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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13节

    “用不着!”

    张竹影听他喊得火大,反而有些好笑,道:“你哥哥人挺好的,你也不坏,大家都说你要当三尸门门主,我可不信。你哥哥说他杀了你师叔,你会杀他报仇,我也不信。跟你们相处下来虽然都在打架,也看得明白你们的为人。你哥哥这个主意虽然是个馊主意,也有一半我是赞同的,他不该装,你得装,不然三尸门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一旦你被卷进去了,不说别的门派就是咱们青城派也要提防着你,到时可就做不了朋友了。”

    封平平看她一眼,轻哼一声,倒也没反驳她。

    “所以你气不过就气着,气他就行了,打他也行,他的话还是要听的。”张竹影笑道。

    两人已经到了对街,沿着一条两侧高墙的窄巷走进去,到了一扇小小边门,曲指敲了三下,再一下,再两下,门应声而开,进去却也没看见开门的人。高墙里头是一处更加清幽的园子,树木林立,流水潺潺,满眼皆是新绿,还有鸟鸣数声。转过曲折小径拾阶而上是园中一座小山包,依山势建筑着几间屋子,树木掩映,雕梁画栋,推窗可见街对面的南府。

    张竹影走到门口,身后一路紧随的脚步却没跟上,奇怪地回头看。

    封平平黑着脸站在几步远处,紧握着两只拳头,也不知是心中激荡还是酝酿招式。

    隐约能听到门中人声,有一个声音高些,笑语中带着些老气横秋的调子,却是封平平之前见过的假南场主,他笑道:“现在知道疼了?你活该,谁让你不带我自己跑来闹腾!断你一条胳膊才好!”

    另有一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虽听不清字句,语调却是再熟悉不过,笑笑地,哄着人说话。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个宝贝弟弟,他的安危最要紧!现在也把他哄骗走了,也没人害他了,你还想干什么?跟我回去!青卉吵死了,你再不回去她得烧了半个侯府。”那假南场主又道,却是侯府的人了。

    听到这里,张竹影隔着一层黑炭仿佛也看见封平平脸色更难看了些,拳头攥得微微作响。

    张竹影心中默默地跟叶尉缭告了个罪,请他自求多福,敲了敲门,门中那个假南场主的声音懒洋洋带着笑意传来:“张姑娘请进来。”

    张竹影一边推门,假南场主一边笑道:“我猜就是张姑娘,舍不得走了?再来多看一眼阿缭?还是留……”

    “咳。”张竹影咳了一声,有些脸热。

    假南场主的语声也戛然而止,看见张竹影后面跟着的黑脸人,屋中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坐在床边,一只胳膊连肩膀缠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也裹了许多纱布,只穿着中衣,赤着两只脚踩在鞋上,看起来刚刚从被褥中坐起来。他脸上也挂了几道伤,结着痂,笑容也惊得不见了,眼睛扑闪着眨了眨。另一个跪在他身后床上,倒是衣衫整齐,正捏着他密密缠裹的肩头,手掌 起袖子,手指抠在纱布边缘,似乎在给他挠痒。假南场主弯弯眼也圆睁起来,低头看了看坐着的人,抬头再看看门口站着的人。

    屋外两个人也愣了一瞬,随即一道黑影从张竹影身侧一闪而过,她伸手没能拉住。封平平直冲到床榻跟前,双手揪着叶尉缭衣裳就把他提起来,假南场主怕扯着他胳膊急忙放开手,让过一边,封平平提着他抬腿就蹿上床,一腿半跪,一把将他抵到床帐后面墙上。

    “初,六!”叶尉缭一口气接不上来,疼得扭着脸。

    “封平平!放手!”假南场主喊道。

    “你别真打呀,他伤得重!”张竹影喊道。

    他两个左右抢上,怕封平平一把就把叶尉缭给掼死了。只是叶尉缭还在封平平手里,又怕更激怒他,也不能当真下手去拉。急得一个骂,一个哄,却都被封平平当做耳旁风,充耳不闻。

    “你……”封平平只是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会疼,会笑,会喘气,一个时辰之前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找死找活不过是在找一把刀,现在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就被他骗得死去活来。封平平一脸黑炭下头憋得一脸紫涨,从胸腔里恶狠狠地出声想要骂他,结果又喊出来一句:“你……”

    “初六,”叶尉缭眨了眨眼,奋力挤出来一个笑容,道:“好几日不见,你黑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封平平一手松开,一拳捶到他脸上,打得他歪过脸去。

    他身上的确都是伤,也不知哪里能下手。封平平拳头仍是紧握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还想再找个地方打。

    叶尉缭伸手从嘴角擦下来一道血迹,这么重的手看来真的是气大了,抬起头看着封平平歪着嘴笑了笑,道:“初六……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要杀我给你师父报仇,都行。玉玉,张姑娘,你们出去,不许拦着,不许跟他动手,不许有一丝一毫为难他。”

    “不用你做好人!不用你管我!”封平平喊道。

    “初六……”

    “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帮你骗我!”封平平伸手一指假南场主,气势汹汹地问道。

    “在下韦性玉,行三,人称韦三少,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你当我乐意骗你玩?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还不是为了救你性命,还不是他非说要保你一世平安……”假南场主真韦性玉还没说完,叶尉缭从封平平身侧偏头冲他喊:“你抱怨什么?本来就没你的事情,你突然跑来,还非要冒充兰清去骗他,穿帮了吧!”

    “此事是我失言,跟南场主作别时候偶然叫封兄弟听见了。”张竹影道。

    “阿缭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架都不打了,从陈府逃出来千里迢迢星夜兼程赶到这里来……”韦性玉又没能说完,叶尉缭义正言辞地驳道:“你是听说三尸门在这里,想打一场更大的架吧,还把鲁师傅都诓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韦性玉气得跳起来,喊道:“你还把三尸门人都打跑了,一个都不给我留!我也想见识见识罗佛佛的金刚不坏之身!”

    “过来我打折你一条胳膊,就当你也见过了。”叶尉缭道。

    “你打谁?你还让人提着呢。”韦性玉道。

    “封兄弟,要不先放开?”张竹影道。

    “你们都给我住口!”封平平大喝一声,震得他手中叶尉缭一哆嗦,他一手提着他,一手仍是高举着拳头,喝问道:“说!你怎么没死?”

    “我当时气力不继压不住罗佛佛,被他翻身打倒,刚巧炸起来又被他盖在身上,死沉死沉的差点压断气,不过他一身刀枪不入的护甲倒是救了我一命。还有还有,离我们最近的一罐火药也哑了,配了四罐两罐都不成,五五开,炸人的本事我还是不如六丫头。”叶尉缭笑道。

    “你少提她!本来就是你教她的,不教点好!”韦性玉道。

    “玉玉你少cha嘴。”叶尉缭道。

    “住口!都让你们住口了!”封平平转头瞪着韦性玉,冲他和张竹影一扬头,恶声恶气地喝道:“你们都出去!”

    叶尉缭偏头冲二人点了点,跟着一笑。

    韦性玉抱着胳膊戳在原地不肯动,张竹影伸手相邀,轻声道:“走了,没事了。”

    韦性玉拧着鼻子哼了一声,跟在张竹影身旁,一步步倒退出去。张竹影关了门,心中默默地又请叶尉缭自求多福一回。

    “初六,”叶尉缭用纱布裹纱布的两只白胖手掌抱着他紧攥在衣领上的手,问道:“我没死,我跟你说了我杀了你师叔,你要杀我吗?”

    “我说过我不杀你。”封平平道。

    “那你还想打我吗?”叶尉缭笑问道。

    封平平看一眼他嘴角血迹和青肿,举起来的拳头缓缓挥下,却是从他颈侧斜向背后,紧紧揽住了他,人也跟着往前一歪,整个挂在他脖子上,压在他身上。

    叶尉缭被他压得有些吃力,好几处伤口都扯着了,手掌拍拍他脊背,低声道:“好了好了,我没死。”

    “哼……”封平平长长地轻哼了一声。

    “初六?”叶尉缭偏头看,发现他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一手攥着他,一手搂着他,半趴半抱用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睡过去了,也不嫌难受。

    第三十章

    封平平只管呼呼大睡,叶尉缭只得一点一点地拖着他斜过去躺倒,他睡梦里觉出来动弹,哼两声,胳膊收得更紧些,险些把叶尉缭勒得背过气去。

    辛苦好一阵终于把脑袋放到枕上,换了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

    封平平仍是紧抱着他,压得瓷实,叶尉缭伤处不仅疼还热烘烘地发痒,苦于推他不动,层层包裹的手掌也挠之不着,强自忍着,勉强用手指挠了挠鼻梁。耳畔是封平平酣睡的吐息声,低头看看他脸上手上无数黑灰不止抹自己一身还有一床,不由苦笑。再看黑灰底下他眼睛微微肿着,眼角还有一道擦伤。

    也不知道抹眼泪抹那么狠干什么。

    叶尉缭叹口气,用空在外头的一只脚去捞被子,皱着脸,慢吞吞折腾了半天把被子扯上来少许,给他也盖着点。

    房门轻声一响,一道微风卷进来,封平平动了动几乎要醒来,叶尉缭一手按在他脑后,轻轻抚摸,一边低声在耳边说话哄他接着睡,封平平缓缓轻哼了一声,抽了抽鼻子,仍是睡得安稳。

    叶尉缭偏头看向门口,韦性玉从门缝中探出一颗脑袋,圆瞪着眼看着他两个。

    “嘘。”叶尉缭用口型跟他说,挥手让他走。

    “这就和好了?还睡着了?那还赶他吗?”韦性玉也用口型说道,怕他听不明白,大张着嘴每个口型都十分夸大。

    “再说,再说。”叶尉缭口型道。

    “张竹影可走了,见不着了。”韦性玉口型道。

    “你也走,走!”叶尉缭仍是挥手赶他,一不小心挥过头敲在封平平眼角,赶忙抬手捂住,凑到耳边连小曲也哼了出来,哄他睡。

    韦性玉撇着嘴颇为嫌弃地看着,用力摇了摇头,关门走人。

    只剩下缠做一团的两个人,一个睡着,一个醒着,醒着的叶尉缭盯着睡着的封平平,一时想起许多事情,一时又担忧许多事情,转头看到床顶,轻轻地长叹了一气。这么左思右想着,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两人从白日睡到夜里又睡到长夜将尽,天明时候窗外鸟鸣阵阵,封平平忽地爬起来,随即看到了躺在眼前的叶尉缭。

    他跪坐着,一声也不出,垂目紧盯着他的脸。

    叶尉缭也被他吵醒了,皱着眉,紧闭着眼,哼了一长声而后睁开一双眼,眸光流转,不偏不倚地迎着他看上来。

    “初六?”叶尉缭笑道:“醒了?”

    封平平并不答他,只是狠狠地看着他,仿佛要用眼神把他拓印下来。叶尉缭眨了眨眼,又跟他笑。一条胳膊微曲,敲打敲打被他压麻的半身,歪歪斜斜地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封平平一手伸出,按着他尚算完好的那边肩头,仍是把他按回枕上。

    “初六?”

    封平平用力吸口气,转身从床上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走了。”

    叶尉缭一惊坐起,顾不得伤口扯痛,喊道:“站着!初六!你往哪儿走去?”“你不是想要我走吗?”封平平回头看他一眼,冷声道:“少管我!”

    说完他就走向门口,推门出去。

    叶尉缭半挪半跳也从床上下来,趿上鞋,裹上袍子,再扯过一袭皮裘披上追出去,他耽误了这许多功夫,门外头封平平走得倒也不快,还在山头小路,弯都没转过去一个。

    “初六!”叶尉缭叫他不住,索性大声叫痛:“哎唷!”

    封平平转头瞪他,叶尉缭跟他笑笑,趁机走到他跟前。封平平斜眼看他身上还是那件破烂皮裘,裂缝用皮绳歪七扭八地绑着。夜闯熊府的时候被张竹影拿去,现在又还给他了。

    “不是张竹影。”封平平道。

    “嗯?”叶尉缭听得一愣,问道。

    “是你的刀。”封平平轻哼出声,道:“你想要我相信你死了,花了那么多功夫,找了那么多人来圆谎,却始终舍不得留下你的刀。”

    叶尉缭竟也一时无话,无笑意。

    “我找不到这把刀,我想着,你都不在了总要替你把它找到,但是找不到。”封平平又道。

    叶尉缭伸手摸到皮裘里头,刚刚挂到腰间的破烂宝刀,指尖在几个凹坑上划过去,低声道:“……你还记得这把刀?”

    “哼!”

    “那你还记得崇……”叶尉缭说到一半,苦笑一声,没能接下去。

    “我不记得。”封平平粗声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骗我还是不想骗我,都不及覃中吕装得诚心,她还舍得留下一条黑蛇。”

    “她被我杀了……”

    “还骗?”

    “初六……”

    “你说你杀了她,你装你死了,不就是想哄我不要报仇,不要再找她,回山里去,再不给你惹事,再不耽误你,你好回你的侯府。”封平平抢着说道。

    “不是,我杀她……”

    “我闻见她的味道了!”封平平大声道:“错不了!”

    “嗯?你找到她了?”叶尉缭问道,算是认了自己说谎。封平平气得又想打他,捏着拳头,闷声道:“没有,她在熊府的火场跟前出现过,留下味道,没见到人。”

    “没去追?”叶尉缭莫名有些笑意。

    “哼!”

    封平平转身走,这就追去,他会错过覃中吕那一丝味道甚至怀疑自己恍惚,自然是因为满心都是叶尉缭的刀,要回郁郅找南兰清问这把刀。

    问出个大活人,也是气人。

    叶尉缭跟着他走在下山的石阶上,颠簸着疼,一边吸气一边絮絮地跟他说道:“初六初六,你真的要听我说,从头说。我是上月底进的仪山,七天后找到了你们的石屋,怕惊动覃中吕,远远看着,看你们种地采药烧火做饭,就跟寻常人家一样。也想过不打扰你们,就让你们过世外桃源的日子。也想过杀了她,断了你的念想再带走你。犹豫了许久,不能决断。后来看到你出门,跟着你去了双溪镇,脚程不及你快,赶到时候你已经跟窦上人他们交过手了……”

    封平平停下一步,转头瞪他一眼。

    “……我没杀覃中吕,我问过古煜确知她诈死之后就一直在想,你找她,或许跟徐氏夫妇一样找上十几二十年也找不着,半辈子都搭进去。不如就当我杀了她,我也死了,你什么都不用惦记。”叶尉缭望着他说道。

    “你凭什么替我决断了?”封平平问道。

    “是!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骗你的时候真以为自己就跟罗佛佛一起死了,临死也让你卸一桩负担,了一桩心事。”

    “你没死,你接着骗我。”

    “我错了,”叶尉缭笑道:“我这不是将错就错结果错上加错吗?”

    “你也没错,你是你,我是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说清楚了,你也不用跟着我,我要回山,你跟韦三少回侯府去吧。”封平平道。

    “我是想让你回山里去,山里多安宁!”叶尉缭道:“你还没出山,还没踏足江湖就已经被许多人盯上了,还会有更多人找你,不放过你。有人想杀你,有人想借你的身世谋利,有人还有各种你意想不到的盘算。我想尽我所能保全你。借着这个机会让你诈死,本来想先委屈你一个人隐居几年,等我确定人人都信了,再去找你一同归隐……”

    “为什么要等几年?”

    “我,总得等风平浪静了……”

    “哼,你扯谎扯太多都圆不了了?”

    叶尉缭长舒一口气,笑了笑,举起刀来朗声道:“我还有一桩事情未了,你说你不记得这把刀,你想听吗?”

    封平平抬眼看着他手中刀,隐约想起一些又不甚清晰,只是觉得不高兴。

    “不想。”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转身落阶下山。

    “初六你放心,你仍旧是第一位的,只有你活得好好地没人找你麻烦,我才有心思有功夫去顾及别的事。”叶尉缭追着他说道:“所以你看在我煞费苦心不惜装死的份上,能不能不找覃中吕了?”

    “没叫你跟着我。”封平平道。

    “可是我担心你,虽然你不领情,我始终是你哥哥呀。”叶尉缭道。

    “你……”封平平一时气结,奇道:“你怎么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你什么都对?听着跟我对不起你似的?”

    “没有没有,我错了。”

    “……哼!”

    他认错也认得让人想打他,封平平捏着拳头,看着他一张笑脸又打不下手,只得气哼哼向前走。叶尉缭跟在后面走得慢吞吞,时不时绊一下又叫疼,封平平还得有意放缓步子等他。等了更觉得生气,索性再走快些。走到前头老远,听见他追得辛苦,又得再等。

    一路上便快慢快慢跟抽风一样乱走着。

    到中午时候,封平平终于在路边树荫下寻了块平整地方歇息,叶尉缭从后跟上来,扶着树干换了好几口气。

    “咱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叶尉缭断续问道。

    “我回山里。”封平平道。

    “真的?不找覃中吕了?乖乖退隐江湖去?”叶尉缭想了想,又道:“不对,覃中吕在山里?”

    封平平抬眼看着他,不答他,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包r_ou_干,一袋饮水,甩手丢给他。叶尉缭单手接住,扶着树干缓缓坐下来,一边嚼r_ou_干一边笑道:“好些天没吃这个还有点想了,嗯,想是想,真吃到嘴里还是这么难吃,真难吃。”

    “吃完你就走吧。”封平平道。

    “我不。”叶尉缭道。

    “让你走你不走,你非要装死才肯走?”封平平烦道。

    “让你不找覃中吕你肯吗?你是要把仪山产蛇的地方都找过来?”叶尉缭问道。

    两人正吵着,路前面缓缓行来一辆马车,一匹瘸了一条腿的马拉着一架木板车,车上两道绳捆着一具棺木,随着马匹行进左右摇晃,车架吱呀作声。车两边各跟着一个人,衣衫破烂,帽子压得低,看不清样貌。

    “狗屁蛮蛮?”叶尉缭问道。

    第三十一章

    那两人赶着老马破车从旁经过,分明听到叶尉缭问话,各自怔了怔,也不回话也不抬头一个冲去前面拉缰一个大力拍马催着马匹往前跑。那马本来就瘸一条腿,被赶得嘶声悲鸣起来,原地撂蹄子更加跑不动了。

    “蛮蛮——”叶尉缭笑道,扶着树慢慢站起来,十分亲切地跟他打招呼:“这么巧又遇见了,别急着走嘛,好歹跟我说说话?”

    “你!”拉缰那人回过头来,从帽子下头恶狠狠瞪着叶尉缭,语无伦次地骂道:“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跟罗长老一起死在火场里了吗!你,还有你,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头七还魂,我们专程回来看你的。”叶尉缭幽幽地说道。

    “你,你骗人!哪有白日正午出来的鬼!”

    “我们死得惨,是厉鬼,怨气太重日头也挡不住,蛮蛮,我要寻你索命……”叶尉缭越说越是y森。

    “你又不是我杀的,罗长老也死了,你们下去接着打去!不对!你哪里是鬼?你就没死!你们两个居然都没死!你装神弄鬼想干什么?真当我怕你不成?狗屁少主同狗屁少主兄长,你们害死罗长老,自己倒活得好好地,就算今日我不能为罗长老报仇,我三尸门也不会放过你们!”周蛮蛮越骂越是颠三倒四。

    “周蛮蛮你别说了……”跟他同行那人半个头斜裹着纱布,倒是一路跟他一道的孙唯唯,只听他语气越是凶狠字句倒越是泄气,实在听不下去了。

    “少主,少主兄长,”孙唯唯转身向二人行礼,道:“两位看起来也是重伤在身,咱们现下都不是能动手的,也没什么仇什么怨非得动手,就依少主兄长的意思好好说话,不知少主兄长想说些什么?”

    “棺材里是罗佛佛?”既然对上个明理的,叶尉缭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是。”孙唯唯道。

    “你想干什么!”周蛮蛮喝道。

    “从何处抢来的尸首?”叶尉缭接着问道。

    “那日一场恶战,我三尸门人剩余无几,多半都是孙四壁那老东西杀的……”孙唯唯瞥一眼叶尉缭,没再骂下去,道:“我有伤在身没追上去,周蛮蛮护着我,侥幸没死。孙四壁倒着走回歧坪,一路杀伤无数,走到熊府跟前你们那一战也打完了,正赶上半个熊府都着了火。他进去火场,抢出来几具尸……几个生死不明的人,都运到了郁郅南贤马场。罗长老的尸身也在其中,那老东西自然不肯费事安葬,又不想让我们接回来,安排人远远扔到山里头的乱坟堆,周蛮蛮打听了数日,终于从南贤马场的下人口中问到地方,把半个山坡的乱坟刨过来,才算找到了。”

    “何必刨旁人的坟,只找新动土的坟头挖不就是了……”叶尉缭道。

    “不是他一个!二十几号人都扔在那了!”周蛮蛮愤声道。

    “三十六护法多半都死了?殷鉴山庄留了几个?没增援过来?余长老、锦长老没再遣人来接应?”叶尉缭追问道。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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