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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溯洄 作者:我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节

    文案

    换攻文。

    受和渣攻学生时代相恋,突破一切阻碍在一起,日子中间要多难过有多难过,对抗家长对抗全世界都挺过来了,可等日子好了,一切顺遂的时候攻出轨了。

    于是受也拍拍屁股去找下家,您好再见您玩蛋去吧!

    正牌攻是个明星小狼狗,奶味十足。

    因为看了渣攻贱受文太生气了,所以在我这里,这个渣攻可能会非常惨,而且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这个大猪蹄子!!!

    受会和小明星在一起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到老的,渣攻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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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临风,林燃,秦州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年少

    (一)

    宁临风看着手里那对戒指,靠着墙点了根烟。

    他忽然想到秦州转学来他们学校的的时候。

    那会儿,宁临风十六岁。

    他高一结束的假期在外头疯玩两个多月,高二开学后就像是被猛然关进笼子的小兽一样很是没ji,ng打采了一阵子。

    九月末还是热,风扇不知疲倦地转着,把桌子上的纸吹得呼啦啦响,却偏偏感觉不到半点吹到人身上。

    赶上下午第一节课,宁临风趴在桌子上,困得眼皮用两根火柴都撑不起来,本来支着头勉强做个听课样子,一听到下课铃,整个人就无脊椎动物似的瘫在了桌子上。

    是这会儿,刘罗锅——他们开学不过两天就飞快地在背后给班主任起好了外号,原本叫刘啰嗦,是因为老头儿一句话总喜欢讲三遍,后来叫着叫着,不知怎么就叫成了刘罗锅,带着秦州走进教室。

    宁临风困得晕了,没怎么听清前面的话,只听最后刘罗锅敲敲讲台,叫了三声他的名字。他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扑腾站起来,下意识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答:“到!”

    全班哄堂大笑。

    在宁临风对着几个关系好的挨个翻过白眼这段时间,刘罗锅便笑眯眯地指着他旁边的位子同秦州说:“你去坐那里吧。”

    秦州答:“谢谢老师。”便一步步往宁临风这走过来。

    秦州真是不像个少年人样子,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往往都是竹节似的拼了命的往上窜个子,因此走路时或多或少人都有点飘,像宁临风这样,要抬手摸摸门框,跳起来去碰走廊上的灯,也不是说就不好,但总让人感觉到少年人身上那股藏都藏不住的青春傻逼气。

    但秦州身上没有这些,他个子高高的一个男孩子,却每走一步都沉稳郑重,就这样一步步走到宁临风身边来。

    宁临风偷着瞄了秦州两眼,觉着这人有点不一样,但不一样在哪,却也说不出来,他想和这人说句话,可刚张开嘴,就听刘罗锅用他特有的慢腔调说:“都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你,宁临风,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又没让你罚站,赶紧把你那桌子收拾收拾,见到新同桌第一天,你就这么表现?我告诉你……”

    这后面的话已经让宁临风自动屏蔽,等班主任走了,他就吊儿郎当转过身,冲着秦州说:“你好啊同学,我叫宁临风,把酒临风的临风。”

    秦州看着他,说:“好名字,豪情万纵,飘洒不拘,适合你。”

    宁临风惯常被人夸,因此并不以此为然,听了便嘿嘿笑,讲起他名字的典故:“嗨,想当年我爸最爱那句古道西风瘦马,所以其实想给我起名叫西风来着,把我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这孩子刚出生,你就盼望着我孙子断肠人在天涯了?”

    秦州一笑,他笑时也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纵情,只是抬一抬嘴角,显得有礼又克制,仿佛是觉着此处该笑,我便笑一笑的样子。

    宁临风手肘便顺势碰碰他手肘,说:“后来你猜怎么着?”

    秦州:“怎么着?”

    宁临风:“后来我爸看西风不行,就退而求其次,说,那就御风,御风行了吧?!”

    秦州摇摇头:“冯虚御风,我猜你爷爷更生气了。”

    宁临风笑道:“可不是,我爷爷一脚把我爸踹出去,大骂,好啊你,我孙子刚出生,你就想让他羽化登仙!反了你了!”

    他学他爷爷那样子,学得惟妙惟肖,周围同学听着,都跟着笑。

    边上有个活泼的女同学开始背诗:“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也不怪你爷爷生气。”女孩子叫做钟灵,声音俏丽,人也水灵灵,她活泼,爱说话,当初高中开学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和班级人混得很熟,因为长得好看,大家也多少都捧着她些,她听到宁临风说这段,接了句诗,问,“那你名字最后是怎么取的?”

    宁临风答:“最后我妈给取的,她说了,我爸就跟‘风’这个字杠上了,那就取个临风,把酒临风。”他说到这,摸摸下巴,有心在漂亮小姑娘面前炫耀一下,在空中做了个特干净利落地拔剑的姿势,四十五度角仰望教室房顶,故意做出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说,“大概我注定是个江湖豪侠吧!”

    女孩子们见他这样,嘻嘻哈哈地笑,男孩子们就大声地切了一声。

    这时数学老师带着教案走了进来,见他们乱糟糟一片,拿教鞭敲了敲黑板,说:“你们后面这干什么呢?宁临风你这是讲相声呢还是演小品呢?学校广播杂志教材和各科卷子都丰富不了你班同学业余生活,非得你亲自出手是吧?”

    这人无完人,他们数学老师身高腿长业务强,脸好有车还有房,如今二十九了还没对象,可全靠他这一张损人的嘴,本名叫张一停,人送外号张一刀,意思是一张嘴,就是给你一刀。

    宁临风立刻站直了,一脸认真模样道:“哪能呢老师,我这给同学讲数学题呢,我都和他们说了,学数学,就要抓紧每一分钟不放松,不然怎么能和我一样,期末一考数学就考满分呢!”

    张一停满脸我就看着你吹牛逼的样子,看他吹完,抖了抖手里一张卷子,冷笑道:“可不是,一般人也不能和你一样,一共abc三个选项,你给我选个d。还在那给我贫,快过来看看您这卷子吧!”

    在全班的哈哈大笑声中,宁临风摸摸头往前走,根本记不清昨天数学都考的什么东西,赶上下午第一节课他困得要死,好像是随便写写就睡着了。

    他一脸认命,垂头丧气上前领了十个手板,老老实实听了三十九分钟数学课。

    在这节课最后一分钟,他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同桌叫什么名字。

    他小声问:“哥们,你叫什么?”

    他前桌听到这句,把椅子往后翘凑过来和他说:“叫秦州,睡傻了吧你,人家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没听见?”

    他前桌叫李瑾,和他一起在校篮球队的队员,学习时候不见人,剩下的地方哪哪都有他。

    宁临风当时确实在睡觉,但这根本不耽误他恼羞成怒,“我问你了?爸爸的事儿子少c,ao心!知道不知道?”

    李瑾:“爸爸关爱你你不懂?”

    宁临风:“我不用你这个数学二十分的不孝子关爱!”

    数学二十分的李瑾:“……”

    李瑾同桌王凡一个没忍住:“噗……”

    下课铃这时打响,张一停面无表情收拾完卷子,指着宁临风,李瑾,还有王凡,“你们三个,给我到办公室来!”

    李瑾小声:“我靠!”

    王凡小声:“你我靠个屁,我最无辜好吧!”

    宁临风小声说王凡:“行了行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像你这种看个吵架都能看笑出来的,绝对是个真小人,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顿了顿,又道,“都是你俩连累我!”

    李瑾≈王凡:???

    秦州:“噗……”

    秦州笑出来,他这个笑,同之前那个便不一样了,眉眼舒展开,睫毛压下来,像是一笔扫下来的水墨画,颜色清淡淡的温柔。

    他笑着说:“我叫秦州。”

    宁临风一愣。

    张一停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道:“宁临风你还不过来?等着我给上个满汉全席一桌菜,还是等着我八抬大轿把你抬过来?”

    宁临风抬脚就往门口跑,挨骂也不忘满嘴跑火车:“老师您这客气了不是?学生敬您重您那还能让您破费呢?满汉全席就算了吧,我看一顿火锅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第2章 包子

    (二)

    宁临风十几岁的时候,同如今完全不一样,他那会儿是个整天都发着光的小傻逼。

    那时候好多喜欢他的女孩子们每天都在反思,我到底是喜欢宁临风的好看优秀,还是喜欢他中二沙雕给我带来的快乐。

    她们常常前一秒还因为宁临风一个三分压哨帅翻全场而嗷嗷尖叫好帅好帅,后一秒就因为这个人跑到场边拿起冰可乐狂摇两下拧开盖子喷一头一脸泡沫而默默缩到人群里降低存在感,满身都是刚刚尖叫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们常常前一秒还在为全校广播通报宁临风同学代表学校在市里又得了什么什么奖而骄傲,后一秒就听到广播点名批评这位同学半夜和室友们跳窗爬水管去网吧打游戏。

    总而言之,那时候喜欢宁临风对女孩子们来说真是刺激的事,因为最耀眼最绚丽的瞬间总是有这人的身影,可最智障最丢脸的故事里,这个男孩子也永不缺席。

    秦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潇洒肆意,大开大合地用画笔在生活这张纸上乱涂,涂得五颜六色多彩绚丽,又不成条理,又闪闪发光。

    又天真,又愚蠢。

    又纯粹,又傻逼。

    他长得虽是个俊秀少年,可有时候因为嘴贫中二又沙雕,便让人看不到他的俊秀,但即使你看不到他的俊秀,你也想看着他,看他一举一动,一跳一笑,看他浑身的旺盛的生命力和青春气,就也忍不住想跟着笑出来。

    和秦州这种面热内冷人面兽心的东西完全不同。

    因为太不同,秦州便忍不住观察他,想知道他每天都做了什么,想知道他哪里有ji,ng力去做这么多事情,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这么……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事可以做呢?

    他看着宁临风有阵子沉迷一本砖头厚的武侠小说,就上课看,下课也看,第二天早晨来上课时眼睛底下乌黑一片,仿佛xi,du。

    秦州心想,今天上课该睡会了吧?

    结果,不可能的。睡是不可能睡的,只能勉勉强强闭眼休息个几分钟,然后打了ji血似的满眼放光继续看。

    秦州上下看看,特别怀疑这人此刻正在进行隐形的头悬梁锥刺股,只要他眼睛稍微离开那小说一会儿,锥子就扎他大腿。

    就这么看着宁临风没日没夜熬了三天,终于在语文课上把小说看完,他忍不住心里都跟着吁了口气,结果一见那人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本差不多厚的。

    秦州定睛一看,刚看完的那本封面上写着“江湖群侠传·第一部”。

    他忍不住,小声问:“一共有几部?”

    宁临风抬头看他一眼,乐了一下,说:“一共五部。”他低下头去,看得津津有味,还说,“你要看吗?我第一部看完了,可以借给你。”

    秦州这辈子不知道武侠小说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上课看小说是什么滋味,他从小就知道,只有努力,不停努力,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才能给他们母子两人更多生活费,才能让母亲过得更好,少流点眼泪。

    他那位父亲是个有钱人,但他只是个私生子。

    私生子就得靠自己努力过活,同这种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是不同的。

    他想到这,心里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宁临风了。

    宁临风花了半个月看完这五部江湖群侠传,第一天看完小说已经凌晨五点多了,为了睡个痛快觉,就干脆直接去食堂买了早饭去教室睡。

    楼底下见灯亮着就挺奇怪的,一上来,看秦州正在看书。

    他问:“这么早啊?”

    秦州温声答:“睡不着了,怕打扰室友,只好来这看书。”他在外人面前总是这样,永远温和有礼,任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因此他一来,就把好多女孩子的目光从宁临风身上拉走。

    不过宁临风根本不知道这事,退一万步,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宁临风哦了一声,又问:“吃了吗?一起吃点?”

    秦州答:“过会儿吃。”

    宁临风三五口把早饭吃完,脑袋往桌子上一搁,就睡着了。

    他见宁临风躺下了,面上的温和就被收回去,先是有点冷冽,过了两秒,又看着书,成了面无表情。

    其实他过会儿也不会去吃。他没钱去吃。

    他母亲为了让他转到这所所谓的贵族学校来已经花光了他父亲给的大部分生活费,剩下的一小部分都塞给了他。

    可是怎么够,根本不够。

    这所学校贵得恨不得连洗手间都镶上金边,他们那几个钱怎么够呢?他算了算,加上周六日他做家教的钱,也只能够他一天吃两顿饭,还是一顿饭有菜,另一顿饭只能吃个馒头那种。

    他已经早就放弃怨天尤人了,如果怨天尤人有用,他那个父亲也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没有用,只有拼命学习,拼命成长才有用。

    秦州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没把自己打磨成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样子,那会儿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整日里折磨着他,把怒火烧起来又压下去,一天来回十几遍,于是这些怒火慢慢都熬成了毒汁,最后都一点点浸透到他那颗心脏里。

    他看着书,发现宁临风睡了十分钟,又忽然不知怎的迷迷糊糊醒过来,问:“你爱吃什么馅的包子?”

    秦州的温和眨眼出现在脸上,有礼地答:“芹菜。”

    宁临风听完,就跟断了电的机器人似的,连个哦也没有,昏睡过去了。

    秦州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把ji,ng神又放到了书上。

    第二天早还是那个时间,宁临风又来了。手里提着两份一样的早餐,一份自己吃,一份放到秦州桌上,笑嘻嘻道:“昨天张一刀课上谢谢帮忙,请你吃早饭,今天如果哪个老师又找我事,你也叫叫我。”

    秦州看着他,温温和说:“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宁临风咬着包子含含糊糊:“不客气不客气,主要我今天还想让你帮忙啊,哪有让你白帮的是吧。”他拍了拍秦州肩膀,一副别多说了的样子,说,“吃吧吃吧,一会儿凉了。”

    宁临风说完也不看他吃,也不管他,又是三两口自己吃完,趴下睡了。

    秦州看了他一会儿,安安静静把那袋子吃的提起来往洗手间走,走到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他便提着那袋子东西狠狠地砸到了地上,ji蛋壳啪地碎了,豆浆流了满地。

    他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狠色收起来,又把那一袋子狼藉的东西提了起来,准备扔到外头不显眼的垃圾箱,拿东西盖住。

    可他眼睛随便一扫,却发现那个摔裂的包子,露出了里面的芹菜陷。

    他愣了一下,握着那个包子,困兽一般在洗手间里停了一会儿,最后面无表情地把这些东西丢到垃圾桶处理了。

    他回去的时候宁临风似乎是睡得不舒服,正在调换姿势,抬眼见他,咕咕哝哝,像是含了块奶糖,问:“干嘛去了你?”

    他便答:“我去外面吃早餐,不然教室里有味道,打扰同学。”

    宁临风听完含糊着叹口气,说:“怪不得我妈一天总说我不长脑子,合着三好学生标兵在这呢。”他说完,又要把软泥似的自己强撑起来,“那我这袋子还放着呢,还不都是包子味儿,我扔了去。”

    秦州轻按住他,把他阻了一下,说:“你睡吧,我去就行。”

    宁临风就笑了一下,正好借坡下驴,一脸的谢他八辈祖宗,趴桌子一秒钟睡着了。

    第3章 考试

    (三)

    秦州就这样看着宁临风,看着他看武侠小说熬夜两周,然后狂睡几天,一个月过去,最后月考非常不负众望地掉到了倒数班级第一。

    并且这家伙因为这一个月屁也没听,考试的时候老师又不让睡觉,他闲着无聊,还在每一张考卷上都献上了自己那说是幼儿园水平都侮辱幼儿园的大作。

    出月考成绩的时候,李瑾转过头来炫耀:“嘿,哥们儿我如今翻身农奴把歌唱,怎么样,数学三十五分,你看看,比上次有没有进步。”他还故意抖了两下,是真觉得值得吹嘘,是真觉得值得显摆一回的样子,和宁临风说,“哎,问你呢?”

    宁临风看看自己手里一笔没答的零分大卷,再看看隔壁秦州的满分大卷,下巴颌点点秦州,“得了得了,您看看人家秦州多少分再显摆行不?你三十五,人家一百五,你说你这显摆得着吗?”

    李瑾嘿嘿一乐,“我跟人家满分自然显摆不着,可我就想气气你这个零分的,你认不认,我就是比你考得高,你认不认?”

    秦州挺谦逊地一笑,把那卷子收了,和李瑾说:“都是运气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有时间的。”

    李瑾一听这话满头都是包,一脸怕了怕了,说:“哎别别别,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我就是从此不睡觉熬夜二十年我也考不到一百五,我这……”他看看宁临风,又翘了个二郎腿,换了个语气,“我这就欺负你旁边那零蛋的呢。”

    宁临风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正好钟灵路过收作业,就俏生生一笑,和李瑾说:“你可得了吧你,人家宁临风也就是一笔不答才给你机会,你看下次考试,你还能不能高他三十五分?”

    说话间马尾在她身后扫了两下,更显出小姑娘的青春漂亮来。

    李瑾哎哟一声:“怎么回回我说宁临风一句你就得帮他出头啊?你是不是就看这小子比我好看?”

    钟灵把他手里作业拿过来,说:“我说得是不是实话你心里没数?上回他零分你高他二十,一直吹到高一结束,这次你这次高他这三十五分,是不是又要吹到高三了?”

    李瑾哈哈笑:“你这句说到我心坎里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到一回吹一年!”

    宁临风听到这,玩笑着冲着钟灵拱拱手,说:“感谢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把作业递过去,郑重说:“我左思右想没什么可报答的,就上交一份真诚的作业吧!”

    钟灵被他逗笑,说:“你就贫,你写完了吗你就交?”

    宁临风冲着她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写啦写啦,我不写谁的也不敢不写您要收的作业不是?”

    钟灵看着他,抿嘴一笑,把秦州作业拿过去往前走去收别人的了。

    秦州对宁临风的印象一直在变,最开始,听这人自己说数学考满分时,他以为宁临风虽然人是贫了点,但读书读得不错。后来这一个月过去,他每天看着这人,上课睡觉,看小说,打篮球,打游戏,肯定是那种混混型选手,全靠家长的钱才在学校里混日子混得如鱼得水。再后来看他正经月考,科科卷子一笔不答,那一串成绩单上这人独树一帜,门门零蛋,就觉得这人是连混都不想混,是典型的叛逆青年。

    可李瑾那话什么意思?

    钟灵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对宁临风的学习成绩的好奇心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就忍不住问:“怎么不答卷子?”

    他问话这会儿,宁临风正靠着椅背,右脚脚踝搭在自己左腿膝盖处,翘了个吊儿郎当的二郎腿,一手灵活地把一支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一手翻教材,也没见他怎么看,翻得倒是快,听旁边人跟他说话,嗯了一声,转笔的手停下来,转头略带迷茫地问:“什么?”

    秦州又问一遍:“我刚刚说,你怎么不答卷子?”

    宁临风听了,特理所当然地答:“不会啊!”他还大言不惭一点不嫌丢人地给秦州解释,“我这一个月你也看见了,这不天天忙着别的事呢吗,哪有空学习啊?”

    秦州:“……”他被这解释堵得说不出来话,沉默了一下。

    宁临风觑着他神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自己把话接过来:“你想说,看个小说也叫正事是吧?”

    秦州略略皱了下眉,他向来是个广泛意义上的好学生,因此不大能理解宁临风的想法,但他想要讨人喜欢的本能还是在让他为宁临风找理由,就说:“也是有很多人在写作方面成才的。”

    宁临风被他绞尽脑汁想为自己解释点什么的样子逗乐了,说:“行了行了,帮我想个理由挺难的是吧,而且我也根本不是那块料啊。我啊,就是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开始读小说了,那就要专注,做任何事都要专注对吧?”

    秦州:……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州想了想,才说:“那一张卷子,再不会,也总不至于一道题都不答不上。除了这个月的新知识,还是有一些基础知识的。”

    宁临风挑了挑嘴角,把那支笔在手里又转一圈,秦州望着他的侧脸,能看到阳光下的侧脸,青春年少,刀削斧凿。

    他听见宁临风说:“要么一无所有,要么全部都要。”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说,“知道也拿不了满分,就干脆一笔不想答了呗。”

    这实在是太有悖于秦州的处世哲学了,他这有限的十六年里,命运一直在告诉他,没有一蹴而就,所有你想拥有的,都要靠你一点一点争取过来,成绩是,生活是,他爸爸对他的感情也是,哪怕每次只有一寸也好,哪怕不圆满也好,总有一天量变成质变。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简单的非黑即白,是与不是,一无所有与全部都要的选择呢?

    没有的,怎么会有呢?

    他一直以为没有的,可是宁临风就是这样选了,不知道是孤注一掷的勇气,还是无比自信的底气,宁临风就是这样选了。

    秦州想,我好像永远不能这样。

    他心里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又羡慕又嫉妒,又觉着有什么在冲撞,又是云雾笼罩一篇迷蒙。

    他问:“那你接下来的考试,难道还要每门课都交白卷吗?”

    宁临风答:“我这个,偶尔还是要学一下习的,这次让你个年级第一,下次等我抢回来。”

    秦州:“这么自信?”

    宁临风装酷耍帅地甩了甩头发,答:“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又说,“哎呀,作为一个新世界的青少年,我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刚从外面买饮料回来的前桌王凡:“你学个屁,我那天在办公室可都听见了,你妈不是说了吗,期中考试再交白卷,她就趁着升旗人全的时候来学校在全校人面前暴揍你一顿。”

    宁临风跳起来要去勾王凡的脖子,吼道:“我靠!你居然把这事说出来了!不是说好不说的吗?我装个逼都不行?”

    王凡边躲边笑:“哪能呢,咱们这高二七班,只有您宁少爷自己能装逼!”

    全班都哈哈大笑。

    这会儿开了窗户,一阵穿堂风过来,把宁临风的书吹得哗啦啦响,秦州望着用自己双手双脚把王凡锁死的宁临风,不自觉也跟着轻轻一笑。

    第4章 早餐与小饼干

    (四)

    宁临风说要学习,果然就开始学习,第二天早早到了教室,毫不意外地看秦州正在看书,两人打了招呼,他就把手里的两份早餐递一份到秦州桌子上,口中特不在意地说:“顺手的,不用谢我。”

    秦州接过来,还是说了谢谢,他没吃,准备像前阵子那样一会丢到外面的垃圾桶,但今天他接了早餐宁临风却看着他,说:“出来啊,还坐着干什么,走走走。”

    秦州愣了一下,问:“去哪里?”

    宁临风:“你不说在班里吃包子有味道打扰同学吗?咱们到走廊去,赶紧吃完赶紧回来学习,光y似箭日月如梭呢,你这一犹豫,宇宙深处不知道哪个小行星又和另一个撞上了,赶紧的赶紧的。”

    秦州不得不去。

    两人到了走廊,宁临风一手豆浆一手包子,靠着窗户往远处看风景,天蓝的过分,太早了,没什么人,往远处看是街道与白云。

    宁临风没话找话,说:“天真好啊。”

    秦州点点头,答:“天气是不错。”他没理由再不吃,便只能忍着他那薄如纸片又比天高的自尊心,不得不吃。他轻轻拧了下眉头,又有意识地自己散开,慢慢吃着早餐。

    有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觉得你干不了,但要是真迈出了第一步,那往后也没什么走不下去的。

    他正吃着,听宁临风突然笑了一下。

    秦州停下来,问:“怎么了?”

    宁临风摇摇头,只是说:“你往远看,高大的树木犹如砂砾,行人好像蚂蚁。”他望着秦州,说“这告诉我们什么呢?”

    然后不等秦州说话,又自己回答:“这告诉我们一个人站得太高了,就看什么就都看不真切了。”

    秦州往远方望着,树木倒是有很多,但是根本不像砂砾,完全看不到行人,也没有蚂蚁,而且两句话好像也没什么关联,他思索着,谨慎地问:“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宁临风表情一派沉重地吸了口豆浆,好像即将要开始和他倾吐心扉似的,秦州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然后听这人说:

    “没事,我就是看今天天气好,想装个逼。”

    秦州:……

    宁临风:“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州又有点气,又觉得好笑,倒是把刚才吃早饭那点堵心都给忘到脑后了。

    他们吃过早饭便回教室一起看书。

    秦州除了看教材,还会看各种各样的课外书,关于经济金融的,只要有用的,他都看。

    宁临风就翘着二郎腿一边转笔一边翻物理教材,翻几页,往纸上写几个字,哗啦哗啦一早晨,就把他们这一个月学得都给翻完了。

    翻完就去看练习册上的题,有的算一算,有的不怎么算,看到最后一道题,就用自己手肘碰碰秦州,说:“哎,我记得这个题你那天用了三个解法来着,你把思路给我说说行吗?”

    秦州说了两句,宁临风就明白了。秦州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他平时给别人讲题,都是掰开了揉碎了一个小点都不敢落下,因为他知道,他的那种思路和直觉,别人理解不了。

    但他们两个在一起,却是一来一回,有来有往,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天体运动,聊到相对论,聊到广袤宇宙。

    一直聊到他们班主任刘罗锅进教室上第一节课还意犹未尽。

    刘罗锅一进门就盯上了眉飞色舞的宁临风,没办法,交白卷,不好好考试,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呢?

    刘罗锅慢悠悠道:“有些同学啊,脸皮厚得简直像城墙,考试考零蛋不说,还丝毫没有悔意,企图把同桌一起拉入讲小话的深渊,羞不羞耻啊,羞耻,真是羞耻!”

    虽然没点名,但全班同学都知道说的是谁。

    宁临风自己也知道,于是他对着刘罗锅一脸诚恳,小ji啄米狂点头,顺便还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被自动禁言,然后一脸乖巧地翻开了语文书,立在桌面上和老师装乖。

    这时候,秦州用手指碰碰他。

    宁临风手肘怼他一下,没说话。

    秦州又碰碰他。

    宁临风又怼他,没说话。

    秦州还碰他。

    宁临风就一脸恼羞成怒,举手和刘罗锅告状,“报告老师,你看我旁边这个人,他一直用手指推我,是他先和我说话的!”

    秦州:“……”

    秦州在老师同学眼里是绝对的完美学生,因此老师根本不理他,反而很慈祥地看向秦州,说:“秦州同学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秦州冷静地答:“我想提醒一下宁临风同学,你的语文书拿倒了。”

    全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临风:“!!!”

    宁临风的脸刷的红了。

    他难得终于要了次脸,两节课把头埋在桌子上半句话没说。大课间也不出去打球了,就趴着不动。

    趴得人都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冰,他一个激灵醒过来,见秦州笑眯眯一手提着一瓶饮料,另一手是一袋小饼干。

    秦州把东西放在桌子他上,问:“还生气呢?”

    宁临风:“我没生气!”

    秦州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在生气了。我妈妈说了,男孩子说没生气的时候,那就是在生气。”

    宁临风:“喂!是女孩子吧,原话应该是女孩子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州看他此刻情态,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这个人长了双漂亮的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将眼尾压得向下,这样看人就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色厉内荏又可怜无辜。

    秦州于是像是摸小动物那样拍拍他的背,笑着说:“总之都是我不对,给你买小饼干赔礼,前阵子看你总吃这个,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宁临风瞪他一眼,也没客气,自顾自把饼干袋子拆开,一边往嘴里塞饼干一边絮叨:“我靠搞得我像是发脾气的小姑娘似的,就你大度,就你宽容,就你不和我一般见识咯。早晨那种也太丢脸了吧,我一个这么不要脸的人都受不了了……我靠你笑什么笑!”

    秦州:“你把最后那句再说一遍?”

    宁临风:“我一个这么不要脸的人……喂!你这个人思想有问题啊你,你是不是来和我道歉的?!”

    秦州忍住笑,点点头:“我是,我是。”

    宁临风把饼干盒子推过去,一脸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说:“喏,你也吃。”

    秦州摇摇头,说:“我不吃,你吃吧。”本来就是为了还他个早饭钱,就这么吃了算怎么回事?这盒饼干吃进去秦州三顿菜,接下来的三天他都只能啃馒头。

    宁临风自己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又往他那推了推,“哎你怎么和小姑娘似的,怎么着,还得我喂你啊?快点快点,吃了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以后作业什么的给我抄抄。”

    秦州无奈,只好拿了一块,说:“怎么,用我的饼干,送我人情?而且你平时……”他本来想说作业抄都懒得抄,但顿了一下,改成了,“你平时不都是直接不交吗?”

    宁临风嘿嘿笑,“我之前那是懒得应付,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颇有些苦恼的叹口气,“你没听那天王凡说么,我这个月表现再不好,我妈就要来学校大庭广众之下揍我了。”

    第5章 家长会与篮球赛

    (五)

    后来宁临风他妈李女士果然是没揍成他,不仅没揍成,因为他期中考试从年级倒数第一一跃冲到正数第一,来了个绝地大翻盘,还特别风光的来参加了个家长会。

    还没去班级开集体家长会,先驾轻就熟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到了熟悉的场景——各科老师就等着他妈妈似的挨着个的告状。

    看着他妈妈把宁临风拉进来拧了一顿耳朵又罚了零用钱,全体办公室老师简直是开开心心过大年。

    宁临风龇牙咧嘴跟着李女士从办公室出来,嘴里还在嘟囔:“这都些什么老师,怎么这么不爱护学生的,看我受苦这么开心。我难道还不够优秀吗?天啊,到底要我怎样,我还不够优秀吗?”

    李女士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冷笑一声:“你之所以那么优秀,自己难道不应该找找原因吗?”

    宁临风立刻接上这话茬,一边狗腿一边啪啪鼓掌道:“那肯定是因为我有个这么优秀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啊,都是我妈生得好!”

    李女士脸上露出个笑,跟着进了他们教室,然后在乱哄哄教室里一眼就见到了秦州和坐在秦州座位上的女人。

    她问:“你坐哪里?”

    宁临风指指秦州,答:“喏,你儿子个高,前面装不下,坐最后一排。”他眼神往后看过去,因此看到了秦州身边坐的女人。

    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与c,ao劳在她面上清晰可见,可很轻易的能看出来她年轻时的美好模样,她面色有些苍白消瘦,看起来身体并不太好,眼神也不知怎的,总是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苦意。

    她穿得朴素,人却体面。就安安静静坐在那,翻一翻秦州的书,偶尔问两句话,模样与秦州依稀有几分神似样子,最像的却是那股温和气质。

    李女士走过去,她甚至和那女人说话都放轻了声音,说:“您好,请问是秦州妈妈吗?”

    女人便站起来和她握手,答:“是临风妈妈吧,您好,感谢临风和同学们照顾秦州。”

    李女士揭起儿子短一点不含糊:“宁临风能照顾别人什么,还不都是别人照顾他,十六七岁男孩子了,还是什么事都不懂,整天就知道傻玩,以后可怎么办哦。”

    家长说起话来,他们两个男孩子除了打招呼之外,也参与不上什么话题,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秦州在他妈妈面前,更不一样,除了温和,谦恭与谨慎,还有一点依恋,紧绷与郑重。

    宁临风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州的妈妈,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在后来的日子里,宁临风和秦州的事被撞破以后,宁临风全家翻了天,秦州那个所谓的爸爸都怒不可遏的时候,只有这个女人,仍旧是温温和和看着他们,在两个人带着淋漓大雨满身狼藉回家的时候,和他们说,先去洗澡,我给你们准备了饭菜。

    也是这个女人,身体每况愈下,在医院拖日子的时候,特意单独把宁临风叫到了医院,和他说:“秦州这个人,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非常偏激,这么多年他为了不让我c,ao心,什么都做的那么好,性格也装的那么好,我眼见着他都走到了钢丝上摇摇欲坠的时候,是你把他拉回了人间,所以我很感激你。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眼见着没几天……”

    那时候宁临风难过地说:“妈,您别这么说。”

    女人却笑着拍拍他的手背,说:“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没几天了也没什么,我在这世上受的苦那么多,走了也是痛快。”她的神色落寞下来,说,“我只是盼着你们两个往后好好在一起。要知道,相爱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而相守,又有多么难。人的一生,实在是太长了,长的你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也许就发生在明天。”

    那时候的宁临风不明白,也不信,他满心都是我们俩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往后的太平日子,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高二的宁临风更不明白,因为他和秦州的事情,还不算是完全开始。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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