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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我家魔物要上天 作者:妖不知

    第24节

    “你装什么装,我又没用什么力气。”陈姐掩嘴笑了。

    陆一鸣没有答话,只是站得远远的,一头雾水地低头研究自己的双手,上面残存着看不到任何痕迹的灼痛,那股子痛,仿佛是由骨子里,一直灼到外表皮。

    屋外忽然人声嘈杂,一行人出去一看,只见一群村民扛着农具一脸土色往村子里跑。

    问了才知道,原来刚才出村唯一的那条道边的山壁滚落几块巨石,把路给堵了,还险些砸到几个过路的。所幸没有人遇险。

    只是,路堵了,要清理巨石光靠村子里的人怕是不够的,还得等邻近村镇的人过来帮忙,这里地方僻远,怕是要等到明天了。

    原本赶路到这村里,已过了午时。

    忙活到现在,天边早染上了暮色。

    车夫王大叔直叹气:“哎!看来今晚是回不去啦。”

    一行人只得向村民们借宿。

    丁大叔家两个女儿出嫁了正好空了两个房间,隔壁黄大伯也能腾出一个房来。

    陈姐做了主:“王大叔今天帮了不少忙,辛苦了,就到黄大伯家借宿一晚。我和赵小姐挤一挤东厢吧。”东厢正是现在赵玉贞躺的那间。

    再指了指陆一鸣,“你和金少爷到西厢去。”

    陆一鸣一双眼睛险些跳出眶,吃惊非小:“我跟他?!”

    “瞪什么,你们以前不是经常睡一间?出门就突然矫情起来了。不乐意,你睡院子也成。”陈姐懒得理他,直接进屋照看赵小姐去了。

    第67章 噬主

    月华如水。

    丁大叔的农家小院仿佛笼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夜枭在飞,蟋蟀的唱, 草叶上的露水正在慢慢凝聚……

    万物在这宁谧的夜色中, 心照不宣地各自徜徉。

    丁家客厅中有什么东西晃了下, “咚”的摔到地上,幽夜之中,这一声尤为响亮, 将院中蟋蟀的吟唱都吓得顿了一瞬。

    一个裹着薄被的人呲牙咧嘴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借着窗口斜斜照进的月光, 看清了旁边并列着的两根板凳,想必自己刚刚是从这两根平均三寸宽的板凳上掉下来的。

    那人微微皱起眉头,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隐隐透着ji,ng芒,环顾。

    眼帘轻垂,察觉到有人给这副皮囊上了一层咒法, 周身环绕,不由嗤笑了一声。

    他不慌不忙推开大门, 在院中朝西望了一眼, 径直朝西厢走去。

    西厢的门并没有从里面栓上, 轻轻松松就推开了。

    “啧啧啧, ”他走进屋内掩上门, 似乎料定床上躺着的人一定没有睡着一般,自顾自说道,“你怎么舍得让你主子睡外面?硌得我腰酸背痛,苦煞我也。”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仿佛是睡熟了。

    他丝毫不介意, 两三步走过去猫似的蹿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寒光湛湛的眼眸。

    他嘻嘻一笑:“那里好冷啊,凳子又硬又冷,真不好睡。我替他过来睡个舒服觉吧。”

    金叵罗仍是没有说话,却又像是默许了似的。

    “你居然给陆少爷施了幽冥地狱?这么毒的咒你也下得了手……真是噬主啊,亏你以前还装的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连我都差点被你给骗啦。怪不得他要叫你白眼狼!”花莫言小心翼翼地探测着笼在身上的咒法,“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施了这法术的倒霉鬼,也可谓三生有幸了。”

    “幽冥地狱”是上古咒法之一,花莫言并未学过,只是在一些卷宗里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咒法分y与阳,正与恶。

    幽冥地狱是极y极恶之咒,施加在人身上,以幽冥业火为牢笼将人困为囚徒,施咒者会将特定的行为定为“禁符”,笼中的囚徒一旦触及,则被视为欲踏出牢笼,必遭受业火焚身之苦。

    妙的是,这牢笼并非固定不变之所,而是笼于肌肤,沁入骨髓,环环相扣,如影随形,无处可逃。

    金叵罗嗤之以鼻,磁性的声音低低地诮道:“谁告诉你这是幽冥地狱?”

    “或许……该改个名字叫‘踢翻醋坛子’吧?”花莫言对自己的阅读量相当自负。

    金叵罗竟然难得地没有被激怒,只是敛了眉眼,淡淡地说道:“你太吵了。”

    “你……”花莫言兀自轻言细语地猜测道,“这几天是不是又冲破了新的封印?”

    从前他与金叵罗相峙时,往往能感知到这怪物身上异常强大而疯狂压抑的能量。

    最初金叵罗的能量只如一面幽深的湖泊,惟不知其深如许。

    而每冲破一道封印,金叵罗身上的力量便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汹涌成长。

    等他察觉这面湖泊深不可测、不见边际之时,才骤然醒悟:这分明是大海,是汪洋!只是自己的感知能力过于微狭,才会错当成湖泊。

    而今天这样近的距离,他居然一丝一毫能量都没有感知到。

    这不合常理——哪怕只是一个身娇体弱的r_ou_体凡胎,都会有气若游丝的能量存在。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怪物突破了化境,强大到已经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完全地隐藏起来的地步。

    看来,这怪物新近解开的这道封印是一个巨大的关口,与前面的十几道截然不同。

    如果说前面的十余道封印解开带来的力量有如河流的奔腾,让这怪物的能量发生了量的累积;那么,新近冲破的这道封印便有银河落九天的磅礴之势,让怪物积聚已久的力量发生了质的飞跃。

    眼前的这个怪物,与之前的金叵罗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心中隐隐惶恐起来。

    这怪物什么时候破的这道关口?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一个人对敌人一无所知,那么他的恐惧会迅速倍增,他的步调会被打乱,胜算更加微乎其微。

    他猛地抬起眼,双眸s,he出两道淬了毒的锋芒,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y恻恻地笑了:“……以你现在的能力,若想帮着你家主子把我踢出这副皮囊,应当也不是绝然没有法子的吧?可你却一直冷眼旁观,迟迟不动手。为什么?难道你不怕你的陆大少爷被我吞了?”

    月色带入的微光之中,金叵罗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薄唇微动,似乎吐出了一言片语,却又悄无声息。

    花莫言愀然变色,不及后退便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戾气,那股戾气将他全身紧紧缚住,勒紧。

    “呃……啊!”骤然升起绝望的窒息,痛苦的呻|吟从喉间沲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没错,你猜对了。”金叵罗似笑非笑,懒洋洋地说道,“我封印中的第一个大关已经过了。”

    他像欣赏春天第一朵花一样欣赏着花莫言的痛苦挣扎 : “这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我先不杀你。但是,”稍顿,他一字一字地补了一句,“你若老出来扫兴,就休怪我扫了你的兴。”

    这一句声音不大,敲在花莫言耳中却字字如雷落鼓。

    话罢,那股戾气褪开。

    花莫言周身的苦楚瞬间消失,他瘫倒在床塌之上,惊恐地望着已经敛上眼皮似已安然睡去的金叵罗。

    稀薄的月光之下,双目轻阖的他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模样,那么苍白,那么俊美不可方物,却已经明显不再是原来的金叵罗了。

    他远比原来更强大,更从容,性情也更y冷狡黠。

    那幅刀削斧刻般的漂亮躯壳里,蕴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伴随着那道封印的坍塌,卷土重来的绝不仅仅是那磅薄的力量。

    知道自己已经招惹到了一个真正的怪物,花莫言默默地倦起瑟瑟发抖的魂魄,连滚带爬地躲进了皮囊里最深的角落。

    失去了魂魄的牵引,金叵罗边上的这副躯壳终于恢复了自然的姿态,舒展地平躺开来,很快响起了酣甜的鼻息。

    窗外,鱼肚白悄然爬上天际,一点一点将属于月亮的夜色蚕食鲸吞。

    直到白月西沉,红日初升,它才将整片天空涂抹成明亮的薄蓝色,功成身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外的树叶间隙照进来,不偏不倚正落在窗边那人的眼皮上。

    他眼皮跳了一下,皱着眉头发出懊恼的呢喃,却仍挣扎着不肯睁眼。

    但熬不过阳光隔着眼皮扎得眼珠子晃得难受,只得把头朝里侧偏了偏,以期避开那束光照。

    光照消失了,他眉头舒展,心满意足。

    但额头抵到了个微硬的东西让他有些不舒服。

    随着意识的沉淀清朗,他忽然想起来,昨天夜里,自己明明是睡在靠西面的客厅,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阳光呢?

    疑惑地张开双眼,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的眼眸。

    那双眼眸墨色中透着微微的蓝调,夜空一样的颜色。

    却又宁静得仿佛映着星辰的湖泊。

    ……阿金?!

    陆一鸣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抵住了他的额头,往后稍退拉开距离,揉了揉自己仍有些发沉的脑门:“……你怎么在这?”声音因为刚睡醒,还有些微哑。

    话音一落,他也察觉自己不在客厅里。

    霍地坐起,环顾,不由有些吃惊:“不是,我怎么在这儿?!”

    金叵罗冷眼看他:“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自己哭着说冷非要爬上来。”

    “哪……”陆一鸣刚要辩解,却不由想到了花莫言,顿时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哪有?有吗。”这死驴妖现在趁他不注意做了什么,他都不觉得稀奇了。

    昨晚他倒是冷得做了好几个恶梦。

    不想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呼吸,他右手一手撑在床上要站起来,却被掌心突然蹿上的残痛弄得手臂一软。吃痛地捂住右手,面色惨白。

    “痛么?”金叵罗一手托着脑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

    见他这副兴灾乐祸的神情,陆一鸣神色微凉,他慢慢站起来,说道:“算不上多痛。”说时迟那时快,他抬起左腿朝金叵罗膝盖上方的位置卯足了力气就是一脚,踹出一声骨|r_ou_|相击的闷响。

    旋即咧嘴笑了:“大约也就这么痛吧。”

    笑容刚绽开,就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缠在了脚腂上。

    低头,金叵罗的右手已经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左脚腂。

    暗暗一惊,以为要被愤怒地拽倒的那一瞬,金叵罗却用大拇指在他腂关节外侧轻轻摩挲起来,像在摩挲一块刚刚雕琢完成的汉白玉般轻柔而满怀眷恋,牵起带着热度的微痒。

    “前天晚上要死要活,现在看起来倒是活蹦乱跳。”

    “什么前天晚上?我早不记得了。”

    陆一鸣一阵恶寒,压着火气装傻充愣地应了一句,悚地把脚抽出来,径直跳下了床穿鞋。

    正好陈姐在门外叫他,他赶紧应声走了出去。

    金叵罗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仰躺在榻上。

    陆一鸣刚才若是好好说话,他自然就把咒法给解了。

    现在……

    金叵罗嘴角勾起盛满恶趣味的笑意。

    好啊,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第68章 种马

    一大清早就被陈姐请来的黄先生为赵玉贞细心检查完毕, 淡淡地说道: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

    “黄先生,那她怎么还没醒?”陈姐有些担心地问道。

    床榻上的赵玉贞面色红润, 气息均匀, 只是双目紧闭, 任人怎么呼唤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估计身娇体弱,昨天又失了气血, 所以可能会比常人多睡几天。”

    “哦哦!”陈姐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谢过黄先生,转头让陆一鸣给赵玉贞喂点米汤。

    陆一鸣满脸的拒绝:“……我手痛。昨天摔的。”

    “那你良心怎么不痛?”陈姐吊起眉梢,叉着腰数落了他一顿, 索性自己拿起碗喂起了人。

    陆一鸣眼见那黄先生出了丁家直接拐回隔壁黄大伯家, 偷偷问丁大婶:“黄先生这么年轻,儿子多大了?”

    “哎哟, 没问过。”丁大婶想了想,“有次见黄先生抱着那孩子,我也没瞧见正脸,但那娃娃还在襁褓之中,估摸着不到一岁吧。”

    不到一岁……尚在襁褓?

    陆一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昨天他乍见郑清河时,因为时过境迁, 对案子的详情记得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记得王秀莲的尸体最后被发现的现场十分血腥。

    但后来睡前他在板凳上细细一寻思,不由一身冷汗。

    不错,他全都想起来了。

    几十天前, 王秀莲死后大肚,尸体被郑清河偷走。等找到王秀莲时肚皮已被撕开,肚子里的内脏不翼而飞。新来的法医赵东来推测,根据种种迹象,王秀莲应该是“生”了,现场有脐带,还有人说当晚听到了婴孩的啼哭。

    当时自己和李飞云对临盆之说嗤之以鼻,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并没真的当一回事,只觉得现场太过恶心。甚至后来的卷宗上,并没有写上临盆的猜测,只写了郑清河偷尸食人的事迹。

    毕竟,一个确确实实死了半个月的人,怎么可能生出孩子来?

    现在回头这么一看……

    陆一鸣咽了口口水。

    转念又不禁暗暗摇头:这怎么可能?!

    这事,用常理着实分析不出来。

    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等回去,找文渊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继续问道:“山路什么时候能通?”

    丁大婶摇摇头叹口气:“刚才我和你丁大叔去看过了,那几块石头真的够大,一时半会儿怕是撬不开,若是今晚能撬开,也是烧了高香了。”

    陆一鸣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呆个一天也是呆够了,这个闲逛都走不了几圈的小地方能把他活活闷死。

    不免有些焦急,便起身要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他前脚刚走,后脚床榻上的赵玉贞就睁开了眼睛。

    陈姐一看不由得惊喜地要把陆一鸣叫回来,却被赵玉贞坐起来捂住了嘴。

    赵玉贞小脸红扑扑的,半是赌气半是窘迫地小声说道:“我饿了,这米汤吃不饱。”

    她早醒了,只是一直装装样子,顺便看看陆一鸣能不能来关心关心。

    现在一是气陆一鸣刚刚不愿给她喂米汤,二是昨天那样子实在是太丢人……自觉没脸见人。

    丁大婶赶紧跑去厨房给她盛了一碗南瓜粥。

    赵玉贞从昨晚饿到现在,拿到碗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就往嘴里灌。

    陈姐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慢些喝,别噎着了。你二哥若是知道你在这里受了委屈,估计得来我们家里闹一闹了。”

    提起赵家老二赵宏声,整个金陵镇谁不是头皮一炸。

    吃喝嫖赌的产业,他都掺合着,做得还不赖。光靠跟公子哥们赌钱时出老千赢的产业,都够普通人吃喝八辈子了。

    不光是这样,此人性情拔扈,做事乖张,没人敢招惹。

    赵玉贞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地道:“我二哥被他养的那头笨熊给抓了,气得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天了,谁也不见。近来估计不会闹事了。”

    “哦,那事是真的呀?” 陈姐昨天还拿这个事取乐笑人活该呢,此时想到赵小姐是人家妹妹,只能憋着笑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我二哥这两天有点怪怪的,兴许是脑子进了水,平时都拿上好的五花r_ou_喂那头熊的,那天竟然要给它喂草,不被抓才怪。早说了那头笨熊是养不熟的,他还不信,非当成个宝贝。真是活该!”

    赵老二确实是挺活该的没错。

    陈姐在心里应和了一句,嘴上不紧不慢地转移起话题来:“我家少爷以前也是,非要捡些奇怪的东西回家养,结果愣是吃了苦头。”

    听到陈姐说起陆一鸣,赵玉贞粉扑扑的脸上浮出了几丝娇嗔。

    她哼了一声:“他就该吃吃苦头。”

    金陵镇外,河面上两艘大船并立。

    一艘,是春秋苑的楼船;另一艘,还是春秋苑的,只是体量小了许多,那便是时常出去采办的货船。

    周小生正在货船上检查新采购回来的物资明细清单,一名黑衣小厮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周小生听完脸色微沉,声音却仍是温声玉润的:“把他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黑衣小厮领着一个人入堂。

    周小生抬眼斜瞥他一眼:“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那人脸上缠着绷带,绕头数圈。

    他扑嗵一声跪下来,吱吱唔唔地道:“被,被熊抓了。”

    “饭桶。”周小生淡淡地说道,“哦,你不用吃饭,不该叫饭桶,应当叫废物才对。”

    “主人,我错了。我……”那人簌簌发抖,“望主人开恩。”

    “把绷带拆了我看看。”

    那人发着抖的手将缠着的绷带一圈一圈地扯开,露出了右颊两寸余长的伤口。

    说是伤口并不准确,因为他脸上肌肤撕裂之处,并不见血r_ou_,却露出了白色的絮状物。

    周小生伸出手指,在裂口边缘轻轻拂过,充满了怜惜。

    “你知不知道,这副模子可比你的命金贵多了。”周小生面无表情地道,“叫你顶个几天都顶不住,好好的模子都能被糟踏成这副样子,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话音未落,他已微微抬起了左手。

    身旁的小厮将身后的门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只纯银色的巨笼。

    一头狮眼、牛鼻、虎唇、羊角,身躯矫健ji,ng实,混身黑色长毛的怪兽神情倨傲地卧于其中。

    小厮打开笼门上的cha梢,怪兽便一跃而出,小牛般大小的身形和动作引得地板重重一震,它凑近周小生,温驯地匍匐在他身侧。

    周小生在它头上轻抚着,温声问道:“龙牙,饿了吧?”

    地上跪着的人脸色骤变,忽地从地上蹿起,转身要跑。

    那黑毛怪兽喉间发出呜隆隆地咆鸣,身形一闪,已将那人扑倒。

    周小生悠然转过身,坐回位置,拿起茶杯品了一口,任由身后传来撕扯和咀嚼的声响。

    半晌,那怪兽缓缓走近他的身畔,头在他袖旁邀功似地蹭了蹭,轻轻打了个嗝。

    周小生笑了笑,正打算逗逗爱宠,门外有人急冲冲走了进来:“表哥,那个冒牌的黑衣呢?赵家的人来讨人了。得用他来顶一阵。”瞟了龙牙一眼,猜到点什么,“c,ao,这个畜牲,还是什么都下得了嘴啊。”

    周小生长叹一口气:“那就把真货还回去好了。”终究他们还得在这个地头上呆一些时日,还是不要过于惹人注意。

    “真货哪去了?”周云轩问道。

    “姓吴的还在用。”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朝底仓走去。

    推开门,里面有一个男人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件球形模具,放在桌面上锤锤打打。

    听到声音,他停下动作,缓缓扭过头来,露出半张清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的圆片眼镜在灯光中折s,he出一淡绿色的光圈。

    看清来人,那人挑了挑修长的眉毛,没好气地说:“急什么,新的模子还没造好呢。天天就知道催催催,这么多黑衣还不够用?催得急了别又赖我用一样的模子。”

    “不是,”周小生摆摆手,菀尔一笑,“我们是来领人的。吴先生,你也该用得差不多了吧?”

    “喏,”那人朝一边指了指,“自己领去。”

    他所指的方向是右边的玻璃门。

    周云轩先走过去朝门里看了两眼,整个人趴在门上大笑。

    周小生狐疑地跟过去一看,也不由笑了。

    房中只见一名身材ji,ng壮、一|丝|不|挂的年轻男子,正神情驰|荡地抱着一头母猪在与之交|欢。

    这情景,别有一番风情。

    “他怎么硬|得|起|来?”周云轩回头问道。

    “吴先生”面无表情:“任他三贞九烈,吃了我的药,自然硬|得|起来。”

    “这好像不是猪吧?”周小生看出了点端倪。

    下面那东西长着一个猪脸,却是女人的身子,像是把一只猪头接在了一个曼妙的女人身上。

    “吴先生”一脸不甘地答道:“上回的实验出了点问题,我养的猪不知怎么最后长成了这副模样。所以才要找个种马,试试看能不能生出个人形来。”

    他扶了扶眼镜,狭长的凤目中透中疯狂的ji,ng芒:“若是能成功,我们以后就不必用这么低级的模子做什么黑衣傀儡了,捏个脸都捏得我手酸。人形r_ou_偶可比他们ji,ng细多啦。”

    “他们俩个这样能生出东西来?”周云轩有些想吐,顿时也不觉得好笑了。

    “马和驴都能生出骡子,人和我养的人猪为什么生不出东西来?”

    “……”周云轩不想争辩,干咳了下,“他和你的这个,咳,人猪,什么时候……能办完事?”

    “吃了我的药,他还想停?”吴先生呵呵冷笑,“你们急着带走,直接敲晕了就是。”

    “你那药,该不会死人吧?”周云轩替里面的倒霉蛋捏把汗。

    “死人倒不会,顶多三年五载不|能|人|道罢了。”吴先生继续起了手里的活,“速度把人带走,别碍着我做事。”顿了下,他回头透过眼镜投来两道狡黠的视线,“若你们能换个合用的种马过来,那就更好了。”

    周小生施施然笑起来:“吴先生想要什么样的?”

    吴先生略一寻思,抛下一句话:

    “男的,活的。”

    第69章 不行

    陆一鸣到事故地点转了转, 看到那几颗屋子般大的巨石卡在两座山壁之间的道上,也是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这石头有这么大。

    村民们开始放弃搬弄巨石, 转而去开凿旁边的山壁, 以期另开出一条道来。

    估摸着没有几天是开不出路了。

    陆一鸣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悻悻而归。

    回了丁家, 听说赵玉贞已经苏醒, 和陈姐去别家看药材去了,看来确实无碍。

    阿金也不见踪影,似乎也跟着去了。

    陆一鸣乐得轻松, 索性回到西厢补补觉。

    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整个人松懈下来,不免开心。

    手在怀里摸了摸, 掏出一本书。

    书页侧边被烧得黑了一大圈,中间的纸页也是一片焦黄。

    这正是上回被金叵罗烧了一半的那本《金陵地方志》第七卷 。

    先前陆一鸣每次看着这本书入睡,总能做梦,有时候能梦到书妖,有时候则做些香艳的梦。

    上一回, 他还险些在梦中和一个貌似阿汀的女子成亲,只可惜被打断了。

    自那以后, 陆一鸣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再入梦。

    今天闲着也是闲着,这小地方又没处逛,不如再试试。

    那个成亲的故事在第几页来着?

    陆一鸣凭着记忆翻到那一页, 把早已熟记的文字一字一字细细读起来。

    读到女主角向男主角道谢并表示愿以身相许的桥段时,陆一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明明记得上次读到这里时还愤慨下一页有几个字被烧得干干净净,现在再看那一页,上面的字竟然一字未少。

    难不成是记错了?

    又读了几遍,终于抵不住浓浓的倦意睡了过去。

    恍惚间,听到四周一片觥筹交错、贺喜道庆之声。

    陆一鸣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大堂之上,前面几十桌的宾客言笑晏晏,纷纷举杯向自己称庆。

    咦?真做起梦了?

    扭头,一名女子穿着凤冠霞帔站在身侧,冠前垂落的红色薄纱掩住了她的容颜。

    低头,自己也穿着大红的新郎服。

    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夫妻交拜!”一声吆喝打断了他的疑惑。

    他想起来了,这是上次被打断的场景。

    难不成这梦还能续起来?

    这些人、景、物确实与上次一模一样。

    那身边的新娘子,想必就是阿汀了。

    这么想着,陆一鸣满心欢喜,牵起阿汀的手,与她深深相拜。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金叵罗受了陈姐的吩咐,从外面把一只药柜先带回来。

    一迈进厢房,他眼角便瞥到了床上酣睡的陆一鸣。

    饶有兴致地走到榻旁,看陆一鸣被那本书盖了半张脸,像是绝好的画卷被掩住一半,不由出手将书拿起。

    指尖摸到书页,金叵罗察觉到点什么,眉间微凝。

    他冷笑一声:“小小的破书,也能成ji,ng?”

    那本书书页自行微微翻动,像嘴唇张合般发出了声音:“我凭本事修行,成ji,ng有何不可?”

    “啰嗦。”金叵罗略有些嫌恶地把书丢到桌上,“他在哪儿?”

    书妖有些忿忿地道:“就不告诉你,上次就是你把我给烧了!你们分明是一伙儿的。我要用他来修复我的字。”

    金叵罗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怎么,修行的妖怪也要吃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种书妖,就如同在墙角结网的蜘蛛,随时等待着莽撞的猎物自投罗网。

    但依常理,是不会对人下手的。

    “哈,他怎么可能是人?”书妖讥诮道,“我这里人是进不来的。更何况,我早就给过他几次机会让他出去了,谁料到他还非得一再送上门来。既然他喜欢这里,那就让他留下来好了。他正和心上人办好事,开心得很,你又何必来扫兴。”

    “不行,”金叵罗眼中噙了些寒意,声音也沉了下来,“把他吐出来。”

    书妖不再回话。

    书页也合了起来,纹丝不动。

    金叵罗薄唇微动,无声的符咒从他的唇间滑出,冲向那本书。

    转瞬间,桌上的书便笼在了一层幽蓝焰火之中,哔剥烧起来。

    那书竟自己一跃而起,撞翻了桌上的茶壶,茶水带着茶叶落了它一身,焰火却愈烧愈旺。

    书妖哭叫起来。

    “大神饶命!!他不愿出来,我也赶不走啊。”

    “在哪一页?”金叵罗不紧不慢地问道。

    书页燃烧起来的火苗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

    “三、三十六页。”

    书上的火苗不见了。

    洞房花烛映在在窗纸上,如同新人的心情般雀跃。

    陆一鸣笑盈盈地坐到床畔,迫不及待地要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阿汀”却轻轻捏住他的手腕,指了指桌上的摆着合卺用的酒具。

    “好!”陆一鸣暗笑自己太心急,倒了两杯,一杯拿在手上,一杯递给“阿汀”,与她来了一个交杯对饮。

    合卺礼毕,这才慢慢伸手去掀那红盖头。

    红布缓缓升起,露出了一角下巴。

    陆一鸣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凝固,动作也顿住了。

    “……阿汀?”

    阿汀下巴的弧线白晳圆润,这个人却如同刀削釜刻般硬朗。

    这绝不是阿汀。

    却又有些熟悉。

    这娶的是谁?

    陆一鸣一时掀也不是,不掀也不是。

    纠结慌乱间,那人伸手捏住陆一鸣的手,以他无法挣脱的力道带着他的手把整个红盖头完全掀开。

    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跳入眼帘。

    陆一鸣心头一跳。

    盖头之下,赫然是阿金的脸。

    他嘲讽似地呵了一声:“阿汀是谁。”

    “咳,咳咳!”陆一鸣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发现自己还在丁家的西厢,顿时舒了口气,带着一身冷汗抚着胸口轻喘:幸好是个梦。

    简直能被这煞风景的梦吓死!

    耳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

    陆一鸣缓缓回头,金叵罗正翻着那本《金陵地方志》发出不屑的轻笑。

    心头一股无名火,他跳下来一把夺过书:“谁让你动的,没规没矩!”发现上面还沾了水渍,不由有些心疼,拿袖子擦了擦,“陈姐她们回来了?”

    “没有。”

    “那你回来做什么?”意识到现在只有阿金和自己两个人,陆一鸣莫名的有些紧张。

    金叵罗斜睨一眼,笑了:“你怕什么?”

    陆一鸣听他这么一挑衅,脾性上来倒豁出去了,他坐到金叵罗对面,正色,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金叵罗往椅背懒洋洋地一靠,反问道。

    又来了。

    真是打十棍都打不出一声响来。

    算了。浪费力气。

    陆一鸣放弃沟通,站起来:“你动我可以,可别打她们的主意。否则,”他半俯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金叵罗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不会放过你。”

    金叵罗笑了,还没有来得及回话,窗外忽然传来陈姐急切的叫唤:“少爷,金少爷!快出来搭把手!我的腰,腰!”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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