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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异数

    巨大的山体上有着自然风化生成的十字形巨大阶梯,只有在暴风雪略微停歇的时候,这些石阶才会显露出来,给人一种神迹般的力量。.

    东胡的绝大多数人将这座雪山视做神山,不只是因为这座雪山的外观,而是因为这座雪山的石窟里居住着许多真正的苦修僧人。

    自从那名老僧从这座雪山中走出,只是以一人之力便杀入东胡皇宫,从而引起东胡的巨大变动。此刻这座山在所有东胡人的眼里,便有了更多非凡的意味。

    因为那名老僧在杀死了东胡皇帝耶律真应之后,便又回到了这座山里。

    此刻他依旧坐在苦修石窟的尽头,一动不动,身体似乎渐渐和两侧石壁上雕琢出来的石头尊者变得一模一样,就连五官在昏暗的光线里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厉西星从外面走进这座石窟。

    这名老僧便睁开双目,看着这名长陵的年轻人笑了笑,然后他的手在身下的紫红色被褥中一抹,一道金光便落在厉西星的面前。

    这是一个纯金的面目,而且不知道凝聚了什么样的天地元气,在昏暗之中都有着太阳的光辉,有数条独特的符文像是泪痕,从两侧脸颊一直流淌到下巴尖上,有晶莹的光点在这些符文里面流动,就像是金色牢笼之中困锁着萤火虫的灵魂。

    厉西星接住这个面具,目光顿时一凛,道:“这是完颜红花的面具。”

    老僧笑了笑,道:“那人托你带给我的那片木片,告诉我有关我修行的真意,便是让我抛却繁华只取直。完颜红花应是最为反对耶律苍狼成为新皇的人之一,所以我在回来之前,顺便去了一趟东胡边军,敲死了他。  ”

    “顺便去了一趟东胡边军,敲死了他…”

    听着这句话,厉西星很是无言。

    这句话说来简单,然而东胡边军,事实上无数强者云集,比起去东胡皇宫杀死皇帝甚至还要困难。

    “论修为,论杀人,现在天下你可排第几?”所以厉西星忍不住看着此时甚至显得有些慈悲和可爱的老僧问道。

    “第二?”

    明明杀人起来比割草还轻松随意,但此时这老僧却偏偏有些孩子气的感觉,但说了第二之后,他却是莫名的一凛,正色道:“至少也要第三。”

    厉西星再度有些无语,他看着手中的面具,问道:“那这算什么,送给我的礼物?”

    老僧微咧着嘴,显得有些高兴,接着便是认真:“修行最讲机缘,你带消息而来,你我本身便是有缘,而且你本身便是个很有趣的长陵人,这几天不见,你应该炼化了某件本命物,这个面具就叫天凉泪,而你的那件本命物也应该出自天凉,两者之间原本就有联系。”

    厉西星愣了愣,他感知得出手中的这个面具蕴含着很强大的元气力量,但是没有想到也是出自昔日的天凉。

    “我原本需要掩饰身份,这面具很适合我。”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先行致谢,然后说道:“我们之前进了天凉祖地,我炼化的东西,便出自天凉祖地。”

    老僧对天凉祖地四字似乎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正是机缘。  ”

    “你现在来找我,又要给我带来什么机缘?”接着,他看着戴上面具的厉西星,问道。

    “有人来找你。”厉西星道:“托我带东西给你的人会经过这里。”

    老僧呆了呆,石窟里的光影似乎瞬间错乱了起来,他突然激动起来,颤声道:“他现在在哪里?”

    厉西星道:“算时间,距离这里只有数百里了。”

    “带我去。”

    老僧急切起来,从紫红色褥子上站起。

    随着厉西星指点的方向,他开始暴走。

    这是一种可怕的修行境界,天地之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元气的波动,或者说所有的元气波动全部都聚集在他的身体里。

    他的身外没有任何的异相,和普通人行走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他一步跨出,却是数百丈的距离。

    就像是天地间的距离,都在他的脚下缩短了。

    他的眼睛里充满着热诚。

    就像是第一次领悟上师的教诲,第一次感觉到天地元气存在一般。

    即便是此时的厉西星,恐怕也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这的确是一种初入修行的修行者觐见师长般的心情。

    因为只有昔日到达长陵,真正经历过那一战的修行者,才能真切体会到那人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出了多远,才能体会到那人对于天地元气和剑道的理解有多可怕。

    修行手段可以传承,修行境界却无法替代。

    所以当那一片足以指点他修行的木片传递到他手中时,他便已经明白彻底明白对方到底是谁。

    因为太过激动和热诚,他甚至没有在意自己体内真元的损耗。

    这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他却并没有察觉。

    他只是笔直的朝着厉西星所指的方位前行,直至感知里出现了狼群和比冰雪更寒冷的气息。

    他敏锐的感觉出来,那种至为寒冷的气息是故意绽放,让他知晓。

    他知道那人来临,激动不能自已,在风雪之中便跪拜了下去,五体投地。

    这名在东胡已经无敌的修行者,对着狼群拖曳着的车辇,深深的跪伏不动,积雪没过他的头顶。

    狼群停了下来,畏惧不安。

    丁宁下了车辇,对着积雪中伏地跪拜的老僧躬身回礼。

    老僧这才起身,头和眉毛全部沾满了白雪,他莫名的高兴,看着奇迹一般看着丁宁安静平和的面容,惊喜赞叹:“想不到您还活着。”

    丁宁的神容没有改变,看着他,平静的说道:“生死很难界定。”

    老僧呆了呆,接着真诚道:“这是其余修行者无法接触的领域。”

    丁宁道:“我有求于你。”

    老僧异常简单道:“有求必应。”

    “你的确是个异数。”丁宁看着他,笑了起来。他此时看着老僧的笑容里,也蕴含着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喜乐。

    老僧像个后辈般恭顺的站立着,道:“依旧想请教上师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

    丁宁道:“尽可问。”

    老僧道:“当年在长陵,您彻底放手杀戮,天下任何强者都不能当你一剑,当时比我强者,不知有多少,您当时只是远远的看了我一眼,便已看出我的破绽,但为什么偏偏让我活了下来?”

    “我方才便说过,你是个异数。”

    丁宁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天下各朝修行者汇聚长陵,都是畏惧一人太强,群起而灭之。但你不同,你却是修行境界遭遇桎梏,真是想要看看那自己达不到的境界,看一眼便死都无悔,有求道问死之心。这是纯粹的修行,要见高的境界便让你一见,但何须就此死去。”

    “我本是东胡一普通牧民家里的孩子,因为太穷养不活便被僧众收养,经上师指点,知道了修行,感悟到了天地元气,便感觉到了天地之间最美妙的事物,人生这才有了意义。上师带我入山,养我令我生带我修行,而你在长陵令我生,令我见到未见的境界,这恩德便是等同。”

    老僧看着丁宁,“所以我便以上师侍奉之。”

    “我此去是要去东胡西北境那些冰川之上,我要去那里取一柄剑炼为本命剑。”丁宁看着老僧,道:“虽然我点通了你修行的关隘,让你距八境都只差那最后的半步,但是这半步之间的玄妙,却是最为关键,不能明言,只能靠自己体悟。八境九境,很多奥妙便是连我都无法彻悟,和你一起前去那里取剑,便希望都是你我的机缘,各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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