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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偷你点阳气怎么啦! 作者:Aegis月下凉

    第27节

    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一个声音,那样突兀又理所应当的想起在脑海。

    “我来了。活得太久,总有各种各样事儿缠绕着你……小朋友,‘事件’终于要开始了。”那低沉又沙哑不似人声的声音说,“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白灵很想询问你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他很快转移到另一个注意点:“什么事件?”

    他这话是出声说的,三人全扭头看他:“你在和谁说话?”

    “我在和……”白灵猛地失声,那个词汇盘桓在喉咙,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他惊惧的“啊、啊”了几声,在谢崇森越来越严肃的眼神里,露出一个苦笑,“我在和自己说话。我,我在想那几句歌词的意思。”

    谢崇森定定的对着他恍惚的眼看了一会儿,突然半蹲下身子,捏住了他的下巴,示意他张开嘴。

    大手的指尖很温热,灼烧了冰凉的皮肤。

    在那一瞬,白灵脑中闪过了很多思绪。

    他突然又想哭了,只一句突兀的话,一丝不合常理的表现,谢崇森便察觉到他情况不对,换作世界上的谁还能了解他如此呢?

    可他潜意识里,又有一个矛盾的想法:不要让谢崇森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是你抢夺了胡太奶的客仙,尽管事实并非抢夺而是别的什么;不要让他知道,你陷入了或许危险的境地,尽管这境地或许与当年李家一事有密切关系……

    最后,白灵垂下了眼,他轻轻摆摆头,挣脱了谢崇森的手。

    他明白,他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谢崇森便会出手,为他铲平一些危险的事情,可他这次不想。

    他没有看见,谢崇森的眸子,一瞬涌现出许多负面情绪。

    “我没事,”白灵勾起一个一如既往的甜笑,“就是,有点儿冷。”

    谢崇森没再说什么,只是大手温柔的搓了搓他凉透的小脸。

    白灵又掩饰性的撒娇道:“快点解决,快点回去啦。”

    “嗯。”

    待谢崇森起身,打头向空屋中走去,白灵冷静的在脑中说:“我同意和你合作了。但你是不是该拿出点儿诚意来?比如……其实你知道我的身份这件事?”

    巨狐笑了。

    那y邪诡魅的笑声直直袭向白灵思维深处,就好似这笑容并非巨狐,而是白灵自己在笑似的。这个想法让白灵一阵恶寒,便听巨狐悠闲的出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件事儿。可惜,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它话锋一转:“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你多少也能察觉一些了……你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白灵难耐的声音颤抖,“我,难道我就是李家当年硬生生用复活大阵‘造’出来的人?可我还能记起零星的生前记忆!”

    “不,你不是,”巨狐轻快的回答,似乎白灵这模样让他心情好极了,“你们却也没什么差别。或者说,你比他,还要更……”

    “邪。”

    第62章 996

    “你难道就没有疑惑过吗?你觉得你是鬼魂, 可情况貌似并非如此——你和正常的鬼并不一样,你干净、完整,在缺胳膊少腿的那群低等生物中格格不入。他们似乎也并不想接纳你,更准确的说,他们都想……吃了你。”

    白灵怎么不知道?

    到目前为止,他遇到的最正常的鬼,也不过是松鹤园的“赛诸葛”, 即便如此,老爷爷后脑勺上也有一个大坑,白灵猜测他是被贼人一榔头一砖头砸死的。

    反观白灵,干净、完整, 像新生的婴儿般纯真,浑噩。

    直至谢崇森以“真龙骨血”做引,天蛇蜕骨做药材, 给他重塑伪r_ou_体,他才如醍醐灌顶, 成熟了心性。

    白灵又想起, 一直以来下意识忽略的, 其他鬼魂对他的态度,那可并不像对待“自己人”。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鬼’吗?”

    白灵一怔:“你的意思是?”

    “人亡后魂魄离体,仍徘徊人世不愿投胎的, 便叫鬼。而你连三魂七魄都没有, 又怎么能叫鬼呢?”

    白灵浑身彻寒, 如坠冰窟。

    他没想过这些问题。他不懂这些常识, 只以为自己有意识,又没有r_ou_身,不是鬼是什么呢?

    那么,谢崇森主动帮他塑三魂七魄,莫非早已知道……

    不可能,白灵难耐的用胳膊紧紧抱著身子,似乎这样能让他不那么冷:“你之前提到,谢崇森自身难保,又是什么意思?与我有关吗?”

    “小白?你很冷吗?”佘姐注意到白灵异状,关切出声。

    此时,一行人已经进入了空屋,闻言,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白灵一个激灵,从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抽身,舌头上还在隐隐发烫、发痒,他干巴巴的摇头:“没事。”

    他冷不丁对上谢崇森关切的眼神,可他思绪复杂,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轻轻瞥开了眼:“不用管我,这儿……好宽敞啊。”

    这倒不是白灵转移话题,这空屋确实宽敞的异常。

    从外面看,空屋不过粗糙砖砌的普通平房,能有二十平就不错了,可走进来,又是另一番天地。

    地面平整,墙体光滑,应当是水泥材质。虽没有装潢与家具,也是高将近三米的天花板,漆黑在空旷的空间内延伸,粗略估计,视线能及的范围就要有一百多平那么大,将近医院大厅的面积了!

    医院?白灵被这个想法顿了顿,为什么觉得这儿是医院呢?

    或许是……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回头,来时的柴扉已隐在了黑暗里,像笔触粗糙的油画,突兀的挂在墙上了。他试着去推,那儿只有一片光洁平滑的水泥墙。

    只能向前走了。

    大厅左右两个走廊,看不清尽头,谢崇森手挥罗盘,末了转向了左侧。

    走廊有了地砖,是老式的长方瓷砖,蒙着一层细密的灰,砖缝倒没有污垢,曾经保养的不错。墙上零星闪过几张大字报,用钢笔、彩笔描绘着,还是四国语言的。

    禁止大声,和平友爱。

    欢迎苏联同志来到南云台。

    还有两张十分具有时代意义的红色字报。

    佘姐打着狼眼手电,眯着眼看:“俄语、日语、德语……伪满洲时期的东西。”

    她说,当年,南云台市算东北少有没被战火摧毁的繁华都市,有许多苏联红军驻兵,对待日本、德国战俘十分粗暴解气,却也有一批“老毛子”,自称新警察,酗酒抢掠无所不作,导致当时“女子剔秃头,着男装,夜不上街”。

    “我听太奶说,那时闻‘老毛子’色变,他们强行驻扎在医院,书馆,餐馆,吃喝不给钱,上街无人敢戴表穿大衣,不然惹祸,”佘姐叹气,“大家治病只敢找赤脚大仙了。你看这字报,俄语写的比汉字还大,应该就是苏联红军‘庇佑’下的医院。”

    “这个医院战时应该是中立的,”李雪闻推推眼镜,“这标志是红十字会。怎得中立医院也……”

    白灵看着那串德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德语的意思和汉语的不一样,”他不确定的说,“‘不要乱跑’,‘不要乱走’,‘违者必究’。”

    李雪闻眸光一闪,他用手机把这几张海报拍照,可惜没有信号,不能上网寻找俄语的翻译。他懂一些日语:“日语的没问题。刚才咱们见到的孩子像是白种人,难道与此有关?”

    他又严肃的看向佘姐:“这医院如果真实存在,算是历史建筑了吧,你有听说吗?”

    佘姐为难的摇头:“我印象中,关于伪满洲的东西,尤其是涉及苏联红军的,差不多在当年浩劫中,全数摧毁了。”

    李雪闻若有所思的点头:“医院在战时不会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我们并非时空错乱,而是有人有心让我们参观这儿。”

    “这样一大片历史重现的幻境,除却白狐客仙难以做到,”佘姐无奈的勾起嘴角,“也算实锤归海靖就在这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片极大的医疗室。

    老式绿色铁门上挂了个“医疗室”的大牌子,用儿臂般粗的铁链锁着。从铁门上的方形小窗,能看到内里将近二十乘二十张的单人铁丝床,床与床之间间隔最多三十厘米,刚刚够过人,白灵想象了一下这“医疗室”住满病患的模样,充满病痛呻吟与绝望哀嚎的氛围……浑身恶寒。

    住在这种条件的里的病患真能得到足够医治吗?

    屋中积蓄压抑已久的绝望与无助,混合着萦绕不去的血腥气,跨越百年,像屋外人袭来。

    那股y邪罪恶的力量,许是白灵这非人生物,也感到浓郁的不适。

    “走!”李雪闻失态喊了一声,拉起愣在原地的白灵转身就跑。

    白灵浑浑噩噩的跟着跑了几步,随即意识到不对:“等下,谢大佬呢?”

    李雪闻也惊愕的转头,他们身后却是一片漆黑,并没有佘姐,也没有谢崇森。他头又不分时候的疼了起来,疼得他呲牙咧嘴,所幸疼痛刺激了他的思绪:“艹,你还记得刚才崇哥说的是什么吗!到底是向右还是向左来着!”

    向哪?

    对,确实是向右!

    可谢崇森的话,听到白灵和李雪闻耳里,不知怎么就反应为向左了。

    这地儿真的邪,白灵顾不得分辨怎么能扭曲了谢崇森的话,半拉半拖的和李雪闻跌跌撞撞跑回大厅,迎面撞见担忧不已的谢崇森和佘姐。

    谢崇森大步上来,帮小个子的白灵接过李雪闻,安置在地上,又难以压抑关切的:“没出事吧?”

    “没,”白灵摇头,“那边是一个大型医疗室,应当是集体病房,好几百张铁丝床,非常压抑……幸亏雪闻哥反应快,没进去。”

    佘姐惊讶的睁大眼:“病房?这儿是医院么?”

    李雪闻靠在墙上,稍微缓过来了气,他八字特殊,被这种y邪之气冲撞反应极其敏感。他找出手机拍的照片,那照片竟然还在,赶紧递给佘姐看。

    佘姐说出了和“幻觉”中差不多的话,她一听白灵说德语的翻译不对,面露沉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说出口,只从背包中掏出绳子,给四人系好,叮嘱不要乱跑。

    谢崇森更是直接拉住了白灵的手。

    白灵因为巨狐一番言语,结合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对谢崇森还有些不满与抗拒,可温热的大手上传来的温度,又一下提醒了他——如果巨狐的意图是离间,该如何?

    谢崇森从没害过他,跟他相处到现在,白灵真的能肯定,世界上最不会害白灵的人便是谢崇森。即便,谢崇森确实隐瞒了事情,白灵也乐观的想,这隐瞒的事情或许是谢崇森不以为然,或者白灵最好不要知道的事。

    就像谢崇森从未声张为了找寻天蛇蜕骨,在原戊青方墓经历了多大磨难——要相信他。

    右侧的走廊,与左侧截然不同。

    这儿十分宽阔,墙上隔着四五米便有一盏电灯,那个时候可是高科技奢侈品,能想象夜间这儿有多明亮。电灯和电灯间是一间间房间,前几间还剩桌子,后几间是空的,可能是手术室之类。

    尽头是一扇门。

    令人在意的,不是这门有顶到三米的天花板之高,而是正中血红油漆挥就的三个巨大数字。

    996

    李雪闻用手机拍下照片,疑惑出声:“我只记得‘666’在国外是邪恶的数字,这996是什么意思?”

    他横竖看不出端倪,又喃喃道:“也不是999啊,999还能当是6翻了。或许,就是个房间号?”

    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佘姐,却见后者满脸冷汗,一向孤傲英气的脸,竟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惶恐。

    这可真是少见,即便刚才车上听闻亲如亲奶奶的胡太奶仙逝,佘姐也能迅速调整心情,这究竟是……?

    “佘姐?”李雪闻试探出声,“你知道这数字的意思吗?”

    “我怎么不知道……”出乎李雪闻预料的,佘姐很快就沙哑出声,“换句话说,这东北大地上,应该无人不知道。”

    “曾经有一美国记者,为了拍摄‘发生在华夏土地的战争纪录片’,便找来伪满洲国的‘将军’,用两千元,雇了一千人,进行真实的刀枪实战。

    “仅仅六个小时的拍摄,战争结束了。参加战斗的一千名士兵仅剩四人,其他九百九十六名士兵就因为这个劳什子纪录片阵亡。剩下的四名士兵最后均分了这笔钱……但还有另一种算法,战亡的九百九十六名士兵,每人的性命仅价值约两块一毛钱。”

    佘姐咬牙切齿,面露仇恨:“九九六,便是死在‘纪录片’里,被镜头拍摄下生命最后一刻的人数。”

    气氛一时沉默了,白灵被佘姐轻描淡洗几句话里流露出的残酷历史难过的鼻子发酸,他忍不住问:“这样残忍的纪录片,就没有良知人士谴责抗议么!”

    佘姐苦笑:“远东人的命,怎么算命呢?不,历史便是这样残酷,战败国没有人权,不管是现代还是过去,秦统一六国血水流了一日一夜,都是如此。”

    她顿了顿,又笑笑:“或许,这也只是个战争故事而已,我当年第一次听到,愤愤不平,便试着搜寻那纪录片,却并没找到。不知是被销毁了,还是禁播了。”

    她见白灵双眼泪汪汪的,忍不住柔和声音安慰他:“好啦,其实这故事细想有很多bug在里面,不是吗?一千人混战,究竟怎样才算胜利呢?为什么是要剩下四个,而不是一个呢?仔细想想,更像是杜撰的。”

    白灵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一定是假的。”

    李雪闻听着二人对话,觉出矛盾感来。

    “一千人剩四个,如果把这个故事撇除历史信息,只看内容骨架,怎么这么像养蛊呢?”他眸光一闪,“或者说,是指为了杀戮而杀戮?”

    “你的意思是,”谢崇森神色一凛,“像血童教?”

    白灵一怔:“血童教起源这么早?”

    “非常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佘姐激动得语速变快,“血童指代的‘邪物’,遍观古今中外,都有十分符合的描述!撒旦教将其奉为“撒旦之子”,“唯一灭世主”,在东方三大主要教派对其称呼不一,统称为“血童”而已。”

    李雪闻快速接上她的话:“如果那荒谬的一千人的战争另有其他目的,便说得过去了!”

    幸存的四人,该是怎样的怪物呢?

    踩着九百九十六个同胞的尸体浴血幸存……经历过这种事后,还能回得去正常生活吗?

    换句话说,这四人里,是否就有“血童”呢?

    “佘姐,你听闻过幸存四人之后的故事吗?”白灵脑子极速转动,“如果是真的战争故事,幸存下的人多少都会有传记的。即便正史没有记载,如此惊险的幸存故事,当事人也会四处吹嘘……”

    “没有,”佘姐摇头,“什么都没有。”

    这盘棋,比白灵之前想象的格局,竟是要大出百万倍去。

    泰国小鬼,德国亡童,或许还要牵扯进潜藏在国外各大历史与势力中的庞大邪教……

    他又想起了谢崇森在原戊青方墓偶尔提起的一个观点。

    “各类宗教描述的同一位置不同神,好比在各式神话中出现过的‘衔尾蛇’,均为同一个,只在形象、行为中有所偏差,不过是不同观测时间地点造成的差异。”

    简要理解为,你以为是华夏道教独有的某神,在希腊神话中可能是另一个名字。

    四维生物肆意在三维中行为、活动,造成了多国势力的纠缠交错……

    他们的对手的能量,已经远超过去小打小闹的妖魔鬼怪了。

    第63章 分·身

    谢宅。

    谢一海做了个噩梦。他心性直率, 藏不得事,极少做梦,即便做了,往往醒来也记不清楚。可这次的梦无比清晰真实,他惊醒后四肢冰凉,靠在床头喘了好久粗气,才从噩梦里走出来。

    他梦见了八年前的老事。

    八年前, 他刚上高中,人叛逆无畏,暑假和京城其他纨绔私自出海,差点全数溺亡。

    他梦到了在海水中挣扎绝望的那一幕, 然后一个老泪纵横的脸在意识清醒后出现。

    是他的表爷爷,谢家长老之一,视他们如己出, 慈祥和蔼。

    岣嵝老人泣不成声:“海子啊,咱家就你这一个独苗了, 你要再走了, 我怎么给你爸妈交代啊!”

    他虽是在梦里, 却有一丝意识,挣扎的要起身:“……独苗?我哥呢?”

    “你哪有什么哥?”表爷爷慌乱起来,“医生, 医生, 我的好孙儿别是烧傻了!”

    接下来的记忆渐渐模糊, 又混入了光怪陆离的其他旧事, 比如父母扔掉他偷偷买藏在书桌后的绿恐龙,教育他“要有个谢家继承人的样子”;比如他和李雪闻在谢家老宅捉迷藏,主卧在二楼,三楼只有藏书室……

    待惊恐从情绪中缓缓消散,谢一海下意识拿起手机,要给谢崇森打个电话。他又叹口气,嘲笑自己,多大人了,不过是做个噩梦,还要和大哥聊聊,丢人。

    因为在他正常的记忆里,八年前的那次溺水,并不是表爷爷救的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大哥。他记得清楚,那日是大哥晚饭时没见到他,联系不上,立刻去搜救。而当时二人的临时监护人表爷爷,正好关节炎犯了在住院。

    而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二楼一直是他和大哥在住,谢崇森现在住的三楼主卧,原先是父母住的主卧。

    是许久不见大哥太思念了,才会做这怪梦吧。

    谢一海还是给谢崇森打去了电话,怕这梦有什么隐含的深意——孰料,对方不在服务区。他又开启微信留言,却有一个电话打来了。

    竟是林麒鸣。

    谢一海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原戊青方墓归来后,林麒鸣迟迟联系不上,日子拖得越久,林明晚越凶多吉少,他也便不敢去触霉头。今日林麒鸣主动打来,怕是……

    “林哥?你那边如何了,”谢一海还是接了,“我一直在联系你,联系不上。”

    “我知道,”林麒鸣打断他的寒暄,声音疲倦却平和,“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晚晚找到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没……”

    “她还活着。”林麒鸣说,“我现在在医院陪着她,她还没醒。”

    ——但这就足够了。

    短短几个字,谢一海便能感受到这个亦父亦兄的男人此刻的心情,该有多激动,多感天谢地。

    “没事就行!”谢一海也激动得说不出更多话,“你们在什么医院,我去探望探望明晚妹妹。”

    “先谢过了。我们现在在天近卫,路途遥远,就不用麻烦了。”林麒鸣开门见山,“我今日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晚晚在昏迷前,握着我的手,勉强说了几句话。她说,她y差阳错的摸到了墓的中心。墓中有两副天锁悬棺,一上一下,如倒金字塔,上大下小。悬棺下是血池。而上面的悬棺,是开着的……”

    谢一海脑中一炸,嗡鸣声四起,他记不得林麒鸣又说了许多话了,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我这两日守着晚晚,横竖无法入睡,想着必须告于你……邪祟已出世,我要带着明晚隐世了。你们珍重吧。”

    电话挂了。

    信息量太大,谢一海握着手机久久不能平静。冰冷的金属被他颤抖的手捂热,他才一个激灵继续试图联系谢崇森。

    甜美的机械女声又一次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c,ao!”

    他焦虑的在客厅徘徊几圈,暖色灯光让他难以思考,他去吧台给自己磨了一壶咖啡,盯着透明圆壶中咕噜作响的泡沫,双手颤抖到捏不住汤匙。

    林明晚不知怎的进入了墓中心,生还。

    原戊青方墓确实是坟墓,而且是天锁悬棺——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若是帝王亲王,绝不会采用悬棺——要么是怨尸防止落地化僵,要么便是邪祟。

    而且是大小棺!

    若是正常陪葬的棺枢,帝后也好,邪鬼y婚也好,甚至亲兄弟,都应该是双棺并列,讲究齐人之福、和和美美。

    而这大小悬棺,只有一种情况:镇压。

    一命镇一命。

    常有得道高人、高僧,为了百姓性命,不惜散尽修为,以永世不得超生之势,镇压邪祟。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大小悬棺法”。

    谢一海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把煮开的咕噜咕噜的圆壶端起,看着咖啡在马克杯纯白壁盘旋而下,留下一路痕迹。

    所幸,是大棺开,而不是小棺开。

    以r_ou_身镇压邪祟的高人出世,也有可能在千百年孤寂中化魔,但其凶残度总是要比邪祟低的。

    谢一海编辑了几条短信,简明扼要的把林麒鸣的话传述过去。

    他看着润白的屏幕,末了,打出最后一行字,“平安保重”,随即旋身上楼,收拾行李,驱车前往天近卫市。

    ——

    白灵走散了。

    他分明记得上一秒,谢崇森紧紧牵着他,他空闲的左手也紧握腰间的绳索,而下一秒……什么都没了。

    他蜷缩在医院二楼,应当是“前台的”内部,听y风呼号,心神不宁。

    “狐狸,我现在在哪儿?”

    “你喊我什么?”巨狐揶揄的开口,“小娃娃不怕我倒好,也不能乱给我取名字吧?”

    “你也没说怎么称呼啊,”白灵烦躁的挠头,“现在是扯皮的时候吗?我一个不小心你就又得找下个人了!”

    巨狐桀桀笑起来,忽视白灵火药味浓厚的抱怨:“怎么会找下个人呢,老朽我好好疼爱你都来不及……哈哈哈!你喊我仙客即可。”

    白灵还没吐槽他这个装逼气息浓厚的称呼,便听一阵极细微脚步声传来,在空旷寂静的大厅尤为瞩目。

    他又缩了缩身子,那脚步倒没冲他来,轻盈凌乱,像是有急事。

    一阵幽风自前台略过,脚步声渐渐远了,白灵想着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壮起胆子伸头去看。

    是四个护士,穿着老式的长款护士白袍,推着一辆小车,急匆匆的朝走廊里走。

    那走廊白灵试着探寻过,走廊与大厅的接口好似有屏障,只能看到内里不见五指的漆黑,进不去。

    随着护士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漆黑里一瞬亮起了灯,好似世界活了过来。

    是老式的白炽灯,发着嘲讽的白色冷光。

    “狐……啊不仙客,我跟进去看看安全吗?”白灵不安的问巨狐,尽管巨狐给他的感觉狡诈又不靠谱,却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形下,有个“生物”能陪你说话减轻了不少恐惧感。

    “想去就去啊,”巨狐声音悠闲,白灵想要是此刻给他弄个茶几,说不定在那喝茶看戏呢,“年轻人好奇心强,反正我是老咯。”

    巨狐没有解释当下情景的意图,白灵也便不做追问,他对于巨狐黑谢崇森说辞还耿耿于怀呢,他现在能明白的是,巨狐不会害他,会不会帮他就不确定了——只要他死不了,巨狐便一切置身事外。

    白灵一咬牙跟了上去。

    他贴着墙,蹭到亮光的走廊那。

    内里人声熙攘,与死寂昏暗的大厅犹如两个世界。他听到焦虑急切的交谈声,俄语德语混杂,努力分辨,原来是护士在和医生争论。

    “……有许多记者问我孩子们的事情,我该怎么交代?医生,不要忘了你来这片土地的初衷!”

    “薇娅,你什么都不用说,不要理他们,没关系的。”

    “……不要转移话题!不说就代表事情没发生过吗?医生,我对你真是失望……”

    “我能怎么办!”中年男子情绪激动,“谁知道这个天杀的地方怎么会这么邪门!东方,黄金乡?可笑,明明就是恶魔乡!我不过想保护医院的大家都活下去,很难理解吗?”

    被称作薇娅的女子声音疲倦而失望:“好了,不用继续说了。我想你一定忘了,当初签那张协议时,我们的初衷……”

    邪门,恶魔乡,协议?白灵惊愕的睁大眼,该不会这家医院在战时就遭受血童控制了吧!

    他屏息继续听去,说话声却被打断了。

    是一个俄国男子,声音深沉强势,说了一串白灵听不懂的话,走廊静了。

    军靴高调踏过地砖的脚步声极速接近,白灵心生不妙,急忙缩回前台下,躲到了走廊出来看不到的一角。

    那是个军人,制式军服显得他宽肩窄腰,后背□□,他没有带军帽,右手大力捏着,似乎有急事。

    在白灵思索他到底和医生说了什么时,军人竟好似察觉到背后视线,猛地停下脚步,朝前台方向看来!

    幸而白灵反应机敏,在脚步骤停的一刻便缩回身子。

    他背靠前台,心惊胆战的捂着嘴,防止呼吸声暴露自己。

    一秒、两秒,将近五秒过去,白灵恐惧的心脏都要重新跳动了,那脚步声才重新响起,消失在了大厅那一头。

    白灵好容易松口气,脚都要吓软了。他扶着墙刚站起,腰上突兀的出现了僵硬的触感。

    这是……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鹰眸。眸子的主人轮廓冷硬偏执,高挺的鼻梁打下的y影遮掩了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竟是那个军人!

    他并非离去,而是故意放轻脚步声,朝他走来了!

    白灵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用看都知道腰间顶着的是什么东西,他很不会应对这样含有敌意的人,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

    那双浅翠色的眼好似冷血动物的竖眸,冰冷不含情绪,白灵这个嘴皮子利落的愣是一句求饶都发不出声。

    他水汪汪的大眼可怜的扑扇着,ji,ng致的小脸委屈的拧成了一团,像是在欺负小朋友。东方人本就面容显小,军人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话了。

    俄语短促有力,白灵听不懂,无措的继续眨着大眼睛,那军人也陷入了卡顿,突然用不流畅的汉语问:“你,在这做什么?”

    白灵没料到他问这个,干巴巴的说:“我,我就到处走走。”

    军人意外的柔和了神色,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腰间顶着的硬物收了回去。

    “走,”军人突然沉下声音,“我没看见你。快走。”

    这……白灵思绪高速运转,军人看来知道什么,并且心存良善!

    他打量四周,试图套话:“为什么?”

    既是问为何要他走,也是问为何“放”他走。

    军人显然不愿多说,语气焦躁:“快点!”

    “这里很危险?”白灵迫切的与他双目对视,“我如果不走呢?”

    军人咬牙咒骂了一声俄语,随即强行抓起白灵的手腕,竟是要把他拖走!

    这出乎了白灵预料,他却不敢挣扎,从军人急躁劲来看,他躲在这应该有危险,倒不如跟着军人走了。

    军人一米九的身形,步伐巨大,他刻意收敛了脚步声,极速抓着白灵到了大厅另一条走廊,便是白灵进不去的另一个方向。

    这儿比灯火通明的另一端冷清的多,走廊两排是间隔很大的房间,应该是类似现代病房的地段。

    一路幸运,没遇到人,走到末尾一间房间,军人从腰带夹缝中抽出一把小巧玲珑的钥匙,开了门。

    屋内一张在那时算豪华的大床,很干净,床单洗的浆白。窗户开着,单薄的窗帘被风吹起优雅的弧度,像笼罩着黑夜的白色噩梦。

    令白灵诧异的是,大床上并排睡着三个孩子,约莫十二三的年纪,面色苍白,五官没长开,还是三胞胎。

    不顾白灵多看,就听军人厉喝催促,他匆忙打开衣柜门,要白灵进去。

    衣柜里是漆黑空洞,应当是紧急撤离或者运输秘密病人用的通道,白灵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我,从这里逃走?”

    军人点头,他不住瞥一眼白灵,又瞥一眼门口,似乎很担忧后面会来人。

    白灵对病床上沉睡三胞胎更感兴趣些,直觉告诉他,那三胞胎惨白的面孔下有什么故事。可他又不敢违逆不知是幻象还是地缚灵的军人,只得顺从他,弯腰钻进了衣柜后的空洞。

    在衣柜门关闭的那一瞬,他听到了病房门被砸响的声音,以及军人身后,齐齐坐起身的三胞胎。他们猛地睁开血色流转的眸子,朝白灵看来……

    白灵惊恐的要推开衣柜门出去,军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可军人力气是那么大,不容置喙的死死按住衣柜门,将白灵关到了另一侧黑暗,并落了锁。

    白灵不住地砸门:“开开!你危险!打开——”

    可没用。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暴怒的中年男子与军人对峙起来,二人用俄语激烈争吵,火药味浓郁,随即“砰”的一声,房间静了。

    空气中缓缓蔓延开shi热血气。

    白灵捂住嘴,朝地道深处爬去。

    他不知道这儿到底是真实经历,还是历史重现,但军人确确实实是为了掩护他死的。他看着很凶,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白人总是长得显老些的——即便这一切是近百年前无法抹去痕迹的回忆,此时此刻,对于白灵与那个军人来说,是现实。

    将近五米的小坑爬行后,豁然开朗,又走了五六米,黑暗的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铁门。推开,却不是白灵想象中的“出口”,或者转到大厅,而是……一个面积更大的病房。

    而他,正从病房的衣柜中钻了出来。

    大理石色的暗纹壁纸,刻印着宗教意味的壁画;天花板四角有垂落的天使小像,面容悲悯。在宫廷式繁杂的金丝绣厚重窗帘下,点燃着馥郁的埃及熏香,一切装潢奢华的好似穿越到了现代的梦境。

    而在房间中心的鎏金百花雕床头的大床上,有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正背对着他。

    他的面前摊平几张报纸,印刷粗糙的日报,将环境时期拉回那个年代。听到背后衣柜的响声,他并不慌张,而是仔仔细细看完那一页纸,才缓缓转过头来。

    正与白灵打量他的目光相对。

    少年神色漠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波澜不惊,好似房间凭空出现的大活人不足为奇。

    而白灵则背后发凉。

    因为这少年,与他长相相同。

    这便是军人拼命也要保护他的原因吗?这便是……他的分身吗?

    或者说,这才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时空?

    第64章 你便是我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是种什么体验?

    白灵觉得他可以去逼乎上“谢邀”了。

    像在照镜子, 在这片荒谬无际的梦里,似乎再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厚重的金绣白缎窗帘,被风缓缓吹成柔和的滚圆,像巨人用大手扑在窗上,竭力探头来看病房中发生的事情。那风的力道其实是很大的,只是这窗帘太厚实了,阻挡了那攻势。

    而病床上的少年, 淡漠的瞥过他一眼后,就好似来人只是不足为奇的访客,便轻轻下床,去关窗户了, 光洁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深陷下柔软的y影。

    白灵手足无措。

    他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少年究竟是谁?

    这儿其实是梦吧, 一会就会醒来了,然后听巨狐嘲讽他被梦给骗了……狐狸, 你好歹说些什么!

    可舌尖毫无异状, 就像之前的巨狐存在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 空气一瞬变闷热了许多,白灵不自在的扯扯毛衣领子,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眼。

    “你来了。”

    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话的语调也和白灵无异, 是那种矜贵、带着傲慢而语调轻缓的少年音, 像领主在俯视入侵领地的猎物, 却无论如何让人厌恶不起来, 好似他本该如此受人尊崇爱慕的。

    听着自己不甚熟悉的嗓音从另一张口中说出,真是怪异。

    “你……看到我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

    少年转身在病房另一端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悠闲惬意的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这样掌控一切的自信,睥睨万物的傲慢,是白灵不曾有过的。

    却又不觉得陌生。

    少年颔首,示意白灵来他对面坐下,白灵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少年轻轻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啊?”白灵一怔,“我并不是来找你的。准确来说,我是误入这里,歪打误撞……”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年打断他的话语,“你觉得这儿是幻觉、一段回忆,或者历史重现……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的。但,如果你将这里理解为‘曾经的现实’,你或许更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在y影中熠熠生辉。他那样专情的盯着人的时候,你很难从他的注视中逃脱掌控。

    他说:“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你来见我,想必新的血童已然出世……”

    他又翘又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头望向窗户。

    外面不知时辰几何,昏沉的日光透过窗帘,苍白无力。

    “你的身边,应该也有了‘他’存在吧。”

    “谁?”白灵心头一颤,“你也许不知道我的来历,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我一直以为我是鬼……我究竟是谁?”

    少年避而不答:“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的事。”

    少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却不似白灵冰凉,而是炽热如暖炉,那温度要将白灵灼烧。

    “杀了他,”少年说,“杀了新的血童。”

    白灵脑中乱极了,那过热的温度要将他的理智完全烧尽,他看着少年嘴一张一合,脑中嗡嗡作响:“我们都会帮助你。你只要去做就行了……只有你做得到。将¥……夺回来!”

    “谁会帮助我?”白灵喃喃,“你认识我身边的谁?”

    屋门被砸响了。

    一声盖过一声,伴随着男人恶毒的辱骂。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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