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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撩个长工当老攻 作者:肥桂

    第11节

    “二位爷……不是田德桂派过来……杀我的?”

    “哼。”薛照青从喉间轻哼一声:“那姓田的想要指使我们,怕还没有那个本事!”

    田德康看的仔细,提及田德桂时这二人脸上的轻蔑与不屑不像是装的,若这二人不是田德桂一伙的,难不成也是和他有仇的?

    “小的……多嘴问一句……,二位爷可也是找田德桂算账的?”

    薛照青闻言,听出一些猫腻:“也?怎么,要找他算账的很多么?”

    “的确,现今在灵水县,只要一提到田德桂的名字,不少富庶之家都要纷纷唾骂,要杀他的也不是没有,田德桂现在压根不敢回去灵水县,也不敢让老家的人知道他在哪里,不然被人寻上门来,不是打死也得闹上好一阵子。”

    “那你是怎么找上他的?”

    “他得罪的都是县里或者村上有钱的人家,我们这一帮从小跟他玩到大的同族,都和他无冤无仇,他在三原县发达了,我们寻过来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照你这么说,你们二人应该没有冤仇才对,那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是来杀你的?”薛照青一语中的,一下找到了田德康话里的漏洞。

    “这……。”田德康眼珠四下乱瞄,吞吞吐吐。

    薛照青见状,微微松了松牵狗的绳子,小白龇着牙一步向前,离田德康只有一臂距离,狗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田德康吓得浑身哆嗦,连声嚎道:“我说,我说。”

    薛照青见状才把小白牵了回来,田德康缩成一团继续说:“田德桂小的时候,他家里的年景尚且不错,他爹觉着自家的儿子是个读书的料子,就请了乡里的老秀才先生手把手的教他习字作画,可那个时候田德桂对背书考功名不感兴趣,却喜欢临摹各种各样的字帖,长久下来,那些名家的字帖都被他学的有□□分相似。可是考了几回功名却什么都没考上。后来他爹死了,田德桂小时候光学写字了,地里的活什么都不会,而且去西安府考试的那几年,还跟城里的公子哥儿学会赌了,他那个家没几年就让他给败了个干净。于是他为了有钱过活,就自己临摹城里名家的字帖,拿回灵水县还有我们田家庄卖给那些稍微有钱的地主或者乡绅。”

    “后来呢?被他们发现了?可只是假字假画而已,就算被骗了钱财,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啊。”

    “单单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坏就坏在,他当时把一副假字卖给了灵水有名爱面子的李财主家,李财主大字不认几个,可仗着有钱,硬往文人雅士上凑,得了这副字之后,立刻请了人来观摩,来观摩的人里有识得货的,一眼就看出这是假的。当场拆穿之后,把李财主s_ao的够呛,那天晚上,李财主就活活被这事儿给气死了,李财主的儿子是灵水有名的恶霸,见老爹被一副假字给气死了,赌咒发誓说但凡找到田德桂的影子,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就因为这,田德桂才不敢回家,也不敢轻易泄了行踪。”

    “你不是说他临摹名家字画很厉害么?为什么又会被人拆穿?”

    “他厉害归厉害,可听说他临摹的字,最多只是个形似,真正懂行的人,多看上几眼也就能分辨的出。”

    语毕,薛照青细细揣摩着,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田德桂应该就是用了这个方法拿他写的家书当成字帖,写下来那封所谓与东林党人同流合污信件。只是有一件事情他不明白,爹自小看他读书,就算田德桂学的再像,只要细细看上几遍,应该就可以分辨的出啊?

    “青儿,有没有可能,薛老爷压根就没来得及细看,就晕倒了?”牛耿在一旁提及一句。

    “嗯……的确,爹事前喝下这么些心浮气躁的药,姨娘他们也是想逼的他病倒,当时肯定是怎么来的凶险怎么说,那种情况下,爹肯定不会细看,如果这封信还没有被销毁,只要让富叔看了,便一定能认得出这不是我的笔迹!”

    牛耿点头应道,此时事情已经大明,田德康拿此事要挟田德桂不成反被打,窝在这破茅屋里肯定也是想找机会再次威胁他,这人虽然行为鄙陋,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人证,牛耿看看薛照青,向田德康蜷缩的地方努努嘴,薛照青心下明白,张口问道:“你眼下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你继续去威胁田德桂,看他哪天会不会真正找人来收拾你,第二,几日之后,你随我二人走,在众人面前指认他会这临摹字帖的本事。”

    “爷……可还有第三条路?”田德康哭丧着脸问道。

    “也不是没有,我二人出去,留你和这黑狗同处一屋,若是你能撑得住一个时辰,我两给你钱财,送你出三原县,此后再不纠缠,怎么样?”

    “罢了,罢了,我选第二条路……。”

    二人相视一笑,留了些吃饭的钱财给田德康,让他这几日不至于饿死,牵起小白回了客栈。

    第55章

    刚进客房的门,薛照青忙不迭的倒了两杯水给自己灌了下去,一天下来,先是扮鬼再是追人,又是好一通盘问,他瘦弱的身子早已经快要透支了。中午吃下去的那点泡馍早就不够了,牛耿见状,急火火的又叫小二哥送酒菜上来。

    “青儿,这一天累的够呛,吃点东西,你快睡吧。”回来时候夜色已经淡起,牛耿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薛照青,坐在一边,心疼的说道。

    “牛耿哥,我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薛照青扶额,太阳x,ue一侧一突一突跳个不停。

    “爷,吃的上来了。”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牛耿接了酒菜放在桌上,薛照青却也不动筷子,似乎食欲不高。

    “你好歹吃一点,哪能这么熬下去。”牛耿拿筷子拨了一些ji蛋羹放在薛照青面前的小碗里,薛照青拿起勺子,好赖吃了几口下去。

    “牛耿哥,我担心我爹。”忙了一天,虽说收获不菲,可薛照青却越来越害怕,姨娘已想到用药物害他病倒,那得到田契、地契、房契之后,能留住他性命的可能性便不大了。还有那田德桂,既是这么一个爱财如命的主,面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病人,谁知道他能起什么邪狞的心思。

    “青儿,你先别急哩,咱手上有了姜郎中的信,又有了田德康做人证,想揭穿他们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我这几天心慌的难受,总是觉着我爹要出事儿,牛耿哥……”薛照青咬咬嘴唇:“我们去找富叔吧。”

    “找大管家?”

    “嗯,富叔是家里除了我爹之外唯一知道田契、地契、房契放在哪里的人,而且若是照文想要拿到家里继承权,那必须要我家旁系的叔伯到祠堂见证,同意了之后,才算是真正当了这个家,否则,即使有了这管地管家的权利,族人不认,也算不得真正当家的。”

    “所以,你去找大管家,是想和他商议如何应对二夫人她们?”

    “嗯,如今我们手上已经有了有力的证据,若在这个时候能得到宅子内的人助我们一臂之力,最好是能找到田德桂模仿我的笔迹写下的那封信,到时候一击即中,便能一举把这群人赶出我家!”

    “好,青儿!你若想今夜去找富叔,我便陪你同去,只是你先把这些东西吃了,不然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说罢,牛耿又撕了一个ji腿递到薛照青面前,薛照青凤眼微挑,嘴角挂上一丝笑意,一边大口吃饱了眼前的饭菜,一边喂饱了趴在脚边巴巴看着他的小白。差小二收了残余之后,二人先吹灭了屋内的蜡烛,摆出一副已经休息的假象,待打更的刚刚敲过亥时的更时,牛耿便携着换了一身黑衣的薛照青从二楼窗户上翻了出来,只留小白一条狗守着那间屋子。

    二人穿过巷子,来到薛家后院处,从那堵矮墙翻进院子之后,径直向薛府前院走去。薛富在宅子里单有一处厢房,位置离小厮住的通铺不远,牛耿久居后院,并不甚了解前院构造,便由薛照青带路,一路躲着巡夜的小厮,来到了薛富厢房门前。

    薛富在薛家服侍了两代主子,地位相较于普通的仆从要高出一大截子,他有单独的厢房不说,晚上休息时还有单独的小厮伺候。薛照青一路过来时还在担心如何应对这守在薛富门前的小厮,可真正走过来之后才发现,这不大不小的厢房门口,半个鬼影都见不到。

    薛照青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管,他和牛耿分立在厢房门口,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薛照青轻轻抬起手,微微叩了三声门。

    内里并无人应声,屋子里也是漆黑一片。

    薛照青又叩下了三声。紧接着便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可入耳仍然是一片寂静,好似这屋子里不曾住人一般。

    “青儿,难不成大管家这会儿不在屋内?”牛耿轻声说道。

    “若我父亲身体安康,在书房看账晚了倒是有这种可能,可他现在病倒,富叔这个点儿了,还能去到哪里。”

    薛照青不明所以,然而,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那厢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忽然自己开了,还未等二人看清门里的情景,一道亮银色的寒光闪来,直冲薛照青招呼着!

    牛耿心中暗呼不好,他在军中这几个月以来,对各种刀剑棍木奉已悉数了解,那道寒光分明就是异常锋利的长剑才能发的出来的。霎时,牛耿想也没有多想,直接拿了自己的r_ou_身,堪堪挡在了薛照青的面前。

    那锋利的剑气仿若嗜血的魔,直冲牛耿的喉咙冲去,牛耿禁不住闭上了眼睛,两只手在身后狠狠的护住了薛照青。

    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随着剑气而来,牛耿只觉着一股寒气留在自己的咽喉之处,却尚未有往前冲的意图,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是……牛耿?!”

    牛耿睁开眼睛,眼前持剑挥来之人竟是老当益壮的大管家!

    薛富赶紧收了长剑,一个大步冲到牛耿面前,见他身后还有人影,却一时之间管不了这么多,直拉着二人往屋内冲去。

    拿门栓堵上了厢房大门之后,薛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点上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放在厢房入口处的八仙桌上,那灯光昏暗,只寥寥照亮了这桌子四周巴掌大的地方。

    “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薛富并未留心和牛耿一同进来的那人,灯光昏暗,那人自进屋之后便躲在牛耿身后,他也并未在意,只看着牛耿问话。

    “说来话长哩,大管家。”

    “你娘身子还好么?”

    “……我娘,走哩……。”牛耿低声道。

    “……哎……”薛富叹气:“这才一年不到,怎就到了这副田地。”这话无奈无比,牛耿见惯了薛富一板一眼的样子,何曾见过他如此,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看着,发现这大半年前还相当健朗的大管家,憔悴了不少不说,脸上竟是一片灰暗,一点儿红润都没有了。

    “大管家,容我问一句,您刚才持剑相向,是为何?”

    “别提了,不是对你们,薛家这几个月不太平啊,我以为是有人冲着我来,谁知竟是你们,好在收剑收的快,不然真要误伤了,哎,你身后的那位朋友如何?没有被我伤到吧。”薛富一边说着一边往牛耿身后看去。

    薛照青闻言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出了y影之中,他借着灯光看着薛富那张越来越惊讶的脸,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富叔,是我。”

    “大少爷!!!”薛富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冲上去紧紧的拽着薛照青的胳膊,那力气太大,简直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人应有的样子,他双眼圆瞪,鼻侧不受控制的鼓扇着,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看了薛照青好多遍,似乎不敢相信薛照青能出现在这里。

    “您……,老奴……老奴就知道您没有死!”许久,薛富才哑着嗓子嘶吼出了这么一句,牛耿和薛照青见薛富这么激动,急忙安慰着,好不容易薛富的情绪才微微安稳了一些。可仍却拉着薛照青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富叔,刚才我在门外敲门,你为何忽然持剑而出?”薛照青问道。

    “我这也是为了自保……,大少爷,这几个月以来,老爷病倒之后,二夫人和姓田那无赖在家里横行无忌,这些时日更是多次逼我交出田契地契和房契,我并不多理他们,每日尽心伺候老爷汤药。只是一个多月之前,我常常早上起来就会看到一些死兔子死狗死老鼠一类的东西丢在我厢房门口。我知道他们见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我年轻的时候也练过一些把式,于是便持剑而歇,刚刚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他们欲行不轨,所以我便冲了出来,好在……没有伤了少爷。”

    “我记得您从前厢房门口有小厮伺候,怎么现在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了?”

    “自打门口见了这些死物之后,我就知道从前伺候的小厮已经被他们收买了,我便什么人都不要贴身伺候,省着那一日再害了自己的性命。”

    “富叔,我爹最近身体如何?”

    “哎。依然是口不能言,身不能立。喝了这么多汤药下去,却一点好转都没有。”

    “富叔,以后这汤药别给我爹喝了,我和牛耿已经打探到,这药并非医我爹的良方,可能是他们那几个人动过手脚的方子。”

    “什么?!”薛富脸上大惊:“二夫人,难道竟要害老爷与死地?!这蛇蝎妇人,我原以为她只是想保二少爷继承家产,没想到她竟要谋害亲夫!”

    “富叔,您老先别激动,眼下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看着他们这样祸害我薛家下去。”

    “是,大少爷您一旦回来,论长幼尊卑,如何都轮不到二少爷了。只是大少爷,这几个月以来,您都到哪里去了,老奴悄悄派去寻你的人,半点您的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我这些时日,过的也不安生……。”薛照青低声说着,慢慢把这些时日在外的遭遇一一说给了薛富听。

    第56章

    一番讲述下来,薛富一张老脸已经变的铁青:“如此看来,这两个人想要谋求薛家掌权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边趁着大少爷不在家中,撺掇是非,一边又趁着东林党的事情给大少爷扣着帽子。这些年来,我一直觉着二夫人温和谦卑,真没想到,她还有如此谋略计策。”

    “富叔,我初春去到西安府之后,也是月月往家中寄回家书,却一直未收到回信,会不会也是她们私藏了?”

    “应该是了,大少爷您走后的这几个月里,老爷只收到过你一封家书,还是您刚走的第一个月,现在想想,那时,二夫人借口说我内院事务繁忙,想帮忙分担一些,于是分担走了收寄信件这一块的事物,原来用意就在这里。”

    “那爹……也的确有给我回信?”

    “大少爷,您走时和老爷虽有……,可父子哪里存着隔夜的仇,老爷月月写信与你,却也是没有回应,他本就心里焦急,以为你在外出了什么事情,再加上姓田的从中作怪,他这才一下病倒了。”

    “哎,终究是我不孝!”薛照青心里几乎快要懊悔到了极点。

    “大少爷,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老爷只盼你平安,不会因着这些事情真正怨你。”薛富宽慰道:“事到如今,大少爷您可有良策,如何面对现下的局面?”

    “我和牛耿已经拿到了姜郎中亲笔写下认罪的书信,也找到了田德桂的同乡能证明他会临摹他人笔迹的本事,现在,若是能找到当时田德桂模仿我的笔迹写下的那封信,那便是人证物证都有了。富叔,您可知道这封信有没有被销毁?”薛照青问道。

    “这……,大少爷,容老奴细细想一下。”薛富的脸印在昏暗的光影下显着有些斑驳不清,这几个月以来,他由于被二夫人几人排挤,除了伺候老爷汤药,已经不能接近正厅前后太久,可那封信,他分明在哪里见过……。

    “我想起来了!”薛富轻拍桌子,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我去伺候老爷汤药的时候,偶尔听到二夫人和田德桂说要藏好那封信,日后若有薛家支脉叔伯提出大少爷的名字,那封信还得拿出来镇镇场子。”

    “太好了!只要没有被销毁就好!”

    “可大少爷,小小的一封信,太容易藏匿了,若是田德桂整日贴身带着这封信,又怎么拿到呢?”

    “若是爹刚病倒的时候,按照田德桂和姨娘的性子,肯定把这封信贴身藏着,生怕什么人偷去,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胆子宣布我已经死了,便是他们觉着这薛家已经几乎悉数落到了他们手里,自然不再会像从前那样日日防备。而且,信件本来就是容易磨损的东西,整天贴身带着,若沾染上一些汗液之类的东西,更容易污浊,所以这信估计是被他藏在书房或者卧房一类隐秘的地方了。”薛照青条条句句分析的很是在理。

    “那大少爷,你们是想去到田德桂的住处去查?”

    “他的住处,姨娘的住处,还有书房我都要去找,富叔,您可有办法把我带到前厅去?”

    薛富想了一想,继续说道:“带到前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少爷您可以稍稍乔装一下,办成小厮或者来家里帮忙的伙计,只是老奴怕这么贸然进去,万一被人发现,少爷您要受皮r_ou_之苦啊。”

    “我跟着一起去!”牛耿一听急了,忙着就要跟着。

    “不成,你常年在薛府干活,虽然少在前院走动,可你身形如此高大,太引人注意了。若你跟着去了,只怕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薛富劝道。

    “可只留青儿……大少爷一个人去那边,万一除了危险,怎么办?!”牛耿急火火的,差点说错了话。

    薛富也是犹豫,薛照青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这么贸然过去,真出了事情,他就更没有办法跟薛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这边薛照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拎了一下手里能用的资源还有需要得到的事情,忽然计从心来。

    “富叔,牛耿哥,你们先别急,我想起一个办法,可能有用……。”昏黄的小屋里,薛照青与二人窃声低语,语毕,二人虽仍有犹豫,却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

    三日之后,三原县薛府传出一道消息,满城寻着能看家护院的好狗,若真是良犬,无论价格多少,府里都愿意采买,一时之间,薛府门口熙熙攘攘,尽然全是牵着自家狗子前来应征的。

    薛府旁边来来往往围观的人也不少,一边看着一条一条或大或小或灵动或温和的狗子进进出出,一边在旁边低声议论着。

    “薛家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狗?还非得是要能看家护院的狗?”

    “这都猜不出来?闹鬼了呗,他家大少爷克死异乡,肯定心有不甘,怎会不回祖宅看看?”

    “不可能吧,薛家祠堂里不是还供着他家的列祖列宗,要真是他家大少爷的魂魄回来了,也不敢在祖宗面前造次哩。”

    “听说是家里丢东西哩,要找狗护院。”

    “净瞎胡说,丢东西不会报官么?找狗作甚?”

    “谁知道丢的是啥么?薛老爷一病,薛家跟盘散沙似的,二少爷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他娘是个女人不说,还是个偏房。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当了家,还不得趁着薛家的钱财搜罗些好东西。指不定是那闺房里,嘿嘿嘿。”

    “你瞅瞅你那猥琐的样儿,这全都是你瞎琢磨的吧,我可是听说薛家要狗是因为薛二少爷在妓院里跟人起了冲突,纵容小厮打了旁人,那人威胁要他的命,他害怕才要狗护身呢。”

    “去去去,哪儿跟哪儿啊。你就瞎说吧。”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各种风言风语悉数用上。薛富站在薛府门口,也不管这外围的喧哗,只细心挑选着送来的狗。

    终于,在看到一条黑亮大犬之时,薛富紧绷的面皮上才稍稍松快一些。

    “这狗是个什么来头?”来人一身棕色粗麻衣服,裤腿上补丁落着补丁,头发杂乱不堪,像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枯草一样。脸色极其灰败,如同将死之人,眉间有一颗痦子,黑大异常,整个脸看起来都丑陋无比。

    “这是我在山里寻来的猎犬,好不容易驯服而来,平时在山中可以活脱脱咬死一头狼,看家护院更是不在话下。”

    “哦?”薛富脸上略带嘲讽之意:“真如你说的这么好?”

    “大爷不信的话,可以试一下。”

    “护院的狗除了凶猛之外,还得识人,若是只知道凶猛,不会识人,疯起来连家主都咬,那就连一条蠢狗都不如,这狗如你所说凶悍异常,只是这识人的本事如何?你可没有说过。”

    “大爷,话说再多都多余,您但凡让我的狗试试便知。”来人似乎对自家狗子的性情异常了解,说话十分自信。

    薛富闻言,说道:“好,你先牵着狗跟我进来。”说罢,附身到一个小厮那边低声说了什么,紧接着带着一人一狗来到了薛府的花园之中。

    还没等上一会儿,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进来了:“选狗这么小的事情,还需要田爷我亲自过来,养你们这群人是当米虫的么?!”说着,田德桂一脚踢翻了正乖乖给自己带路的小厮。

    薛富知道这厮是在指桑骂槐,也不和他计较,恭敬的行个半礼说道:“舅爷,今日二夫人房里贴身衣物多有遗失,盘问过了家中所有小厮伙计都毫无结果,若不再给二夫人好好挑个护院的狗,那贼人胆子越发大起来的话,怕下次再丢的就不仅仅是衣物这么简单了。”

    田德桂嘴里又嘟囔了两句,虽早就看不惯这倔脾气冷面容的大管家,可三契在他手里,也不能这么就跟他翻脸,只得作势回了个礼说:“大管家思虑周全,如今叫我过来,是寻着名犬了?”

    “就是眼前这一只。”薛富往花园之内一指,田德桂低头一看,眼前这条狗通体黑色,一丝杂毛都没有,皮毛黑亮异常,一双圆眼里满是ji,ng明,微微露出的獠牙在狗嘴边前后磨动着,看上去便让人有些打怵。

    “这狗看上去很是凶狠啊,看家护院应该没有问题,大管家挑的不错。”田德桂原想三两句大发了便回去喝酒,没成想薛富一句话又把他拉了回来。

    “舅爷稍等,好狗除了凶悍之外,还得认主,这狗主人刚才跟我说,它能即刻分出家里哪个是主子哪个是下人,我并不相信,所以特请舅爷一同看看。”

    “哦?”田德桂这边也起了兴趣,他只听说狗认自家主人,可却没听说狗还能辩主仆的,他转了转ji,ng光的三角眼,冲一旁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并低声和他交代了什么。

    不多会儿那小厮就换了一身衣服过来了,薛富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厮是换上了薛照青从前在家里穿过的一身衣服,田德桂这样做意味太过明显,薛富心下正要发怒,却看到对面牵狗的男人轻轻看过来的一道眼神。

    薛富微微收了怒气,继续说:“舅爷这招想的好,您和这个小厮都穿上华服,让这狗辨认,也省着它只看了衣服就分得清谁富谁贱了。”

    “哎,别急么大管家。”田德桂说罢拉了薛富也一同往前走了一步,冲着牵狗的人说道:“你说你的狗能识人,那你现在便试试看,看它是否真的挑的出我们之中谁贵谁贱。”

    说罢,微微一挑眉,挑衅的看了薛富一眼。

    薛富拳头紧握,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他冲牵狗那人微微点头,那人了然,附身便解开了套在狗脖子上的绳子。

    第57章

    没了禁锢的黑狗倒也是乖顺异常,它先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紧接着撒开四个蹄子往三人面前走去。

    用鼻子细细嗅了三人一遍之后,它又迂回走了几圈,似乎是在思量什么,紧接着又再次走回到三人对面。

    “这绕了几圈也没分出个所以然来,这狗不不似大管家说的这么神吧。”田德桂见状,忍不住嘲弄起来。可没曾想话音还没落,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低吼便从狗嗓子里发了出来。

    刚刚还面色平静的黑狗此时像是换了一副面容,獠牙亮起,怒目圆瞪,整个身上的毛发直立而起,前蹄后蹄交叠而向,似乎是要起势攻击。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狗并没有要攻击田德桂的意思,反而对着那穿着薛照青衣服的小厮亮出了獠牙,忽然,这狗狂吠一声,原地起身跳起老高,一下子把那小厮扑倒在地,锋利的狗牙亮在小厮脖子边上,似乎下一秒钟,这小厮的脖子就能被它活活咬穿。

    “救,救……命……”被扑倒的小厮吓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浑身止不住的战抖着,却动也不敢多动,生怕被这狗活活撕碎。

    一声哨声响起,黑狗听罢微微往后转头,看到了自家主人之后,才收了獠牙松开了桎梏住小厮的利爪。紧接着,这狗又向田德桂走去。看到刚刚一幕的田德桂见狗过来心下正是慌张,可没曾想,这条黑狗像是通了人性一样,獠牙利爪都收了起来不说,还乖乖的冲田德桂摇了摇尾巴,绕了他溜了三圈之后,静静的趴坐在了他的脚下。

    “哈哈哈,这狗果然有识人的本事,大管家你眼光不错,就留了这狗下来放在二夫人院子里看着吧,看哪个下流污秽的贼人再敢来犯。”田德桂低下头去轻轻拍了拍黑狗的头,那黑狗低声呜咽的一声,牵狗那人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微微一变。

    “是,舅爷。”薛富低声应道。

    “这狗多少钱愿意卖到我府上?”

    “回老爷,这狗小的愿意不收银钱送到府上,只是想求老爷能答应小的一件事儿。”

    “哦?不收钱?那你想要什么?”

    “小的在世上并无亲人,从前靠着给西安府上一个财主东家当伙计过活,前些时日那财主东家因着家道中落遣散了一部分人,小的就是其中之一,小的如今全身上下就只得这一灵犬相依为命,所以小的恳求老爷能给一份在府上当伙计的差事,小的不求月钱,只求一顿饭一席地,而且日日能看到这灵犬即可。”

    田德桂听罢,迅速的在脑袋里打着算盘,一个伙计带着一只灵犬,不要月钱只要管顿饭管个住处就行,怎么都是一笔不错的生意,虽说院子里现在不缺人,可若辞掉一个两个年老体弱干活不行的,可不又是省下了一笔钱了么。

    “行吧,看你这狗的确灵气,看你也是个可怜人,大管家,给他安排一下院里的活,就把人招进来吧。”田德桂说道。

    “谢老爷。”那人低声说道。

    紧接着,田德桂又拉着薛富耳语了几句,听的薛富连连皱眉头之后,才得意的走了。薛富遣散了花园之中的小厮,见四下无人,拉住那牵狗的人低声说道。

    “大少爷,这狗真的像您说的这么灵?”

    牵狗那人正是薛照青,他一番乔装之后,成功的骗住了田德桂和家里的仆从,若不是事前已经知会薛富,恐怕就连他也认不出来了。

    “富叔,刚刚他在你耳边又说些什么?”

    “这姓田的一听你不要月钱就愿意来当伙计,令我裁剪掉两个年龄大没有什么力气的劳力,他一向最会算计,绝对不会多让一口人来吃他锅里的饭。”

    “富叔您先安顿好这两人,等日后我定会再请他们回来府上。如今到这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全然顾及了。偷拿姨娘衣服的人可能信的过?”

    “大少爷放心吧,这老妈子在薛府做浆洗衣服的活儿做了多年,我曾在她儿子病重时候帮了一把,如今这个事情找上她帮忙,她绝对不会反口说出去。”

    “那好,让她留好这些衣物,以后还有用到的时候。”

    “好,老奴记着了。后续还需要老奴配合什么,少爷您尽管说。”

    “暂时先没有了,富叔你这段时间先韬光养晦,切记不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是,老奴记着了,少爷,我暂且给你安排一个打扫二夫人和田德桂院落的活,也方便少爷您查证,这几天的时间里,得委屈少爷您住在通铺上了。”

    “富叔,您只管安排,我没事的。”

    “哎,少爷……。”薛富长叹一声,道:“若是老爷知道您要受上这样的罪,还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没事的,富叔……,您这两天能不能瞅着个机会,带我去看看我爹。”

    “好,少爷,这点事情老奴还是安排的来,您只管放心,我一切打点妥当之后,便会带少爷去看老爷。”

    二人在花园里面窃声说了几句,因怕落人口舌,并不敢十分长留。薛照青跟着薛富先去了小厮住的通铺安顿一番,便和其他小厮一同开始干活。

    熬了一天终于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候,抹着一脸灰暗的薛照青趁着小厮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他本就是小厮之中的生脸,第一天吃饭没有过去也并没有谁会在意。

    他躲在y影之中,猫着身子轻手蹑脚的来到二夫人所在院落之中,正是晚餐的时候,二夫人院里空空如也,原应该有两个当班的小厮守着,可这会儿估计也是趁着主子不在,跑到哪里吃酒逗乐去了。

    小白趴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小窝之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锃亮异常,薛照青刚刚踏入这小院儿一步,小白便立刻抬起了脑袋,冲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小白!来!”薛照青低声说道,小白得令迅速跑了过去。薛照青搂着它亲上了好几口才舍得松开。

    白日里见田德桂那狗贼拍了小白的脑袋一下,他当下便想剁了那厮的一双爪子。来前,他早已用薛富处得来的田德桂衣物训练过小白的嗅觉,这才没有引得小白起身攻击他,可要小白冲那人摇尾撒娇,薛照青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

    “小白,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买十只,不是,二十只烧ji给你吃,这几天得委屈着你了。”薛照青顺着小白背上锃亮的毛,低声说着。

    小白乖乖的舔了舔薛照青的脸,放松着身子倒在他的怀里撒娇。一人一狗腻歪了一会儿,薛照青松开小白,悄悄往薛田氏的厢房之中走去。

    小白竖起耳朵,警醒的看向四周,似乎在帮他放哨一般。

    进了屋子的薛照青在黑暗中四下摸索着,这个点儿夜色还没有完全笼罩下来,可屋子里也确实是昏暗不明,他大着胆子点亮了屋里的一盏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细细找寻着。

    这信在薛田氏房中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他也决意要冒着危险找上一找,薛田氏的房间不算太大,构建和他的厢房差的不多,只不过厢房一侧放笔墨纸砚,经史子集的地方改成了梳妆铜镜,胭脂水粉的架子。

    薛照青翻遍了厢房之中的上上下下,视野可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可疑,唯一没有翻查过的,便是薛田氏的床铺了。薛照青心中略有忐忑,他毕竟从小读圣贤书长大,趁无人之时闯入姨娘房中翻查已是不妥,再去翻找姨娘睡觉的地方,的确太过有辱斯文。

    他拿着小灯走到床铺一边,却怎么都伸不出手过去翻找,这床铺通体一片鹅黄,黄色的枕头,黄色的被子,连床单子都是绣着金线鸳鸯的鹅黄色。可这鹅黄之上,为甚,多出了一点棕褐之色

    薛照青心里觉着不对,他沿着那棕褐色摸去,果然摸到了床单之上,枕头之下有几块凹凸不平的东西,他掀开枕头一看,那底下居然是几封被折成乱七八糟形状的信件!

    薛照青心中一喜,难不成这多封书信之中,就有田德桂模仿自己笔迹写下来的一封?他借着灯光仔细看着,这一封封书信上的字体熟悉无比,有几封字体苍劲有力的,是爹的笔迹,还有几封字体整齐清秀的,是他自己的笔迹。

    那薛田氏枕头下藏着的,竟然是他在西安府时寄回来的家书,还有爹写给他的家书!

    这几封信件里唯有一封是被拆开来的,其他的几个信封都用火漆封的好好的,一点都没有破损,唯一被拆开的那个便是他在西安府时托田德桂寄出的那一封。

    薛照青了然,薛田氏的房里并没有藏下其他,而只是单单的留了这几封信件。薛照青当下拿了其中一封离开,怕姨娘发现后起疑,又把剩下的几封信放回了枕头之下。

    吹灭了小灯,他又轻手轻脚的出了薛田氏的房门,亲了口趴在院里的小白,薛照青才偷偷溜回了自己的通铺。

    第58章

    薛田氏的房中既然没有那封伪造的信件,想必这信还是在田德桂那里的可能性大,薛照青躺在通铺上睡不太着,迷迷糊糊的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他晚上并没有时间进食,再加上这通铺里住下了十多个小厮,炎炎夏日,体味难忍,这会儿虽然困累,可他却久久难以入眠。

    忽然,一条shi漉漉的东西爬上自己伸在通铺之外脚掌,薛照青一下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起来,刚想大叫,便看到黑暗之中,小白那双ji,ng光的绿眼睛。

    小白见他坐起身来,张嘴咬着他的裤脚,似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薛照青赶紧下了通铺穿上鞋子,一路跟着小白,来到了薛家后院牛马房的地方。

    牛马房的料草堆之后,蹲着一个憨厚无比的汉子,就跟小时候一样,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之中满满的全是宠溺和温柔。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大管家不是说不让你在院里出现的么?”薛照青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不听使唤似的快速挪了过去,一手拉了牛耿宽大的衣袖,言语之中尽是撒娇的意味。

    “担心你么,跟别人睡在一个通铺可能睡的着?”牛耿抱着薛照青,轻轻的在额头上点了点。

    “还好哩。”怕牛耿在外担心,薛照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一会儿,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就在这么一个安静和谐的环境里咕咕咕连叫了好多下。

    薛照青顿时s_ao了一个大红脸,拉着牛耿的袖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饿了?就知道你在这里吃不好,给你带了些吃的,还热乎哩,赶紧吃。”说罢,牛耿从身后拿下一个食盒,二人也不管这牛马房里脏还是不脏,直接席地而坐,牛耿开了食盒,拿了仍冒着热气的餐盘,用食盒的盖子垫了,放在薛照青面前。

    “好吃,好吃。”早就饿了许久的薛照青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书生的形象了,坐在地上吃着开心,牛耿在一边看着宠溺,时不时拿着筷子投喂两下。

    “我今天去姨娘房里了。”酒足饭饱之后,薛照青歪在牛耿身上歇着。

    “找到些什么了?”

    “我看到了好些信,不过没有找到田德桂仿造的那封,这些信都是我爹写给我的家书,还有我寄回来的。我数了数,我爹写给我的信竟比我寄回来的多了一倍不止。”

    “老爷还是惦记你啊。”

    “不过我到不是一个省心的,平白无故给爹添了这么多气受。”

    “青儿……。”牛耿嘴里似是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一个画风:“哎,算了,你先了了府里的事情,再说吧。”

    “牛耿哥,你是不是担心日后,若我继承了家业之后的事情……?”薛照青一边说着,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拉了拉牛耿长满老茧的大手。

    牛耿嗓子眼一梗,紧了紧薛照青的手。自他办做帮工的伙计去了薛府之后,这一整个白天牛耿一个人在客栈里尽然全是胡思乱想。一旦青儿夺回了薛家掌权的位置之后,那为薛家留后则是必然的路子,这便注定了,他要娶妻生子,而他牛耿,永远只能是藏在y影之中的那个人。可眼下这个时候,对薛照青如此关键,他怎可以在这个时候拖了薛照青的步子。

    “没有,青儿不要胡思乱想。”

    “……”闻言,薛照青没有即刻回答,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我爹虽是薛家正统一脉,可我薛家支脉旁系数不胜数,就算以后我掌了家中事物,也并不一定要有子嗣,选了支脉之中聪颖善良的孩子过继过来,也并非不可。”

    牛耿闻言,心里一阵暖流走过,他低声说道:“这些事情留到以后再说吧,而今,我们先想想如何除了眼前的障碍再说。”

    “那信必然就在田德桂手里,应该就在他暂住的西北厢房之中,不过,他的厢房附近一天到晚都有小厮把手,我实在是不好进去。”

    “大管家能想办法把小厮支开么?”

    “可能不太现实,富叔现在已经自身难保,田德桂已经不让他经手院中重要的事物,那两个小厮听说也是他在西安府带回来的,不一定能听得了富叔的话。”

    说罢,薛照青长叹一声。

    “莫要着急啊青儿,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机会让你进去的。”牛耿宽慰道。

    二人在牛马房里又厮磨了一阵子,牛耿见夜深起风凉,这才依依不舍的把薛照青放了回去。

    这几日的时间里,薛照青一边干着打扫庭院的活,一边悄悄观察着看守田德桂屋内的两个小厮,这二人应该是从前在西安府时跟着田德桂干活的伙计,生的贼眉鼠眼,流里流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田德桂一旦不在厢房之内,便留着这二人守门,这屋内必然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薛照青便更加笃定,那信就在这厢房之中。

    可单单笃定,进不去房门也毫无用处,他曾尝试过要去为主家打扫内屋的样子往里进过,可脚还未踏上厢房门上半步,便被推搡了回来。

    这日午后,日头正毒,其他的小厮这个点几乎都在偷懒躲热,不知在哪里猫着,唯有薛照青一个,刚刚吃完了大锅饭,便又拿起一盆清水,往院子里撒着。

    田德桂今天去三原县另外一家财东家赴宴,他在三原县虽时间不长,但结实不入流财主的本事却是一流,来下帖子邀请的是三原县有名克扣佃户的财东,薛乾掌事时从不与他来往,没成想这人竟和田德桂结交上了。

    看门的两个小厮,一个唤做周城,一个唤做郑深。二人蹲在田德桂厢房门口,趁着y凉正抱怨着。

    “这大中午的还在这守着,热都要热死了,田老爷这屋头里面到底是藏了什么这么金贵。”周城年岁大一些,偷j,i,an耍滑的本事也要更厉害些。

    “谁知道啊,让咱守着就守着呗,主子交代的活儿,万一真出了事儿就难办了。”郑深答道

    “困死我了,我想去眯一会儿,你看会儿行吗?”

    “哎,你这人咋这样,我这也困得不行,你就自己跑了?!”

    “这不还有个干活儿的。”周城冲薛照青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得得得,你去吧,我守着,你快去快回!”

    这厢周城便兀自离开去休息了,只留下了郑深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天无聊着。院里虽然还有一个薛照青,可这干活的小厮生的实在太丑,郑深也不愿多与他交谈。

    “汪汪汪!”忽然一阵异常凶猛的犬吠从厢房西南一侧传来,紧接着伴随着那声音的似乎还有东西跌落的声音。

    上一会儿脑子还不甚清楚的郑深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刚想跑去看看,忽然想到这里只有他一人,若贸然离开,怕是要多生出一些事端。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他大声喝到。

    薛照青闻言,赶紧丢下了手里的干活的东西,往院外跑去,不一会便又跑了回来。

    “听说是有人翻墙进了二夫人的院子,被狗发现了,正逃呢,只不过这狗在院子里被栓了起来,没法往前追,有些人还说这翻墙进来的,就是前些时日里偷盗二夫人贴身衣物的贼人!二夫人说了,要是谁能抓到他,多发半年的月钱呢。”

    郑深一听,心里一动,刚想踏出房门,却又犹豫了一下。

    薛照青接着说道:“我刚刚似乎还看见了周城大哥的身影,正往那边跑去呢!”

    “什么?!这狗 ri哩,借口去睡觉,居然抢这能得赏钱的活干,留我一个人在这晒太阳熬活,你,帮我看着厢房门口,要是随便让人进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那郑深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一会儿就没见了人影。

    见四下无人,薛照青这才扬了扬嘴角,二夫人那边来了谁他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牛耿冒了危险引了院里的人过去,二夫人贴身衣物被偷,本就羞恼异常,再得贼人来犯,必定会在盛怒之下重赏捉到贼人的小厮。离二夫人院落最近的院子便是这一个,那见钱眼开的二人如何能够自持不去呢?

    薛照青不再多耽误时间,他迅速走进田德桂的厢房,丝毫都不耽误就在屋内翻找着。

    田德桂在薛家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家中好多珍玩古董几乎都被他搜罗了过来,薛照青恨得心里牙痒痒,却不敢着急,生怕动了什么东西惹人怀疑。

    终于,在书架之上一本古书之中,他看到了露出了尖尖一角的棕褐色信封。

    踮起脚尖,拿起古书,抽出那信一看,果然,信上写有几个大字:吾兄周季候亲启。这字体的确与他的字体有九分相似,可只要细细对比,多加分辨并不难看出其中不同。

    薛照青不敢耽误半分,生怕那二人回来生出许多端倪,急忙从怀里掏出另一样东西,塞到那古书之中,把找到的那封信折好紧藏怀中,心急火燎的出了这厢房的大门。

    这厢刚刚从外面把门关上,忽听周城在身后喝到:“你在那里站着干嘛?!”

    薛照青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子,低着头说到:“郑大爷让我守着这房门,我不敢耽误,所以挨着这门站着,生怕有人进去。”

    “哼,算你有心。”

    “周爷,那贼人可捉到了?”

    “都追到后院了,哪知道一个拐弯就没影了,那拐弯的地方是一个死胡同,这人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那二夫人那里。”

    “正摔东西凶人呢,这女人,真是麻烦,哦,对了,见人别说我也过去追了,省着她又找上门来骂我一顿!”

    “是……,那小的,先行告退了。”

    “走吧,走吧。”周城不疑有他,放了薛照青离开。

    薛照青佝偻着身子脚下生风急火火的往外走去,直走到后院一处死胡同里才微微松下一口气,他轻声唤到:“牛耿哥?牛耿哥?”

    却毫无人应答,薛照青正是奇怪,忽然一双手似是从地下生出一般,一下拉住了他的脚踝……。

    第59章

    薛照青刚要惊呼,便看见那双手的下面,一张熟悉的脸正笑意满满的看着他。

    “快,赶紧出来。”薛照青拉着牛耿的手,把他拉出那一方小小的洞x,ue之内。

    “从前在军中学过的刨坑本事,这些天亏着用上了。”二人脚边,有一方堪堪能容下一人左右的洞x,ue,洞x,ue一边,有一个用杂草泥土糊腻而成的伪装盖子,乍看起来和脚下的杂草地并无多大区别。

    “牛耿哥,你快些走,万一再让人看见就麻烦了。”薛照青拉着牛耿往矮墙一边跑去。

    “青儿,那信可找到了?”

    “找到了!我这几天就会和富叔商议一下后续如何!”

    “那就好哩!”牛耿说罢,一个疾步跳上矮墙,翻身便走了。

    薛照青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四下确认无人之后,便回了自己干活的院子。

    当晚,田德桂知道白日之内有贼人闯入,一府之人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追到,顿时在房内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们这群狗奴才,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喂到嘴里,都直接化了粪尿喷出来了么?!青天白日的,就让人跟闯空门似的闯进府里,你们竟然一点都知道!你们这些个人是连狗的不如么!”

    说罢,哗啦一声摔碎了面前的白玉瓷瓶,些许碎片砸到了前排的几个小厮身上,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任谁也不敢大喘一声。

    “滚!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都给我滚!看到你们就烦!”说罢,一个院子的小厮通通松了一口气,紧赶着脚步踩脚步的便退出了院门之中。

    田德桂扯扯衣领子,这燥热的酷暑天气,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多添了一些y沉,一壶凉水灌下肚子,田德桂甩手往自家表妹的房中走去。

    “刚刚听下人说,你冲家中小厮发了好一顿火?”薛田氏正坐院落y凉之处纳凉,见田德桂来了,也不起身,自顾喝着茶,

    “嗯。”田德桂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兀自坐在一边:“那群伙计太没用,回头就得找个由头全给撵走。”

    “哼。”薛田氏一声冷笑:“不是他们没用,是因为这事儿,他们不愿意费那个心力。不过是个姨太太还有个旁支的舅爷,这些活怎么劳的动他们去费那个辛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在这薛府里多少年,便一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虽说是主子,可少不了的被仆从轻视!这么些年来,我连在偏厅上桌吃饭的位置都没有,每日每日带着一通丫头婆子伺候他们吃喝。眼下,莫说是贴身衣物被偷这么引人口舌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我这个姨太太丢了,家里的下人都不知是不是要拍手称快了!”

    “表妹,眼下按照你的意思?”

    “现在,唯有照文在祖宗祠堂里堂堂正正的继承家产,真真正正做了薛家的主子,我们才真算得了翻了身来!”

    “这我也知道,而今,薛乾个老不死的在那吊着,薛照青不知流落到了哪里,照文继承家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薛富那个老东西打死也不愿拿出三契来,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打算今晚找他谈一下,软刀子也好,硬刀子也罢,即使是他不愿意交出三契,那也必须召集家中支脉叔伯,先给照文一个临时话事权的位子!你我也好在薛府更有头脸一些。”

    “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薛田氏抿下一口茶水,道:“我最近不知为何,总觉着心慌,像是被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一样。眼下,唯有赶紧让照文坐实了位子,我可能才会稍稍心安一些。”

    是夜,薛田氏便单独来了薛富的屋内,她本以为这迂腐不堪的老管家会一口回的死死的,哪里想到,尚未多说几句,薛富便答应了。

    “大管家为何今日如此通情达理?”薛田氏的言语中似有半分怀疑。

    “老奴只想姓薛的掌管这一间大宅子,当前情况之下,若二少爷再无实权在手,怕是偌大的一个薛府便要落入旁姓人手中了。”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薛田氏听罢却也不恼。

    她和田德桂毕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自己儿子能够掌权,于她来说,总比那个不靠谱的无赖要好上很多。

    翌日,薛富亲自带人一家一家拜访了三原县周边薛家各类支脉的叔伯长辈,三日之后,要在薛府祠堂之中,择纳这一辈中正统的话事之人。

    “富叔,明天在祠堂……。”依旧一身乔装打扮的薛照青偷偷的出现在了薛富屋内,明日便是薛家长辈共聚祠堂之时,筹备良久,到此刻,薛照青心里依然免不了忐忑。

    “大少爷,老奴这几日给老爷喂药时,偷偷跟老爷说了这些事情,本以为以老爷现在的状态,这些东西都听不进去,可没曾想,今日下午,老爷一人在房内的时候,原本放在他床头的一支烛台打了下来,我看老爷虽不能言说,可一张脸却是憋的通红,老奴思前想后,觉着老爷应该是想见您一面。”

    “真的?!”入了薛府之后,薛照青曾无数次想去爹的房间里看他,可薛府人多嘴杂,这其中又有不少姨娘和田德桂的亲信,薛照青怕露出马脚,便一直忍着。

    “嗯,今天晚上,二夫人他们正忙着明日礼成之事,应该不会顾忌这么多,少爷,您先洗去这一身的装扮,穿着小厮的衣服,跟我过去吧。”

    二人一番整理之后,见夜深人静,灯也不点,将身形藏匿在夜色之中,沿小路走了过去。

    薛富支开薛乾居住的院落大门之前看守的两个小厮之后,冲藏在一边的薛照青招招手,引了他进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院落。

    只不过这院落没有了曾经时候的华丽和端庄,仅仅几个月竟显得有些萧条了。院落里的石凳下爬起了几缕灰绿色的青苔,正圆形打磨的光滑无比的石桌之上也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薛照青情不自禁的那手指碰了碰圆桌,触手一片粗糙,两道深深的指痕便印在了那浅灰色的圆桌之上。

    “自他们得了势之后,除了门口守着两个小厮,便不让旁人进来,起先二夫人还过来看一看,后来便不来了,只有老奴一个,每日来给老爷伺候汤药和饭食,偶尔擦洗身子,或者推着老爷去晒晒太阳。”

    “照文呢?爹这样,他都不来看看么?”

    “别提了,二少爷只来看过老爷一次,之后便再没出现过。”

    “他!”薛照青咬着牙说道,姨娘和田德桂如此作怪,薛照青尚可以理解,可那从小像r_ou_球儿似的跟着他后面嬉闹着的弟弟,什么时候也变的如此不堪,如此不孝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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