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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偷你点阳气怎么啦! 作者:Aegis月下凉

    第13节

    李雪闻不说话,只是恹恹的摇头,谢一海当不了家,只得开车门。

    张逸君便很轻松的笑笑,朝公交站牌走去了,很快淹没在乌压压的人群里。

    谢一海担忧的看一眼李雪闻:“真放他走啊?这小子绝对有问题,现在追还来得及。”

    “问不出来了,”李雪闻叹气,“医院确实是y气浓厚于阳气,但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一时无法分辨。先放他出去,咱们打草惊蛇了,他必定慌乱之下露出马脚,到时候一网打尽。”

    白灵不懂人情世故,但他直觉向来敏锐。他不安的捏着袖子:他救这人出来,是不是做了坏事?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白灵猛地开口:“等,等下……”

    他的突然出声让前座沉默的二人意外的看他一眼:“想起什么了?”

    “你们说,真的是纸人运阳气或y气来吗?”白灵不确定的说,“为什么不能是运走呢?”

    运走?

    李雪闻神情激动起来:“你是说……”

    白灵点点头:“我记得你们之前说,三海口街区在古代一次地震后变成了乱葬场。那里y气应该很浓郁吧,咱们之前也中过招。纸人从三海口上车……诶,等下。”

    他脑子又乱了:“等下,纸人从三海口上车的话,是从二院下车?”

    这符合李雪闻说的“运y气”理论了,却又没有逻辑,猜不出动机。

    谢一海看一人一鬼陷入纠结,无比痛恨自己脑子不灵光。他胡乱的想着遇到的破事儿,老医院、公交上的纸人、剪刀,随即一拍大腿。

    “草……纸人下车地点,不是三海口人民医院!”他激动的语法都乱了,“是第三人民医院!他妈的第二ji,ng神病院的前身啊!”

    谢一海激动到直接把车停到街边暂停区,掰着指头给他们理清流程:“公交走一趟是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那日下车时间足以回到公交总站,我们听播报的只言片语,以为是在三海口人民医院原地打转,其实回到了临近总站的ji,ng神病院。所以,纸人从三海口上车,跟着乘客到ji,ng神病院下车,将三海口y气运到二院——车上温度极低,并非吸了乘客阳气,而是y气四溢导致的事故……”

    他又说:“还记得k132大叔说的话吗,他说二院医护人员常坐他的车。而k132和k128重合的只有前三站,如果坐k132,回宿舍就要多走一站路,他们却宁愿多走一站路也不坐k128。

    “咱们去调查k128公交时,距离出事过去了三天以上,车厢上若是运阳气还能察觉,运y气,则会被稀释,自然察觉不出……”

    “还记得我接过三海口小学的案子吗,小学生说闹鬼,去了搜寻一圈什么都没有,现在想来,怕是神魂不稳的小孩子凑巧看到了纸人从三海口医院上车的场景!”

    这一系列推理逻辑天衣无缝,白灵赞叹的拍手:“真系ji,ng彩!!!”

    李雪闻也赞叹:“狗子,啥时候背着大家长得脑子?”

    谢一海权当李雪闻在夸他,骄傲的咳一声:“小看我了吧,我平时是那个什么,对,韬光养晦……”

    “但……”李雪闻一个话锋突转打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锐利的盯上谢一海的眸子:“我相信你的推断,但我有搞不明白的地方:从三海口运y气到二院,什么动机?总不该是加速患者死亡吧?”

    谢一海结巴:“动机不重要吧,反正破案了。”

    李雪闻疲倦的揉揉太阳x,ue:“动机确实不重要,那你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咱们上抓谁?”

    三人顺着k128的线路去了三海口人民医院。

    也许是白日的缘故,医院如城市的任何地方一样,充盈着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的人群。下了车,李雪闻抬脚走到门口公交站,站在站牌下,向远方张望。

    今日从白天起就y天,天灰蒙蒙的,正中一道y云,盘桓在三海口街区上空。那y云自远方郊区起,细长涣散的末尾便在三海口街区这,好似什么东西破开云翳的气流。

    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能觉出不对来。

    谢一海不敢确定:“那是……”

    “走,去看看。”

    不做多停留,秋日天黑的太快了,趁下午还有光,三人赶紧驱车追去。

    出了三海口便是重洪小井转盘,传言说,那场大地震后,请了高僧、道仙作法,镇了蛟龙在小井下,来平日后地动。

    所以以重洪小井转盘为中心,周遭街区全带了水字。

    但道上人不是没来看过,这小井一丝龙气也无。整个在传颂过程中被夸大其实的故事里,只有三海口是冤魂乱葬场这点是真的。

    y云的尽头到了。

    车子行驶了将近一个钟头,三海口街区已经够偏了,这儿差不多到临市了。是一片防护林,国家号召北方养林护山后的产物。

    谢一海把车随便停在路边,反正没监控没人烟。

    土路牙子上一片三无小店,什么炒ji店、手机店、还有汽修等五花八门,风尘遍布的招牌处处显露着劣质与廉价。

    这儿人行道都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实在难以想象几公里外便是繁华金靡的帝都。

    一个皮肤特黑的老头坐在树下择菜,嘴里嘟嘟囔囔的,砸吧着一个烟头。

    李雪闻便凑上去:“大爷,您看到刚才路过什么人了吗?”

    大爷抬头,紫红的脸诧异的“啊”了一声:“什么人?哪有人啊?”

    李雪闻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粉色的新票子:“您好好想想,有什么奇怪事儿吗?”

    大爷眼神一亮,一把拿过钱,枯瘦手指仔细捻了捻,似乎在思索。

    正当李雪闻觉得事儿成了的时候,那大爷却猛地变了脸色。

    “滚滚滚!”大爷满是沟壑的脸狰狞而暴怒,干瘦身子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有多远滚多远!稀罕要你这破钱!”

    李雪闻没料到这反应啊,他本来就急得要命呢,也怒了:“你个老头不能好好说话啊,就问你个事儿这么多讲究?”

    白灵赶紧上来拉架啊:“不气不气不气,大哥我们走,我们走……”

    “还有你!”那大爷就地“呸”了一声,“小小孩子不学好,成天和什么人玩一块,你给我过来!”

    白灵在那好说好劝让李雪闻别发飙呢,被这一声惊了:“……您说我呀?”

    大爷懒得多扯罗,一把抓住白灵的小手腕,那力气犹如千钧,拉了猝不及防的白灵一个踉跄。

    那是怎样一只手呢,y冷、干枯,就好似……

    在触碰一片荒郊野外的石碑。

    白灵再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不对了:“说好了动口不动手的,你放开我老同志!”

    大爷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拽着白灵朝前走,白灵对上大爷好似巨人在抓小动物,急的抓挠锤都用上了,抓住手腕的手却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说来也奇怪,刚才看着距离马路牙子至少三十米远的三无小店,竟一瞬走到了门口。

    “炒ji店”的门哗啦一声滑开了,破旧铁栅栏颤颤巍巍的抖动着,内里漆黑一片。突然闪出一个女人来,她穿着红绿相间的连衣裙,乌黑的头发用金银头钗盘起,本是很讲究很漂亮的打扮,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美感——那张惨白无神的脸,似乎糊了三四层粉,眼睛细长无光,嘴似红漆涂上,一片血色。

    ……这他妈那里是人,可不就是陪葬给烧的纸媳妇啊!

    白灵吓得差点当场再去世一次:“大爷,您干嘛呀这是,我,我也是鬼啊你杀我没用啊!”

    大爷终于回了头。

    哪里是什么大爷,是面部高度烧伤成r_ou_红色的男尸!

    他整张脸五官都烧没了,抖动着嘴唇,向来舌头不灵敏难以使用:“那你和人类鬼混什么!你看不出他们是天师,小心被除了!”

    ……

    您原来是要救我的吗???

    白灵结巴了,朝着提刀来剁鬼的暴躁老哥李雪闻大喊:“等下,先别砍,他是好鬼啊!”

    那边未见其人先见其刀,破魔柴刀极速飞来,“哐”的砸到墙上,锐刃狠狠砸进墙体三分,上面逸散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白灵这种好鬼看了都浑身不舒服,只想着逃离。

    烧伤鬼一把把小白灵藏到身后,厉声喝道:“我们从没做坏事,为何赶尽杀绝!”

    “那你绑架我朋友干嘛?”

    白灵心想我有生之年还能成为两个男人的争夺对象,当一次红颜祸鬼,这辈子值了。

    破魔刀“嗡嗡”作响,刀体细微震动着,那墙不堪重负的裂了一大道口子,随即以那口子为起点,整个墙竟撕裂成了两半!

    然后小店朝后倒了!

    白灵目瞪口呆:“雪闻哥,几日不见你又变强了……”

    李雪闻也惊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白灵一看李雪闻怒火平息了,赶紧上去解释,又和霸道烧伤鬼解释了自己和他们是朋友,两拨暴躁老哥才平息下战火。

    “抱,抱歉,”李雪闻尴尬极了,看着倒了的小店道歉,“要不我明儿给你烧个新的?”

    烧伤鬼大方的摇头说没事,正好换个店开。

    说着,他走进旁边手机店,不一会扛了一卷很大的纸卷出来,敢情这一排全是他开的。只见他解开捆绳,纸卷展开,他又把纸卷折起来,嗬,一个美观又大方的崭新“烤鸭店”立了起来!

    见一群人目瞪口呆,烧伤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生前是厨师,煤气爆炸给炸死了,我家人怕我死了孤单,给我烧了好多店铺。这不,赚赚过路旅客鬼的钱。”

    他的纸人媳妇也悄然飘了出来,羞涩的朝众人笑了笑,一声不吭的钻进新的烤鸭店收拾东西。

    白灵感叹:“哇,你想开就好啦,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好吃嘛?我能尝尝嘛?就一点儿?”

    李雪闻觉得自家小鬼太丢脸了,并狠狠把小鬼拉近背后,示意他可别说话了。

    白灵:???我又做错了什么???

    闹了一番乌龙,李雪闻看着天色不早,赶紧切进正题。

    烧伤哥说,别说,还真有人来。

    他说,约莫半小时前吧,两个十七八岁的进了林里,一男孩一女孩,他以为是爬山的,大城市驴友嘛,但是一看不背包也没穿运动衣的,不知道去做什么。他还调笑道,你们这么焦急干嘛,抓j,i,an啊?

    “哎呀抓j,i,an算什么比抓j,i,an急多了!”白灵匆忙谢了烧伤哥,“我们先走了,改天给你烧东西谢你!爱你哦么么么么哒!”

    烧伤哥愣愣的站在原地,看两人一鬼火忙火燎的上车走了,许久没动。

    他想,关系真好啊,要是当年我能有一个朋友,在我加班到半夜能来看我,或许我也不会出事故炸死了。

    他又摸着烧伤的崎岖不平的鬼脸,有点脸红的想,当鬼久了好久没听过“么么哒”这个流行词了,那个小鬼真可爱,嘿嘿嘿嘿嘿。

    此时y云逐渐弥散,天y的吓人,空气变的潮冷,似乎是下雨的前奏。一场秋雨一场寒,凉爽变成了穿骨的寒。

    护山林没有直接上去的地方,只有村民上山走多压出的土路,谢一海便从后备箱找出背包,每人分了手电筒、绳索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子里更加昏暗,透过枝叶密布遮掩的天,只能看到一小块y霾在盘桓。

    “那两个人,男孩可能是张逸君,那女孩……”白灵不确定道,“小何?不会吧?”

    李雪闻示意他嘘声,脚步声尽量小心的踩在枯枝落叶堆上,发出阵阵回响。

    他们很快找到了此行目标。

    空气中除了山林清新潮气,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这血气好似屠宰场盛夏闷了十几天的放血池,散发着令生物痛苦的脏血味。

    谢一海手中的碧玺小令清脆的“咣咣”作响,这东西对血腥气极敏感,便顺着西南方向,摸到了一个矮坡。

    这矮坡顶是秃的,寒风中只一颗百年老松打颤,y面下多株古槐,仔细一数是七颗,可真是“阳不管”的地儿,天色太暗了,他们不想开灯打草惊蛇,便匍匐在地,缓缓凑到坡顶朝下看。

    却见y面平坡正中,有一处八块方形青石围起的简陋石阵,正中一株萎缩的半高植物,那植物好生突兀,方圆几十米空旷着只它一颗,而它不符合细弱枝干形象的遒劲根丛下,竟汩汩溢出黑血来!

    这一幕太诡异了,李雪闻不知何时浑身颤抖:“快……快阻止它……”

    谢一海才发现他不对劲,狠狠握住他肩膀:“雪妹!你冷静!”

    李雪闻此刻已然浑身癫痫了,他控制不住的无声咆哮着,白净的脸竟面露青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血管内游走。破魔柴刀在他背后“铮铮”作响,好似要脱离控制,大开杀戒。

    白灵怕的不行,谢一海全身重量都压在李雪闻身上,试图扼制住他,白灵不知该做什么,一咬牙,朝坡下冲去。

    呸!什么妖魔鬼怪,我才不怕你的!

    白灵鼻子因为恐惧有点酸,但他脚步坚定极了,他想,反正没听说过鬼能再死一次的。

    他真的直接冲到诡异植物那,一jio踢飞简陋石阵的三块石头,又蹲下身,试图去拔那恶心的冒血植物。

    可植物仿佛与空间长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鲜血倒是冒的少了,颜色也清澈了些,白灵一看有用,把剩下五块石头也踢飞。

    谢一海快被这小破孩气死了,他死死按住李雪闻脱不开身子,只能怒吼:“回来!你能做什么,赶紧回来!”

    白灵装聋大喊听不见,吃奶的力气都要用上了,拔河一样拔那破植物,嘴里还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可他累得一个踉跄跌坐地上,那植物一厘米都没露出地面。

    白灵又害怕又斗志昂扬,当他不经意一抬头,却惊了。

    不知何时,这片y面平坡的上空,竟完全被y翳笼罩了。

    血色的、缓缓盘旋的异样红云,正灾厄压顶装,宣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那浓稠仿佛带腥的血色,竟如一双狭窄魔眼,邪气的注视着地面的一切。

    那云非常低,貌似站起身,一抬手就能触碰的到。

    愈发冷了,如果白灵理论知识再强一点,就会知道是环境中y气浓度在急剧上升。这股冷是冷冻室中恶意到穿骨的冷,可白灵却觉得无比惬意、舒爽……

    他丝毫没意识到为何自己能触碰实体,只觉得饿了。

    是的,饿了。

    人在过于寒冷的环境下会下意识感到饥饿,那便是机体在极端环境下的求救信号。

    脚下草坡突然一瞬枯萎成干,冰霜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笼罩,细白冰花遍布一切,甚至呼吸处的热气都变成了白雾。

    这一切,白灵都没有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植物吸引了。

    那植物在这般灭杀一切的严寒中,竟开花了。

    娇翠欲滴、冷艳的白色大花瓣,在寒冷中缓缓绽放。根丛处的血不知何时不涌了,一股妖冶的红线悄然从枝干中上升,大花瓣渐渐染上了血色,殷红的花心逸散出清凉又妖冶的香气。

    而在远处,努力与本性搏斗抗击的李雪闻眼中,和白灵眼中的浑然不同。

    他痛苦的哀嚎着,极力从喉咙处挤出一丝理智,他看着白灵恍惚的摘下花,失了魂般的要朝嘴里放,咆哮出声:“别吃……别!”

    但已经晚了。

    李雪闻眼中被磅礴y气包裹着,隔着几十米都能感到压迫感与邪祟感的“花”,已经被白灵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吃了。

    第35章 特派鬼员立功啦!

    灼烧感。

    在白灵幻想中, 那白玉般的花瓣应当清香甘甜,入口即化。至于他的判断力,则完全被喷涌而上的“饥渴感”吞没了。

    入口即化是真的,却是一股炽热的灼烧感,自喉咙划入食管, 好似吞了一把火在体内,熊熊翻滚着, 要从体内将他燃烧殆尽!

    好热——好热!

    白灵抑制不住的软倒在地, 他痛苦的捂住喉咙,却一丝呻吟都挤不出来, 那火焰喧嚣着侵占了他的意识, 他眼前只看得见一片金光,无比耀眼而刺痛……

    谢崇森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面。

    黑化枯萎的半高植物下, 小傻鬼瘫软在地, 不省人事。

    他似乎真的太痛苦了,浑身蜷缩在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里, 胳膊紧紧捂着身子,仿佛在给痛苦的自己一个拥抱。

    是他低估这次的案子了。

    他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担忧,先一张紫符狠狠拍在李雪闻身上,后者一个激灵, 软到在谢一海怀中, 神情安详平和下来。

    谢一海可算舒口气:“这儿y气太过浓郁, 许是我都觉得不适, 难为雪妹了。”

    ——他们虽不知这儿藏了什么,却能明白为何要用纸人运y气出去了——y气并非运到二院,而是沿路逸散到公交沿线!有人想要这儿被y气笼罩镇压的东西,他一定体质普通,无法靠近,才想出这y毒招数!

    谢一海口才不好,但三言两语挑重点,让谢崇森明白了当下环境。

    他让谢一海在原地守着李雪闻,自己手握星斗罗盘,缓缓朝一切邪祟的源头,那血色y霾下,空旷平坡中,枯萎的植物走去。

    好冷。

    热烈的灼烧感过去后,便是彻骨的寒冷。

    好似三九天气,他孤身一人趴在冰湖正中心,偌大的山涧下,苍凉的湖泊中,只他一人,静静等死,那样绝望悲伤。

    白灵好委屈啊,他想,他这么可爱,这么又乖又懂事,活着的时候也没人舍得让他受罪吧。

    想钻进被窝,想靠在壁炉旁,蜷缩绒毯里,喝一杯热可可……

    而在这样幻想的时候,他终于感到身体一轻,一个巨大的被子满头满脸将他包裹住,他陷入了温柔又热烈的暖意中。

    啊……这便是回光返照吗?

    白灵的意识沉溺在温暖里,涣散了。

    他想,临消失前还能享受最后一次,算啦,满意啦。就这样吧。

    “醒醒!”

    一个沉稳却能听出一丝担忧的声音传来,直直呼唤道他的心里。

    “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谁欺负你了?”

    “你要睡过去,我该怎么帮你报仇呢?”

    白灵很想说,没人欺负我,你也不要乱报仇啦,我早就该死啦,不能贪心啦。

    但他又很坏很贪婪的想,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那么多恶鬼还活着,那么多恶人还活着,非要是我死去呢,太不公平啦。

    一股力量突然从心口涌出,竟是那股热流。

    热流与周身的刺骨严寒相融,逐渐平缓、柔和下来,像春风之手在血管内游走,将温度带去每一片绝望之地,白灵失去意识的四肢与五感渐渐回笼。

    最后,他的眼皮也涌来了力量,他正睁开了眼。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那个人,正在眼前。

    谢崇森温柔的擦着他突然断线的眼泪,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好啦,好小鬼都不爱哭的。”

    “你,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白灵抽抽噎噎的,“我是坏小鬼,最坏最坏的小鬼。”

    “好吧,”谢崇森拿出手帕,很轻的给他擦擦鼻涕,“那我是最坏的天师,包庇最坏的小鬼。”

    白灵忍不住笑了:“你才不是呢。你是好天师,最好最好的天师。”

    他这才发现,他正很没形象的窝在谢崇森怀里,谢崇森的羊毛大衣裹着他身子,围巾裹着他的头,一双冰凉的手还贪婪的缩在谢崇森一只大手里汲取温度。

    他不太好意思的作势要起来:“我醒啦,没事啦。你去看看雪闻哥,他不太对劲。”

    谢崇森一把控制住他,将他狠狠固定在怀里:“他是急火攻心,导致煞气、y气趁机入体,我已经铲除了他体内异气,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白灵这才松口气,乖乖缩在谢崇森怀里。

    然后又横眉竖眼起来。

    “等下!你别想蒙混过关,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们多辛苦嘛!”他越想越气,丝毫没觉得自己特没道理,“都怪你,给我们这么难的案子,你这个师傅太不合格了吧!”

    谢崇森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脾气的接连说是,提起这个,他眼里流露出后悔:“也是我轻敌,我本以为普通妖怪,便放心你们几个去了。”

    他见白灵能生龙活虎的甩锅了,便抱着小孩起了身。

    白灵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不在那片诡异矮坡了,而是在一片浓密的松树下。

    皓月照s,he下,松树影子稀疏交错,厚厚的松针踩上去是很动听的“飒飒”声,风中带来清淡的松香,冲淡了口鼻中的血腥气,莫名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哪儿?”

    谢崇森不言语,抱着他慢慢向坡的上面走。

    越过这片松树林,有一个山中小屋。是深褐色的木材,仅有的两扇窗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内里。

    谢崇森将白灵放在地上,又问了一遍身体感觉如何,得到肯定答案,才推开小屋门。

    开门那一瞬,白灵差点尖叫出声。

    直直对着屋门的墙上,便是一副成人等身高的惨白挂像,用七寸长的棺材钉透过头盖骨砸在墙上,随着开门带入的凉风晃动。

    谢崇森的大手安抚的捏紧白灵冰凉小手,后者缓了一会儿才出声:“这里是……”

    谢崇森打起狼眼手电,带他走过去。

    那并不是什么“挂像”,而是一副巨大的纸人。

    纸的纸质很特殊,在光照下反s,he着骨头般的光泽;而剪裁却粗糙简陋,该是五官在的地方,只有嘴剪了一条缝。

    纸人用黑色炭笔很随意的画了五官,在心脏处,用血色朱砂笔细细写着几行字。

    便是一串生辰八字,和一个名字:张逸君。

    白灵被这邪气东西吓得一阵激灵:“妈呀,他,他是纸人!”

    “更准确的来说,他是用纸人与你交流的。”

    谢崇森示意他转身,边看到原来他们背后,门所在的墙上,也挂满了等身高的纸人!

    仔细看去,方圆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墙上,一个接一个用七寸棺材钉于墙上,白灵下意识朝谢崇森那缩了缩:“这儿是他大本营?”

    他脑子有点乱:“他们累死累活把三海口y气运走,还用假身出面,是要做什么?”

    在手电筒照耀下,白灵注意到,背面墙上的纸人名字无不熟悉,什么齐寒亭,什么张以荷,看来是那个“小何”。

    “他们全是纸人!”白灵惊了,“那破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有人吗?”

    “曾经有吧,”谢崇森想了想,“这些纸都是掺了骨灰进去的,如果你们没去救徐天逢,下一个或许就是他了。”

    白灵打了个寒战,有些落魄的垂头:“救了就好,救了就好。可我们还是去晚了,如果能早点……”

    谢崇森突然蹲下身,很认真的捧住他的脸小脑袋:“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在现在,同一时刻,世界每个地方都在发生杀人案、交通事故。而你知道也对此无能为力。我们能做好的,就是救助眼前的人。”

    他又笑笑:“死亡不一定是坏事。生死轮回、生老病死,都是生命必经的路……下一辈子,就一定比这辈子要难过吗?”

    白灵的眼睛水亮亮的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坚定点点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纾解了小鬼的心结,谢崇森抱起小朋友,出了小屋。

    他在小屋四个外角一一贴了符,便见一个响指,紫蓝色的妖冶火焰吞没了小屋。

    谢崇森说,这是鬼火,专烧y邪之物,不会波及林子的。

    二人走远了,站在方才的茂密松树林下,远远的望着热烈而孤寂的林中火焰。

    白灵隐约看到丝丝缕缕的白烟向着最高最远的夜空飞去了,但他不能确定,揉揉眼,又看不到了。

    应该是被锁住的魂魄解脱了吧,白灵乐观的想,下一辈子一定要过的比现在好呀!

    他又想,唉,我生前一定做了不少好事吧,才能死后这么幸福。有人能看到我,有人陪我打闹,还可以住在很好的房子里,吃很好的东西。

    他悄悄抬眼看抱着他走路一点不费事的谢崇森,后者面容沉毅冷硬,怎么看怎么不好相处,但他知道,这是个非常非常温柔,非常非常好的好人。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问题:“等下……你怎么抱的到我了?这里似乎y气不浓啊……”

    “才意识到?”

    谢崇森的回答带了些笑意,白灵才反应过来这人等着笑话他呢,不由得鼓起小腮帮:“我,我这不是刚醒没反应过来嘛!你快说!”

    原来,白灵刚才那莽撞的一吃,还真歪打误撞吃到了好东西。

    那植物名叫“彼岸八仙子”,至阳之物,有固魂、强魄之功效,却只长在y气极为浓郁的槐树林中,并要以血r_ou_浇灌。

    其花形似白玉兰,却遍染血色,若人误食,便能一瞬爆体,看到“过海八仙”,故得此名。

    但此花若被极y体质之人生吃,或混合其他药材入药,便可在体内形成假的“三魂”,故丢失魂魄的人用此入药,可暂时吊命。

    ——所以,白灵这个小鬼,自然是极y体质,又恰巧在y气浓郁的地儿形成实体,一股脑全吃了,现在便在魂体内形成了假的“三魂”,阳魂俱全,故成人形了。

    白灵很认真的点头,其实没听太懂,但他很会捕捉重点:“我可以一直维持实体啦???”

    “是的,”谢崇森很温柔的捏捏他欢喜之极变得红红的小鼻子,“可以带你出去玩了。”

    谢崇森说,“张逸君”之流是看中了彼岸八仙,想用纸人稀疏了三海口y气,好来采摘。

    被撞破y谋,“张逸君”迫不得已提前来尝试采摘,熟料,碰到了谢崇森,将其打伤,溜回了木屋,金蝉脱壳逃走。

    所以彼岸八仙便宜了天道眷顾的小傻鬼,谢崇森也碰巧遇到二人一鬼。

    白灵感慨的叹气:“机关算尽,反倒为人做嫁衣,可见做坏事真是要倒大霉。”

    他随即想起什么:“诶,你不是专门来找我们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崇森展开手心,停止嗡鸣的星斗罗盘侧面暗格中,弹出一卷小指大小的木卷,这木卷方一弹出,奇异甜香扑面而出,犹如万千红霞妖娆熏得白灵这不解风情的打了个喷嚏。

    “撒了多少香水啊……阿嚏!”

    谢崇森好笑的点点歪楼大王的小鼻子:“这是望霞木,树高百丈,沾染世间一切异香,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好吧,”白灵干巴巴的说,“那可要保存好了,等你找到喜欢的女孩,送她这个她肯定喜欢。”

    “送给你好不好?”

    白灵一愣,他望向谢崇森不似开玩笑的眸子,诧异的说:“谢谢啦,但是我年纪还小呢,不急着找女朋友,你留着用吧。”

    谢崇森的眸中滑过一些很y沉的情绪,白灵无法理解,再定睛看去时,谢崇森已经垂下了眸子。

    “材料是次要。望霞木万年不腐,传说中是天地第一只凤栖过的梧桐所化,常用来记载不可失传的方子。我这一趟,是回了老家,为你找了重塑‘人’身”的方子。”

    方才的小cha曲被这句话掩了过去,白灵脑中似惊雷炸开,一片空白。

    “重,重塑人身……”白灵不敢置信,“你是要帮我……”

    “对,”谢崇森反手将小小木卷收起,惑人甜香瞬间消失,“我想……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留在人间,务必处处受限制,不如为你重塑r_ou_身。”

    “但是,这样是逆天行道吧?”

    白灵脑子乱极了,他非常激动,非常高兴,天啊,他还有机会变成人吗,但狂喜之余他并非失了理智,y阳轮回处处皆法则,有得必有失,他能保持魂体存活这么久已经感激万分了,若谢崇森再为他重塑r_ou_体,怕不是要……

    谢崇森收起木卷收的太快,白灵并未看清记载了什么东西,但粗略一瞥,什么“血童”,什么“天蛇蜕骨”,一看名字就不是正道材料。

    “不用担心,”谢崇森在白灵坚定又复杂的注视下,闭口不言,“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白灵感到很无力。

    人都贪婪,他也是。

    一旦感受过感情的温暖,一旦享受过阳世的美妙,便无法放下。他何尝不想多活几天?但若他的幸福,是要建立在谢崇森的劫难上,他绝对做不到。

    他很认真的说:“收手吧。大佬……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很高兴,很快乐,从未有过的幸福。如果有一天我心愿圆满,转世投胎,那一定都是你的功劳。但重塑r_ou_身什么的,真的不用了。我现在歪打误撞,得了假的三魂,能暂时有人型,已经是百世修来的福气,我满足了。再说啦,能不能重塑成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就超级超级幸福快乐啦。”

    他见谢崇森神色晦涩,甜甜的嬉笑着扑上去:“走啦,不要再荒郊野外聊这么沉重的事啦。昨天他俩带我去吃了大排档,好好吃呀,你再带我去吃吧。”

    谢崇森的大手紧紧握住扑上来环住脖子的小手,防止小鬼掉下去,温热悉数传送冰凉的那段,他轻声说“好”。

    到底二人没有因为重塑r_ou_身的事撕破脸吵起来,白灵明白谢崇森这人看着好说话,实则认定了的事特别犟,他沉声不吭,并非同意你的观点,这事儿还没完。

    他想,哼,你别想再背着我偷偷出门了,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我看你能偷偷找材料不,成功了我认你作爹,啊不对认作你爹的。

    这案子最后的结案,还是交给了李雪闻来撰写。

    李雪闻羞愧难当,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没办成。

    彼岸八仙子生长地点实在太y,他本就体质敏感,最后一瞬被大量y气侵体,一点记忆都没了,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谢崇森却难得缓和面色,安慰说,这是你们第一次独立直面“理论无法记载”的邪案,两周的时间你们用了不到三天就摸准了根源,若我那日不去,白灵强吃药材,这案也结了,已经比我当年强很多了。

    李雪闻知道这是安慰他呢,他们把罪魁祸首放走了,也没发现存放纸人的木屋,除了找对地点啥也没做,真说功劳还不如瞎g8乱吃的白灵多。

    谢一海却特乐呵:“真的啊?真比大哥你当年强啊?”

    李雪闻狠命放眼刀子瞪他,谢崇森今日不知怎的,心情很好,怀念的点点头。他什么也没说,谢一海却高兴的过年一样,连蹦带跳冲进厨房:“雪妹,你写,别累着了,我给你们做晚饭啊!”

    别说,谢一海人傻筋短的,天赋却点歪了,做饭十分好吃,可能这就是“心思纯善之人做饭一定好吃”吧。只是他懒,能叫外卖叫外卖,少数李雪闻追着打才会下厨子,这次这么主动,李雪闻也乐的清闲。

    待谢一海哼着小曲,扛着心爱的宝贝厨具八十件套去了厨房,李雪闻才放下笔,认真的看向谢崇森。

    他是有很多话要问的,譬如白灵的事儿,譬如“彼岸八仙子”为何能避过道上人眼目成熟开花,譬如……“彼岸八仙子”的出现,和当年的事儿有没有关系。

    他还没说出口,却见谢崇森摇了摇头。

    “不要细想,”谢崇森的眸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这事你知、我知,即可。”

    万千思绪冲刷过李雪闻脑海,他惊得差点站起身,白净面庞变了多次表情,才平静下来。

    “又要开始了,”李雪闻苦笑,“又要开始了……彼岸八仙子,彼岸八仙子……固魂第一引……”

    谢崇森的手轻轻覆盖上李雪闻紧握钢笔青筋暴露的手:“这次我们有了防备,事务让他们折戟沉沙。”

    晚饭时间,白灵欢天喜地的带着满身“小吃街”的气息,从大门冲了进来。

    远远还没进门,便听到他的欢声笑语:“同志们我回来啦!看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只见大门猛地推开,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他小脸因为奔跑微红,称得上艳丽的小脸笑如盛放桃花。由于阳魂齐全,他作为鬼时的惨白面色全数褪去,现在看上去就是个白的透明白的发光的普通人,肤色正常后配上过于艳丽的五官,真真是仙童下凡,天人之姿。

    但他的形象可完全不符合什么“天人之姿”。

    他左手几十串烤串、炸串,右手提着数十袋小吃,什么“嘿嘿鸭”,什么炒酸奶,什么章鱼烧肠粉ji翅包饭菜煎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送外卖的。

    谢一海感叹:“你以后别说我吃得多了,我和他比不知道要弱到哪里去了。”

    李雪闻瞪他:“人家年纪小,吃了长身体,还不胖,你呢?”

    谢一海捏着几天没锻炼圆润了一点的腹肌陷入沉思……

    谢崇森却皱眉,快步给他接下来两手沉甸甸的吃的:“你就买了这一身衣服?”

    两个弟弟这才发现,常年光着小脚丫到处乱跑的小鬼,脚上踩了一双高邦帆布鞋。他身上衣服也换了,牛仔背带裤加毛衣,又乖又活泼。

    白灵嘿嘿的笑笑,小心翼翼的从背带裤胸前大口袋掏出一张黑卡:“我是男孩子嘛,有的穿就好啦。卡快还你,里面钱太多啦我拿着心惊胆战的,下次给我几百块买吃的就行。”

    谢崇森不由分说的又给他塞回去:“出门在外少什么不能少了钱,一切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你带着钱我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

    谢崇森又哄他:“过两天带你买手机,你有了电子支付,再把卡还给我。”

    白灵一想那也行:“好吧,那我勉为其难给你保管几天吼。”

    ——完全没考虑到没身份证的“黑户”根本注册不了电子支付,还是花谢大佬这张卡。

    谢崇森又忍不住教育他半天,最后白灵一败涂地的答应明天带他逛街买衣服,才停止了教训。

    两边弟弟看的心惊胆战的。

    上一个和我哥顶嘴的小朋友现在坟头草几米高了???

    饭桌上,白灵左手 串,右手啃ji翅,渴了灌冰阔落,鬼生十分潇洒肆意,看的谢一海嫉妒的眼都红了。

    他试图去偷一串烤板筋解解馋,白灵大方的分他一把,然而还没吃,就被谢崇森一筷子打在手上。

    “抢小朋友吃的你好意思?”

    谢一海委屈:“不是,他同意了的……”

    “这种垃圾食品,人家吃了没事,你呢?”

    “我,我……”

    李雪闻笑的快从凳子上张过去了,还不忘小声幸灾乐祸:“sha、bi。”

    下午要下的雨到底没下,晚上的天仍y蒙蒙的,又薄又稀的云层似毛玻璃,遮掩不住月亮,月色迷蒙的光辉发毛,似铜镜水月。

    吃晚饭白灵去小院里抓蛐蛐玩,他不得章法,哪儿有声音往哪里扑,啥也抓不到,看的哥哥们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一颗星突然爆闪起来,明亮如白炽灯,又在须臾之间销声匿迹了光芒。

    李雪闻看着天色感叹:“孤星异彩,又逢月色泛毛,是近亲要有血光之灾啊……”

    园中的三人,一个孤儿,一个两兄弟相依为命,倒是无可顾忌的。

    白灵好奇的也去看天色,只看到一片零散黯淡的星,和模糊不清的月色。

    “这个说法准吗?感觉生搬硬套也每天好多人出事哦……”

    “信其有不信其无,”李雪闻耐心解释,“有这么一个暗号,算心理准备、一个缓冲罢了。”

    白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却听小院柴门被一顿“噼里啪啦”砸响。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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