但是晏立霄差点和我决裂,只维持表面友好关系。”

    “你们不是要争家产吧?”梁松影取笑道。

    “全部让给他又何妨,我缺他那几个钱?哼,你未免瞧不起我。晏立霄为人善变,对你好时好到没边,一旦不对付了,翻脸不认人。”

    “倒也有趣,是个性情中人。你和他……有时候挺像。”

    “哪儿像了?”

    “一言不合就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晏望霄听了,意外没有反驳,怔怔想了一会儿,居然点了几下头同意,“也许是吧。”没头没脑说道:“我太不自量力。我活了二十几年最近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过尔尔,在别人眼中好比一只蝼蚁,一只跳梁小丑,即使掀了一丝风雨,对别人而言只是隔靴搔痒,我还自以为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什么都能做到。我从前自以为金贵,高人一等,不与人同流合污,总是冷眼鄙视别人虚伪做作,我现在才明白,也许我仅只是一摊自命不凡的污泥而已。”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好不习惯。”

    “没什么,人生际遇,福至心灵。”

    梁松影走到窗户边往楼下张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27岁有此觉悟,还有大把时间去改。人太刚易折,站太高易坠,为人谦虚点未尝不好。”

    晏望霄嗤了一声,“你就一直表现得很谦虚,实际傲得要命。”

    梁松影呵呵笑,“有吗?没有。我妈妈教得好,里里外外都谦虚,其余全是自信、自爱、自重、自尊、自强、自……”

    晏望霄连声“啧啧”不停。

    “不过,每个人有独一无二的性情,傲点没关系,又不是不能活,也不碍着谁。”

    “你变相鼓励与肯定我保持原样吗?”

    “哈哈,随你怎么解读,我沉默。”

    “行了,我懂了。在你这里,只要我开心就好,我怎样你都喜欢。”

    “臭不要脸。”

    两人轻松愉快地聊了好久,晏望霄催促他赶紧离开那儿,才恋恋不舍把视频挂断。

    屋子里灯火通明,寂然无声,梁松影看着凌乱的屋子,垂下双手,深深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梁松影第二天回hk,临走前约了几个朋友见面,拜托他们关照留意晏望霄,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这个于他而言的悲情城市。当他看见狗仔偷拍他的相片,在报纸上冷嘲热讽,网上也一片嘘声时,他明白这个城市已经不容于他。

    时刻关注晏氏和晏望霄动态,电视上招待会宣布晏立霄成为现任晏氏接班人,晏立霄的面孔却无几分喜色,记者解说是晏立霄临危受命,捡了一个烂摊子背负,真是生不逢时。而晏望霄继续着演艺事业,露面少了,人气未减,总被记者逮住机会询问对晏氏现状的看法和心情,还有问得很多,无外乎是是否还与梁松影维持正常恋人关系。

    晏望霄神色一如既往冷淡,不多话,不谄媚,不讨好,不妥协,能说的说了,依旧被记者穷追不舍,后来渐渐不掩疲态。

    梁松影一天和他通一次视频电话,尽量让他轻松些。

    然而晏望霄不说,李文海隐瞒,梁松影却从朋友那儿听说晏氏出事前,叶扬双腿被废,叶新被举报贪污受贿差点落马。

    晏望霄教训叶扬,属于私人恩怨,叶扬本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叶新却看不过眼,利用各种关系明着暗着打压晏氏集团,惹得晏立霄牢s_ao不断。晏望霄听得火大,收集证据举报叶新想快刀斩乱麻,反击报复你来我往,一发不可收拾。

    从叶新翻身那一天起,晏望霄就如同刀下鱼r_ou_。

    梁松影默然怔坐了一晚,漏夜订机票直奔y市。

    深夜的高空寂静无声,放眼一片黑茫。他心情难安,既恨不得揪住晏望霄捶一拳,又感到心疼不已,这一个月来晏望霄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为晏氏作着垂死挣扎,还要每天强装欢笑陪他聊天,一无所知地从晏望霄那里寻求依赖,排解孤单。

    下了飞机,上出租车。

    情绪太满令人容易疲累,他困得在车上毫无防备地眯眼睡了一会儿。

    他下了车,先回宏荣小区的公寓。一开灯,屋子冷冷清清,找不到晏望霄近期居住的痕迹。他慌得丢下行李就出门,电梯下到二楼,才冷静下来,也许晏望霄去了另外一间公寓睡觉。他试着给晏望霄发去短信。

    “你现在住哪间公寓?”

    过了一会儿,不快不慢,晏望霄回了一条信息,“还不睡?”

    “你怎么也没睡?”

    “刚好被尿憋醒。”

    “……好巧,我也是。那你在哪儿?”

    晏望霄没回,马上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周围很安静,声音低沉,“昱煌公司附近那一间,你那时腿受伤,我上去照顾你,我们还在这儿住了好久。你什么东西都没收拾,我回来一看,样子就跟离开时一模一样,真开心。”

    “你累吗?”

    晏望霄沉默了十几秒,好像躺了下去,“累。松影,我好累。”他马上说:“但我睡一觉就好,一醒来很多事要去做要去想,就不觉得累了。”

    “睡眠好吗?”

    晏望霄又沉默,语气有点不高兴,“怎么净是你问我,轮到我问你了。”

    “你问吧。”

    “……我不敢问。”晏望霄的声音低下去。

    “为什么?”

    “……怕。”

    “怕?”

    “叫你别问了,又问。”

    梁松影无声地笑,“你到底怕什么?”

    晏望霄沉默,然后把电话掐断。

    梁松影一边走回去,一边看手机,“叮咚”,收到一条短信。

    “我怕听到你难过,虽然我知道你难过。很多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一点也不能保护你,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分担,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你应该需要人安慰开解,我却把你一个人丢回hk,那时你问我不需要陪我吗,我真想问你,你不需要我陪你吗?但幸好你没有问,不然我会难过得要死,而不是觉得你在远方想我爱我,心里始终有股力量支撑我。”

    好长的一条短信,梁松影停下,来来回回看几遍。

    他确定从中看到了爱。

    想到家人的抛弃,母亲的离去,朋友的背叛,忽然之间,他在寂静空荡的楼道里,感到前所唯未有的孤单。也是在这个瞬间,他想到晏望霄爱他,仍然爱他,于是他忽然一点也不想计较,晏望霄以后还会不会因为洁癖而讨厌他的事了。

    他们的爱情也许不完美,就像高山之巅挂在桥链上的两把同心锁,日晒雨淋,锈迹斑斑被腐蚀得丑陋,至少,他们环环相扣,不能再断然分割成两个独立完整的个体。

    第86章 赤诚

    梁松影对着麦克风说:望霄,我就在门口,快来开门。

    微信语音发出去。

    他听见屋里传出动静。

    “咿——”轻轻一下,门从里面打开。

    晏望霄身上穿着睡衣,静静看着梁松影。深夜走廊很安静,又冷,屋里的暖气扑出来,梁松影微笑,压低声音说:“我来看你啦。”晏望霄跟着他笑了一下,站着没动。梁松影心里激荡未平,放开行李箱,给了晏望霄一个拥抱。

    晏望霄愣了一下,也用力抱紧他。

    “松影,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心血来潮,忽然很想亲眼看看你。”

    梁松影放开他,把行李箱拉回来,“不过我这次是以江洋大盗的身份,把你拐带走。”

    晏望霄低声笑。

    他一边笑,一边把梁松影让进来。但他动作缓慢,犹豫不决的样子。身形一错,梁松影看见客厅沙发有个人裹着棉被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

    “你继续睡!”晏望霄把门关上后,转身道。

    “哦。”那人应了一声,躺回去,被子底下的眼睛偷偷看向新来的客人。

    “他是?”梁松影问。

    晏望霄借身形把梁松影挡住,把他拉去卧室,锁上门才说:“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梁松影“噢”了一声,把行李放一边,脱下大衣,观察他脸色,“你困不困?三点多了,困了就快去睡,我先洗个澡。”

    晏望霄摇头。

    梁松影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睡衣,闻了闻味道,居然还挺清新干爽,有股刚刚晒完太阳的味道。晏望霄盘腿坐在床沿,看着他拿起衣物,走进浴室,若有所思。从浴室里传出哗哗水声,热气将毛玻璃蒙上一层雾气,里头的人身形绰约。

    晏望霄过去敲了敲玻璃,把额头抵在玻璃上。

    “怎么了?”梁松影暂停水声,问。

    “没什么,你继续。”晏望霄说。

    水声继续,晏望霄一下有一下无漫不经心地挠了一会儿玻璃。

    梁松影洗完出来,脸上憋着笑,却没在房间见到晏望霄,阳台上有个背影,在那儿吹着冷风,好像还抽着烟。梁松影找出吹风机,坐在床边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晏望霄。晏望霄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阳台的灯照见他一脸心事的样子。

    梁松影眼睛都没眨一下,直直望着他。

    晏望霄动了动脚。

    梁松影丢下嗡嗡作响的吹风机,飞快跑出去,跑到晏望霄身边,抱住他的手往里拖,“干嘛呀,回屋里去,别在这儿吹冷风。”晏望霄被他拖得脚步一踉一跄,好像明白了什么,用力抓了抓梁松影的手臂,沉声道:“我没事,你别紧张。”

    梁松影将晏望霄推进屋,返身锁好阳台门,“你胡说什么。”他走回床边,按掉吹风机开关,又坐下来重新吹,“你怎么不睡?”晏望霄在他身旁坐下,望着他,“睡不着。”他拿下吹风机,关掉,有点恼怒地说:“我没想过跳楼轻生,你刚才乱想什么?你在屋里头看着我,以为我会在你面前跳下去?梁松影,在你眼中,我是这么不能承受挫折的人?”

    “不是。”梁松影温声道,还笑了一下,“我是想象力太好,自己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到,你别在意。”

    “那你是相信我的。”

    “信啊。”

    两人沉默下来。

    梁松影拨了一下他的头发,又说:“我信你。所以你有话想说,就直说,不管多不可思议,只要你说是真的,我就相信。所以,你说吧。情绪酝酿够没有,还要不要再抽一支烟,嗯?”

    他俯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已经拆开的烟,顺便拿起躺在一旁的打火机,抖出一根烟点着,吸一口才递给晏望霄含着,见他只是默默抽着,便替他开头,“比如说说外头客厅那个男孩是谁。”

    晏望霄仔细看他,没看出怒气才稍微安心开口道:“只是一个幌子,让某些人以为,他是我男朋友,而我已经和你分手了。你出丑闻后,报纸媒体一直谣传我们已经分手,你未澄清,我也没有,加上你又不在y市,我们分居两地,容易令人信服我们已经分手的假象。”

    梁松影干脆放下吹风机,把脚缩进被子里,面对着他,“为什么要这样,给我找个挡箭牌?”

    晏望霄低头道:“我惹了点麻烦。”

    梁松影道:“一点麻烦?”

    晏望霄转过头,眼色沉寂,“叶扬双腿大概废了,我替你报了仇,他父亲吞不下这口气,这段时间不仅利用关系打压我,还针对晏氏。我手头上还有一个证据,但还不足以扳倒叶新,需要时间给周贝继续收集关键证据。但是如果他就此收手,我也会。毕竟他是叶飞的家人,我从没想过赶尽杀绝,只是看不过眼,想给叶扬一个教训。”他的声音异常低沉,把头转回去,“我自以为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梁松影为其中的曲折感到唏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晏望霄道:“见步走步。晏氏集团已经不行了,迟早要倒。我劝他们及时抽身,趁早留退路。我手上的证据,对叶新威胁很大,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抢。上一回我……我的车上有一包毒品,要不是周贝及时发现,警察恐怕要请我进局里喝茶了。我不希望你来y市,尤其是我身边。等这件事一了,我去hk找你,你就在那儿等我好吗?”

    “不、行。”梁松影一字一顿道,“你处境不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在hk绝没办法安心。说不定我留在这儿还能帮上你忙,还有啊,外面那个小男生,既然危险,你别扯人家进来了。”

    “他只是暂住这里,过几天可以走,什么事都不会有,何必为他担心,我又不是丧心病狂,何况我给他很多钱。我跟你保证,”他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绝不会有事的。”

    梁松影打掉他的手握住,“好像立了一个fg,别说了,腿长在我身上,我不走。睡觉吧,啊,不对,你先睡,我还没吹头发。”

    “梁松影!”晏望霄一把扯住他肩膀,有点生气,“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过了今晚,明天早上你马上离开!”

    梁松影不跟他一般见识,仍然笑着说:“望霄,我爱你。”

    说完这句,他打开开关,吹风机发出嗡嗡声。他一边吹着,一边看几眼晏望霄神色。只见他脸色变了又变,有点高兴,又有点烦恼,赌气般钻进被窝里,拿背堵他,蒙头睡。

    还睡得不老实,被子下的腿一伸,蹬了梁松影一脚。

    恨不能一脚把人踹回hk。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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