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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第18节

    这时,段章出现在门口,平静道:“把餐车推进来吧。”

    白助理不如秦特助那么了解段章的生活习惯,下意识地以为是段章饿了,没叫他便自己点了送餐服务,便没再多想。

    他还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办事还是不够周到,否则怎么能让老板自己点餐呢?又错过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了。

    而这时,段章好整以暇地看着服务员把早餐摆上,眸光一扫,便看见了那瓶矗立在一众ji,ng致餐点之间的、非常突兀不合群的——镇江老陈醋。

    这餐谁点的,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司年:一个格外喜欢跟人打赌的大妖怪。

    第56章 台球

    下午一点半的台球室里, 只有零星的小猫三两只。

    慵懒的爵士乐从老旧留声机里缓缓流淌而出,吧台上还蹲着一只真正的猫, 抖着耳朵, 正在打盹儿。

    司年慢悠悠地擦着球杆, 目光在各色的球上掠过,挑选下一个目标。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散漫, 却又在球杆瞄准的那一刻,露出一丝属于掠食者的光芒。

    艾文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脑子里还在回味昨晚上的艳遇。但他对司年的大胆计划同样很感兴趣,忍不住又提醒道:“司,第一天已经过了一半了,你还不采取行动吗?”

    艾文就是昨天的那个高大男子,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中文名字, 太土。

    司年回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中国有句成语,叫守株待兔吗?”

    艾文挑眉。他昨天回去之后又通过各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段章的情况, 搞得他朋友都以为是他转性看上段章了,冤枉得很。不过在他得到的情报里,可没说段章喜欢打台球。

    段章当然不喜欢打台球, 更准确的说,他对这项运动无感。喜欢打台球的是司年, 而且他也是前两天才开始喜欢的。

    司年从不热衷于任何群体活动,篮球、足球、排球等等一系列需要团队配合的运动,都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

    他喜欢炼丹, 喜欢钓鱼,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现在他的喜欢列表里又多了一个台球。台球是不一定要对手的,司年可以一个人慢悠悠地把球都打进洞里。

    艾文就不一样了,他擅长各种运动、学习各种技能,只是为了更好地交朋友,心里并没有多喜欢。在他看来司年的行为略有些无聊,守株待兔这招也着实不靠谱,艾文放下酒杯打算离开。

    他是来看戏的,这里没戏可看,自然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可就在他马上走到门口时,他忽然瞧见了那个正从门里走进来的男人,脚步倏然顿住——段章!

    艾文真没想到段章真的会来这里,看他的样子,仍旧是西装革履系着领带,但只是把平时往后梳的头发都放下来,眼神稍作变化,便从一个金字塔顶端的商界巨擘变成了豪门公子。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他眼底的冷漠,对于艾文这样惯会享乐的纨绔子弟来说,这种冷漠最为眼熟。

    段章是一个人来的,在吧台要了一杯酒,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就独自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静静看着正在打台球的人。刻意打得暗沉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更加疏离。

    五分钟后,他看了看表,似乎是来赴某人的约,但那个人还没来。

    可谁敢那么大胆的放段章的鸽子呢?

    艾文重新走到司年身边,小声道:“段章来了。”

    “哦。”司年仍旧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球,俯身、瞄准,绷紧的衣服勾勒出完美腰线。球杆轻轻一推,白球撞上黑球,清脆的“啪嗒”一声,黑球落网。

    他勾起嘴角,这才回头看向段章。

    他的小男朋友来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眼神就差没把他钉在台球桌上了。

    “司,你不过去打招呼吗,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艾文又催促道。

    “你谈朋友都这么心急的吗?”司年不禁对这位号称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报以质疑,然后继续淡定地打台球。

    艾文噎住,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十分钟后,司年终于把所有的球都打进洞,段章的酒也刚好喝了半杯。

    “叮咚。”司年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放下球杆靠在桌旁,恰好正对着段章的方向,拿出手机。

    dz:打得不错。

    司年抬头,眼神跟段章有片刻的交汇。这时艾文又凑过来,于是他一个顺手就把段章的备注名称改成了“小朋友”三个字。

    艾文眼尖看到了,问:“小朋友是谁啊?”

    司年:“亲戚家的小孩儿,特别喜欢找我撒娇。”

    艾文听到“亲戚家的小孩儿”这几个字就会全身过敏,天知道那些小屁孩儿是有多烦人。他实在是为司年忧心不已,段章那儿还毫无进展,他竟然还有心思哄小孩儿。

    这时,司年道:“别担心,我打听过了,段章喜欢男人。”

    艾文表示惊讶,他都没打听到的事情,这位司先生又是哪里来的消息?一个在赌场里碰到的游学归来的富二代,有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不成?

    司年却无意为他解惑,他觉得是时候行动了,因为段章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三批搭讪的人,络绎不绝。

    此时此刻段章面前还站着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看那侃侃而谈的架势,像是来找段章谈生意的。

    司年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道:“抱歉,这是我的位置。”

    那人愣了一下,回头对上司年的眼神,一个晃神,下意识地让了开来。司年淡定地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一屁股坐上段章身旁的位置,抬手朝酒保示意:“一杯龙舌兰。”

    “两位……认识?”那人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段章的反应却称得上冷漠,连嘴角那丝礼貌的微笑都很冷:“你搞错了。”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司年斜倚着吧台,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章:“我叫司年,有司的司,流年的年。”

    段章这才纡尊降贵地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道:“我们有认识的必要吗?”

    司年耸耸肩,从酒保那里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说:“我只是想跟段先生交个朋友,不行吗?”

    “抱歉。”段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我家教很严。”

    小男朋友这句话意有所指,司年听得舒心,屈指敲打着玻璃杯,慢悠悠地说:“成年人就该玩点儿成年人的游戏,管家教做什么?况且我只是想请你打几局台球,有兴趣吗?”

    段章真的很想答应他,但司年玩得这么投入,他怎么能扫兴呢,于是他只思考了两秒钟,就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

    司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欢喜,他一转头看到刚才那个男人还在,眉梢微扬:“你还有事吗?”

    男人:“……”

    男人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不适合他久留。但他惦记着自己公司的项目,好不容易撞大运在这里碰到段章,怎么能轻易放弃?

    于是司年撇撇嘴,自己走了。

    把男朋友气跑了的段章,突然间变得异常冷酷。如果说他面对司年时是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表里如一。

    男人很快被冻走了,段章继续坐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目光时而落在司年身上,有点后悔跟司年玩这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游戏了。

    因为把司年这样的人放进欢乐场里,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总不会太平。

    邻桌的人一直跃跃欲试地把他拉过去一起玩,缠了好一会儿,司年终于同意了。他抬腿坐在球桌边缘,怀里抱着球杆,领口松松垮垮地露着锁骨,散漫又撩人。

    艾文忍不住又问:“司,你跟那位段先生刚才说什么了?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司年:“谈得不怎么愉快呗。”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司年笑着,拿着球杆重新加入战局。

    这时,秦特助终于过来了,附耳跟段章小声说了几句。段章便放下酒杯,离开了台球室,看样子是又有事要忙。

    司年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但没有回头。优哉游哉地打完了一局台球,才拿起手机给段章发了一条信息。

    x:你错过了我的房卡。

    段章回复得很快。

    小朋友:看来我的表现不够好?

    x:不,你的表现很好,但是看到我跟别人玩这么开心,你竟然一点都不吃醋吗?

    x:看来是今天早上的那瓶醋还不够酸。

    x:【微笑jpg】

    司年算是彻底跟他在吃醋的问题上卯上了,屠夫司年,心眼小,爱记仇,真的非常不好惹。但人类段大佬,也愈发的无所畏惧。

    小朋友:您知道有句话叫秋后算账吗?

    司年挑眉。给段章改了备注之后,这种狠话看起来竟也有种意外的萌感,以至于他一点不生气反而还有点想笑。

    于是他也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大妖怪:拭目以待。

    撩完s_ao,司年又把手机收了,告别台球室。时间快到傍晚,他决定去日暮下的沙滩上走一走,找找清静。

    沙滩上正好有篝火晚会,司年便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看了一会儿。人群嬉闹,但清静往往就存在于这种嬉闹之下,它会让你产生一种身处红尘又与世隔离的感觉。

    一直漫步到晚上八点,司年才回了酒店。他的房间其实就在段章的楼下,昨晚新开的,还假装楼上叫餐、在餐车里塞台球室的小卡片,闲得发慌。

    他一边自省,是不是遇到段章之后自己的趣味变低级了,一边推开房门,而后意外地在房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章正坐在他的沙发上,略显闲适地喝着咖啡,旁边还放着电脑,在开远洋会议。

    司年微微挑眉,说是惊讶实际上又觉得果不其然。他也不出声打扰,靠在柜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直到十分钟后段章开完会,他问:“请问家教这么严的段先生,大晚上跑我房里来干什么?”

    他直接跳过了“你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

    段章反问:“不是秋后算账吗?”

    司年:“你的秋后有点快了吧?”

    段章便笑了,把电脑屏幕转过去对准司年,钢笔敲了敲上头显示的日历,道:“立秋已经过了,现在确实是秋后。”

    司年:你他妈语文简直一百分。

    第57章 巽枫

    第二天一大早, 段章就离开了。

    司年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他穿衣服、出门,觉得他就像个专门来吸人ji,ng气的小妖ji,ng, 静悄悄的来, 静悄悄的走, 来去不留痕。

    哦不对,还是留了点的。

    “我走了。”段章的一个临别吻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顺手还薅了一把他的头毛。司年烦死他了,抬腿踢了他一脚, 然后又缩进被子里,只留一缕头发在外头。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司年才终于醒来。

    他揉着头发,穿着酒店的拖鞋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 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才ji,ng神抖擞地出现在艾文面前。

    艾文是来道歉的:“司,真的非常抱歉,昨晚我跟朋友喝多了。你知道的, 喝多了的人难免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赌约的事泄露出去。”

    司年知道,八卦是人类和妖怪的通病, 他本也不指望艾文能守口如瓶。

    艾文却还在解释:“大家都对段章太好奇了,平时又接触不到他, 难得有机会能看点他的花边新闻……”

    司年百无聊赖地听他讲了一大堆,无外乎是说段章像个绝世美女一样吸引人,但这群怂人, 并不敢亲自到段章面前去秀存在感。

    在他们看来,段章这样别人家的孩子,天生是来压他们一头的。他的辈分确实也大,跟他扯得上关系的那些人里,有一半都得叫叔叔。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艾文明明看见了段章,自己老爸还在跟人家做生意,他却没有上前打招呼的原因。

    被按头叫叔叔的感觉太酸爽了,更何况他叫了人家还不一定应,可能还觉得他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亲戚,那就太尴尬了。

    司年倒有些跃跃欲试,勾勾手指叫艾文凑近些,悄悄叮嘱了他几句。然而无论什么盘算,到了中午的时候都意外搁浅。

    大中午,司年正准备出门跟段章来一次命运的邂逅,就在酒店大堂看到了南玻。他正在服务台问着什么,隐约有点着急,但瞧着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司年稍稍释放出一点妖气,他就感应到了,连忙跟前台说了声抱歉,而后大步向司年跑过来。

    “大人!”南玻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

    “有事?”司年问。

    南玻要说的事似乎不小,于是两人便移步旁边的咖啡厅,坐下来慢慢聊。南玻是海妖,不喜欢岸上的咖啡,便只要了一杯清水,稍微沾了沾唇,便迫不及待地讲起了来意。

    “一周后珠海有场拍卖会,我发现宣传图册上出现了我族的一个东西。本来只要筹钱把东西拍下来就好了,但有消息说,季家也看中了它,要是比拼财力,我们根本比不过。”

    “季家?”

    “是当地的大妖。”

    司年这次来得低调,刻意收敛着妖气,没有惊动任何妖。季家的是什么妖怪,他对此陌生得很,但对于屠夫来说,都没什么可忌惮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出面,替你们把东西拿回来?”

    南玻点点头:“那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圣物,但有特殊的意义,而且似乎与鹤京也有点关系。所以我从附近的海妖那儿听说您在这里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司年微顿。

    南玻继续道:“不知道您记不记得一个叫巽枫的妖?”

    司年当然记得,那是跟他和无淮子同辈的一个妖怪,本体是一只乌鸦。无淮子曾经开玩笑说巽枫喜欢司年,但其实不是。

    乌鸦,曾是白鹤的影子,羽鹤王族座下的第一近卫,食尸而生,却最为忠义。如果他活着离开鹤京,那站在无淮子身边的必定是他,根本不会有金玉和涧鹰什么事。

    “巽枫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司年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在族中的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说——在遥远的从前,鹤京的碧海和南海曾是相通的,它们之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海眼。我们一族就曾住在海眼附近,碧海倒灌的时候,海眼疯狂扩张,差点牵连到我们,是族中的一位前辈和那位巽枫大人联手把它给堵上了。”

    说这些话时,南玻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敏感词,怕影响司年的心情。碧海倒灌之时,也是鹤京陷落之日,据说整个城池都被海水淹没了,数万年文明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剩下。如此令人叹惋的事情,司年作为当年的亲历者,应该比谁都清楚那种失去的滋味。

    司年没有南玻想得那样伤怀,但海眼的事情,是他都在刻意回避的过去。

    海眼这个词并不准确,那不是海的眼睛,是一个空间裂缝。碧海琉璃珠为何会有“神明之泪”的美称,就是因为碧海这片广袤如海的大湖泊,在传说中是由神明落下的泪在地上砸出来的。

    亿万年前,天地间仍是一片混沌。

    神明诞生在天上,祂看着地上的生灵,心生怜悯。于是神明的泪掉落下来,这不属于人间的力量破开了混沌,砸在地上,大地便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清泉,从这丝裂缝中汩汩而生,最终汇聚成海。

    裂缝并不稳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年年扩大。羽鹤一族的先祖在此建立鹤京,一方面是依托于此地丰沛的灵气繁衍生息,另一方面也是在镇守海眼。

    碧海倒灌,其实就是海眼失去了控制,鹤京注定有此一劫。

    定了定神,司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问:“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你说的那东西又是什么?”

    南玻道:“是那件事后又过了很多年,从海眼原来的方位顺流飘过来的一根骨头。那会儿我的族人们已经从海眼附近搬走了,是外出游猎的时候捡到的。”

    “骨头?”

    “是啊,一根鱼骨,应该就是那位堵海眼的前辈留下来的。后来那根鱼骨被做成了骨笛供奉在族里,可没过百年,人间战乱,整个南海都无法幸免,族人们匆忙出战,那骨笛就又丢了。”

    南玻是个小妖怪,没有经历过那样动荡的年代,但当时的情景大抵是能想象得到的。说起来,他们海妖是对九州大地最没有归属感的一个族群,因为他们生活在外围的海里,而在战乱来临之前的数十年里,人类对于鲛人的捕杀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鲛人的濒临灭绝,使海妖与人类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甚至有激进一派曾进行过血腥的反杀。哪怕绝大多数人类根本不知道妖怪的存在。

    人间战乱,海妖们本不会出手,可这世间哪有独善其身之法?人类的战争使得外头的海妖也蠢蠢欲动,南玻一族的定风波结界,便成了南海之滨的第一道防线。

    族中的长辈们说,那时候的海里到处都是血腥味。族人们负伤累累,一个接一个死去,时而也会有人类的船只和尸体沉入水底,短短数十年,残骸遍地。

    残酷的战争使海妖与人类暂时和解,为了保住血脉,族中甚至将一部分族人转移到陆地上,去寻找最后的安宁之所。

    “大人,那支骨笛除了奏乐,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功用。但是我很想把它拿回来,好歹是个纪念。我们一族现在只剩下几十个妖了,要是再不留点念想,以后恐怕更留不住了。”南玻目光诚恳,是真心希望司年能帮忙,但他也确实拿不出什么可观的报酬,只能打感情牌。

    庆幸的是,这牌打对了。

    司年喝了一口咖啡,发现已经冷掉了,微微蹙眉,又把杯子放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我知道了,你暂时留下来吧。”

    南玻喜出望外,屠夫司年答应下来的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一半。随后司年给他开了一间房,让他住下来等消息,至于季家那边他自会处理。

    远在北京的金玉又接到了司年的电话。

    “你说季家?”金玉最近深感自己作为情报头子的失职,所以好好补了一下功课,司年一提季家他就想起来了,但他有点意外:“你查季家做什么?”

    司年言简意赅地把骨笛的事情说了,金玉这才恍然,随后又不免想起巽枫来。

    巽枫,没想到百年之后,又有人提起了这个名字。金玉还记得无淮子时常在下雨天坐在照野观的游廊上,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几乎从不提起巽枫,但有一次是例外。

    那是一年深秋,无淮子旧伤复发,病恹恹的。山上只有金玉陪着他,稍显冷清,照野观的香火也越来越差了,几乎没有香客。

    连绵三天的y雨一直不停,无淮子又坐到了游廊上,遥望着四九城的方向,似乎已经在那雨幕中看到了人间飘摇的未来。

    他ji,ng于算卦,但他的卦象太准,已经到了窥探天机的地步,以他当时的身体条件,实在不能轻易出手。司年甚至把他算卦的摊位都给封了,金玉也不肯把烟杆还给他。

    这日子,简直了无生趣。

    也许是秋雨使人愁,亦或是生病使人脆弱,无淮子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个春日里的鹤京,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金玉怕他在外头着凉,便给他拿来了外衫。听着突兀的脚步声,他骤然从梦中惊醒,却没分清今夕何夕,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阿枫?”

    金玉顿住,无淮子也顿住。

    良久,他望向雨幕,落下一声叹息。

    “金玉啊,去把我的烟杆拿来。”

    “主人,您不能再抽了。”

    “少废话,你不给我抽,信不信我现在就算一卦?保证立马就死。”

    “……”

    金玉没办法,只能给他任性的主人拿来他的紫金烟杆。那是一根细长的烟杆,烟嘴和烟斗都是纯金的,杆上还雕着繁复的花纹,特别贵气。

    如果说他的主人全身上下哪点还有鹤京太子的风范的话,那就是这一身贵气了,哪怕当道士,道观里没有一点香火,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片刻后,金玉就看到自己的主人歪在游廊上一边咳嗽一边吞云吐雾,不再叹息,却又无言。

    第58章 季情

    骨笛的事让司年分了神, 等他跟金玉交代完事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钟。艾文打来电话问司年怎么没出现, 他信了司年的邪, 今天装成一个上进青年跟了他爸大半天, 招待盛光的贵客,结果司年到现在都没个影子。

    叔叔都已经叫出去了, 这也太亏了。

    “能认段章做叔叔,你亏什么?”

    “嗳, 你还没钓上他呢,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跟你很熟吗?”

    司年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寻思着还要不要去段章那里走一遭。赌约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一时兴起, 闲的。现在出了骨笛那件事, 倒是又不闲了。

    想了一会儿,司年还没做出决定,艾文就又给他打来了电话:“方淮安又来珠海了, 据说是今天刚到的,我有朋友要请他喝酒,你来不来?这可是个近水楼台的好机会啊。”

    司年也没多想, 就应下来了,省得他自己做决定。

    有方淮安的聚会, 当然设在酒吧里。司年回去换了身衣服,又优哉游哉地四处闲逛了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艾文已经到了, 他几乎是从他爸那儿逃过来的,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没换下,酒已经喝了好几杯。昨天台球室邀请司年一起打台球的那两个人也在,一群公子哥大约七八个人,方淮安是里面最显眼的。

    他还是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但他是个有格调的浪荡子,哪怕是在酒吧里,也跟旁边的人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风流但又不下流。

    “司,你总算来了。”艾文看到他,眼前一亮。尽管他只爱女人,但司年的长相实在出众,尤其是酒吧里迷离的灯光一照,有点醉人。

    艾文醉意上脑,但还算有理智,随即热络地给司年介绍在座的人,重点当然是方淮安。

    “这是司年,之前一直住在国外,前些天刚回国的。你们昨天有人已经见过了吧?大家一起喝个酒,以后就是朋友了啊。”

    方淮安表现出了他对美人一贯的欣赏,但他像是完全不认识司年了。

    “司先生这边坐啊,喝一杯怎么样?我们第一次见,交个朋友。”他亲手给司年端上一杯酒,言笑晏晏的样子:“我敬你。”

    司年觉得有猫腻,但面上不显,从容地接过杯子跟他轻轻相碰,入口的瞬间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根本不是酒,是果汁。

    方淮安还在对他笑,笑里隐约有点讨好的意味,还夹杂着些“你懂我也懂”的暗示。

    司年放下酒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可不想跟他打什么暗语,直接拿出手机给段章发了信息。

    大妖怪:方淮安你找来的?

    小朋友:他也来了?

    大妖怪:少给我装蒜。

    小朋友:好吧,我只是觉得司先生您的进度太慢了,这样下去,我该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我男朋友的身份?

    司年被他气乐了,这位小男朋友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大妖怪:你知道赌约的事情了?

    小朋友:喝醉酒的人总是守不住秘密的。

    看到这条信息,司年不由看了艾文一眼,他又快醉了。他摇摇头,再次确认人类的大喇叭属性,而后继续打字道——

    大妖怪:你再次错过了我的房卡。

    小朋友:那今晚去我那里?

    司年懒得理他,段章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虽然这有点幼稚。

    这厢,方淮安一直试图跟司年搭话,他对司年真是好奇得紧,已经到了心痒难耐的地步。但这是段章的对象,或者曾经疑似是段章的对象,方淮安总不好过多打探。现在终于被他逮到了机会,先不管旁的,怎么着也得先把朋友交上。

    他坚信,能收服段章的人,不管男女,一定是个妙人。

    司年觉得方淮安也挺妙的,他不在背后搞小动作,但是敢当着司年的面挖段章的墙角。他告诉司年:“我听说你对阿章感兴趣?要我说,他这个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又冷又硬,特别无聊,你看我怎么样?这几天不如你跟我一起玩啊,明天正好是个好天气,适合一起冲浪。”

    我看你是不怕浪太大,把自己掀进海里,司年微笑:“好啊。”

    屠夫也不怕浪大。

    就这样,司年顺利搭上了方淮安,距离成功又进了一步。艾文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啧啧称奇,艾文也只是牵了个线,没想到司年真能搭上。

    要知道方淮安虽然不如段章那么难以接近,朋友遍地,但酒友和真朋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司年第一次见他就能得到他的邀请,跟开了外挂没什么区别。

    他们并不知道,司年是已经到了罗马但又往后退了几步的猛士,并且还主动把城门给关上了。

    段章今晚真的没能进司年的房,因为司年说明天要跟方淮安去冲浪,身上不能留印子。这要是留了,被别人看到了,就会以为司年在追求段章的同时还跟别人乱搞,段章就会达成“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伟大成就。

    至于盖着棉被纯聊天,那是不可能的,司年一点也不相信段章的为人。

    段章知道他是故意的,堂堂大妖,什么痕迹不能消,至不济一个障眼法就搞定了。于是他只好在自己深夜加班的时候,也给司年叫了一次客房服务。

    这次他不送醋了,送了一碗ji蛋羹。

    司年就当他是在讨好自己了,那时他刚洗过澡,有飞鸟过来敲窗户,他便端着ji蛋羹走过去,把窗打开,一边吃一边听他说话。

    “大人,已经查过了,骨笛确有其事,那位海妖没有撒谎。季家外头有禁制,很强,周围都没什么妖怪敢靠近。不过贴子我已经送到了,他们也收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这飞鸟是司年临时找来办事的,无论是哪里的飞鸟,对于鹤京出身的妖怪,总带着天然的臣服。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司年看着飞鸟振翅高飞,脑子里还在想季家的事。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这季家倒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他们收到贴子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翌日,司年跟方淮安一起出游。他以为会看到段章,没成想却真的只有方淮安和昨天见过的几个公子哥,可据他所知,今天段章应该不忙才对。

    “段章呢?”司年坐上了方淮安的副驾驶。

    “他待会儿才来。”方淮安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他不来你难道就不跟我玩了吗?”

    “差不多吧。”司年随口应付。

    方淮安这次是真的受伤了,阿章的对象果然跟阿章一个样,有事就叫他,没事就丢一边。他叹着气发动了车子,再次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就连阿章那种solo玩家都脱单了,怎么就他被爱情拒之门外。

    到了地方,众人便似鱼游入海,没了拘束,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有那些个自诩身材好的,脱了上衣赤脚跑在沙滩上,一个个阳光又有活力的样子,看着还挺养眼。

    司年却没有凑这热闹,他谢绝了艾文的邀请,独自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

    方淮安给他拿来了冰镇汽水,问:“你真不下水啊?”

    司年反问:“你想等段章来的时候,看到我跟你在一块儿戏水吗?”

    方淮安仔细想了一下,那画面太可怕了,他可能会被扔进海里喂鲨鱼,于是便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后他又陪着司年说了会儿话,便跟别人一块儿冲浪去了。

    司年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碧波上驰骋,嘬着冰镇汽水,想起从前化身为鸟在天与海之间遨游的日子,有些怀念。

    海边的飞鸟们都在偷偷打量他。

    他们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司年身上特殊的气息,但又不确定,几次在他头顶盘旋而过,不敢随意靠近。司年便任他们打量,也不轻易释放妖气表明自己的身份,怕吓到他们,到时候表演一个当空坠落,砸了方淮安的脑袋。

    可就在司年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飞鸟们忽然四散惊飞。他睁开眼来,便瞧见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朝他走过来。

    明明是在炎热的海边,她却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乌黑的长发也散在肩头,顺滑得像是绸缎。但最让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漂亮得像琉璃珠,带着一股特殊的沉静之感。

    “司年大人。”她说起话来,声音也沉静得像是林间落下的雨滴。

    司年淡淡的应了一声,仍旧躺着没起来。

    女子站在他身侧,垂眸微笑:“季家昨天接到贴子,不知道您也到了珠海。今天特地准备了接风宴,让我过来接您。我叫季情。”

    季情,司年从金玉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季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季家的妖怪跟傅西棠一样,也是草木,但他们是很少见的生长在苗疆的黑仙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远离故土跑到了海滨。

    他们在这里生根,却又与其他的妖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神秘且孤僻。倒是季家经营的医药公司在人类社会打响了名气,毕竟黑仙花本就有治病的奇效。

    不过季家怎样都跟司年没关系,他只想拿到骨笛罢了。不管季家派过来的人是谁,只要能解决问题,他都不在意。

    但正在冲浪的方淮安就不那么淡定了,他远远看到司年跟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说话,心想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挖阿章的墙角,一个分神就被浪打了。

    司年看着他的狼狈样儿,想起段章,道:“不了,我还在等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季情微怔,随即又想到这位的身份,将各种心绪压回心底,道:“大人,季家与四九城一向没有什么来往,不知道大人这次找上我们,是有什么事?”

    司年开门见山:“听说一周后的拍卖会上出现了一支骨笛,你们对它很感兴趣,但它是他族的遗物,现在他们找上了我,想要物归原主。”

    季情似是没料到竟会是这件事,看着司年有些失神。

    司年推了推墨镜,稍稍坐起神来,又拿起饮料喝了一口,道:“如果我想要,骨笛必定会在我的手上。所以你想清楚,你们想要骨笛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我只听一次。”

    第59章 大海

    段章到的时候, 季情还在。

    方淮安看着终于现身的大忙人,刚想吐槽, 就被他的一身ji,ng英打扮吸引了:“我说兄弟, 这是海边, 你怎么不回去换身衣服就来了?”

    段章没理会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眸光看向司年, 问:“那边怎么回事?”

    “有人跟他搭讪,我没有立场阻止, 也不好去偷听啊,不道德不是?”方淮安搭上了段章的肩,笑得痞里痞气的:“不过我给你打听过了,那好像是季家的女儿, 季家你知道吗?就是开古昭堂的那家, 卖中药的,各地都有连锁,名气还挺大。”

    方淮安其实没料到出来冲个浪都能碰到这种人物, 但看样子对方就是冲司年来的,于是又多嘴问道:“他俩以前认识吗?”

    段章没回答,冷冷地瞥了一眼方淮安搭着他的手。

    方淮安突然意识到什么, 立马收回来,说:“我可是个坚定的异性恋。”

    段章:“放心, 看不上你。”

    方淮安气结,交友不慎说的是谁?说的就是他。不过他紧接着又意识到一件事,打趣道:“我说你不会是火急火燎赶过来捉j,i,an, 所以才没来得及换衣服吧?”

    段章佩服他的想象,心疼他的智商,古井无波地看着他,道:“我是因为背上破相了,不下水,所以没必要换衣服,懂吗?”

    说罢,段章便朝司年那边走去,留方淮安一个人在那儿做阅读理解。

    好半晌,方淮安忽然醍醐灌顶,明白了“背上破相”是什么意思,然后破口而出一句长长的:“c,ao——”

    另一边,司年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某人,转头看着还在怔然出神的季情,道:“收一收吧,他会吃醋。”

    季情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前后关系,看到段章,又联系起她打听到的消息才明白过来。她眨了眨眼,萦绕眼底的那股子伤感便都收了起来,重新恢复平静。

    “大人,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那只骨笛既然是他族的东西,理应归还,但它对我们也同样重要,希望大人能成全。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上季家的,季家一定不会推辞。”

    “这些话你应该跟南玻说,而不是我。”

    司年依旧神色淡然,哪怕听了季情的故事,也没有多少动容的样子。这时,段章到了,气氛便顿时微妙起来。

    季情几乎是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因为属于大妖的威压在那一刻全数收敛,而段章的气息却毫无阻碍地与他相容。

    “终于忙完了?”在季情面前,司年也不装作跟他不认识的样子了,麻烦。

    “临时出了点事,刚刚才结束。”段章说完,这才看向季情,两人点头示意,礼貌却又疏离。

    季情认得他,盛光的副总,最近一段时间是本地商圈话题的中心。另外,她虽然不怎么上那个妖怪论坛,但也耳闻过一些事情,不得不说,段章不管在人妖两界都很有名。

    又待了两分钟,季情便识相地退场,不在这里碍事。

    段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思量,却什么都没说,只神色自然地在司年身边坐下。

    司年道:“怎么不问?”

    段章:“我在等你告诉我。”

    “她来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司年没想瞒着段章,也不故意借这个让段章吃醋。他一次性把骨笛的事情说了,又道:“现在这事儿倒有点难办,我最近一定是心太软了,才会接这个差事。”

    段章想说其实你一直都心软,但怕说了出来,又会错过今晚的房卡,于是把笑意憋在心里,说:“如果你真这么为难,不如我把它拍下来。”

    司年挑眉:“你?”

    段章:“把它拍下来放在艺术馆里展出,谁都能看得到。纪念的意义不在于拥有,而在于存在,不是吗?”

    司年真没想到还有这种解决办法,但这样折中的办法在他们外人看来虽好,两边却都不一定会接受。

    季情的故事,其实也不复杂,之所以让司年动摇,是因为它是南玻那个故事的后半部。

    南玻那一族虽然实力强大,但只是千千万万海妖中的一支,人丁本就不怎么兴旺。在那动荡的几十年里,族中长老为了保存血脉,将十几个能化形的少年送到了岸上,让他们远离杀戮,去寻找最后的安身之所。

    可岸上又哪里太平呢?

    这群少年背井离乡,兜兜转转走遍了大半个中国,途中遭遇了许多苦难,也面临过离散。在南玻的讲述里,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到大海。

    战争结束后,南玻的族人们也试过去找他们。可海妖们对陆地本就不熟悉,天下之大,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季情的长辈就曾遇到过其中的一个少年,他独自流浪,风尘仆仆,最终在苗疆的山崖上遇到了一株黑仙花。

    黑仙花正值化形期,少年是她睁开双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而这个少年身上随身带着一支骨笛,他总会坐在山崖上吹陌生又好听的曲子,然后遥望远方,默默地出神。

    少年不是总留在山崖上的,他到处闯荡,不断地磨砺着自己,而后告诉黑仙花——我总有一天要回到大海里去。

    黑仙花也不总是那个坐在悬崖峭壁上晃荡着双腿看月亮的天真少女,她会挎着少年给她编的小竹篮,下山去给人义诊。

    那样的日子过了十年,十年对于妖怪来说眨眼一瞬,但在那样的年头里,却是漫长又珍贵的十年。

    少年跟飞鸟是朋友,他说他们那一族跟飞鸟的关系都很好,所以他每次去到远方的时候,都会托飞鸟带信回来。

    有时是一只大雁,有时是一只鹰,有时是燕子,也有时是一只小麻雀。

    海妖与草木的文字不相通,他们便用人类的语言来通信。写得不是很好看,错字连篇,还连写带画,总之都很滑稽。

    后来,少年终于走了,没有再回来。但黑仙花永远记得他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他说:“等我回来,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大海。”

    大海距离山崖很遥远,她以为来回一次要很久很久,所以等啊等,却始终没有等到。飞鸟也不再带回他的消息了,山崖上飞过的九万多只的鸟儿里,没有一只知晓他的消息。

    于是黑仙花决定自己去找,她根据早前的那些信,循着他留下的足迹找到了长江,又沿着长江一路往东。

    她走了很久很久,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最终站在了上海的外白渡桥上。

    从上海出去,就是东海,黑仙花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他的故乡,在她看来所有的海几乎都是相通的,哪儿分得清呢。

    可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里断了,她在上海待了很久,又辗转南下。

    最终,她定居在珠海。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里距离少年真正的故乡其实很近很近。而骨笛的出现,令往事重启,听故事的人往往会问——少年最后回到大海了吗?

    南玻的回答似乎应证了一个悲伤的事实,但就像黑仙花以为的那样,所有的海都是想通的,那他或许已经回到了故乡也说不一定。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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