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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来日方长 作者:一只西瓜大又圆

    第13节

    邹斐抬起眼看她,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没个正形,唯有桌下不停叩击着大腿的手指显现出他焦虑躁动的心,他沉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怎样?!我想你们只是普通朋友!”邹斐的性格像极陆文蔚,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有错便认,是少有的值得陆文蔚引以为豪的优点,可现在,她反而无比希望邹斐能稍微的,犹豫一点,哪怕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辩解。

    然而陆文蔚注定要失望了,邹斐像听到笑话似的,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普通朋友你现在和我谈什么?你要真觉得是,那我得纠正一下,我和他不止是同学关系,我们还是——”

    “你闭嘴!!”陆文蔚终于爆发,脸上的表情不再淡定,她害怕从邹斐嘴里听到那个确凿的词,“你、你都懂什么?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有没有替我们考虑过?别人不说,你外公、你爸,你让他们怎么面对这个事,啊?真的是太放纵你了……”

    邹斐垂眸不响,等她骂完了才说:“爸和外公那儿我自己会去说的,不需要你出面。”

    这是要坚持到底的态度了。陆文蔚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为了一个男孩子说要和全家人摊牌,摊牌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真的以为生活是你情我愿那么简单的吗?

    陆文蔚不是一无所知,恰恰是见得多了,早在她留学时身边就已经有好几对同性恋人,男的女的都有,起初她也是万分震惊不理解的,这与她原有的观念完全相悖,然而几次接触下来,她才发现这些人与常人并无差异,没有怪癖的行为也没有过激的想法,他们一起吃饭上课,参加各种活动,她虽至今无法认同但依然选择尊重。只是这些人的故事往往并不美满,有因为出柜后被歧视欺负而退学的,有交了男朋友却还有女朋友的,也有在家人阻挠下患抑郁自杀的,甚至因滥交得艾滋……不可否认也有自始至终在一起的,可开放的国外尚且如此,在国内他们又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邹斐,你不要以为平时你外公宠你,就能随便乱来,你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不来管,现在都快毕业了,怎么也该成熟点了吧?”陆老爷子是什么人,领了半辈子兵,打了半辈子仗,专横惯了,向来说一不二,陆文蔚现在对他依旧是又爱又怕,要是让他知道邹斐喜欢上一个同性,怕是宁愿打死邹斐也不会同意的,“你外公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前段时间检查血压也不好,你还要去刺激他?出点事谁负责?!”

    邹斐面无表情地听着,半晌才说:“那就瞒他一辈子。”

    陆文蔚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都想不到邹斐会说出这种话,回过神后猛地扬起手臂,尖声骂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说什么浑话呢?!”

    邹斐仰起头直视她,眼中是没有丝毫闪躲的坚定。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陆文蔚放下手,脸上显现出疲态,侧过头不再说话。

    邹斐到底是心疼她的,握住她的手,放软了姿态,声音里带着孩子对家长特有的乞求:“妈,你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就好,我向你保证,你见到他了也会喜欢上他的,爸和外公那边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陆文蔚一颤,邹斐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求过她什么,即使小时候那么想要一个玩具,也执拗地等自己存够了钱才去买,现在却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学会放下自己顽固的自尊心。她闭了闭眼,不知是自己的手在颤抖还是邹斐的手在抖,最后她说:“不行,我不同意,你也不要和我们犟,你外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有的是强硬的手段和人脉处理一些事,不要惹他生气。”

    邹斐的目光渐冷,他放开陆文蔚的手,站起身,语气不无失望:“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你们别想往他身上打主意,这个人我要定了。”

    谈话结束了,邹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只有桌上那杯未喝完的咖啡还在冒热气。陆文蔚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静止般,过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一口气,一个人在包厢里又坐了半小时才离开。她何尝不委屈,邹斐可以为自己而活,但她不行,她已经过了不顾一切的年纪,她得对很多人负责。家庭的羁绊就是如此,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的时候,也让他们无法逃脱。

    邹斐没有立刻回家,一个人在地下室抽了根烟,等身上的味道散去,才上楼。

    丁一博换回了自己那身衣服,挺直背脊坐在桌边,听到声音也不是立刻回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看过去,见只有邹斐一个人,紧绷的肩微微松下来。

    邹斐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里一阵抽紧,脱了鞋走到他身边坐下,突然笑了,摸着他的头问:“怎么,见到我妈吓破胆了?”

    丁一博点点头,他知道邹斐只是在安慰自己,他闻到烟味了。

    “那个……阿姨没关系吧?你要不要……”

    “不要。”邹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往后一躺,半个身子靠在他肩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关心她干什么,她可比我牛逼多了。”

    丁一博挪了挪肩,努力让邹斐靠得更舒服些,“你不是说……她是你妈,以后也是……”

    后半句说不下去了,有些太难为情,像是在说誓词。

    邹斐一愣,低头看他,眼中满是温柔缱绻,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嘴角含笑道:“我可没说过这句。”

    丁一博急了,抬起头看到邹斐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他伸手握住邹斐的手,像是在和他说,又像是告诉自己:“我……我不会放弃的,所以你……等等我。”

    等我变得再勇敢、强大一点,来担负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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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我觉得很甜!一点不虐!所以不能算在虐章里!(?????)? ??

    36

    回校后,两人还是如往常般上下课,虽然没再提起这件事,然而发生过的并不能当作不存在,陆文蔚既然知道了一定还会采取措施,只是时间问题。两人心里都藏着事,见面时情绪也不怎么高昂,有时聊到一半,会突然沉默下来,各自低头发呆。

    邹斐不放心丁一博一个人待着,怕陆文蔚私下再找他,除了上课,其他时候都会陪在他身边,更别说打工了,邹斐只要没课,就会在附近找个地方一直坐着等他结束。像是一只极度保护幼崽的母兽,一刻容不得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丁一博起初以为邹斐只是怕自己想不通,后来隐隐猜到些原因,索性辞了校外的打工,每天待在图书馆或是寝室复习,好让邹斐空出时间去做自己的事,他既然帮不上忙,总不能再拖后腿,幸好之前打工存下来的钱还够他用一段时间。表嫂那自然不能再教下去了,邹斐随便找了一个期末太忙的理由推脱掉,表嫂还挺遗憾地让丁一博毕业后继续来教,丁一博不敢应答,他怕表嫂知道两人的事后再也不会这样对着自己笑。

    转眼过去大半个月,陆文蔚虽然没有出现,但她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夹在两人中间,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越是平静越是让人不安。丁一博有时半夜惊醒,会突然希望这个炸弹快点爆炸,总好过现在这样胆战心惊,幸好临近期末加上要准备毕业论文,他可以用忙碌麻痹紧绷的神经。

    放假前一周,大大小小的考试又陆续开始。最后一门专业考试结束后,丁一博混混沌沌地从考场走出来,昨天晚上他复习到一点,半夜又被噩梦惊醒,之后几乎没睡好,刚才考试的时候差点睡着。邹斐还没考完,丁一博给他发了信息,打算先回寝室休息。

    他走到寝室楼大门口,听到有人在前面叫他,他有些迟缓地停住脚步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黑的陆文蔚正站在不远处,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里看他。他顿时睡意全无,冷风仿佛透过层层衣物渗入骨髓,叫人颤栗。

    “阿姨……”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丁一博是吗,走吧,有些话想和你谈谈。”陆文蔚说完并不给他考虑的时间,自己先转身走在前面,黑色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下砸在丁一博的心上。

    丁一博不敢犹豫,慌忙地跟上去,垂头走在陆文蔚身后,像是老师与犯了错的学生。

    陆文蔚并未带他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开到离学校最近的商场,找了家两层楼的咖啡馆。工作日的下午咖啡馆里人不多,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耳边只有舒缓的音乐。

    丁一博完全没料到会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和陆文蔚见面,到现在大脑里仍一片空白,他不想再留下不好的印象,硬着头皮抬起头直视陆文蔚。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邹斐的妈妈,利落的短发,化淡妆,和邹斐相似的眉眼在她脸上显得英气十足,看着那熟悉的五官,丁一博对陆文蔚的惧怕稍稍减少,只不过触及那道冰冷的视线,他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颤。

    同一时间陆文蔚也将丁一博细细打量过,白净、内向,是她对这个男孩子的第一印象,小巧的五官让他看上去不那么阳刚,甚至有些瘦弱,唯有那双眼睛里透出一股不让人看轻的坚定气质,是经历过生活打磨的,放在一个20岁出头的学生身上有些过于早熟。陆文蔚向来欣赏这样的特质,来之前她也调查过丁一博,多少知道些他家的事,她甚至相信邹斐说的,如果真的相处她应该会喜欢丁一博。然而喜欢不代表能接受他成为自己儿子的同性恋人,这完全是两码事。

    思及此,她拿起面前的杯子抿一口咖啡,清了清喉咙低声道:“有些事我不想说得太直白,你不用否认也不用试图说服我,我不会同意的,你们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但当家长的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你们私人空间不代表不管不问,”她停了停,又说,“毕业后不要再联系了,以后各自的路还长,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这件事陆文蔚还没有告诉别人,如果能早点打消两人的念头,止步于此,自然是最好的,她不想闹得家里乌烟瘴气,也不想用些蛮横的手段强行分开两人,弄得彼此心里留下疙瘩,谁都不愉快。

    长久的沉默,丁一博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消化她所说的话,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大脑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他从小父母离散,伯父一家也只尽到养而不教的责任,他已经不记得被父母说教是什么感觉了,现在恍然间,陆文蔚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妈妈,正责备他做了错事,他无法反驳一个全心全意对邹斐好的人,所以他只是摇头,轻声说:“阿姨,我不会放弃他的。”

    陆文蔚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不急不慢地继续说:“你当然可以不放弃,但你得知道,邹斐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经常去的那套房,他已经搬出去了,他开的那辆车也还给我了,甚至连生活费也不要,说以后再一点点还我,就为了和我撇干净,好挺直腰站在我面前说话,真是……他也不想想,我为他付出的时候有想过要他还吗?!”陆文蔚说到这才微微动怒,直起上半身凑近桌面,沉着脸呵斥,“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不管他?你们现在总觉得我们残忍,可以后就会知道,我们才是对你们最宽容的。”

    丁一博睁大双眼,完全呆坐在那,他不知道邹斐悄悄做了这些事,邹斐什么都没有说,难怪这段时间他没有看到邹斐开车,也没见他回去。他握紧膝盖上的拳头,嘴唇轻颤道:“那我、更不能让他一个人坚持……我不能让他背负这些,回头还看不到我……”

    陆文蔚拧起眉,丁一博远比她想象的更坚定,他们的感情也超乎她的意料,她又想起读书时身边的那几对恋人,他们在一起时是那么恩爱幸福,可转眼间却天翻地覆,那些痛苦流泪的脸仿佛都变成了邹斐的模样,她心中一痛,从回忆中撤离,冷声道:“哪怕邹斐再也没有家人?他的性格你应该知道,认定一件事便是不顾一切的,他把房和车还给我,就是做好了和家里一刀两断的准备,我是不知道你值不值得他这样做……但就算他以后反悔,陆家和邹家也不会接受他的。”

    丁一博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文蔚,声音沙哑颤栗:“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陆文蔚很无奈地笑了一声,摇头道:“他可以凭着自己的性子说走就走,我们当父母的就要一再妥协退让?任何事都需要代价,他不是小孩子了,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丁一博还是愣愣的,家人是他不可说的痛处,他自己尝过没有家人的滋味,又怎么能让邹斐明明有家却永远回不去?他以为自己打的是一场持久战,只要坚持就能赢得胜利,殊不知胜负早已分晓,他们只能选择狼狈地逃离,或是体面地投降。

    陆文蔚在心里叹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沉默数分钟,做出最后的退让:“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如你所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为什么不能等几年,等你们更成熟、更有经济支撑的时候再提,要是那时你们还能在一起,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丁一博呆滞的眼中亮起一点希望,他盯着陆文蔚,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急迫地问:“真的吗?那样……你们就会同意吗?会让我们在一起吗?”

    他的表情让陆文蔚于心不忍,她扭过头看窗外,点点头。

    丁一博回去的时候,寝室里只有一个人,邹斐听到声音回头看他,皱眉问:“你去哪了,不是说回来休息吗?”

    “唔……”丁一博含糊地应声,走到邹斐身边,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放到嘴边碰了碰,他一抖,低头轻声问,“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回去?”

    邹斐的动作一顿,很快就回答:“不是要复习吗,反正也不用给小童上课了,回去干吗。怎么,你想去?想去那儿干什么?”他坏笑着意有所指,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不对劲。

    丁一博心里更难过了,他又问:“那你的车呢,怎么也不见你开了……”

    邹斐脸上的笑意褪去,放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丁一博不敢看他,咬紧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个字:“我们……要不再等几年,等我们都找到工作稳定以后,再和你家人说好吗?反正只是时间问题……你现在,不要冲动……”

    他话还未说完,邹斐已经一拳砸在了橱壁上,很响的一声。

    “谁教你说这种话的?是不是我妈去找过你了?!”邹斐站起身,双眼猩红地瞪他,哑着声质问。

    丁一博被他吓了一跳,苍白着脸摇头,他看到邹斐红肿的手背,眼眶瞬间红了,拼命解释:“没有、没有人教我,阿姨说了,只要到时我们还在一起,她就会同意的!还有你家人……也会让我们在一起的。”

    邹斐好笑地看着他,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她骗你的你也信?等几年……等几年?你以为他们真的会等?一旦我妥协,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再也联系不到你!到时还怎么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你呢?你不是说不会放弃的吗,所以我妈是和你说了什么,你愿意改变自己的主意了,嗯?”邹斐看着他,放轻声音,明明这双眼昨日还温柔地看着他,现在却只剩下淡漠。

    丁一博怔怔地不敢说话,脸色苍白,仿佛已在崩溃边缘。

    邹斐掩去眼中的痛苦,自嘲地笑了一下:“既然你愿意相信她,那就等,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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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放下西瓜刀!有话好好说!小情侣嘛,吵个架在所难免的是不是!下一章就发糖了,真的!ˊo?????o????ˋ

    相信我,虐不过三章!

    37

    从丁一博身边走过的那一刻,邹斐其实就已经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和陆文蔚的连日对峙几乎耗尽他的ji,ng力,他像是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以至于一点小事便容易动怒。听到丁一博说再等一等的时候,他震惊、生气……又害怕,生气自己做的这些只因陆文蔚几句话,就被全盘否定,又怕丁一博真的傻傻被说服,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单纯善良。

    邹斐知道自己用最极端的方式断了所有的后路,可是丁一博不了解陆文蔚,他了解,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妥协,他们都会被逼得一退再退,谁知道出了校园他们要面对什么?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信心,但对这复杂的生活没有。

    邹斐终究没有回头。那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给对方发消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丁一博说要回寝室休息,再往上是前一天丁一博问他考完想吃什么,邹斐说吃你,丁一博隔了五分钟才回只能吃一次,让邹斐笑了很久。

    邹斐坐在电脑前,一条条地往上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是框框震响的歌,将他与外界的一切隔绝,然而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丁一博苍白的脸与通红的眼眶,想得要发疯。

    邹斐失眠了,第二天少有的睡过头,起来时已经十点了。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往常早上丁一博都会给他发早安,顺带一个害羞的表情,可是今天手机上一条消息也没有,他还特地点进对话框,依然是昨天的那句话。

    他抿紧唇,沉着脸翻身下床,看到桌面上的东西时突然顿住,片刻后冲娄栋吼:“我桌上那东西谁拿来的?!”

    娄栋正哼着歌整理回去的行李箱,背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怒吼,吓得他差点扑进箱子里,连连拍胸口:“卧槽大哥,你能不能先吱个声啊,吓死我了!你桌上有什么东西啊?”不等邹斐回答,他又猛地一拍大腿,“哦对了!你家棉袄早上来过了,看你还在睡又走了,应该是他放的吧。”

    邹斐呼吸一窒,看着手中的药膏,用力得几乎将外壳捏扁,他没有一刻犹疑,转身朝丁一博的寝室冲过去,然而丁一博并不在寝室,只有吴卓在玩电脑,摇摇头表示不知情:“不知道啊,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说干什么,等他回来我和你说吧。”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那两人都这么熟了,哪用他传话。

    邹斐失落地回到寝室,将药膏拿在手里反复看,这么早,丁一博去哪里买的,又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跑到校外的药店吗?他拿出手机,第一次有些犹豫,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然而一个个字打出来,有仿佛变了味,最后他只说“药膏谢了”。

    邹斐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丁一博的回复,一整个下午,他都像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似的,垂眼看手中盛满沙子的玻璃瓶,那里面早已不是海水,夏天的时候水容易浑浊,邹斐换过好几次水。他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拿什么行李,只带了少数几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还有就是这个又傻又沉的玻璃瓶,放在寝室桌上的时候还被娄栋嘲笑过好几次。

    晚上十点多,丁一博才从外面回来,那时候邹斐正站在拐角处的y影里,他一晚上来了好几趟,都没等到人,最后索性靠着墙抽烟。

    丁一博看上去似乎很疲惫,微微驼着背,头顶和围巾上还落着未融化的雪子,打开门的时候,灯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眼眶下的一圈青色和通红的鼻尖,他哆哆嗦嗦地关上门,甚至没看到隔着一条走廊偷偷看他的邹斐。

    屋内响起吴卓的声音:“再不回来都要报警了,邹斐今天来找过你好几次,你给回个微信呗。”

    丁一博低低地“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直到房间熄灯,邹斐也没等到那条信息,他想自己大概又把人吓跑了。他从黑暗里走出,轻轻走到门前,伸手抵在门上,将拳一点点握紧。走廊上很安静,两边的寝室内隐隐传出说话声与笑声,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文蔚又打来电话,她还不知道那天之后丁一博和邹斐的情况,只是试探性地让邹斐回家吃饭,说陆老爷子惦记他了。

    邹斐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看丁一博从寝室楼里走出,小心翼翼地踩着结冰的路面前行,他似乎不小心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摔倒。邹斐脸色突变,差点冲下去,看他直起身继续往前走,已经跨出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阿斐?”

    “知道了,我过会就回来。”

    陆文蔚显然没想到他会答应,愣了两秒雀跃地连说好,透过手机都能听出她的开心,她和邹斐已经冷战一个月了,心里的难受害怕并不比两人少。

    邹斐挂了电话,看到丁一博发来的新消息,脸上才透出点笑意,丁一博每天早出晚归,从来不告诉他在做什么,邹斐也不问,他们两人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固执地想要证明什么,却不愿意让对方知道。

    可是现在邹斐不想等了。

    邹斐到家的时候,陆文蔚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大概是高兴,烧了很多大菜,一看便是很耗时耗力的。陆老爷子从房间走出来,看到他忍不住骂了几句,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一边和陆文蔚讨论过年请客的事。

    邹斐站着没动,一直等他们都聚齐到桌边,才往前走出一步。他想,要忘了丁一博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相信凭自己的意志力,甚至不需要靠时间去淡化,他不过是谈了一场恋爱,而结局是分手,他还会找到下一个恋爱对象,谈另一场恋爱,总有一个人会是最终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可是他不想,他希望陪他走下去的人是丁一博。他不知道两人的未来究竟如何,但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他只知道放丁一博走,他一定会后悔。

    “邹斐,干什么呢?!坐下吃饭!”陆老爷子奇怪地看着他走过自己身旁,“你干什么去?”

    邹斐直直地走向客厅中央靠墙的梨花木柜。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为一个人违背现有的一切,甚至失去所有,没了陆家和邹家,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大学生,毕业后他甚至不一定能找得到一个好工作,可是……他更怕因为害怕而放弃的自己。

    陆文蔚瞪大眼,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突然站起身尖叫:“邹斐!你是不是疯了?!”

    邹斐深吸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那根木杖,走到陆老爷子面前跪下,所有人都沉默了。陆家从老祖宗那代起有一个家训,凡是做错了事的,就要自己回家跪下领罚。邹斐也是小时候听陆老爷子说起过,陆文蔚这一辈起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件错事,”邹斐说,他抬起头,目光无所畏惧,“但是我得对你们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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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生活很苦,但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呀~ヽ(??w?? )ゝ

    最后,就请各位妈妈放心把小丁交给邹斐吧!!!!?????? ? ????????

    38

    丁一博依旧是掐着门禁回来的,他小跑进楼里,冷得打了两个颤,只不过比起前几天的疲惫,今天的他多了一丝兴奋。他飞奔上楼,在邹斐的寝室前深吸几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回应,静悄悄的,他这才发现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开灯,邹斐并不在。他脸上激动的神情渐渐隐去,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也拿了出来,失落地垂下头朝自己的寝室走去。

    离寝室还有一段距离时,丁一博突然停住了,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他的寝室门边,对方看到他,慢慢地侧过身,硬朗深邃的五官在y影里晦暗不明,看不清表情。

    两人就这样远远相望,谁都没有动弹,邹斐突然想到丁一博给自己送门票的那一夜,他喝了酒回来,看到蹲在门边的人,微醺中,他失控地摸上丁一博的脸,或许早在那一刻,他已经一脚陷进名为丁一博的泥潭,只会越陷越深。

    不知哪个房间里传出一阵笑声,丁一博突然抬脚冲了过去,他撞进邹斐张开的手臂里,紧紧地将他抱住,再也不愿放手。

    邹斐被他撞得顶到墙上,轻轻吸了一口气,眉头皱起,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收紧手臂,抵着丁一博的额头,感受怀里真实的触感。

    “钥匙呢,先进去。”

    丁一博半分不想放开邹斐,像个小孩似的执拗地抱紧他,单手掏出钥匙急迫地打开门,拽着他跨进寝室。

    室友都回家了,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门刚关上,他们就紧抱住彼此,在黑暗里狂热地深吻。邹斐用力地搂着丁一博,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融入自己的骨血,几天以来的思念突然爆发,痛苦竟是比一个人时还要鲜明,差一点,他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他们急促的呼吸此起彼伏地交缠在一起,邹斐舔着他的嘴唇,不断亲吻他的下巴、脖子,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让他颤栗、呻吟,而后又抬起头,饿狼似的蹂躏他的唇舌,让他呜咽着说不出话。

    仅仅只是接吻,丁一博便已经ji,ng疲力尽,他靠在邹斐身上,犹如溺水般攀住他的背。邹斐一抖,突然发出一声低哼,微微弓起背。

    “怎么了?”丁一博回过神,抬头问他,又被邹斐按回胸前,他听到那里面快速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恋人的告白。

    邹斐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些隐忍地低声开口:“我当着全家人的面都说了,所以你不要再逃了,我也不会让你走,这辈子都别想走。”他从来没当面和丁一博说过喜欢不喜欢的话,即使最情动时,也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顶多说一些下流挑逗的话,可现在,他作出了感情里唯一的承诺。

    丁一博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这几天他时时刻刻都在自责、后悔,为什么不问问邹斐的想法,就随意地替他做了决定,他想了一个晚上,也不愿去设想一丝和邹斐分开的结果,如果邹斐累了,那就他来努力,却不想邹斐早已温柔地将他放置在最安全的领域。

    邹斐见他不说话,心里有点焦躁,紧了紧手臂,像是怕他会跑,“在生我气?我那天……不是针对你,我怕你信了我妈的话,真的一个人悄悄走掉……我他妈才不要等到以后,我现在就要在一起。”

    “……我才不会走掉。”丁一博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嗯?”邹斐没听清,低下头问,却被丁一博抱住一口咬在唇上。

    “你家里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邹斐沉默几秒,也没想瞒他,无所谓地点点头,说:“没事,就打了几下,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他的“几下”让丁一博差点没眼前一黑冲去陆家,死活要带他去医院,整个背上青紫交错,有几道伤口甚至渗了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了私刑。邹斐哭笑不得,把气到语无伦次的丁一博抱在怀里哄,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真没事,就是看着可怕,其实都是皮r_ou_伤,过两天就能好,他们有没下重手我心里有数。”

    丁一博拿开他的手,固执地盯着那些伤口,像是在提醒自己邹斐为他受过的伤痛,他把手伸进口袋握紧里面的东西,再拿出来时,掌心上躺着一把钥匙。

    “我……拿到了出版社的实习,说好年后就能去兼职,正式毕业后可以直接实习,房子、房子也租好了,这是钥匙,你愿意……”他偷偷瞄一眼邹斐,又将手伸过去一点,几乎放在邹斐的面前,换了一种说法,“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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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狗小丁大胆求同居′???

    39

    邹斐盯着那把钥匙,许久没说话。

    丁一博慌了,镇定的表情渐渐维持不下去,放低声音道:“虽然有点小,但很干净的,交通也方便,我都去看过了。”

    邹斐伸手抓住他想要收回的手,表情很冷静,声音却更沙哑了,像是竭力克制内心的波澜:“那我现在没钱付房租怎么办?”

    丁一博没想到他这样说,拼命地摇头,说:“我已经把定金和前两个月的房租付了,你不用担心,”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颊有点发烫,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可以用、用其他方法偿还,你觉得,怎么样……”

    邹斐假装听不懂,微微侧过头追着他问:“比如说?用什么办法?不付房租怎么行呢?”

    “……”丁一博有种自己跳进坑里的绝望感,他索性也不要脸了,强作镇定地回答,“就接受r_ou_偿……其他的不要。”

    邹斐几乎要笑出来,他从丁一博手里拿过钥匙,仿佛将那颗赤忱的心也一并握在手心里,这一刻家人是否同意对他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他只知道为这个人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觉得挺好,不过这个合同得签久点,你没得反悔。”他说,脸上戏弄的笑变得柔和。

    丁一博也笑了,说我永远不后悔。

    邹斐背上伤着,丁一博没带他去医院已是最大的退让,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睡寝室里,两人偷摸地溜出学校,打了个车去市中心找酒店。邹斐看到丁一博掏出手机要付钱,笑着把他拦到身后,说:“干什么呢,我也不至于一个房费都付不起。”

    丁一博没和他争,他只想快点帮邹斐上药,两人一进房门,他就让邹斐趴到床上,自己去厕所用热水打shi毛巾,小心翼翼地帮邹斐脱去染血的t恤。再次看到狰狞的伤口,他还是忍不住眼皮直跳,邹斐的整个背都肿了,皮下淤血让皮肤看上去像是紫色的,出血的伤口表面也被干涸的血块糊住,他不知道从哪下手,只能拿刚才路边药店里买的棉签先把血块擦掉,再一点点地清理伤口。

    药水涂上去的时候,邹斐的背绷了一下,没出声,但丁一博发现了,他咬咬牙继续为邹斐涂药,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几乎是触碰着移动,涂完一个地方立刻低下头对着伤口吹气。邹斐又抖了一下,只不过这次是因为笑的,他反手想去抓丁一博,结果扯到了刚黏住的伤口,“嘶嘶”地抽着气:“你这是把我当小姑娘吗,按你这速度要涂到什么时候,快点。”

    “你别乱动!”丁一博少见地响了喉咙,他把邹斐的手放好,依旧慢慢上药,然后用纱布把出血的地方盖上。

    邹斐趴在那,似是低叹一声,抬起半个身子去摸他的脸,声音里半是无奈半是心疼,说:“涂药还是涂眼泪啊,怎么还哭了,真不疼。”

    丁一博大概也觉得丢脸,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闷声道:“你不疼我疼。”

    邹斐一颗心顿时又软有涩,活了二十年没尝过被人这么放心上疼过,大家都默认了他的强者姿态,只想被他照顾,他自己也觉得不需要,压根没想过,结果到了丁一博这,全反过来了,他愿意向丁一博示弱,也乐得被他宠着,反正他怎么来都行。

    丁一博给他上完药,又跑去厕所重新洗了毛巾给他擦身体,邹斐见他要给自己脱裤子,连忙按住他的手,说:“别,看在我今天动不了的份上,我自己去洗。”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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