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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偷你点阳气怎么啦! 作者:Aegis月下凉

    第11节

    李雪闻给出了和谢崇森一样的解释:“你是靠y气活动,这地儿y气旺盛,把你空壳的身体撑满了。这和厉鬼能化型原理一样。至于你化形后究竟看不看得到鬼, 我真不清楚。”

    所幸李雪闻又说,他们脚下这地儿也y气浓厚, 白灵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半路虚化。

    眼下没了退路, 想坐公交回去都不成, 只能前进了。

    手机明亮的手电筒太耗电,二人决定采用葛朗台政策,先用锁屏光照。

    脚下蔓延向黑暗尽头参差不齐的砖瓦是普通人行道所有,说明三人所处时间没错乱。

    白灵“穿回明宋时期地震废墟和古代鬼玩”的梦想破灭了。

    他灌一口柠檬水压压惊,却发现只剩个底了。

    ……大佬,我还喝的到第二次你泡的柠檬水么qvq

    白灵心想, 如果我还能平安回去, 不, 是一定要平安回去,我必须要让大佬再泡一壶庆祝。

    就,就算大佬不愿意我死磨硬泡也要喝!这是胜利的美酒!

    静谧的人行道上,约莫走了五分钟,行道树丛尽头,出现一道宽敞的大门。

    砖砌柱子上,一道锈迹斑驳的大铁牌。

    三海口人民医院。

    “还真是这,”李雪闻心情复杂,“我有种……是这医院特意要请我们过来的感觉。”

    是错觉吗?李雪闻紧盯着风化褪色的血红大字出神。

    到站后准备返程,才开始出事的公交;小白按到播报,不知是巧合还是特定条件,车停下来;下车后公交才离开——

    无论是案件矛头,还是三人身处之局的种种端倪,全数指向这医院。

    太邪门了。

    谢一海试着去推铁栅栏门,没锁,“吱呀”一声,铁卡扣滑开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突兀,门悠悠荡开如血盆巨口的弧度。

    这更加重了李雪闻猜忌。

    这里绝不是阳间。

    如果没错,这里是“缝隙”——交错在y界阳界间,无穷个缝隙波中的一个。或许阳气浓、或许y气浓,或许是从y阳界分割而出,也或许有朝一日被y阳界合并,这里是世间万物的影子、拓版的存在。

    而有神通之人,能窥探y阳、手触法则,超脱y阳束缚,连接“缝隙”。

    就不知,他们三人的“出界”,是否故意人为了。

    “直接进吧,”李雪闻说,“这儿是‘缝隙’,不会有活人存在。至于鬼……那要看咱们运气了。”

    白灵知道要进的是医院后,满心恐惧以小学生体育课解散的速度瞬间跑没。

    医院!他!可!熟!呀!

    上一次来还收了断手君和溺亡君两个小弟呢!

    进医院的感觉呢,就像是回家一样,这里个个都是鬼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der!

    说起来,医院还是他和人帅心善的谢大佬结缘的地方呢,嘿嘿。

    瞥见白灵眼中爆闪的兴奋,李雪闻怀疑自己一定是太紧张看错了。

    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人的前台,空无一人的长条走廊,手机微弱的光滑过黑暗,映出光怪陆离的扭曲y影。

    一切静谧到诡异,三人的呼吸声不由自主的放缓,吐息声在一片死寂里尤为突兀。脚步声踏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回荡的一波三折,三人谁都不敢说话,怕掩盖了关键线索过去。

    前台两侧是一楼急诊病房,向前走地砖老旧的大厅深处,是四个电梯。

    李雪闻试着按按钮,没动静,似乎是没电。

    逃生楼梯从地图上看,在右侧急诊病房尽头,三人便顺便打探病房,向右走去。

    病房的门,竟全都锁着。

    谢一海试图从门上小窗窥探里面,不知是帘子挡住了,还是太暗的缘故,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团漆黑,连设备轮廓都看不见。

    他有些急躁,握住一个把手用力,想暴力破开,把手“哐哐”的震动几下,门却像和空间长死在了一起,纹丝不动——倒像公交门的情况了。

    暴力破锁的声音太大,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到金属暴力撞击声,这里太静了,高分贝突兀想起,听得李雪闻心惊胆战。

    “别乱动,”他压低声音,“别引来东西。”

    谢一海悻悻的收手,轻声反驳:“那也不能不试试啊,你看我们下车就是小白乱碰成功的。”

    话音刚落,两人一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白呢?

    李雪闻诧异的转头,腰上系着的蛟筋不知何时开了,软软垂在半空上,那一头只拴着一个谢一海。

    二人急得不行,当场就要拔腿去找,却见一个小破孩子兴高采烈地从大厅跑了过来。

    小破孩子这个不服从命令胡乱行动的,举着一个大夹板,小脚丫“啪叽啪叽”跑过来,兴奋地冲到二人面前:“看!”

    李雪闻瞪眼就要训他,这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也不想想自己战斗力和负无穷有什么区别。瞥见那本子题目,话生生咽了下去。

    《住院信息核对表》。

    夹子上夹着十几张a4纸。

    左上角是日期栏,右上角是护士长签字,下面是住院信息表格,机打的,详细记录每个科室属下每个病房的病床信息,包括病人和陪床,而右侧是很大一个签字栏,供病人和直属医生签字确认信息。

    十几张纸有一半被使用,共六张,分别是周一到周六,看来每一周将表收纳归类。

    信息平淡无奇,没可注意的地方,只是右上角的日期……

    是一周前。

    也就是说,公交开始有人出事:昏迷送医、甚至猝死的那一周,这个“缝隙”便出现了,被从阳界医院分割而来。

    “知道‘片段’所在时间就好办了,”李雪闻勾起嘴角,“现在的目标,是将时间分割的手段,或者说——具体事件。”

    白灵眨眨眼:“雪闻哥,会是那群纸人的问题吗?比如纸人扎堆住这儿啥的。”

    李雪闻若有所思的点头:“可能。纸人是载体,得阳则阳属,得y则y属,这缝隙从阳界撕裂后,既能和阳界重合,又能和y界重合,倒是个养纸人的好地方。”

    白灵似懂非懂的点头:“那黑手就在这医院咯?”

    “总之在附近,”李雪闻胸有成竹,“咱们从阳界进入缝隙的点,即‘交界点’是这儿,黑手想出去也只能通过那。再者,我怀疑这缝隙的有效覆盖面积只有这栋医院,不然怎么别处全是黑的。”

    “雪闻哥你真木奉,”白灵开心的干起老本行马屁专家,“有你在太好啦。”

    谢一海不高兴了:“那我呢,我虽然没提供理论基础……也提供了实战基础吧?”

    “你是指三拳锤不死一个纸人还得靠我的刀,还是?”

    “你!”

    白灵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和事:“哎呀两个人是双重的力量1 1>2你们都很强反正都比我强太多了我超崇拜你们der!”

    嘿呀现在年轻人真不行,看不懂形势,都这么严峻了还老想着内斗,幸亏我这个专业调解员在这!

    丝毫没意识到刚才瞎g8乱跑就非常不遵守规则!

    可李雪闻的理论,在半小时后破灭了。

    三海口人民医院是很小的老医院,满打满算共四层,三人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路过厕所都试试能不能开,可谓地毯式搜索,硬生生把10分钟的路走成了半小时,但……

    所有的门,都好似与空间紧紧固定在一起,纹丝不动。

    整个医院能推开的门,只有来时的玻璃大门。

    三人回到了空旷昏黑的大厅。

    安静是一种很可怕的氛围,或许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本能:安静代表着周围环境没有生气,蚊虫灭绝,无光无风——危险。

    白灵不安问:“什么生物都没有诶,我也没看到鬼之类,按理说医院应该很多呀?”

    起码谢崇森住的那个,除了能交流的断手君溺亡君,还有很多不能交流的:脑梗君啊、死婴啊这种。

    这儿四处都干干净净的,空白的异常。

    最后,几人决定先出去:没有线索,不代表没危险。

    白灵手里拿着板夹,心不在焉的看:“谢一统,哇,是不是一海哥的兄弟呀,名字好像哦。”

    谢一海也觉得有趣,拿过来看:“我就崇哥一个哥,巧合。”

    两个傻子兴致勃勃的在那围观别人名字,碰见什么建国小明之类还要弱智的笑一会儿,李雪闻无力到想骂娘。

    突然谢一海顿了一下:“等等,舒方毅?好耳熟啊。”

    李雪闻抢过夹子,神色严肃起来:“三十多岁,可能是舒方玲弟弟!所以……舒方玲并非没上过这公交,探病时至少坐过来回两次!”

    白灵不确定的问:“她万一是自己开车来呢?”

    谢一海想起舒方玲递出熊猫烟时的满面r_ou_疼,摇摇头:“市侩的底层小领导,能占便宜肯定就占了。”

    “我们又跑偏了,”李雪闻嘲讽的笑笑,“公交,公交……一切还是出在公交上。”

    说着,他直直走出大门,朝车站走去:“走吧,车要来了。”

    白灵犹豫一下跟上去,李雪闻说话预言似的,三人站在站牌下望着伸手不见五指漆黑道路出神时,尽头突兀闪起刺眼的白色车灯,伴随着黑夜里、乃至整个缝隙空间的唯一声源——

    机械女声伴随血色荧屏的滚动字样:“下一站到站……三≈¥人≈医院,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一阵细腻凉风掠过脚踝,白灵不自在的打个抖。

    昏黑人行道唯一能看清的建筑物,公交站牌下,不知何时涌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身形高大到奇异,脖子极粗,浑身淹没在黑暗中,只是垂着头走进公交站牌下。没有交谈、没有交集,沉默而麻木的静静排成一排。

    李雪闻将手机微弱的锁屏光投去,果不其然,是一群裹在白袍中的“人”。

    “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坐公交吗,”白灵要哭了,“又要打架啊?”

    李雪闻安抚他:“咱们混进去。刚才一开始平安无事,或许是咱们动静太大被发现了。这次咱们上车后都别说话,坐一起。”

    公交车缓缓靠站,前后车门“刷”的打开,吐出车厢内的热气,像张开深渊大口的野兽。

    白灵注意到,车厢内空无人烟,空荡荡的扶手随公交靠站轻轻摇晃着。

    他们跟在沉默上车的“人”群后,整个过程安静到呼吸声都太过粗鲁,纸人脚步看似沉重,实则悄无声息。

    直到坠后的谢一海上车的最后一步,车门猛地“咔咔”作响,关了。

    他吓了一大跳,这种寂静环境中任何声响都让人一惊一乍,他强捂住嘴没出声,蹑手蹑脚跟着前面人走。

    这群人兴许互相认识,也兴许只是按特定“程序”行动,从抬头人开始,顺着公交最后排的座位依次向前坐,整个过程没有交流没有争抢,所以混入“人”群的三人,又正好坐在了第一排。

    第一排四个位置,必须有一个人要和纸人坐,谢一海想要抢这位,却被白灵一把推向了李雪闻。

    “小白!别闹!”李雪闻急了,嘘声喊他,“你过来!”

    白灵死命摇头,双手狠狠抓住座位表示决心:“我不动,你们在一起还能商量对策,再说,我,我也不怕他们,他们能拿我怎样!”

    谢一海抬脚要过来抢人,公交却在这时开动了。

    车身似撞击在什么东西上,剧烈颠簸着,又好似被巨浪冲上高空、坠落,最终死死砸在大地。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撕破的轰隆声让人不禁担心下一秒会不会爆炸。

    白灵死死抓住座位前的扶手,在颠簸中虚吼:“别换了就这么坐!开车了!”

    噪音划破静谧的空间,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十分钟,甚至十五分钟,让人身心疲惫震颤中,白灵逐渐麻木,恍惚,铺天盖地的疲惫席卷而来,从身心散布全身,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不能睡,死撑着眼皮,盯着车窗上蒙版玻璃状的冰霜上一点。

    但不知何时,似绷太久超脱控制的弦,意识还是远离了他。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急切的呼唤声,但那呼唤声却也断断续续,随着淡化的意识消散了。

    醒来时,是被夕阳斜照晒醒的。

    白灵不安的皱眉,翻个身想要避开恼人的夕晒,却一下子靠空,摔倒了地上。

    视线大幅度变幻,他茫然的仔细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陷在了两排公交之前的缝隙。

    ……诶,等等,刚才我不是坐在第一排的吗?

    他完全醒了,一个咸鱼翻身跳起来:“雪闻哥,一海哥!”

    窗外人声熙攘,临近下班的点,无牌小商小贩推着香气腾腾的小推车,大声叫嚷着“里脊夹饼”,“铁板炒饭”,面色疲倦的护士、陪床家属,沙丁罐头般从不宽的大门涌出,在夕阳忧郁的斜照下,一切都那样生气勃勃。

    这里是现实。

    而在车厢最前排,白灵看到了睡的四仰八合的两个人。

    他急忙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你们没事吧?”

    夕阳打在睡的迷茫的二人脸上,能看到金色绒毛,白灵呼唤半天不行,俯下身听呼吸,却是清晰又平稳,才松了口气。他伸手想推醒二人,手却穿透了衣服布料。

    意料之中,却有点怅然若失。

    要自己还活着就好啦,交朋友都不方便呀。

    白灵叹口气,坐回了第二排,静静趴在椅背上,等着二人醒来。

    约莫十几分钟,兄弟二人醒了。

    他们和白灵一样,起初不在状况,愣了一会儿,随即望着窗外熙攘人群,后知后觉:“我靠!做梦?”

    却不是做梦,因为两人均记得清楚发生了什么。

    谢一海朝车厢后看去:“那小孩呢?”

    李雪闻也回头,没找见人,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抄出一把干叶子贴在眼下焚烧了,对上了身后一排座位上垂头丧气的小鬼。

    李雪闻叹口气:“没丢就行。”

    小鬼不知怎的,没ji,ng打采的,鬼灵ji,ng怪的大眼睛垂着,小嘴巴不自觉的撅起,不知道还以为谁抢了他零食呢。

    李雪闻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这幅场景……他见过。他透过夕阳下白灵头发柔软的反光,恍惚的回到了很久之前。

    “雪妹?”一只粗糙大手突然伸出来,在眼前晃了晃,手主人满面担忧,“你没事吧?”

    “没,”李雪闻回过神来,嘲讽的笑笑,“想到一些旧事儿。”

    他话锋一转,站起身摸了摸第二排小孩的头,手穿过一看就很柔软的黑发,触碰到了椅背。

    蜷缩成一团的小孩惊讶的抬头,李雪闻这次找准了位置,像真的摸得到他一般,笑道:“走了弟弟,你想在这破车上过夜啊?”

    “啊,我……”白灵鼻子有点酸,开了几次口,最后只是说,“你们醒啦。”

    劫后余生的短促寒暄后,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貌似……车上少了个人?

    谢一海二话不说冲到驾驶室,空的,肮脏泥泞的大车窗倒映着他惊慌的影子,他翻身冲下车,差点撞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

    那人小声骂了一声“好事之徒”,扭身走了。

    谢一海神色一凛,拉住那人袖子:“什么好事之徒,你说清楚。”

    那人刚要骂,一看谢一海人高马大,怂了,喃喃的说:“你这么急不是凑趣看热闹的?”

    “看热闹?”

    “那不那边儿么,有人摔倒绿化带里,半晌没醒,似乎是个醉汉。”那人努努嘴,谢一海顺着方向看去,一堆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厚厚实实围出一个大圈,似乎是出事了。

    谢一海顾不得道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包围圈,用蛮力扒开一个缺口,向里看去——

    小刘肥胖的身躯,头朝下倒栽在绿化带里,不省人事。

    第31章 特派鬼员大事不妙qaq

    李雪闻和白灵赶下车,挤进人群里时, 医院巡逻小车亮着代表不详的红蓝灯, 已经到达了。

    两个医护人员喊着“让一下”冲进人群, 一个抬身子,一个抬脚,将人放平后急救,可打头人员撑开眼皮一眼, 面色迅速沉了下去。

    两人一鬼坐在急救室外出神。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饶是李雪闻,初次接这种关乎生死的单子,也不由得大脑一片空白。

    在之前,帮人看相、看八字, 帮公司选址、整风水局,李雪闻自诩学识高深, 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可真当接触到了无法单纯用书上理论处理的事儿,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就像自己爱嘲讽的“菜ji”, 手足无措了。

    谢一海心理素质竟比他强一点,他的大手一直握着李雪闻的,温热体温源源不断的从粗糙掌心传到冰冷的那一段。

    “放松,雪妹,”他沉声安慰,“人命天定, 发生这种事……我们无能为力。”

    “但是!”李雪闻痛苦的垂下头, “如果不是咱们要求他再跑一遍公交, 或许,他就不会……”

    白灵看着心里不舒服,他也难过,但却看得开:“雪闻哥,不是这么个理儿,他不信这些神鬼,如果咱们不来调查,这事儿警察按照意外算,这群司机日后还要跑这班车,还是要出事的。”

    李雪闻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谢一海朝担忧的白灵使个眼色,两人起身,走到另一侧去交谈。

    “雪闻他吧,别看整天呲牙咧嘴耀武扬威的,其实心思可细腻呢,”谢一海面色疲倦的点起一支烟,“抱歉,我抽一根。”

    白灵摇头说没事,他不怕呛。

    火星耀眼的跳跃在病房昏沉环境里,白烟冉冉飘散。

    谢一海长叹一口烟:“自从他家出事后,他这敏感的内心,更是加重了十成十。他看着坚强了、若无其事了,实则有多痛苦,谁都看得出来。”

    白灵不由得问:“我一直听你们说‘那事’,究竟是……”

    谢一海看一眼李雪闻,无奈的勾起嘴角,学李雪闻那样小心翼翼的摸摸白灵的头:“好了,我真是憋坏了,给你传递负能量。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好奇,乖,去别地方玩吧。”

    白灵不满的撅着嘴,从他手下绕到另一边,挥拳抗议:“我不小了,我也想知道嘛,雪闻哥看着太可怜了,你说出来我也好劝劝他。”

    “劝劝?”谢一海苦笑一声,“如果劝能让他走出来,让血仇得报,我们何尝不会试呢?”

    谢一海终究闭口不言,白灵隐约能感受到兄弟二人之间,小心而谨慎的互相呵护。

    急救室的灯绿了。

    两个医护人员沉默的走出,抢救无效,小刘心肌梗塞而死。

    他的家人们无法接受这事实,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哭嚎着一头摔倒在地,坚毅的老头子泪奔流不止,惊慌的去扶老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让人唏嘘。

    李雪闻默默从椅子上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走廊。

    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失神与茫然,差点被路过小孩绊倒,磕磕撞撞的出了医院大门。

    “雪闻哥!”白灵急了,甩开小脚丫追上去,“你这样要死要活的是干嘛呀!小刘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还不如怪调他上岗临时调车员的主管呢!”

    这个逻辑其实是很难辩清的。

    小刘死的可惜吗?可惜。

    但因此就不让任何司机配合调查吗?也说不过去。

    所以,李雪闻这根筋,就转不过去了。

    他觉得是自己太弱,是自己无能,没能让小刘全身而出。

    他想,如果是崇哥在会怎样,崇哥会不会一下就破案了,小刘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冤屈。

    白灵小个子腿短,累得不行才赶上李雪闻大长腿:“这账是算在辣ji背后黑手上的!要不是他,也不至于死这么多!我们来破案是做好事的,你不要再自责了!”

    李雪闻脚步顿了顿,终究停了下来。

    或许是看白灵小短腿追的快累死了。

    白灵弯下腰,喘了几口气,还要继续歪理输出,却听李雪闻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说:“你说得对。搞死那个幕后黑手!”

    夕阳打在李雪闻面上,那双浓黑的眸子,荡漾着有些脆弱的水光。

    三人径直打车回公交总站。

    此时天色完全沉了,五环之夜静谧无声,远处建筑物又高又浅的轮廓隐在黑暗,像蛰伏的怪物。

    公交总站亮起了三排巨型吊灯,仍热闹着,各式班次循环进出,鸣哨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算是周围唯一有人气的地方。

    所有人忙碌在手头活上,见三人下了出租,反身上了始发站发出的k132,也只是好奇地瞥一眼,然后麻木的转开视线。

    k132是和k128同年加的班次,前三站有重叠之处。

    司机是个脸晒得黑红的大叔,嘴里嚼着白菜包子,三口并作两口吞了,打起火。

    “你们几个去哪儿啊,”大叔沙哑的大嗓门压过引擎声,“原先没见过你们啊。”

    几个?

    白灵一愣,要说概括人数量,不应当是“你们两个”么,“几个”这个量词多习惯用在三人及以上吧?

    他脑中闪过什么,但不确定,轻声问:“有很多老乘客常做你的车吗?”

    大叔真的回答了。

    他点头:“我的车路线偏,坐的人少。不过正好途径二院宿舍,等会儿下一站上来的全是二院医生、老护士,来来回回就这些人。”

    李雪闻对大叔能看到白灵这点感到诧异,想说什么,白灵却比个“嘘”的姿势,让他忍住。

    白灵透过夜晚黯淡的后视镜,对上大叔疲倦的眼,又说:“k128路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大叔一顿。

    他空闲的手将车窗拉开,从座位下摸出一包烟,半晌儿,劣质烟叶燃烧的味儿逸散,他才说:“你们几个是记者?”

    白灵含糊的点点头:“这事闹的挺大吧,您们司机晚上走不害怕吗?”

    “有什么害怕的?”大叔却答出意料之外的答案,“就是几个闹事的,想讹钱呗,下了车都死外面了还怨公交,害的这几天乘客少了一大半。”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还算宽阔的胸膛前后震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震透胸腔的力度,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您没事吧?”白灵忍不住问,“感冒了?去看看医生吧。”

    大叔摆摆手:“谢谢小兄弟关心,老毛病了,不碍事。咽炎嘛,抽烟抽得咯。”

    李雪闻忍不住开口了:“您有空确实该看看,我这听得不太对劲啊,不像一般咽炎。别是……到肺了。”

    大叔是个爽利人,他哈哈大笑几声:“行,听你们读书人的,过两天轮班儿得空了去看看。这年头哪敢生病啊,进去出来半个月工资没了,这月工资提成又这样少……”

    短暂寒暄中很快到了目的地,下一站路的第二ji,ng神病院。

    这个“第二”,不知什么讲究,全燕京市一共两个ji,ng神病院,一个是这个“第二”,一个是“第三”,在城西,名声不如“第二”的老——总之是没有第一的,据说叫第一的总要出些难以解释的事儿,便全从第二开始叫了。

    许一进大门,便能真实感觉到ji,ng神病院与普通医院的大相径庭。

    空气中弥漫着神经质的硫磺味和消毒水味,很静,偶尔进出的医患均行色匆匆,面色麻木。

    可隐约细听,在远处,又振幅不小的“咚咚”撞击声,和连片的嬉笑打闹声,像幻听,又好似在耳旁叫嚣,隔着医院隔音层,化作不真切的回响。

    灯光常年失修,是压抑的灰黄,灯光上萦绕了一片飞蛾小虫之类,发出嗡嗡的嘶鸣。

    白灵不自在的裹裹外套:“好静……现在不是晚餐点儿吗?怎么没家属来看病送饭啊。”

    “ji,ng神病院大多是长期住院,托管那种,病人多在集体食堂吃饭,”李雪闻故作淡定的推推眼镜,指指墙上地图,“食堂离大厅还挺远,靠近后门了,没动静很……正常。”

    徐天逢给的名片只写了“ji,ng神科主治医师”,没写科室,地图上显示科室分的非常细,封闭区、外放区,其中又分老年区、男区、女区、青少年区,还有几个区比较小,没显示名字。

    李雪闻一个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接了。

    “请问您是……?”

    “刚才调查公交的,”李雪闻开门见山,“我们现在在一楼大厅,请问您有时间吗?”

    徐天逢倒是爽快:“好的。我现在在巡房——小何,你帮我去迎一迎——我让一个护士去领你们了。”

    很快,一个粉色护士服的小个子女孩过了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笑笑:“您们好,我是徐主任科室的小何,跟我来吧。”

    小个子粉脸娇俏,笑容很甜,很会来事的模样,声音柔柔软软的,谢一海不擅长应付女孩子,不知所措起来,差点走路同手同脚,被李雪闻笑得不行。

    可刚轻松下来的氛围,在拐过拐角后,荡然无存——

    通往封闭区女区的沿路,有四五个用钢化玻璃包裹的透明娱乐室。

    在第一个娱乐室里,是并排六个乒乓球台,铺着色彩斑斓的卡通软垫,壁纸是很新的浅淡撞色,只是……

    两个患者衣服凌乱,对着乒乓球台“噼啪”“噼啪”的打球。可她们不拿球拍,用手打,球走的路线诡异扭曲,上不了桌,全在地上摸爬滚打。

    乒乓球哐当哐当砸在地上、墙上、甚至玻璃罩上,发出神经质的重复敲打声,刺耳无比,两个患者却不亦乐乎。

    一个人大力将球向地上砸去,球瞬间弹上天花板,震落在地,又上去,两个患者怪叫着呼号着,发出意义不明的欢呼声。

    而在卡通软垫上,两个老年人用黑色宽带绑在摇椅上,只能小幅度的在摇椅上摇晃。

    一个面容黢黑的老头露出三颗缺了的牙,y森怪笑着:“嘿嘿……嘻嘻嘻……你又漏球了,你又漏球了!”

    “漏球,漏球,傻逼!……嘻嘻嘻!”

    旁边老头摇头晃脑,口斜鼻歪,口水溜了满脖子,发出毫无意义的“呵”,“呵”……

    白灵吓得“啊啊啊”的窜到李雪闻背后,李雪闻一个劲安慰他“不怕”,“出不来”,“这有什么可怕的”,然而自己也面色发白,脚步凌乱。

    走在前面的小何笑笑,很甜的笑容在昏暗走廊,明亮的玻璃照出光线下光怪陆离。

    “不好意思哈,这路规划不合理,我刚来医院也吓得好久不适应呢。”

    第二个娱乐室关着灯,内里大物件轮廓模糊;第三个娱乐室有医生在弹钢琴,很悠扬清净的曲子,若非横竖躺了一地或傻笑或嚎叫的患者的话。

    最后第五个娱乐室不是透明的,面积是之前的两倍,虚掩着门,小何轻轻敲门:“徐主任。”

    “进。”

    却见徐主任背着手背对他们,在他面前,是铁栅栏围住的另一半大屋子,里面活动着很多人。

    仔细看去,里面并排很多课桌,像学校里那种。

    患者们全是女性,有围着桌子吃饭的,也有凑一团不知道干啥的,甚至还有两个面对面拉着手,像在过家家。

    徐天逢转过身:“不好意思啊,晚饭空走不开。封闭区的得在屋里吃。”

    他指指角落:“舒方玲在那。我把她喊出来?”

    顺着方向望去,在角落一池彩色泡沫球里,舒方玲在里面呆滞的蹲坐着。

    她被五颜六色的泡沫球淹没了,只剩脖子在外,不时双手划水一样挣扎着,嘴里仔细听能听到“啊……救我,救我……”的字样。

    李雪闻愣了:“早上见她时还算正常啊?”

    徐天逢叹口气:“她前两日表现很好,通过审批去了外放区,谁料到吃了早饭没看住就跑了。这不又受了刺激,情况更严重了。”

    他没具体点明的“刺激”,不外乎于对话时提出“再跟他们走一趟k128路”。

    李雪闻用手机录了一会儿舒方玲的反应,一群患者吃完饭,好奇的趴在铁栅栏上围观陌生人,像动物园参观猴子的游客,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却发出意味不明的“啊啊”声,十分渗人。

    “你之前说还有一个普通乘客被送来了?他在哪儿?”

    徐天逢貌似早有预料他们要问,又叫来了整理玩具的小何:“你带他们去齐主任那儿,说是我叫的。我这儿还得看一会儿,等会我去找你们。”

    小何麻利的把箱子一放,甜甜的应了一声。

    几人七拐八拐上了楼。

    楼上装潢明显旧了,墙皮剥落出最内里的砖瓦,楼道灯也不时闪一下,带着飞蛾飞行轨迹都片段化了。

    迫近二楼,在一楼下远远听到的撞地声和嬉笑声清晰了起来。

    小何解释到,二楼是青少年区,动静比较大,等会儿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还没落,楼梯口骤然飞出一个白色乒乓球,“咣啷啷”弹跳下楼,又爆发出一震快乐的欢呼声,下了三人一跳。

    小何甜美的面容立刻就变了,双目死瞪,嘴紧抿着,狰狞的面容徒然老了要十岁。她一把从宽松的护士袍中抽出三十厘米长的电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大声怒吼:“死妈东西们玩你妈呢!都给我滚回去!草!”

    白灵没被乒乓球吓到,倒被小护士突如其来的一嗓门吓到不清,冷不丁抖一下:“妈耶,女孩子好恐怖鸭……”

    谢一海深有同感啊:“小老弟你说的很对……”

    大厅里原来是一群从十三四到二十来岁都有的青少年团,病服和一楼蓝灰相间不同,是白灰相间,远远望去白压压一片,十分刺眼。

    被小何电棍警告后,这群青少年团又一股脑朝走廊另一边跑过去了,像离开麦田的蝗虫群,全都欢天喜地的。原来,一楼听到的撞地声,就是这群孩子大幅奔跑的跺地声。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从拐角突然快步过来,清越的嗓子厉声警告:“都给我乖乖的!今晚不想睡地板吧!”

    他一转头瞥到小何和身后人,停顿脚步:“有事?”

    小何说明来意,那人点头:“没问题,跟我来吧。”

    他递来一张名片,唤作齐寒亭,挺有文化的名字。他长得也秀气白净,带点理工科严谨的书卷气,像刚毕业的学生,让人看了心生好感,或许是他这种职业所需要的。

    齐寒亭说,晚饭空的青少年封闭区,有一个小时放风时间,刚才他上了个厕所,没想到就这么乱腾。

    齐寒亭领着三人进了一片铁栅栏围的小单间,这儿明显是老楼区,三层栅栏多少生锈,在接触不良的压抑灯光下,尽头一个小间亮着白炽灯。

    那白炽灯在一片昏黄中格外刺眼,李雪闻皱眉:“您能说说他情况吗?”

    “惧黑、惧门、惧人,”齐寒亭表情平淡,“很标准的抑郁症,加被害妄想、狂躁症。”

    三人在一片光明前停下,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孩,斜靠在3x3小单间唯一的单人床上假寐。他听到了脚步声,竟眼球瞪得突出,一跃而起:“别上来,别上来!”

    被他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李雪闻后退一步:“上哪儿?”

    男孩又笑了:“上车啊!别上车了!要开了——咦嘻!”

    随后,李雪闻又试图问了很多,比如在k128 上看到了什么,可这男孩思绪混乱难以交流,翻来覆去都是什么“别上车”,“开车了”,这几个词,和舒方玲如出一辙,毫无有效信息。

    但旁人听来这是胡言乱语,经历过奇异缝隙一游的三人明白——这男孩,说不定也是从中死里逃生的一员。

    齐寒亭面露些许不耐,频频看表,李雪闻和谢一海对视一眼,提出去办公室聊,不知为何,大学生模样的医生隐约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白灵悄悄凑到李雪闻耳边:“你们先去,我觉得他不对劲,我从这观察一会儿。”

    李雪闻微不可察的点头,低声道:“万事小心,有不对劲赶紧下楼,在一楼等我们。”

    白灵拍拍小胸膛:“交给我啦。”

    白灵的直觉没错。

    待齐寒亭和二兄弟背影消失在拐角的一瞬,疯男孩嘴里的嘟囔就停了。

    他缓缓从瘫痪似的半躺直起身,把耳朵紧贴在墙上,貌似在听脚步声。

    哇,这位兄弟是个新世纪复合型人才,会演戏,会口技,还会反侦查,很有前途啊!

    白灵穿过防护栅栏,坐到疯男孩身边。他注意到,单人床的床单很新,洗的浆白的粗麻布,却隐约有尖指甲刮起的划痕。

    男孩确定脚步声消失不见了,随即——

    “你想问我什么?”

    诶?

    白灵眨眨眼睛,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问我?”

    “不然呢?”男孩清秀面庞笑了,和刚才狰狞流口水的模样大相径庭,“你自己留下来,难道不是要从我这挖东西?”

    “啊,”白灵有点结巴,今天运气该去买彩票的,竟然碰到两个能不借助东西看到他的人,他整理措辞,“你装疯的啊?”

    “是,还是不是?”男孩狡黠的勾起嘴角,“你信一个疯子说自己在装疯吗?”

    白灵卡壳了:“这个……感觉你现在很正常。”

    “‘正常’又是和什么对比出来的呢?现在正常,就代表永久正常么?”男孩反问,“我看得到你这一点正常吗?”

    白灵又卡壳了,老弟你竟然还是个哲学家:“你,你问这个肯定就不正常了,r_ou_眼看鬼这天赋万里挑一吧。”

    男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向后一仰,懒洋洋的靠到墙上:“……就是你们想知道的那样,在公交车上……我遇到了奇异的场景。”

    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单间的白炽灯亮的让人呆久了觉得眼晕,将他面庞照的白亮光洁如鬼魅。

    白灵莫名的打个寒战,他不自在的从床上站起身,坐到十厘米之外的矮凳上。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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