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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9节

    “你分的人太多了,我分不过去那么多。”

    “初六,”叶尉缭停了停,仍是问道:“在你心里难道人人可杀?没有你不能下手的?”

    “我不杀你。”封平平也停了停,又道:“没有了。”

    “嗯?”叶尉缭听得一愣,跟着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杀了覃中吕的时候明明就想动手杀我……”

    “那时候我不确信你是你。”

    “那覃中吕呢?她那么坏,掳走你,打你,害你,你不也没杀她。推己及人,总有些不能杀的人……”叶尉缭正试图以他师叔为例劝服他,却眼见得封平平嘴角微微挂起一丝冷笑,双目见寒,又显出一股不近人间的肃杀之气。

    “……嗯?”叶尉缭再度愣住了。

    “我一直都想杀她,后来,我想杀她的心已经多过想找你了。”封平平冷声道。

    “我以为,”叶尉缭轻咽了一下,道:“我以为这些年你连我都不认了,只认她。我以为你想给她报仇,她死了,你是难过的。”

    “我也不会不杀她,我没杀她,不过是因为我还杀不了她。”

    “初六,”叶尉缭轻声道:“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吗?”封平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我是坏人,我是你分到‘能杀’那一边的人。”

    两人一站一坐,面对面瞪眼看着,一时谁也没再说话。

    封平平说完就有些气呼呼的,叶尉缭听完有些神不守舍一般,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两只手都搭到他肩上,用力捉着。

    “不会,”叶尉缭浅浅地笑起来,道:“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你‘能杀’。”

    “那你要如何处置我?”封平平闷声道:”如果我刚才不听你的,只管追出去杀了他们夫妇两个,算不算行差踏错?”

    “你听我的了。”叶尉缭拍拍他肩,笑道。

    “我不会总听你的!”封平平道。

    “那我就捉住你打手心,挠脚心,抱一只最大最肥的鱼鹰来吓哭你……整治你的法子我多得是,我可记得怎么欺负你。”叶尉缭双手合在他脸上,用力揉搓几下,催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收拾收拾换个地方吧,杀不能杀,躲还是要躲的。”

    不等封平平还手,他已经撤手后退,翻了件棉袍裹上代替之前丢在熊府的皮裘,提起封平平的包袱丢给他。

    “别傻站着了,走吧。”叶尉缭道。

    他打开房门探头左右看看,招呼封平平跟着出来,封平平背好包裹跟他一同趁夜溜出客栈,赖掉了打烂桌椅的赔偿。

    天色将明,熊德兴会大遣人手查问歧坪各处集市客栈,两人只得先出了歧坪到乡野间躲上一阵,途中遇到赶往集市的乡民,买了些吃食,还买了两块猪皮。叶尉缭叫封平平用弯刀把猪皮削下来薄薄的几片,往自己脸上糊,往他侧脸也糊了一大片,再弄些尘土抹在脸上,头发上。

    两人互相看看,都觉形貌吓人,大约能糊弄过去歧坪一众江湖人士。

    “易容虽然有不让人认出来的好处,却也少一些方便。”叶尉缭两指蹭着自己猪皮层叠的下巴,道:“变成这么一副样子,问别人什么消息,别人也不敢跟我说了。”

    “你本来的样子更容易骗人。”封平平道。

    “我可没骗你。”

    “哼。”

    “那你是喜欢我本来的样子还是我现在看起来实诚一点的样子?”叶尉缭笑道。

    封平平拒不作答,站起来往回走。叶尉缭跳起来跟上,叫他慢点走,天黑再转回歧坪找一间离熊府最近的客栈落脚。

    “歧坪江湖人士越聚越多,不能都住到熊府去,咱们就报一个‘凶神恶煞’ 两兄弟的字号混过去,我是李凶,你是李煞,渠州人,在马鞍山亭子口一片称王称霸,虽然是占山为王的匪道也不忘江湖道义守望相助,这脸是小时候家里着火……”

    “真有这么两个人?”

    “没有。”

    “……”

    “这不是为了行事方便嘛,不用你骗人,我来说就行了。”叶尉缭快走两步,偏头看着他问道:“你就没骗过人?没瞒着我?你真信覃中吕死了?你就没想过,她是怕你功夫已经赶上她,能杀她了,所以诈死?我原本也想不通这其中周折,现在有因有果了。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有这个可能,但是不跟我说。你个小臭脸,还跟我耍心眼。”

    “没什么可说的,”封平平直直向前走,道:“她或许死了,那就找出杀她的人。她或许没死,那就找出她来杀了。”

    “初六你不要整天杀啊杀的,想点好事……”

    叶尉缭正跟他说着,封平平听到身后路上有快马赶来,一把拉住他躲进路边林中,提着他就上了树。

    两人各自占据一个树杈静悄悄躲在枝叶中,不一时果然有两人骑马匆匆而过,形貌平常,着一身灰布袍。叶尉缭正要说话,封平平示意他悄声,其后又有两骑经过,马上人仍是着一身灰布袍。叶尉缭心知有异,一时也看不出端倪,只是屏声静气跟封平平一同观望。先后过了六回人马,双人双骑,灰色布袍。

    再来是三匹马,一匹在前,两匹跟随。当前那一匹高头大马毛色黝黑发亮,踏地有声,一望可知是一匹良驹。骑马的人也是人高马大,身形横阔足有两个封平平,横眉怒目,脸上都生着纵横筋r_ou_一般。他穿着极宽敞的黄色袍子,便是在他的身架之上也猎猎兜风,远远看去也觉威武肃穆,气势骇人。

    叶尉缭一眼过后,再仔细看的却不是他,是他身后左侧那一骑。

    骑马的人身材矮小,竖着眉毛凶巴巴瞪着前头,正是几日不见的周蛮蛮。他身上还是山中所见的穿着打扮,倒没换作灰袍子。右侧那一骑坐着的也在山中见过,是同周蛮蛮一道的三尸门人,似乎伤了一只眼睛,半个头斜裹着纱布,一条胳膊也裹着层层纱布。

    既然见到这二人,想来是三尸门的大军到了。

    三人过后,后面又经过了六回人马,双人双骑,灰色布袍。叶尉缭同封平平人在树上,小心翼翼没发出任何声息,只等他们全数过去,许久再没动静。二十来个人簇拥着那么一个大人物,这么大的排场,也不知是三尸门哪一位恶贯满盈的到了。

    “难道是罗佛佛亲至?”叶尉缭暗自猜测。

    “罗佛佛?”

    “三尸门罗长老,我没见过,不认识。这般动静大约是长老到了,余长老形貌不明,罗佛佛常穿一身形同僧衣的黄袍倒是听说过,还听说他外家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力能拔山,是非常棘手的人物。没想到他会来,要是他亲自迎你去当什么狗屁门主,那可麻烦了。”

    “去看看。”封平平说着跳下树,当先追上去。

    “初六!”叶尉缭喊着跟上,道:“你没听我说他有多麻烦吗?还赶着往跟前凑?”

    “你也说三尸门会去救困在熊府的门人,我们要趁乱绑走那个姓古的,不凑上去怎么趁机?”封平平瞥他一眼,道:“我不会加入三尸门,谁来也不会,你不要总是疑心我。”

    “我没有疑心,”叶尉缭叹口气,笑道:”可是他们骑马走的,早没影了。”

    “我能追到。”封平平道。

    第二十章

    封平平下树就往前跑去,脚程极快,比他翻山越岭时候还要快上许多。从小亡命天涯练出来的腿脚,只论长途奔袭或许还在青城张竹影的轻功之上。叶尉缭一边想着,一边全力追赶,前脚后脚到了一处岔路口。

    封平平蹲在地下看马蹄痕迹,鼻尖抽动,嗅了嗅残余气味。

    “初六你不是在闻马粪吧?”叶尉缭笑道。

    “奇怪,”封平平不理他说笑,道:“他们拐弯走了。”

    “往前直去再有个三里路也就到歧坪了,不管他们拐去哪里咱们直直奔歧坪去候着,他们早晚也要赶到熊府,错不了。”叶尉缭道。

    说话时候,身后道路上又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封平平就手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细绳,将一端绳头递给叶尉缭,麻绳一般粗细却要坚韧许多,似乎是皮绳同金属细丝编织而成。叶尉缭拿在手里,没等问出用途,封平平挥手示意路对面,跟着自己连连退后一边扫过路面浮土遮掩二人足迹和细绳,一边躲到这一面路旁树后。

    叶尉缭也只得牵绳躲去对面路旁,瞪眼看着封平平,用口型示意他休伤无辜。

    行至近前的两骑倒也很难归为无辜之人,一人一身灰袍,多半是压后行事的三尸门人。封平平微微一抬下巴,叶尉缭同他一起扬手,两人扯直了一根细绳正绊在疾驰的马腿上。

    当前一匹马立即就翻了出去,甩下马背上的人往侧前方撞过去,封平平从树后跃出,抢一步站到马匹跟前,伸手一托一抱,带着马转了半圈随后稳稳站住,翻身上马。甩出去那人不及起身,滚地而返,抽刀就来斩马腿。封平平手中还握着那细绳,抖腕一绕,绳索便如活物一般连刀缠住那人,那人挥刀乱斩,斩也斩不断。

    封平平脚跟一踢,马匹竟而拖着那人前行。

    其后一人急扯缰绳,马匹高高扬起前蹄,叶尉缭纵身起来,犹在马上,临空一刀连鞘横斩,迫得那人直直向后跌了出去,落到路上倒翻了两个跟斗才蹲踞在地,抬眼看时,叶尉缭已经打马扬尘而去。

    “初六,”叶尉缭追齐封平平的马,道:“放开吧,拖死也太惨了些。”

    封平平偏头看他一眼,一抖手臂收回细绳,解了马后拖着的人,随后一提缰绳,拐弯仍是追踪罗佛佛一行人而去。叶尉缭无法,他说的话他能听一半都是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听什么时候不听,只得随他去,跟着拐了个弯。

    追出去里许路程,封平平忽而驻马,翻身下来牵着马走进路边林中。

    叶尉缭随后也牵马入林,两人将马匹拴在林深处,步行穿过一条林间小道到了一片花树之中,近处有几株枯枝上点点殷红的梅树,远处大片大片是打着细白骨朵的梨树,映着清寒的天色更觉美景如斯,追着一行恶人倒追来这么一片地方。

    “初六……”叶尉缭正要问他别找错了路。

    封平平抬手挡在他嘴上,不给他出声。翻手又拉了他一把,拖着他躬身低头,缓缓地,缓缓地往前行去。两人就这么慢慢从一棵树后挪到另一棵树后,停歇一刻,而后再前移一棵树。林木稀疏,过了五六棵树,叶尉缭也能听见前方林中动静了。

    “……陈岈岈同刘喜喜一起被捉住,没到歧坪就死在路上了。熊府里只有刘喜喜一个,用了刑,还有半条命。什么也没往外说。”其中一人似乎在禀报各样事情,多半是三尸门派去歧坪的探子了。

    “这帮狗屁东西!”周蛮蛮的声音跟着响起来,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赵炳炳、王碌碌,黄散散也叫他们杀死了……九个人一同出门,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一个还给人捉了,罗长老,咱们这就杀进熊府去!让他们也知道厉害!”

    “王碌碌死在出山的路上,看伤势是一柄极锋利的细刃一刀断颈。”另有一人说道。

    “多半是封平平的弯刀,又是他杀的……”周蛮蛮恨声道:“严得得一行六人五个是死在他手里,窦宁宁三人在双溪镇候他,被他杀了。廖折折是给毒蛇咬死的,也要算在他头上。什么狗屁少主,只管大杀门人!”

    “怎么是五个?”一个粗重的声音问道。

    “严得得……他是给那个叫叶尉缭的人杀的,那人非说自己是少主兄长,跟严得得十分谈得来,不知为什么一刀就把他给杀了。”周蛮蛮答道。

    封平平听到这里,回头来看叶尉缭。两人半蹲着面面相觑,封平平微微眯起眼睛,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一丝笑意,轻轻地哼了一声。叶尉缭眨眨眼,也跟他笑了一下。林间有微风吹过,几片早绽的梨花花瓣悠悠飘落,自两人中间坠下。

    叶尉缭忽然想到,封平平竟在此情此景之下同他亲近了些,实在是……错得厉害。

    却也不能立时与他分说清楚,只怕能说也说不清楚,正自心中焦急,封平平趁着风起,趁着前方人声喧哗,拉着他又往前去了一棵树。

    从树侧微微探头,可以看见林中空地上围着一圈二十多个灰袍门人,中间黄黄的一大个背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架势正是路上见过的罗佛佛。周蛮蛮同那受伤的人,还有另外两个灰袍门人站在他跟前,还在高声争辩。

    “……他算什么少主!没等回山,他就能把门下杀干净了!”周蛮蛮道。

    “难道窦宁宁吴多多他们不是杀他去的?门主既然放话谁杀了他谁就能当门主,我可不信你们这些个人一批批赶来都是诚心实意要迎他回山门。”一名灰袍门人道。

    “就是,打不赢别跟咱们找丧气,不服气就自己去杀了他!”围一圈的灰袍门人纷纷出声附和。

    “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周蛮蛮身边的伤者帮着他说了句话。

    “孙唯唯,你莫不是想试试咱们三十六人的厉害?”又有一名灰袍门人道。

    叶尉缭在一旁听得咂舌,这三尸门人内讧起来着实烦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真难为他们记得住分得清。罗佛佛闭目站在中间,听而不闻,仿佛当真成佛一般。想不到他一副金刚怒目的相貌,倒有这等耐心。

    “都别吵了。”另有一人从他身侧站了出来,扬声说道。

    那人原本被罗佛佛身形遮挡,偷偷瞄过去全没看到,站出来也是细细的一道鬼影一般,也着灰袍,比其它灰袍门人都要高上一些瘦上一些,一张长脸没有几丝r_ou_,语调也是死样活气的,偏偏出声作数,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封少主的事情,自有三位长老同门主商议,不到我们多嘴。”那人停了停,偏头看罗佛佛仍没有睁眼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如今还是先去接刘喜喜出来,李重重同李侧侧已经探过了熊府路线,此去兵分两路,一路围住熊府,三丈一人,不叫一人走脱出去。另一路跟着罗长老进府,没有什么兵法策略,见人便杀。”

    他将一桩血腥事情讲得十分平淡,味如ji肋一般。

    一众灰袍门人同声答应,叶尉缭听得心下一寒,全没料到情势至此,原本只以为周蛮蛮要辛苦犯难去救人,如今却是三尸门大队人马杀到,熊府众人危在旦夕。他伸手轻轻拽了拽封平平衣襟,想跟他示意早一步退开。

    封平平忽地周身一凛,两手全搭上双刀刀鞘,作势欲起。

    叶尉缭匆忙看向前方空地,罗佛佛已然睁开眼来,大喝出声,一声金石开裂一般的吼声响彻林中:“出来!”

    叶尉缭也搭手握刀,另一手握住封平平手腕准备拉他逃命,敌众我寡,罗佛佛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既然给他发现了只能逃,逃得一个是一个。

    罗佛佛声威犹震,庞大身形已然拔地而起,却不是向着他二人这边,而是十分灵巧地落在了对面一棵粗壮梨树跟前,一拳挥出,直入树干,跟着轰然作响,将一株梨树从中打断连枝带叶哗啦啦折落在地。枝叶间一道蓝色身影一闪而过,轻飘飘落在断枝之上,足尖轻点站住了。

    张竹影仍是一身素净道袍,持剑在手,从容行了一礼。

    “在下青城张竹影,见过三尸门罗长老,适才追着两个偷闯熊府的贼人一路赶来,不料误入贵门聚会议事之地,实在鲁莽,还请罗长老见谅。”

    “小丫头倒也有些身手。”罗佛佛并不同她客气,冷笑一声,挥拳又向她打去。

    罗佛佛拳势刚猛迅捷,身形又阔大,抬手便至,全无躲藏的余地。张竹影在他拳影笼罩之下便如风中落叶一般,斜斜飘出去,跟着陡然一折,一柄雪亮的长剑在罗佛佛拳下挽出朵朵剑花,花影袭人,且缭乱且凌厉。

    “糟了。”叶尉缭道。

    罗佛佛于剑锋之前竟然不避不让,伸手就拿住了她剑尖,跟着另一手捉向剑身,同时一肘横扫她头脸。张竹影遇险不乱,轻功展开,借着枝叶连连后退。罗佛佛跨前一步,捉着剑身将剑柄一抖一送,往她胸腹之间倒撞过去。

    不论张竹影有如何ji,ng妙绝伦的招数变换,在他手下竟全无还击之力,只消退得稍慢一分,便要被他巨力碾碎。

    “走。”封平平放开刀鞘,回手来抓叶尉缭。

    在场众人全数看着他二人相斗,正是趁隙退走的好时机。只是封平平这一把抓了个空,叶尉缭已经站起来,绕着空地转了半个圈直扑罗佛佛身后。

    第二十一章

    叶尉缭出招奇准,直取罗佛佛肋下空门。

    罗佛佛一手握剑一手握拳,背后原本毫无防备,在场三尸门人出声提醒时候叶尉缭的刀鞘已经堪堪及体。他纵身一跃用了全副力道送出这一刀,却如没入一团棉花之中,又如戳在一团钢筋铁骨之上,全无着力,不止伤他不着刀鞘还在他动作之间弹开去。

    叶尉缭并不耽搁,刀鞘连挥,在他肋侧一路拍下来翻手又去戳他脊骨,撩他下y,出招快到只见一串刀影,全力寻他练门。

    罗佛佛在刀至尾椎之时,到底放开了打向张竹影的一拳,翻手回来撞正叶尉缭连鞘刀头,一股大力如洪而至,叶尉缭抽刀欲躲,罗佛佛张手一压捉住了他的刀。

    一手剑尖,一手鞘头,罗佛佛看看身前身后这两人,大喝一声,脱手将刀剑各撞出去。

    张竹影长剑一扬,陡然斜飞出去,搭手抱住一条树干勉力停在树杈之上,面色如纸,暗自吐气,显是让他拳劲震伤。

    叶尉缭顺着连鞘刀倒袭而来的力道反手将刀鞘甩了出去,宝刀出鞘,一道幽光如流水般切入拳劲之中,同罗佛佛的拳正面撞上,连切数刀,刀刀于他拳下无功而返,只削下片片黄裳飞舞于两人之间。

    罗佛佛的衣袖被削走了大半,叶尉缭这才瞧清楚,他手掌同前臂都裹着一层暗金色的织物,似乎也是皮绳同金属细丝编织而成,切削不断,难怪不论多么锋锐的兵器都上手便抓。

    多看这一眼的功夫,罗佛佛已然怒喝一声,双拳上下路齐袭而来。

    叶尉缭一刀接住右拳,拧身往他身侧去,刀锋顺着手臂撩向他腋下。罗佛佛左拳竟而从腋下穿出,往他手臂上一拳砸来,一旦挨上便能断个十七八截。

    叶尉缭正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思量着要不要用一条手臂赌一个伤他的机会,胜算不大,一柄猎刀忽自罗佛佛左侧斩落,带破风之势。叶尉缭眼角瞄到封平平赶来一同迎敌,微一笑,挥刀出去。罗佛佛不得已又撤手回去,双拳抵双刀,终于被迫退了一步。

    他大步退后,站定在三人中间,偏头看一圈身后树上的张竹影,身前树下两个怪模怪样的人,忽而张口大笑起来,笑得四下震响,林中落花簌簌而下。

    “你们两个,报上名来!”罗佛佛喝道。

    “在下马鞍山李凶,这是我兄弟李煞……”叶尉缭换了个口音自报家门,话说到一半,不远处周蛮蛮忽然喊起来:“另一个是封平平!我认得他的刀,他腰上还挂着一柄弯刀!这个肯定是叶尉缭,又在满口胡言乱语!罗长老,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听!”

    叶尉缭一番易容功夫全让周蛮蛮给搅和了,回头骂道:“狗屁蛮蛮,伤好些了吗?我给你的药还好用吗?不够再跟我拿,咱们兄弟好说话,行走江湖就要互相帮衬。”

    “你,你住口!谁跟你互相帮衬,你们不要听他胡说,他说的都不对!”周蛮蛮急得跳脚,朴刀高举着就要追来砍他。

    “你干什么去?停下。”之前代罗佛佛说话的那个鬼样灰袍门人叫住了他。

    “盛萧萧,你当真怀疑我不成!我这就去砍死他!”周蛮蛮吼道。

    “罗长老出手,用不着你上前碍事。”那个叫盛萧萧的仍是死样活气地说道,跟着高声布置:“全数围住,一个也别让跑了,敢出手就陪咱们罗长老练到底。”

    一圈灰袍门人应声而动,变换位置,绕着对峙四人再围成一圈。倒真的无一人上前,便是周蛮蛮也站住了没敢再跳脚,一圈人看好戏的悠闲模样,只等着看罗佛佛如何收拾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三个人也互相看了一圈,封平平瞄一眼叶尉缭,还是很不满他突然跳出来救人。叶尉缭跟他眨眨眼,算作谢过他赶来相助。张竹影眼神落到叶尉缭身上,叶尉缭眼珠转了一转示意她能走先走。张竹影微微摇头,眉头蹙起,十分疑惑地来回打量他们二人。

    “你就是封平平,”罗佛佛只盯着封平平,从头至脚再看回脸上,嫌道:“脸上糊的什么,见不得人吗?封不闻一世英雄,光明磊落,怎么生出你这么鬼鬼祟祟的东西!”

    “你管不着。”封平平道。

    “哼!”罗佛佛气得哼,脸上倒凶巴巴地笑着,大步向封平平走去。“我今日偏要替你老子教教你!教不好就送你下去,让他亲自教!”

    话声未落,罗佛佛跟封平平几乎同时出手,封平平挥刀便斩,罗佛佛抬手荡开,封平平侧身再斩,罗佛佛翻手捉刀,一拳直袭他胸前。罗佛佛招式还是简单明白,只是一股刚猛之力更比之前翻上一倍,全然避无可避。

    封平平右手猎刀同他以力相抵,左手弯刀绕着他拳头翻了条条弧光,却没能伤他分毫。

    罗佛佛的拳头仍是奇快奇猛地穿出弯刀,到了封平平胸前。

    同一时张竹影飞身下树,一剑袭来。叶尉缭也从旁出刀,这一次找他下盘,看他腿脚上是不是也刀枪不入。

    罗佛佛拳往前去,人却忽地后退一步,捉着猎刀拖着封平平跨上一步。这一招于至刚至猛之间陡然一变,力道转换巧之又巧,凶之又凶。张竹影的剑下换作封平平脑袋,她匆忙收势,往一侧跌出去。叶尉缭人在地面,临阵变招容易些,刀锋擦着封平平腿侧过去,转了半圈,追斩罗佛佛膝盖。

    罗佛佛那一拳到底打中了封平平胸口,放脱手中猎刀,任由他往后摔跌出去。

    封平平正以脊背撞向叶尉缭,叶尉缭再顾不得刀斩罗佛佛,张手迎住封平平抱着他疾步后退,连退了十余步,撞到一棵梨树而后跌坐在树下。

    封平平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站起来,一下竟而不成,脸上都失了血色。叶尉缭也觉一阵阵气血翻涌,再看张竹影挽剑凝立,只怕也是伤上加伤。罗佛佛此番全力出招,只一招就迫退了三人,功力着实可怖。

    “你为什么帮着青城派的人?这是你的女人?找个道姑?”罗佛佛语调也没变,仍是十分嫌恶地追问封平平:“还站得起来吗?”

    “哼!”封平平作势又起,叶尉缭拽着他腰带不许他动,自己要从他身后站起来。封平平反手按在他肩上,借力站起身,叶尉缭捉着他腰带一并站起来。

    “张姑娘,”叶尉缭偏头叫对面张竹影,笑道:“再来?”

    张竹影微微提剑施礼,也同他笑道:“大恩不言谢,今日同两位一并挑战三尸门绝顶高手,是在下的荣幸。”

    封平平当先冲了上去,叶尉缭同张竹影随后而至,三人绕着罗佛佛变换身形把刀剑使得光华绽放如飞花如激流如寒光,罗佛佛拳势却如山之重,每每重压下来便把兵刃光华击得粉碎。三人尽力分进合击,一人到了拳下,另外两人必然以兵刃相扰,不叫罗佛佛有一刻余裕。

    往往是封平平正面撞上,叶尉缭同张竹影迂回救他。

    四人周围斩落了无数梨树枝条,更有一圈圈梨花飞旋而下,洒落一地。

    周遭三尸门人一众也看得鸦雀无声,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撑了这许多时候,罗佛佛同他们斗得兴起,连声大喝,只看他们还有何种本事。盛萧萧抬头看看天色将晚,也该往歧坪去了,扬声道:“罗长老,时候不早了。”

    “不许上来!”罗佛佛高声道。

    说完大喝一声,双拳连出,照着封平平的猎刀砸下五拳,初时三拳封平平挥刀同他硬碰硬,直震得手腕酸麻,后来两拳猎刀脱手而落。罗佛佛拧身肘击叶尉缭的刀,抬手去拿张竹影的剑。封平平也不捡刀,把弯刀也收回鞘中,从腰间抽了那根细绳出来,错身到了叶尉缭同罗佛佛中间,细绳顺着刀锋抛出去,一抖一拽,缠到了罗佛佛手腕上。

    “嗯?”罗佛佛盯着那绳子,怔了一怔。

    叶尉缭接过一端绳头,甩手丢给张竹影,张竹影扯着绳头翻飞出去,把他另一条手臂也绕了一绕,封平平同她两边扯开,绊住罗佛佛上身动作,叶尉缭挥刀斩他下腹。罗佛佛大吼一声,抬手便挣,挣不断绳索,却把封平平同张竹影扯得站立不稳,对向跌出去几步,挡开了叶尉缭的刀。

    “罗长老!”盛萧萧看情势有变,高叫道。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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