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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极致诱惑 作者:闲潭梦落月

    第14节

    白愁飞抬起头来。

    入眼,依然是红的无法无天的指示灯。

    苏梦枕,你这个自说自话的混蛋……

    他咬住嘴唇,丝毫不介意那里已经被磨出血迹来,在心里狠狠骂着那个男人。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敢拿生命来博……你凭什么……

    凭什么用这种方式让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决心就这么轻易的动摇了……

    你凭什么啊!

    白愁飞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盏指示灯,用要把它瞪穿的眼神。

    我们的帐,还没算完……

    苏梦枕……

    你必须……

    给我,

    活着!

    苏梦枕的手术进行了六个多小时,终于,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结束了。

    白愁飞在后来的四个小时里,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盏指示灯,即使是小护士给他换绷带上药也不见他有半分反应,几乎进入了一种旁若无人的境地,别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关心,听不到也看不到,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盏指示灯,也只在那盏指示灯上。

    幸好,那盏红色的灯,灭了。

    靠在一边的王小石在看到灯灭的那一刻整个人一竦,倏地跳起来急匆匆地迎上门前,杨无邪终于停下来走来走去的步伐,雷媚也推醒了靠在自己肩头小憩的雷纯,两人一同围了过去。

    视线里的红色消失的瞬间,白愁飞是有些愣怔的,直到听见王小石急促的脚步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论结果是好是坏,结束了。

    他无波的双眸终于又s,he出光芒,你能看到他整个人身体上每块肌r_ou_,每根汗毛,每个细胞都紧绷起来,立时脱去了那种生人勿近的隔绝的气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似是而非的期望。

    他猛地起身,然后昏眩、疼痛、恶心毫不留情一同袭击了身体,他不得不按住椅背,耳朵里听得王小石紧张得有些发抖的声音快速地道,“怎么样,医生?”

    心脏仿佛不会跳动了,周围,静得出奇。

    白愁飞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视线缓慢地投过去,看到被包围在中间的医生,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口罩,逡巡过眼前那些溢满了期待的双眼,缓慢,而坚定地开口。

    “手术,成功了。”

    ……

    “哈……哈……”

    这口堵在心头的气终于可以舒出来,白愁飞双手撑住椅背大口大口地呼吸,晕眩没有好一点,疼痛越来越严重,但是那颗已经酸涩不堪的心好歹落回了肚子里。白愁飞能够感到它在远处有力地跳动着……这就够了……

    而那边的医生却不顾抓着自己手不断感谢的王小石,抬了抬眼睛,淡淡地抛下问话,“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王小石愣了一下,条件反s,he地回头看白愁飞。

    雷媚和雷纯默默退到一边,杨无邪开始打电话应付媒体,白愁飞在旁人的视线里有些摇晃地走到过去,看着医生的眼睛,“我是,怎么了?”

    医生点点头,没有半分多余的疑问,直接切入正题,“有些事情需要通知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吧。”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

    “患者受的伤很严重,他受到强烈撞击,引起脑膜外血肿,颅内出血,身体上也多处撞伤,现在,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恐怕还是会出现一些后续问题,希望你们能做好准备。”医生的声音很温厚,让人感受得出一丝冰冷机械之外的同情。

    白愁飞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王小石吸了口气,只能开口问道,“比如……什么后续问题?”

    医生沉吟了一下,“身体机能丧失,失明,甚至是失忆……都有可能出现。”

    “什么?这么严重?!”是王小石提起来的声音,带着惊讶。

    “呵,”医生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严重幺?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撞得这么严重,听说还是辆好车,怎么像什么安全措施都没启动,直接撞在身上一样?”

    王小石从眼底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发现他将手指收进掌心,指节泛起透明的白。

    医生还在继续“……幸亏对方车速不快,否则恐怕这条命都保不住。”

    “行了,”白愁飞终于出声,他把攥成拳的手背按压在眼睛上,“什么问题都无所谓,我知道了。”

    他后退了一步,大概是想离开,但早已透支的身体再经不住折腾了,他只感觉身上的力气在瞬间被悉数抽走,一丝也使不出来,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幸好旁边的王小石眼疾手快,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他。

    王小石把白愁飞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根据医生的嘱咐送这个自己也就要坚持不住的人去病房,然后,听到了男人口中轻喃的话。

    他用带着笑意的嘶哑的嗓音,平静地对自己说,

    “能活着,就好……”

    第三十三章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女人葱段一般的手指捏着银光闪烁的餐具,从面前的汤汁里捞出一只半个手掌大地法国紫蜗牛,珍珠白的贝齿轻轻碾破细嫩的r_ou_质,细嚼慢咽优雅地如同一幅画。

    法国蔚蓝海岸,戛纳街边,安静的anoir餐厅。

    角落里的位子,他们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了,女人漂亮的眼睛一直低垂着,即使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对面的人。

    男人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女人擦了擦唇角,依旧没有抬眼,“怎么,跟我连话都不想说了?”

    他摇了摇头,“红泪……”

    “呵,开玩笑的,”息红泪偏头笑了一下,“别介意,我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

    “……对不起,红泪。”

    她终于抬起头把目光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男人盛满星光的眸子依然深邃,只是唇边的笑意退了,隐约可见的青色胡茬说明了他的不在状态。息红泪眼中的光芒不自觉柔软了下来,她并不是心胸狭隘的女人,到了今天,看到了戚少商为另一个男人做出的付出,和倾尽的心思……曾经自己和他的那些前尘往事,便早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了。

    多想无益,她知道他们不可能重来一次,所以,早已放手。

    这份感情,如果不能求得一个善果,她宁愿放下,也不想两人在见面时生出过多的尴尬来。

    “别说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想欠你什么。”

    “……”

    “你变得不爱说话了啊,呵呵~不过说起来,更令我惊讶的,是你居然肯为了他,而放弃电影。”息红泪的声音很平静,既然已经决定放弃,那么她便不会再去干涉旁人的决定,虽然,她依然会在心里为他感到可惜。

    那个男人,就真的这么重要幺……

    她并不是嫉妒,她只是无法理解。

    听她的话,戚少商扬了扬眉,并没有否认,只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唇角,“我并没有放弃什么。”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给我们最好的选择而已,”男人明显是不想继续话题的态度,“而且,说不定有一天还会请你帮忙。”

    “好啊,”息红泪拨了拨耳边的发,交叠了双手,“那就来说点别的吧——你有跟苏总联系幺?他怎么样了?”

    然而闻言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头,“什么怎么样?我离开后没有跟国内联系过,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女人始终平静的声音未免添了些惊讶,“你连新闻都不看的幺!”

    预感到应该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了,戚少商索性推开了面前本就没动几口的餐盘,“我应该知道什么?”

    “唉……”女人叹了口气,也推开了食物,“是你离开的第二天,国内媒体爆出前一天晚上苏总的车在去机场的路上跟一辆满载货物的车撞在了一起,当天在下雪你知道的,对方的司机,还有车里苏总和白愁飞都直接被送去了医院,我离开的时候听说白先生已经没事了,可是苏总还没有消息……还想问你知不知道怎样了,没想到……”

    “车祸?他怎么会……”

    “我听说,是酒驾,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似乎就是苏总酒驾而且超速,又是雪天……”

    “酒驾?!苏梦枕?!”

    戚少商的声音变得更加不可置信起来,苏梦枕和白愁飞在一起他并不意外,那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发生什么都不足以让他惊讶,然而对于苏梦枕这个向来冷静自持地过分了的男人来说,酒驾?那简直是比天上有两个太阳还要不可能的事。

    “嗯,你知道的,当天是公司年终酒会,苏总大概是从酒会上离开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和白愁飞一起赶去机场,我就不知道了,”息红泪柔软的目光看着男人,并不说破,只是淡淡地提醒他,“你……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

    “嗯……”戚少商应着声,手里已经把那很多天没有碰的手机拿出来了。其实不需要息红泪说,他也能够明白当天晚上苏梦枕离开公司的酒会出现在机场路上的原因。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的突然离开会造成这种后果。

    一开机,手机嘀嘀嘀不停地发出未接来电和各种简讯的声音,戚少商粗略地看了一眼,大多是公司的人,他没有看到顾惜朝的名字。

    无论是简讯还是电话。

    戚少商不知道自己心里瞬间闪过的是安慰,还是失落。

    当然,此刻他也没有太多心情去关心这些,电话簿里调出号码,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拨给苏梦枕,而是打通了杨无邪的电话。

    “喂,tony,我是戚少商。”

    “我看得见号码……有事幺?”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略显沙哑,比之以往波澜不惊的平静多了些焦急和疲惫。

    “我……听说出事了,苏总怎么样?”

    “……”

    戚少商打来电话的时候,杨无邪刚刚跟王小石开完一个会。

    此时距离出事已经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彻底刷新了对疲惫的认识——他觉得自己虚脱了,过去的三十年从来都不曾这么累过。

    那是一种无从应对的缺少主心骨的无措和焦躁,杨无邪从来都知道苏梦枕对于j影对于周围人的影响是何等之大,因此现在的情况并非不可预料,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一种人心惶惶的气氛中,虽然大家都极力不想表现出来,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梦枕却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每个人心底的角落里,都埋下了那个最无法想象的可能性。杨无邪就曾看见王小石躲在卫生间里在一个小时内抽掉了半包烟——最重要的是他本是从不吸烟的人。

    杨无邪按了按持续疼痛着的太阳x,ue,把手里的东西放上副驾驶,驱车赶往医院。

    出了公司内部的种种问题,一想到还坚持不懈地围在医院门口的大小记者们,杨无邪就觉得脑袋更加痛了。事故过去这么久,媒体的热情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大有一天不看到苏梦枕清醒一天就不罢休的态势,完全不理会是否影响别人和自己的工作。杨无邪有时候甚至没办法理解,每天都是同样的消息,就算是再大的新闻,炒了一个星期也该冷了吧,这些人到底在执着些什么?这敬业的ji,ng神简直让人佩服。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医院高耸的白色大楼了,杨无邪降下车窗,趁着等红灯的间歇,点了根烟。

    事实上他也是很少吸烟的人,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或许真的需要烟草来舒缓一下杂乱的思绪和心情,杨无邪知道自己没立场说王小石,因为被他解决掉的香烟也一样与日俱增着。

    一个星期了,从被推出手术室,到送进icu,再到两天前转入普通病房,苏梦枕始终没有清醒。最开始,他们也像那些娱记们一样,不停追问着医生这持续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然而医生的回答跟他们放给外界的消息也并没什么不同:这种昏睡并非何种病因直接引起,而是那人本就疲劳多度又营养不良的身体自动进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至于什么时候能清醒,医生也没办法确定。

    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看来并不算太坏,如果只是身体自己的休眠调养,那么他们耐心等着就好。然而同样的消息传到外界,却完全是另一种境况了——媒体各种猜测甚嚣尘上,j影的股价意料之中地骤然下跌。虽然杨无邪马上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安抚人心,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了调整,将王小石推到前面,努力给外界一种平静的景象,但那种颓势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挽回的。杨无邪这些天几乎都在忙这个,和王小石一起,每天就是各种不断的会议和文件,加上应付记者……他从没有如此希望苏梦枕赶紧醒来,回归原本的工作生活,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必须要那个男人重新站起来执掌之后,才有足够的说服力。

    绿灯亮起来,杨无邪掐灭了烟,随着麻木的车流缓缓移动。

    对于周围的人来说,那场事故只是电视网络上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罢,未曾亲身经历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当事人的心情,就象是他,直到现在也依然感到意外,因为白愁飞在事后的反应。

    在手术室前那一系列的表现不消多说,苏梦枕在icu的那四天半,同样吊着水的白愁飞跟他们一同紧张地质问了医生苏梦枕的情况,更是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门口,可到了探视时间却并不进去,只是隔着玻璃皱着眉盯紧了床上那人。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令杨无邪感到意外的,是苏梦枕被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同自己与王小石那种焦急而担心的心情大相径庭,白愁飞居然意外地平静。杨无邪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当他在白愁飞的眼睛里并没有找到任何名为焦急和担心的情绪的时候,他是很无法相信的。白愁飞似乎在那几天里想通了什么,眼中连一贯看向苏梦枕时的那种复杂的恨意都已消失不见,他就那样跟着住进了苏梦枕的病房,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亲自照顾一直昏睡的人。

    他平静地让人不得不惊讶。

    杨无邪看着这样的白愁飞,心里那种已经确定的猜测变得有些感慨起来。这两个人,无论是有爱还是有恨,终究是没办法逃离对方织下的网,到了这一步,或许平静接受,是让他们一同逃出生天的唯一出路。

    把车停入车位,穿过那些兢兢业业的记者群,杨无邪冷着一张脸直接无视快戳到自己鼻子的话筒和千篇一律的问题,提着食盒快步走进这些天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医院大厅。

    外科住院部,十三层,出电梯右转最后一间,特护病房。

    轻缓地用指节扣了门,杨无邪并没有开口,也没等屋里的人应声,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入眼,是刚刚看熟了的场面:一身白衣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即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也并没有回头,手上仔细地在给躺在病床上的人按捏着身体。

    杨无邪回手带上门,即使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看到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他想,倘若是在一星期前,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也要怀疑是神经出了问题。事实上,当他第一次看到白愁飞给苏梦枕擦身按摩的时候,那种惊讶简直没办法形容,杨无邪从来没有想过白愁飞这样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的人,真的会有一天为了别人而显露出如此,如此……柔和的一面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天差地别的转变,大抵人们都是这样,总要经历过一些无法承受的,才懂得收心,懂得珍惜。

    他提着食盒轻步走到男人身后,“今天怎么样?”

    白愁飞终于停了手,直起身,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躺着的人身上,“这不,睡得好着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无比平静,顿了一下继续道,“还在烦外面的事?”

    杨无邪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得到苏总清醒的消息,他们恐怕不会罢休的。”

    “哼,”白愁飞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继而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辛苦你和小石头了。”

    这话甚是僭越,但杨无邪自是不会煞风景地提醒男人:其实j影的一切跟他早已经毫无瓜葛,而且公司持续走低的股价跟有桥不无关系,这种关心未免不是道理……之类的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杨无邪清楚,这些对于白愁飞来说也许都已不重要,自然也就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把食盒放到一旁的桌上,再一屉一屉地取出了几样ji,ng致的小菜,边对白愁飞道,“你休息一下。”

    “嗯,谢了,”男人并没有拒绝,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吃过了?”

    “工作餐。”

    “嗯,”白愁飞点点头,开始专心对付桌上的食物,“忙的话就过去吧,这边我会看着。”

    杨无邪没有回答,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离开了病房。

    他知道,里面的那个男人并不希望旁人的cha手,他自会把病床上的人照顾得很好。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让杨无邪相信,即使苏梦枕一辈子不会清醒,那个人也将会这样陪在他身边,永远。

    杨无邪摇摇头走远,所以说是毫无道理的直觉,理智上他甚至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可能,但那种感觉那样强烈,让他不得不在心里笃定了这个事实——或许真的是失去了,就懂得需要珍惜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那个满心愧疚的男人,苏梦枕,你一定要清醒过来。

    第三十四章

    门外杨无邪的脚步逐渐远了,白愁飞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菜还没动几口,却已经没了胃口,白愁飞盛了碗汤,感觉着滚烫的温度从后头传递到身体深处,然而那颗冰冷的内核却丝毫没有温暖起来的态势。这样的感觉近日来早已不陌生了,没有食欲,不想说话,他看整个世界几乎都是灰色的。他甚至做好了苏梦枕永远不醒过来,他就一直等下去的准备——当然,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了。

    这一个星期里,白愁飞常常想,这件事带给他这么大的影响,自己到底意外幺?

    答案千篇一律,他太清楚他们之间那些纠缠,无非一个情字。他从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意,也知道苏梦枕对自己的心情。即使男人的自尊自我永远站在第一位让他没办法回头,没办法容忍过去的生活,没办法以往他们给彼此的伤害……但爱,始终是在的。

    就算早已经千疮百孔、狼藉满目,曾经的那种感情,毕竟是深刻入骨。白愁飞并不是意外这样的事发生之后自己的心情,让他意外到要用震惊去形容的,根本是这件事的发生。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苏梦枕,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会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

    他将食盒盖盖好,到底是离开了桌子,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外面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吹得人皮肤发痛,眼睛也开始发涩。雪早就停了,现在外面的世界铺着白金色的阳光,从窗边望出去可以看见医院花园里在散步的病人,来来回回穿行的医生,聚在一起说笑的小护士,偶尔会有飞过的鸽子,发出扑棱棱的拍翅声……一切,在树木干枯的枝杈和医院沉闷的大楼的衬映下,莫名为灰败的世界中增添一种恬静安谧的色彩。

    生命,真是鲜活的东西啊……

    白愁飞打了个寒颤,指尖掠过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睛,同时关了窗户。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苏梦枕的病床边上,看着他熟悉的苍白的脸。

    他恨死了苏梦枕的这种保护,从以前到现在,也清楚这九成九是苏梦枕根本没经过大脑的下意识反应……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他没办法接受不是幺。

    明明决定结束,明明决定离开,明明决定跟这个男人断去一切的爱恨纠葛,这个时候,要他怎么能让自己相信,相信……那个人付诸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它的重量,超越了生命。

    白愁飞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那条因为打着点滴,而一片冰凉的胳膊,手下不自觉地用了力,狠狠闭上的眼底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流动。

    醒过来,醒过来啊混蛋!醒过来告诉我你凭什么敢用命去赌啊!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苏梦枕没有濒死的体验,所以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现在这种感受是不是要离开人世的征兆。

    记忆的终章是对面明晃晃的车灯,之后他便沉浸在一种被屏蔽了五感般的虚无中,因为没有时间流动的感觉所以不知道已经多久,因为失去了触感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停在原地还是走在路上,而眼前也并非是影视作品中表现的一片漆黑中有抹召唤般的光芒,在苏梦枕的“视线”里,始终是灰蒙蒙死气沉沉不会流动的雾气,大抵潜意识知道这片雾根本散不开,于是,他没有去做徒劳的努力。

    这种状态很奇怪,明明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意识却出人意料的清醒,然而这样清醒的意识却并没有留给他多少思考的空间,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去捋顺车祸发生之前那几秒钟的事情都意味了什么,但是记忆就似乎也被那片灰雾侵蚀了,他没办法回想任何东西……苏梦枕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然而它偏偏持续了很久,持续到如此有耐心的他都未免开始不耐烦了。无论是生是死,这样粘着的状态总是令人生厌,就像他们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闹的人焦头烂额……

    等等,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个的瞬间,脑海中像注入了清泉一般,冰凉的,尖锐的,一点一点,让大脑清晰了起来。

    然后,在灰雾的背后,隐隐约约地,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混蛋!

    ……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告诉我……

    ……在叫我幺?

    ……醒……

    ……?

    ……醒过来

    ……!

    醒过来啊苏梦枕!

    !!!

    感觉交握的手传来力量的时候白愁飞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居然是不敢相信。

    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感觉着手心里传来的,轻微的回握动作,却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臂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错觉幺……

    是自己的错觉幺……

    ……不要

    一定不是错觉!

    他在心里不断这么念着,然后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掌用虽然虚弱却明确可感的力气,缓缓地,缓缓地,回握了自己。

    他猛地把头抬起来,入眼,苏梦枕闭紧的眼皮上下滚动着,几秒钟后,白愁飞看着那双眼睛牵动着自己心跳的节奏,终于张开了来。

    仿佛一时受不了过强的阳光,苏梦枕睁开的眼睛狠狠眯了一下,半晌,才终于真正染上白愁飞熟悉的光芒。

    白愁飞无法控制自己惊喜和不可置信的语气,“你……!”

    躺在那里的人,刚睁开的如墨的双眼中满满地诠释他的身影。苏梦枕的眼睑合上,又张开,交握的手掌再度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用嘶哑的声音回应他,“愁飞……”

    太多惊喜激动和更多无法说清的情绪在一瞬间袭击了他,白愁飞骤然起身,站在那里,嘴唇张了又合,在苏梦枕面前俨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的眼底起起伏伏变换了太多的神色,最终蒙上一层水光。他最终抛下了紧握的手,低喃着“医生医生……”就跑了出去——他甚至都忘了床头那个呼叫铃是做什么的的。

    男人于是在他身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睡了好长的一觉,昏迷中的细节还记得一点,耳边还清晰地留着那个熟悉的声音。苏梦枕长舒了口气,就是那个声音,让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太多不能放下的东西,所以,他必须回来,而甫一睁眼睛,看到的守在自己身边的白愁飞,让这样的心情愈加坚定了。

    苏梦枕不能否认自己高兴的心情。

    他清晰地记得车祸发生时自己那百分之一秒的反应,回想起来,其实他自己都有些无从相信,在那种危及生命的时刻,自己在下意识中选择了保护白愁飞的安全。呵,他一直知道那人从来都是挑战自己底线的存在,他太清楚对于白愁飞,他没有办法停止去爱,即使那是个那人,即使他们曾经互相伤害,即使知道纠缠了这么久,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爱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人们可以凭借主观意愿控制的。

    他们都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几个月前已经决定分开,,那么无论自己的心里有多少苦痛,也不会表露亦或是反悔……然而这场突入起来的车祸,把两个人都不肯显露或者说脸自己都不清楚的一部分暴露在阳光之下,赤裸地嘲笑着他们的自欺欺人。

    什么男人的自尊,什么不肯回头的倔强,什么爱和不爱的犹豫……一切,又哪有生命重要。

    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比天大,可生命比爱还大。

    所以,上天既然松了手让自己能够活下来,就不要,再让彼此后悔了吧……

    苏梦枕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力量和一丝陌生的艰涩,疲惫地闭了闭眼,在唇边挑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果然,挑战生命,代价还真是很大。

    苏梦枕心里千回百转想过很多东西,但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很快,白愁飞就带着医生护士撞开了房门。

    白愁飞抿着唇站在病床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医生给苏梦枕做检查,整个人绷得紧紧地。看着他这么模样,躺在床上的人不由得感觉心脏的部位流出了暖暖的柔情,他放软了目光,给了那人一个安抚的笑容。

    医生询问着一些“还记得你遇到了什么幺?”之类的愚蠢问题,苏梦枕耐心地回答着,看不出一丝异状,而旁边的白愁飞见状表情也就缓缓放松了下来,真是的,想来也是嘛,车祸过后就失忆什么的剧情也太狗血了,这些蒙古大夫果然是危言耸听的。

    见苏梦枕的记忆和思维逻辑之类都没有问题,医生开始对着他那具几乎被裹成木乃伊的身体捏捏按按。白愁飞看着连医生都舒缓下来的表情,感觉心跳好不容易回到了正常水平,他到了杯水,舒出了这些天来最安稳的一口气。

    “苏总,这样,”医生手下例行公事地按了按他的左腿,“感觉怎样?”

    “……”

    苏梦枕没有回答。

    医生皱了皱眉,加重了力气按捏着他膝盖两侧,“苏总,有感觉幺?”

    “……没有”

    苏梦枕声音异常平稳,白愁飞才刚刚要放回原位的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咬了下唇,忙凑近两步,该死的……

    医生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了,他回手在护士那拿了一支银色的小锤,示意白愁飞帮忙抬起苏梦枕的左腿,寻在他膝跳神经上,轻巧地一敲。

    白愁飞只感觉心脏给人重重敲了一记,随着苏梦枕的毫无反应,那颗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狠狠坠落谷底。

    医生沉默了,白愁飞听到他轻轻了叹了口气,回身放下那柄小锤,对着自己沉声道:“白先生,借一步说话。”

    白愁飞动作轻柔地放下苏梦枕的左腿,拉好被子,应了一声跟着医生的脚步走了出去,他没有看苏梦枕的眼睛。

    门外是安静的走廊,白成一片的阳光斜撒在地面上,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偶尔轻巧地脚步声,构成了一副太过安谧的画面。

    只是此刻这样的安谧只能让白愁飞更加烦躁,他心里鼓噪着很多问题,很多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吼出来,又怕那些话出了口,迎接自己的是最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他看着医生的嘴唇上下唅动,对着他吐出三个字,“很遗憾。”

    白愁飞心中脑海一片空白。

    窒息一般的苦闷从胸口传来,他只好大口呼吸着,很久之后才终于攥着拳头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还需要会诊,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猜测应该是车祸时受到的严重撞击,让苏总左腿神经收受到了损伤……”白愁飞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医生公式化的冷冰冰的声音继续,“苏总他……左腿无法行动的可能性非常大,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白愁飞闭上眼,手指狠狠按压太阳x,ue,“有恢复的可能性幺?”

    “……”医生看起来欲言又止,面目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半天没听到回答,男人睁开眼睛追问了一遍,对面的医生才终于缓慢地回答他,“恢复……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但是很难,至少我见过的类似的病人并没有一例能够脱离辅助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男人的声线里已漫上了刺骨的寒意。

    医生不由叹了口气,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我见过的类似的例子恢复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可以短时间脱离轮椅,但依然要依靠拐杖——当然,他的状况比苏总严重,他的双腿神经都受到了损伤。”

    “……”

    “……白先生不愿放弃的话可以去美国试一试,那边医疗技术先进,复健设施也比较完善,我刚才提到的例子就是在那边的。”

    “……我知道了。”

    见白愁飞不再有谈话的意思,医生低低说了句“抱歉”就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白愁飞闭了眼睛靠在墙上,仿佛不这样就没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一般。

    然后,他点起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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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缭绕,男人隐藏在烟雾背后的眼神于是渐渐看不清楚了。

    他其实是奇怪的,因为这个时候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他深深把浓烈的烟雾吸入肺里,感觉着喉咙胸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呛得人不由得咳嗽起来,却莫名觉得舒爽。

    “呵……”

    没拿烟的左手冰凉的手指覆在眼睑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或者没想什么的,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把一支烟吸到了尽头。

    然后,转身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力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之前就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回复了那种安静的气氛。

    白愁飞走进来,回手关上门,发出“咔嗒”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闲的格外突兀。

    他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苏梦枕望过来的略有些虚弱的眼神是白愁飞再熟悉不过的样子,那种对一切都了然于胸把握在手中的自信和坦然,让别人从来都没办法干涉他的事情,而此刻,那双漆黑的眸子甚至还透露出了些安抚的味道。

    白愁飞突然就什么的都说不出了,对着他那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苏梦枕看着白愁飞在自己的目光中走过来,缓缓坐在了床边。他看着自己,眼神中是陌生的似乎应该命名为心疼和悲伤的情绪。适才没有仔细去看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苏梦枕看到白愁飞唇上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黑眼圈更是明显……这些,无论是形容,还是神情,在自己的面前这个样子出现,对以前的他来说简直没办法想象。

    他突然很想抱住他。

    然而最先动作的还是白愁飞,“咚”得一声闷响,他一拳捶在床上,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语气凶恶,可是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苏梦枕不认为他会真的想要自己的答案,因此也只是叹了口气,轻笑了一声。

    白愁飞突然伸手扳过苏梦枕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余的事啊!!”

    “……”

    “我不需要你保护,不需要不需要!你到底懂不懂啊苏梦枕!!”本就被烟呛得火辣辣的喉咙再度疼了起来。“……”“你凭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可是话语中早就带上了哽咽的味道,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决定离开好不容易决定与过去告别好不容易从那份让自己身心疲惫的爱情中走出来,苏梦枕你凭什么……让我就这么动摇了。

    白愁飞把眼睛闭起来,不再看苏梦枕要看到自己灵魂里的深邃的眼神。

    “愁飞……”男人终于出声,虚弱的身体让他的声音也变得轻了很多,带着同白愁飞同样的嘶哑。他艰难的抬起没有被绷带包裹的右臂,缓慢地坚定地抚摸上他的侧脸,拇指擦过他的眼睛,感觉着睫毛在皮肤上抖动的触感。

    苏梦枕知道,白愁飞此刻各种心情涌到了一起,有太多想说或不想说的情绪在胸口涌动,他需要一个发泄出来的契机。

    他们都需要一个终于可以把那份感情表露出来的契机。

    苏梦枕用不能再笃定地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愁飞,用这条腿,换你回来,够幺?”

    他轻柔而嘶哑的混杂了不稳的气息的声音,听在白愁飞耳边,如同炸雷一般。

    “闭嘴!”

    这么多天,从出事到现在,白愁飞终于感觉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然后握住男人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死命按在眼睛上。

    并不意外,苏梦枕很快感觉到了手心里传来的,shi润的感觉。

    他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那个人在自己手心里微微颤抖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唇边眼角那些冷硬的线条就这样柔软下来。现在的他蓦地觉得放下了什么一般轻松,把眼泪留在自己手心里的这个人对他有多重要,终于,终于在车祸的那一刻,在自己那个下意识地反映里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下,甚至他自己也是才知道,原来,爱已刻骨。

    十年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呢?他最美好的年华满满全是这个男人的印记,不容得他们抹杀,不容得他们后悔。

    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不想再让他逃避了,不想再让彼此伤害了,不想……再等一个十年。苏梦枕看着咬着下唇肩膀抖动白愁飞,终于笑出来。

    真正的,暖意蔓延的眼中的笑容。

    几分钟后,控制住了情绪的白愁飞终于拿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十指交叠,目光直直撞入了苏梦枕带着笑意的温暖的眼中。

    他没有一分钟犹豫,倾下身去,吻住了那个男人。

    不带一丝情欲的亲吻,彼此伸出舌尖,互相舔舐着对方的嘴唇,在他们之间几乎不曾存在过的温存成为此刻最好的表达感情的途径。

    白愁飞用心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温度,将他干燥的唇瓣润shi,完完全全,放纵自己沉沦在这个吻里。

    ——算了,就这样吧,早在苏梦枕说“换你回来”的时候白愁飞就知道,自己迄今为止,费尽心机建立起了全部的骄傲和决心,都从这刻开始,从和这个人触碰的地方开始,势不可挡地,沦陷下去。

    如果舍弃这份感情的代价是生命,那么,放弃旁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感谢上苍,活着,就好……

    结束的时候两人之间甜腻的气息已经蔓延开,身体很烫,却并不是情欲的力量。白愁飞把手撑在苏梦枕耳边,后者抚摸上他漆黑的发。

    最后,两个人小孩子一样笑起来。

    ——是的是的,别想了,生命还没有结束,我们没必要想太多。

    就这样,就好。

    第三十五章

    打断方应看那通电话的是两声缓慢的敲门声。男人顿了一下,抬眼望门口扫去,接着迅速扔下一句“别轻举妄动”便挂了电话。紧接着,伴随着开门的声音,白愁飞不出所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方应看放下电话,露出惯常的笑容,伸了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在那人落座之后施施然开口,“silver,好久不见,身体没事了?”

    白愁飞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小伤而已,多谢方总关心。”

    方应看点点头,“那就好,这样想来苏总也应该没事了?”

    白愁飞垂下眼睛沉默了。方应看看着对面人的动作,唇角的笑容微微加深。他并不意外白愁飞会来找自己,早在媒体爆出苏梦枕已脱离危险的时候他就知道,果然这不是没过几天就见到了。但他真的有些好奇这个人会跟自己说些什么,如果是以前的白愁飞,那么方应看完全能够猜到他想要什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然而现在的情况太复杂,所以清楚了解事情经过的他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还会同以前一样。

    人心都是善变的,他们也一样,再怎么修炼得冷心冷面,那个跳动的地方毕竟不是铁打的,总归会有那么一处柔软。方应看知道大家都有这处软肋,而正是它让白愁飞此次前来的目的变得有那么些神秘感,充满了未知数,未知得,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因为希望从他身上看到什么幺?方应看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都是耐性很好的人,尴尬的沉默气氛便在无形中加长了。方应看视线放在对面人身上,自始至终挂着如常的笑容,白愁飞也维持的原来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白愁飞,他抬起双手拇指按压在太阳x,ue上缓缓打着旋转。方应看猜他这个动作是说接下来要讲的事已经考虑了很久。

    果然,下一刻白愁飞停下动作,拿过自己的公文包,同时开了口,“算了,我也没心情跟你玩那些文字游戏,开门见山吧——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他说着,将一封信扔在方应看面前,白色的信封上印着清楚的三个大字“辞职信”。

    方应看挑了挑眉,“我不惊讶,但公司的规定你知道,辞职至少要提前三个月提出来。”

    白愁飞依旧在公文包里找着什么,“我手里的几个艺人资料已经都交给sais了;正在进行的活动也跟下面交代过了,剩下几项还在策划阶段的在这里,”他将几份资料推到方应看面前,只在自己手边留了一份,“培训中心那边有人盯着应该也没问题。其他的,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男人沉默了一下,没想到短短一个上午他已经将事情全部交代好,不过也是,这个人做事向来干脆,根本不可能给自己退路,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方应看于是点了点头,将辞职信收进抽屉,几份文件放在一边,“好吧,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决定,祝你另谋高就。”

    白愁飞本来要说什么的神情被他这句话扰成了一声嗤笑,“呵,行了方应看,别跟我来这幅冠冕堂皇的说辞。”

    方应看也不动怒,“我很诚心。”

    白愁飞别开眼睛摇摇头,语气怎么听都有股嘲讽的意味,“那就借你吉言吧。”

    “那么……”他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辞职?”

    “只是”两个字读得很重,白愁飞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磕了磕手中仅剩一份的文件,“当然不止——答应我两件事:不许对j影动手,不许雪藏顾惜朝。”

    男人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是郑重,但方应看却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有些无法理解,“silver,你觉得,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白愁飞摆摆手,“不是条件,是交易。”

    仿佛明白了什么,方应看整个人都猛地怔了一下,目光倏地移向男人手里的文件,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猜测在心中慢慢扩大,一向平稳柔和的声音也夹杂了一丝波动,“你的意思该不是……”

    这次轮到白愁飞在唇边勾起笑容,“就像你想的一样,我会把我的股份转让给你,所以,可以打电话叫vi了。”

    方应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但到底还是被他按住了拿手机的动作,他沉下声音,“或者,叫vi上来之前,我们先谈清楚一些比较好?”

    vi是公司的法律顾问,这种涉及股份转让的大事,当然需要他在场。但方应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相信,白愁飞会这么简单地就将自己手中的股份拿出来。

    像所有股份有限公司一样,有桥的股份把持在方应看和几个大股东手里,作为创始人的他自然是持股最多的一方,加上后来慢慢收购一些股东的股份,虽然逐渐有独掌大权的趋势,但手里的股份始终没有过半,也就是说并未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若其他股东联合起来,是完全可以约束他的。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白愁飞。

    白愁飞是仅此于方应看的,有桥第二大股东。

    方应看不能否认自己很惊讶。

    “也好,”白愁飞点点头,收敛了笑容,“我既然决定不在你这里做了,也不想再以别的名义分你一杯羹,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打算着什么,所以,我名下的股份,会全部转给你。”

    方应看感觉手心有些颤抖,他深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幺?”

    白愁飞看着他,“你觉得这种决定可能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

    方应看没有说话,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愁飞于是继续道,“但你也别过早高兴,这20的股份,要分两次转给你。”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其中10今天就可以办手续,剩下的……”白愁飞的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他抿了抿唇,“我……和苏梦枕,大概要离开一阵子——别问我多久,我也不知道——在这期间,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不攻击j影,不雪藏顾惜朝。”

    “是,两项都做到了,剩下10我自然会转给你,否则——你明白。”

    是的,如果加上白愁飞手里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方应看手里的股份,就可以过半。

    这个条件的确太过诱人了。

    方应看交叠了十指,放在唇边,闭上眼睛细细考虑着,半晌,终于开口道,“你的两个条件太宽泛——商业竞争本就是做生意的一部分,我不可能一直避免跟j影的交锋;而一个艺人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公司能提供的也只有帮助而已,如果他自己砸了牌子,我也没道理抓着一个包袱不放。这样的要求根本不可能达到。”

    白愁飞笑出声来,“不错,还能理智地分析利弊。放心,我不会提出这种做不到的事的。

    “我的两个条件,都以两年为限。只要这两年内你遵守了约定,我就会把股份转给你。怎么样,这个交易还算划算?”

    两年,时间并不长,他就算要收购旁人的股份可能也不止需要这些时间,何况这还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就像白愁飞说的,的确划算。

    “你……真的决定了?”

    白愁飞没有说话,只是挑起眼角看着他,方应看于是从那个目光中读到了意外的轻松和笃定。

    他在心里复杂地叹气,“那好,我叫vi。”

    这么大笔又毫无征兆的股份转让在法律顾问眼里是很令人惊讶的,但到底只是给人打工的,叫vi的男人并没有多嘴什么,为两位掌权人办好转让协议便离开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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