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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城南妖物生 作者:弄清风

    第12节

    作者有话要说:  老段:卖惨计划看起来并不适合我。

    第37章 偶然

    大叔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在这寂寞的都市里,他有着自己的辛酸故事, 但依旧毫无保留的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

    如果你能给他打个五星好评的话。

    段章克制着,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没有任何的失态。因为他知道司年一定正笑得开心,甚至就在楼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期待他的反应。

    只要一想到这样,段章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些非常适合午夜的不好的想法。他再一次确认, 司年就是那个他想要的人。

    楼上的司年确实正在偷看。

    不,也不能说是偷看,他看得光明正大,只是段章并不能发现他而已。他赤着脚趴在栏杆上, 支着下巴百无聊赖, 甚至还有心情点评点评段章的反应,得出一个答案——无聊至极。

    他就不能有点别的反应吗?

    恰在这时,段章的信息又来了。

    dz:送外卖的大叔说你爱我。

    司年眯起眼, 十指如飞快速回复了一句。

    x:怎么,他给你送的迷药吗?

    dz:不是您给我下的蛊吗?

    x:我可是个良民。

    dz:那可真是遗憾。

    x:你胃不痛了?

    段章失笑,手指在继续挑逗的边缘试探, 最后还是按下不表。对于司年,永远不能逼得太紧, 他容易恼羞成怒。

    dz:现在好一点了。多谢你的药,晚安。

    发完这句话,段章干脆利落的收起手机回了家。他其实还是有一点胃痛的, 今晚的酒会时间太长,他空腹喝酒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正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

    隔壁的灯亮起来,司年却还在想刚才的事。

    什么爱不爱的,他是不承认的,根本没说过。但段章的试探好像越来越露骨了,人类的耐心总是有限,更何况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朋友。

    那等到下一次的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呢?

    谈恋爱吗?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屠夫心高气傲、脾气暴躁,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谁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他坐在高高的树上往下看,还没一个人比他好看。

    段章么……

    司年忍不住抬眼望隔壁看,谁知段章又没拉窗帘,洗完澡裸着个上半身出来,大好的身材往司年视野里撞。

    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招惹到女鬼来偷窥,招蜂引蝶的家伙。

    司年冷笑一声,抄着手转身就往屋里走,心里还在骂人——什么我给他下蛊?分明是他妄图给我下蛊,一肚子龌龊心思。

    翌日,岚苑风平浪静。过了两天金玉传来消息,说阿吉终于醒了,于是司年便又跑了一趟梨亭。

    阿吉知道司年要来看他,特别开心地藏在树后面,等到司年过来了,再冷不丁跳出来,举起手里的花,红着小脸说:“大人,这是最后一枝花啦。”

    梨花终于都谢了,哪怕是阿吉特意护住的这一枝,也只剩下零星三两朵。

    对于司年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因为自他成年之后,已经没有人给他送花了,四九城里的妖怪们虽然把他比作梨花,可他们从来只敢在背后议论,哪敢当面送。

    偏偏是阿吉这么个小不点,三番两次的送,还都送出去了。这一次也一样,司年接过了花,觉得还不错。

    他又把照片拿给阿吉看,问:“认得上面的人吗?”

    阿吉眸光微亮,开心地指着上面的小人儿说:“这是我呀!”随即他又认出了段既明,认出了甜姐儿,手指一一指过去,报出名字:“这是先生,这是大姐姐,还有重云哥哥。”

    说着说着,阿吉的声音不免低落下来,手指绞着衣服,说:“大家都走了,好久没有人来看我啦。”

    好久是多久呢,久到阿吉也记不得了。刚开始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心里的开心其实是大于难过的。

    因为他发现这里不仅有先生还有大姐姐,虽然他们看不见自己,可阿吉觉得他们过得很好,所以他也很开心。

    “你恢复了一些记忆,对吗?”司年蹲下来,直视着阿吉的眼睛。他本可以对阿吉用笼烟,但他没有。

    阿吉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翻找脑子里那些可怜的记忆,过了片刻,他迟疑着点点头,小脸严肃。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我、我不知道。”

    遇到第一个问题就卡壳,阿吉有些无措,又怕司年对他失望,就很着急,眼眶立马就红了。

    司年并不会安慰人,所以他很快抛出第二个问题:“那照片上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重云又是谁?”

    阿吉总算想起了些,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重云哥哥是先生的好朋友哦,他也在学堂念书呢,可厉害了。他还会给阿吉变戏法,噗噗噗一只小鸟就飞出来了!篷的又不见了!特别特别神奇!”

    会变戏法的哥哥是一个好哥哥,哪怕阿吉已经变成了一个生魂,这比变戏法神奇多了,但他想起从前的事情时,眼睛里还带着无法磨灭的光亮。

    司年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问话的方式,否则这小家伙非把自己憋死不可。于是他便让阿吉捡自己能记起来的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阿吉果然放松了不少,还虚握着司年的手让他坐在梨树下,一副要长篇大论的趋势。司年无可无不可地坐下了,抬头一看,发现那只胆小如鼠的黑猫也跑来旁听。

    “喵。”黑猫一触即到司年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尾巴勾在树枝上,甭提多胆小。

    一妖一猫正在对峙,阿吉的长篇大论就开始了。

    “我想起来了哦,先生和大姐姐成亲了,大姐姐后来生了小宝宝,小宝宝又生了小宝宝,小宝宝的小宝宝又生了小小宝宝,都是阿吉看着长大的!阿吉可厉害了!”

    呃,你是挺厉害的,段章的辈分一下子又小了好多。

    “可是阿吉经常睡着,一觉醒来就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了,小宝宝都长大了哦,一点都不可爱了……”

    根据阿吉的说法,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梨亭,来到这里之后也经常陷入沉睡,证明他的魂体起初并不稳定。这整整一百多年的光y里,可能有好几十年都是这么睡过来的。

    段既明和甜姐儿都看不见他,段家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这证明他们对于阿吉变成生魂的事情可能并不知情。

    至于那个重云,听阿吉的描述,他会变戏法,很像妖怪。他和段既明都是学生,会认识也不奇怪,但他俩一个长衫一个新式校服,可能并不是一个学校的。

    “先生和大姐姐人都对我很好的。阿吉每天卖完报纸就去找先生,先生教我写字,他人可好了。但是阿吉也有帮他的,我会烧水、洗衣服,我还能做饭呢……有的时候太阳公公下山太快啦,先生就让我住在他家里,还有大姐姐家里做的酱菜,可好吃了……”

    阿吉絮絮叨叨地讲着,大多是讲些生活琐事。讲讲段既明怎么怎么好,讲甜姐儿怎么怎么好,总而言之在他嘴里,就没有不好的。

    可是一个报童,一个穷书生,一个酱菜铺子的寡居女掌柜,还有个疑似妖怪的年轻人,这些人凑在一起,又能干什么呢?

    “有一天,街上开了一家好大好大的酒楼,还请先生给他们写了一幅对联。开业的时候先生就带我去看了,又是舞狮子又是放鞭炮好热闹,还有糖吃。阿吉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糖,甜甜的粘在牙齿上……”

    回忆间,阿吉流露出向往的神情。那可真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糖,硬邦邦一块,可是含在嘴里可甜可甜,他都不舍得把它吃完。

    后来,街对面的女掌柜就把自己的糖让给他了。她也在人群里看热闹,阿吉还记得她那天特别漂亮,像涂了各位太太们经常涂的那种胭脂,漂亮得先生都不敢看她了。

    “重云哥哥也来啦,他来跟先生说诗社的事情。他还拿着一个相机,说答应了别人要去帮忙拍照,阿吉特别羡慕,他就说可以帮我也拍一张。”

    阿吉很开心,开心的事情是要跟大家一起分享的,于是他央着先生跟他一起拍,还把漂亮的好心的大姐姐也拉上了。

    酒楼开业,当天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宾客堵了小半条街。阿吉开心地在人群里穿梭,在地上捡到好几张糖纸,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

    甜姐儿原本不答应拍照,她与他们本没有什么关系,怎好意思在一块儿拍照呢。可阿吉看看她,又看看装模作样看风景的先生,忽然福至心灵,就开始对着甜姐儿撒娇,硬是把人拉了过去。

    这听起来真像个奇妙的偶然,但司年却忽然有些晃神,因为在阿吉的讲述中他慢慢拼凑出了那家酒楼的模样。它叫福海楼,而且当天他也在那儿。

    那是1906年的秋天,司年最后一次公开出席。

    孔雀余孽早已找上了他,但是他并没有答应他们的提议,他们似乎有些着急了。于是,四九城的妖怪圈子里,开始流传着司年已经反叛的消息。

    他们是想逼着司年反。

    当福海楼的开业请柬送上门的时候,司年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很不想理会这种无聊游戏,但他还是去了,因为当时商四并不在北京,无淮子旧病复发,时局又那么动荡不安,四九城其实禁不起多大的波澜。

    如若那些余孽靠司年打开一个分裂的口子,致使群妖内讧,必伤亡惨重。

    司年心里那些少得可怜的大义并不足以让他为这世道牺牲自我,但就像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鹤京陷落前的最后一日赶回去一样,他还是去赴约了。

    席上并不愉快。

    但好在有傅西棠和西区的六爷从中斡旋,他们不相信司年反叛,那司年便没有反叛。大妖们说话,总是一锤定音,不容人随便质疑的。更何况那时还没人敢轻易挑衅屠夫的刀。

    一次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压了下去,但大家看向司年的眼神依旧忌惮。

    司年心生烦躁,可有傅西棠在,总是打不起来的。于是他便独自坐到了窗边,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自斟自饮。

    也许他曾在人群里看到过阿吉,看到过漂亮的女掌柜,她那时便爱上段既明了吗?所以为了心中的那个人,特意梳妆打扮。

    谁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云,读作:

    第38章 标记

    冗长的回忆过后, 司年发现阿吉只记得开心的事情了,遗忘了一切痛苦, 甚至自己的死亡。

    这也挺好的。

    司年没有再问, 转而让金玉去查重云的事情。如果重云真的是妖怪的话, 那他有可能还活着。

    金玉应了下来,不过他又跟司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段章的生日似乎快到了。

    “他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 没关系,我也只是顺嘴这么一提。”

    “你这顺的范围有点大啊。”

    “没办法, 年纪大了。”

    金玉为了司年的爱情也是c,ao碎了心,碰上正主嘴硬不领情,还能把自己气出毛病,譬如他下一句就会说——

    “去买点保健品吃吧。”

    我谢谢您了。

    金玉挂了电话, 一度觉得自己快心肌梗塞。

    司年的气却也不大顺, 因为他觉得似乎周围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跟段章是一对了,就连隔壁的青春美少女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他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纵容的后果,反正他爱咋地就咋地, 别人思想龌龊那就是别人的错。

    于是他又开始炸丹炉。

    小金龙很委屈:“你们到了北京之后都吃香的喝辣的,就我一个破香炉什么都不能吃,还得天天遭受你的荼毒, 我图什么呀。”

    司年:“不是你嚷嚷着要下山的?我看你每天看电视乐得很。”

    当初是你要下山,下山就下山, 现在又要来抱怨,吃了雄心豹子胆。司年这么想着,随手又把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了炉子里。

    小金龙忍不住又问:“你这次又要炼什么?”

    司年冷笑一声:“绝情断爱丹。”

    闻言, 小金龙一阵哆嗦。这怕不是什么绝情断爱丹,而是绝命丹吧,谁又得罪他了?真刺激。

    又过了两天,段章似乎终于结束了忙碌期,开始正常上下班。这也意味着,他又要来司年家蹭饭了。

    再见面,段章仿佛完全忘了他曾调戏过司年的关于“爱不爱”的话题,小朋友装得礼貌得体,还跟他聊起了别人的八卦。

    “方淮安还是去相亲了,结果有点意外,他说他喜欢上了那个女生,但是对方不喜欢他。”

    司年还记得方淮安的长相,有钱多金又长得好,看着也是个会哄人的,相亲失败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段章看懂了他眼里的兴趣,给大佬解惑:“他那天为了让相亲失败,特意穿着夏威夷度假套装。”

    什么是夏威夷度假套装?花衬衫花裤衩,再加粗金链子和大墨镜。

    司年听了很嫌弃,他稍微设想了一下,如果段章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是这种打扮,他可能转头就去把无淮子祖坟给刨了。

    等等,他干嘛要拿自己和段章做类比?

    妈的,段章真的给自己下蛊。

    司年内心狂暴面上懒散,大佬样的坐在沙发上,说:“方淮安都去相亲了,你怎么不去?”

    “我更崇尚自由恋爱,更何况老头子还没开明到给我找个男人相亲。”段章语气轻松,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司年话中的威胁,甚至又拎了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道:“穿鞋。”

    “你管我穿不穿鞋?”

    “我管。”

    司年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堵到了,正要说话,段章却忽然打断他,略带无奈地说:“明天我又要去国外出差了。”

    “又去?”司年挑眉。

    “是啊。是上次妖市的事情,分公司已经注册好了,前期的市场调研也结束了,我派去的人已经跟那边搭上了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还得我亲自去跟他们谈。”

    司年没说话,生意上的事情他可不管,段章走了他还能图个清静。可段章看着他干嘛呢,那眼神仿佛能把他盯个窟窿,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拖进眼底的黑色汪洋里,简直令人窒息。

    有生之年,司年竟也能从一个人类眼里感到窒息,真是稀奇。

    “跟我一起去吗?”段章问。

    “不去。”司年冷酷拒绝。

    段章似是料到了他的回答,扯了扯领带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身子朝司年那边侧着,说:“公司可也有你的股份,你不去,总得给我一点保障。”

    司年就静静看着他。

    段章自然地舒展着双腿,抬手把袖口也给解了,漫不经心道:“我是个人类,对方是妖怪,可能还是个大妖,我恐怕镇不住场。”

    那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老子不打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眼看着屠夫要暴起打人,段章蓦地又笑了笑,那一声轻笑就像羽毛刮在司年心尖上,恁的风s_ao。

    “好了,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道歉。国外水深,我又人生地不熟,是真的想让你给我一点保障。”

    “我看你浑身是胆,根本不需要我帮忙。”

    “那是我仗着你……嗯,善良。”

    听着这话,司年反而乐了。段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恐怕已无人能出其右,适当的服软、适当的拍马屁,卖乖讨巧,还偏偏摆着副霸道总裁从容不迫的架势。

    “你知道我给你保障最简单也最方便的方法是什么吗?”司年反骨上线,又开始作妖,含笑看着段章,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只胳膊的距离。

    “是什么?”

    “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气息。”

    说着,司年朝段章勾了勾手指,眼神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坏意。

    如果是别人,恐怕这时候已经感觉到脊背发凉,退缩了。可段章刚刚才得了司年浑身是胆的评价,更何况他此时卖着乖巧人设,当然对司年唯命是从。

    他缓缓俯身,靠近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司年。

    司年却还嫌不够,勾着嘴角抓住他已经松松垮垮的领带,凑到他耳边说:“这么乖,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我的荣幸。”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段章垂眸看到司年晃啊晃的耳坠,一串小小的鱼骨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泽,看着刺人,可就是漂亮。

    “不,我分人。”他说。

    热气哈在司年的耳畔,让他蓦地感到一阵皮肤上的颤栗。这种异样的感觉甚至一路从耳垂蔓延到胳膊上,新鲜又刺激。

    司年虽然不喜欢麻烦,但他向来是个追求刺激的人,于是他追逐着本能一口就咬在了段章的脖子上。牙齿刺破皮肤,鲜血渗出的刹那,妖气入体。

    同样的颤栗几乎瞬间过渡到段章身上,些微的疼痛完全不能压制住这种兴奋,甚至像催化剂,歇斯底里的要把他的感官无限放大。

    他下意识揽住司年的腰,动作仍然克制又隐忍,可掌心的温度却有点烫人。

    下一秒,还不等段章有进一步的反应,司年却又把他推开来。他抬手抹了抹嘴角,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清清冷冷的一个抬眸,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撩完就跑、用完就丢,简直当代渣男典范。

    段章的目光掠过他的嘴角,温润和刺痛的触感还留在他颈侧,让平静湖面下暗涛汹涌。他可真没想到司年会咬他一口,像某种小动物,张牙舞爪又惯会勾人。

    他真该再做点什么。

    可再做下去,怕不是被咬一口那么简单了,恐怕会直接把人气跑,得不偿失。

    更何况司年就是故意的。

    段章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顺着他,这样小动物才会自己乖乖钻进陷阱里。

    “我大概一个礼拜之后回来。如果章宁来找我,麻烦替我照看一下。”段章说着,整理好领口站起来,真的走了。

    司年依旧大佬模样,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才不管段章是真听话还是假听话,此刻的心情愉悦才是真的。

    段章能让他开心,这也是一种本事,不是吗?

    不过等到段章走了,司年才想起来最近因为段章太忙,他还没有把照片和甜姐儿的事情跟他说。

    再转念一想,这事儿又不急,便又暂时放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段章虽然人在国外,可存在感依旧强。因为跟前段时间的忙碌相比,这一次他悠闲得像是去度假的,社交软件二十四小时在线。

    期间章宁果然又回来了一次,还跟司年抱怨说:“我哥去了国外就又找不到人了,我还想让他给我买口红呢。他可厉害了,无论跟他说什么色号都分得清,比代购还靠谱,关键还不用我付钱。”

    司年看看章宁,又看看手机,最终打下一行字——

    x:你知道章宁最近在干嘛吗?

    不出三分钟,段章的回复就来了。

    dz:给他偶像剪小视频。

    x:你怎么知道?她还能给你看?

    dz:我有她微博号。

    x:我看看。

    dz:少儿不宜。

    你再说一遍???

    段章可能是仗着自己在国外,司年打不到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编出如此荒唐的理由。司年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外表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他是大妖,大妖的外表可不跟着年龄老化,改天他就试试人类的成熟男人模样,让段章体会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小朋友。

    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十分钟就被扼杀了,因为司年照了照镜子,还是觉得变啥都不能变老。

    在司年再度拉黑段章之前,段章又提起了别的事。

    dz:关于照片上的人,我有个猜想。

    x:说。

    dz:那个女人可能是我太奶奶。

    x:为什么?

    段章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人跟人的亲密关系其实是藏不住的,照片上虽然他们站得不近,但仔细看她的上本身其实稍稍往我太爷那边靠了一些。而且,我发现太爷的身高不对,他应该垫了好几层鞋垫。”

    司年:“……”

    你观察得那么仔细,太爷也不会感激你的。

    段章判断的依据当然不会只是这两点,他有自己的消息网。

    司年也没想问,突然记起金玉昨天去查重云的时候意外找到的段既明的照片,就想给段既明他曾孙发过去,谁知道一个手抖给弄成了视频通话。

    段章秒接,都没给司年挂断的机会。

    看到段章的脸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司年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机拉远了一点,眯着眼看对方——段章在搞什么鬼?给他开色情直播吗?

    旁边那个金发红裙的女人整个人都快贴到段章身上去了,十足的妖艳、十足的性感。

    段章甚至没有跟司年打招呼,虽然开着视讯,却垂眸看向那个女人,轻笑着问:“看到了吗?”

    因为角度问题,司年看不清段章的表情,但他看到了女人嘴角的笑意,和看向自己的挑衅的眼神。

    小朋友的夜生活很不错嘛,好好玩吧,等你回来你就死了。

    暴躁屠夫一言不合就把视讯掐断了。

    那厢段章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略带无奈地把手机收起,后退一步跟女人拉开距离。他依旧漫不经心地从侍者手里拿过一杯酒,一张口就是标准的伦敦腔:“我告诉过你,我有主了。”

    “你身上的气息就是他给你留的?”女人是国外的大妖,向来强势,但也很讲究你情我愿。此时此刻见过司年的脸,对司年的兴趣倒一时盖过了猎艳的心。

    “是啊。”段章反问。

    “我看你区区一个人类,都有这个胆量到国外的妖市来闯,砸钱又快,下手又狠,不像是屈居人下替别人做事的。”这个屈居人下,当然不是床上的那个下,而是指身份地位。

    司年给段章留下的咬痕,划地盘的意图相当明显。

    段章摇晃着酒杯,微笑:“因为我喜欢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段,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39章 法事

    司年不知道段章那边的后续发展, 自己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心情极度不爽。这种不爽由内而外, 根本无法压制, 好似没有来由, 可根源其实很好找。

    但司年还在垂死挣扎。

    小金龙有幸目睹了视讯的内容,还在旁边为段章吹口哨:“哟, 段家的小子艳福不浅啊,这要被鹿十看到了, 又要鬼哭狼嚎了。”

    他还没乐够呢,眸光一瞥就看到司年黑着脸满眼杀气,吓到打颤:“谁、谁惹你了?”

    “你、说、呢?”

    小金龙不知道啊!他只是一只单纯的香炉,怎么看得懂人类的情爱游戏。在这场人与妖的博弈中, 他注定只是屠夫的一个出气筒。

    因为司年又开始炸丹炉了。

    旁边的手机一直在响, 可司年没有理会。一直到月上中梢,他才勉为其难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段章发来的解释。

    段章是什么人, 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交代了干净,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回去之后你可以检查,我身上只有你的气息。

    误会是解释清楚了, 可最后的总结陈词似乎引起了另一种误会。

    司年一点都没被宽慰到,因为他发现他根本不是怀疑段章跟别人有什么, 而只是单纯不喜欢那人靠他那么近。

    这是一种占有欲,早已脱离了挑逗的范围。

    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可司年到底是个雄性动物, 对于这种欲望最清楚不过。

    司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屏幕,良久,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我咬的那个印子还在?”

    段章同样回了一条语音,轻笑着问:“想看?”

    “滚。”

    一声轻喝,手机屏幕暗下,彼此却已心照不宣。

    周二,段章即将返程,而鬼差那边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说是已经找到了阿吉的尸骨。

    消息是金玉送来的,哪怕是往生塔的鬼差也不敢随意打扰屠夫的清静,于是便让金玉传个话过来,问司年是否要亲自去查验。

    彼时司年正在下棋,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旁边的乌金盘龙炉里还点着安神香,整个人看起来恬静淡然。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执子的手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两秒,又轻轻在棋盘上放下,说:“找到了就找到了,你让他们准备准备,带阿吉回往生塔,择日投胎。”

    金玉微怔:“阿吉的具体死因,不查了吗?”

    司年反问:“查来做什么?”

    金玉语塞,他有时是不大明白屠夫的脑回路。一般人碰上这种事情,总会想要一探究竟,他们一开始也这么做了。

    可现在查到一半,司年却又轻描淡写的放下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阿吉是个好孩子啊,他对司年那么依赖、亲近,查一查总没有什么问题。

    转念一想,金玉却又有些恍然。或许对于阿吉来说,不去想起剥魂而死的痛苦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开开心心的走。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放下过去,遗忘有时便成了一件好事。

    “既然这样,要不要给他做场法事送送他?”

    “你看着办吧。”

    “那尸骨呢?你要去看看吗,就在陶然亭附近。”

    闻言,司年回想了一遍当初在陶然亭发生过的事情,没记起什么特别的。不过那里距离血胡同好像不远,阿吉可能就是因为那件事受到了波及。

    不过阿吉的尸骨虽然在那儿,时间却过得太久了,恐怕留不下什么当年的痕迹。司年略作思忖,便道:“再说吧,你先去办投胎的事儿。”

    “好。”

    金玉办事利索,当天夜里就给阿吉办了一场法事。这世间的超度法事,须得有死者生前留下的东西为媒介,效果才会好,现在有了尸骨,一切办起来就方便多了。

    司年看着不在意,但法事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出现在了陶然亭公园里。

    彼时已是子夜,幽静的公园里只剩下了鬼影子,半丝人气也无。便是这些鬼影子也都躲得远远的,静静地藏在角落里看一群妖怪聚众做法。

    在妖界漫长的历史中,妖怪们从来不是人类戏文里被“降服”的存在。降妖除魔只是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出于本能的征服欲,是某种英雄幻想,那些曾经赫赫有名的大侠、道长里头,指不定就混了多少妖怪。

    妖怪不是邪祟,拿起桃木剑也能舞得虎虎生风。

    司年却有些嫌弃,抱臂靠在水榭的红柱上,问:“他们是在跳大神吗?”

    金玉耐心解释:“你知道的,时代不同了,现在办个法事都能网上接单,仪式的过程当然也要与时俱进。主要是神都不在了,没人再管他们跳得到底好不好看。”

    理是这个理,可这跳得实在太丑。

    司年可不能忍受这种荼毒,这要换成他被人这么超度,投胎路上都走得不安生。得生生气活过来,一脚踹翻祭坛。

    好在今晚阿吉没过来,无论是金玉和司年都没有把这事儿告诉他的意思。既然已经决定让他开开心心毫无负担地走,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司年抬头看了看星星寥落的夜空,估摸着此时鬼差应该已经到了梨亭,便遥对着祭坛的位置点了一根安神香,亲手cha在土里。

    金玉轻声的询问在身后响起:“真的不去送他吗?”

    司年没有回答,抄起手站在水榭旁,眉目慵懒,满身清冷。

    他讨厌送别。一切形式上的。

    又站了一会儿,司年就离开了。他没急着回家,慢悠悠地走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看影子在路灯下变戏法。如果手里再拿一瓶酒,那他就是一个标准的都市落寞文艺男青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煽情的故事。

    这种人,尤其是长得像司年那么好看的人,最受女鬼和女妖们的青睐。

    可今晚司年没遇到任何一个拦路的采花贼,倒是碰上了刚从国外回来的某个小朋友。

    黑色轿车在前面停下,又倒回来一些,打开车窗露出段章的脸。晚风吹着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黑夜的y影打在他英挺的鼻梁上,领口半敞着,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冷漠又性感。

    “这么晚还在外面?”司年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那丝冷漠便又没了,转而氤氲起一股炙热来。

    司年没说话,极其自然地拉开车门上去,大爷似的靠在后车座上:“这不就回了吗?”

    段章莞尔。

    开车的秦特助目不斜视,不听、不看、不知道,才是一个合格的特助应该有的素养。

    可车子刚到岚苑门口,司年的电话就响了。

    “阿吉从梨亭逃跑了,鬼差没拦住!”金玉声音急促,应该是在跑动中打通了这个电话,“我法事刚做完呢,c,ao!”

    司年眯起眼:“您c,ao谁呢?”

    金玉:“……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

    阿吉不能离开梨树太远,而且没有鬼差在旁看护,很有可能会出事。要知道他这样的生魂对于其他的鬼来说,可是大补的东西。

    “啧。”司年挂了电话,也不管车子正在行驶中,便直接开了门。夜风倒灌进车内,吹起衣衫猎猎,他转身便要出去,一只手却在此时牢牢抓住他。

    “带我一起。”金玉声音太大,段章也听到了。

    司年回头,目光撞进段章的眼眸里。两人对视片刻,司年挑了挑眉,反手扣住段章的胳膊,下一秒,便带他消失在车内。

    秦特助:“…………”

    好歹走的时候关个门啊,晚上的北京,很冷的。

    梨亭。

    司年看着站在面前战战兢兢且满脸臊红的鬼差,眼神如刀,面带微笑:“你们两个鬼差,拦不住一个小孩子吗?”

    鬼差下意识后退半步:“刚、刚才就是出了点意外,我们谁也没想到。本来那孩子非要等您,我们费了好大的口舌,终于肯跟我们走了,可谁知道他刚走出院子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跑。”

    “那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们追不上?”

    “不、不是,是那只猫!有只黑猫突然蹿出来咬人,往生塔的规定,我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对猫下手,结果刚避过它呢,又有两只鹅跑出来了!这地方邪乎得很,什么东西都带点灵性,一边一只对着我们一顿猛追啊!”

    鬼差说起今晚的奇遇,也是上任以来头一遭。从来只有厉鬼不服从安排跟他们打架的,哪有猫鹅齐上阵的,动物世界吗?

    这一惊一乍的,可不就让阿吉给跑了么。那小娃娃如今是魂体,跑得贼快,一阵风似的就没了。

    就在这说话的档口,跑出去追阿吉的另一个鬼差也回来了,但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事情要糟。

    司年的脸色愈发难看,两个鬼差瑟瑟发抖,不由向段章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们此刻可管不了为什么还有一个人类出现在这儿,办砸了屠夫的差事可是要命的。

    可段章根本不为所动。

    呵,没有同情心的人类。

    鬼差腹诽着,脸上却还得陪着歉意:“大人,我们已经通知了其他人全力寻找阿吉。您放心,他是生魂跑不远,天亮之前一定能找到他。”

    司年:“你有时间废话不如马上去找,否则星君来了也保不住你。”

    两个鬼差连连点头,一溜烟便跑走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段章才开口道:“别担心,你上次不是说他的极限距离是岚苑?那他应该还在南区。”

    司年斜眼:“我看着像是很担心的样子吗?”

    像。

    面对口是心非的屠夫,段章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他会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司年蹙眉:“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解释。”

    说着,司年不禁转头看向内院的院墙,一只黑猫正警惕地蹲在那儿,指甲紧扣着墙面,瞳孔紧缩,满是不安。

    鹅呢?

    鬼差应该是匆忙下了禁制,所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惊动梨亭里的人,那鹅又去了哪儿呢?

    司年忽然对此很是在意,神识放出去扫过梨亭一周,终于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大白鹅。

    隔空把鹅提溜过来,司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你的同伴呢?”

    大白鹅伸长了脖子夸张的后仰着,一双绿豆小眼瞪着司年:“嘎?”

    嘎你大爷。

    司年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为什么要跟一只鹅说话,于是他随手就把大白鹅丢给了段章,没好气道:“你的鹅。”

    段章仍是从容不迫的,哪怕抱着只大白鹅也尽显贵气,仿佛这只鹅有什么皇家血统。摸了摸鹅的脑袋稍作安抚,他弯腰把鹅放下,又道:“刚才鬼差说阿吉一直在等你,而他刚好知道去岚苑的路。”

    几乎是瞬间,司年明白了他意有所指的话。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司年抓住段章的手腕,带着他再次转移。

    岚苑。

    黑色的妖气散开,露出司年和段章的身影。甫一落定,司年便张开神识扫过相邻的两栋别墅,果然在自家院墙下感知到了阿吉。

    服用了养魂丹后,阿吉的魂体凝实了不少,所以前几次送花时司年感知不到他,这次却可以了。

    阿吉就蹲在一大簇爬藤月季下面,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团成了一个球,还是半透明的。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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