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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 作者:孤注一掷

    第28节

    第94章 94只反派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

    这世间,大约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美的风景了。

    在初秋的江岸野渡,置一席桌几,提盒摆着ji,ng美的下酒菜, 提炉上温煮着鲈鱼脍炙。

    江岸琼花如雪, 夜晚江风拂低芦花点碎清波,偶有一尾鱼儿跃出水面, 发出一声水花。

    河汀之上, 露水坠在高高的芦苇茅草尖,晶莹剔透,漫s,he清冷霜白的月辉。

    酒香氤氲, 萦绕风中,夜色霜天都已微醺。

    这一切,固然是很美很美的。有人在这江岸一夜夜的,看了两个月,把江景看遍, 挑选出这最美的地方。

    可是, 便是没有这些也没有关系, 只要此时此刻, 身边是那个人,就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存在了。

    薄瓷酒盏晕着清澈的三生醉,入口万般滋味, 深深浅浅, 却并不醉人。

    顾矜霄静静地斟酒, 浅饮。带着淡淡y郁的眉眼低垂,沉静,跟以往并无任何差别。

    鹤酒卿搅拌着提炉上的鱼羹,酒香和食物的鲜美混合一起,让人不知不觉便饿了。

    他的眉眼被白纱遮盖,脸上弧度不大的笑容,隔着轻薄的水汽氤氲看去,那种自始至终,骨子里透出的神秘庄重和仙气疏离,却消散了一些,多了一些真切的温暖和美好。

    那是人间的烟火缭绕的片刻错觉,或者,只是因为,无论是鹤酒卿的笑容,还是他本人,都太过美好了。

    “我的厨艺应该还过得去,尝尝看。”

    执着汤勺的手却被握住,那人的手触之微凉,慢慢便有温热自手心传来,一盏清酒被放入手中。

    “我来。”尾音极轻的声音,这样说道。

    顾矜霄接过汤勺,将那锅鲜美的鲈鱼脍盛到两个白瓷汤碗中,一碗放到鹤酒卿的面前。

    鹤酒卿饮尽酒盏,迟迟没有放下,仿佛还能触到方才那微凉又转而温热的手指。

    “喜欢吗?”他问。

    一旁的提盒中,摆着九道小菜,却不是寻常的下酒菜。

    有些是宫中御贡才有的珍馐,有些看似寻常,食材却下极深海,上到雪岭,远至海外。

    被那只仙鹤陆陆续续地带回来,凉菜食材鲜脆,热菜似是刚出锅。每一道都是出自极佳的厨师手中。

    即便鹤酒卿是身怀异术的方士,会些特别的手段很正常。只是一次逸游野餐,未免也太过奢靡郑重了。

    只有这道鲈鱼脍,鱼是顾矜霄在江岸钓上来的。用的水和佐料,虽不知道是何处,却是由鹤酒卿亲手烹饪。

    顾矜霄点头:“很好。”

    鹤酒卿的笑容便多了一点,他也安静专心地尝着那碗鲈鱼脍。这是顾矜霄亲手钓的鱼,亲自盛的汤,的确,很好吃。

    顾矜霄看着鹤酒卿,直到他将那碗鱼羹,优雅无声地吃完。

    鹤酒卿没有说话,嘴唇微抿,矜持淡泊一点极浅的笑意,耳朵尖的薄红却缓缓加深。

    顾矜霄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下:“抱歉。”

    若是看不到一个人的眼睛,通常人就会觉得,他没有在看自己,那自然也就不会发现,自己在看着他,就好似掩耳盗铃一般。

    然而,顾矜霄说了抱歉,目光却并没有移开。

    鹤酒卿笑了笑,清冽如酒的声音说:“不必抱歉,我并不介意你看我。只是我的五感比较敏锐,它是自己变红的,并非是因我……”

    他的话音低下去,自然地拿公筷去为顾矜霄布菜。

    那江岸琼花霜月星河那样的美,两个人却都没有在看。

    “你的眼睛只是不能见强光?其他都可以如常视物吗?”

    鹤酒卿的手指顿了顿:“我的双瞳生而有异,这世间的光于我,就像正午时分,直视烈日。并非看不见,只是我所见非常人所见。右眼因为所修术法的缘由,有些时候会彻底被y影遮挡住,那时候看上去,就像快瞎了一样。但很快就会好了。之所以用冰绡遮掩,只是怕吓到人。”

    “现在,你眼里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看见的我,是什么人?”

    鹤酒卿隔着白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周围很亮,像是置身在莹莹星海之中,江流像冰雪,你,你像玉做的神仙。只有很短暂的时候,能穿过濛濛的光看得很清楚。剩下的时间虽然不甚清楚,但看到你的时候,脑海中会自己下意识补足。所以,我看见的你,就如你看见的我。”

    顾矜霄目光凝视着他,轻轻地说:“我没有看见,你能不能闭上眼睛?我想看看云纱眼罩后,你是什么样的。”

    鹤酒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浅淡的笑容依旧,他轻轻颌首,似是并没有犹豫。

    顾矜霄却并没有摘下那白纱,他伸出手,轻轻地盖在那双眼睛上。隔着柔软轻薄的云纱,能感受到鹤酒卿的眼睫,微微颤动。

    就像,掌心捂住一只蝴蝶。

    顾矜霄闭上了眼睛,手指一点点丈量过去,从眉骨到眼窝,眼睛的弧度变化到眼尾。

    闭上眼睛,被顾矜霄的手指盖住所有耀眼的光,鹤酒卿却清楚地“看见”面前的人。他闭着眼睛,眼尾的郁色便化作清冷,眉宇空寂,无欲无心的沉静。

    鹤酒卿的手抬起来,按在顾矜霄要撤离的手上,被重重遮掩眉目的脸上,笑容却美好清透。

    “顾矜霄,这次,看清楚了吗?”

    顾矜霄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那抹笑容:“你生得很好看。”

    这张脸有多好看,早在极为相似的另一个人身上,他就已经领教过了。但鹤酒卿的笑容,便是出现在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上,也足够动人心魄。

    顾矜霄见过很多很多人,没有一个人的笑容会像鹤酒卿那样,浅浅淡淡的,比春风清,比暖风柔,让人想一直一直看着,安静睡去。

    鹤酒卿并不知道,那个人心里是这样想的,仍旧无知无觉地笑着,笑容微深,清冽温暖的声音说:“你可以多摸一会儿,记得更清楚更久一些。”

    顾矜霄的手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微翘的脸,缓缓阖上寒潭一样的凤眸。

    三生醉的酒意终于上来了,他轻轻低头,额头似有若无地抵在鹤酒卿的肩上,顿了顿,尾音极轻的声音,毫无情绪地说:“我累了。日出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鹤酒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覆在眼前的手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抱住他。

    理所当然得,就像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仿佛很久之前就已亲密无间。但那怎么可能呢?

    顾矜霄不知道鹤酒卿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庄重华美,无端掺几分禁欲疏离,干净美好得……让人不想靠近。

    但是,或许是有些醉了,他面无表情,眉宇隐隐几分y翳冷意:“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在你的仙鹤背上开始,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

    鹤酒卿的脸上露出一点疑惑,他不笑的时候,便是疑惑都毫无半点烟火气,高远清透。

    顾矜霄敛眸,一手撑着额头,眉锋透着一点冰冷的凌厉,闭目养神,不语不动。

    被酒水濡shi的ji,ng致秀美的唇紧抿着,似是不悦,又像是克制隐忍。

    鹤酒卿没有动,也没有问那隐去不提的“想”后面是什么。他只是等夜更深了,四周安静无声的时候,极轻极慢地靠过去。不动声色的,让那个人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

    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到天亮。

    或许是一整夜的睁着眼睛,让他有些看不清。或许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侧。也或许是,错过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等下一次。

    日出的时候,鹤酒卿没有叫醒顾矜霄。

    ……

    顾矜霄在白帝城的房间里醒来。

    他已经很久都不需要睡觉了,忽然醒来,竟然不知道昨夜和昨夜的人,是真实存在,还是一场梦。

    直到,枕边发现一枝芦花。

    昨日鹤酒卿出现后,就自动跑回枉死城的神龙,荡着戏参北斗,故作随意地说:【芦苇,是不是诗经里说的那个蒹葭?就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

    顾矜霄抬眸,平静地看了它一眼。

    戏参北斗一僵,立刻装死不语。

    但是,当燕无息进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殿内的窗台上,玉瓶里斜出一只随处可见的芦花。

    没有人知道,即便鹤酒卿的动作极轻,但是靠在他肩上的那一刻,顾矜霄曾短暂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很快又轻轻地闭上了。

    ……从上次在你的仙鹤背上开始,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

    那个人看上去很暖很干净,想睡。

    顾矜霄第一次看到鹤酒卿的时候,心里毫无预兆冒出来的想法,让他都讶然无措了一瞬。

    睡,只是彼此拥抱,躺在黑暗里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好像终于就能安然入睡。

    但那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这样没来由的亲近,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第95章 95只反派

    若是鹤酒卿只是一只无知无觉的抱枕, 顾矜霄也可以想办法将他抱回家。闲来无事, 就可以抱着靠着,不在意任何旁人的眼光。

    但鹤酒卿是个人,还是个很好的人,顾矜霄就只能与他颌首点头, 擦肩而过。

    顾矜霄比鹤酒卿更早察觉到,鹤酒卿对他有一种朦胧旖旎的好奇和好感。顾矜霄并不想点破, 也不想借此做些什么。

    就像林幽篁曾经说过的话一样, 他也乐于成全那些想做一个好人的人, 对于引诱迫使好人染黑, 没有任何兴趣。

    可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会做出意料之外的事。

    燕无息看着窗台那枝芦花, 灰白色的剑眉微凛,深灰色的瞳仁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并非是因为他内敛沉稳,而是因为, 他非人非鬼的身份, 无法做出太多表情。

    “花……想要。”低哑冰冷的声音,带来刺骨寒凉, 勉强发出的嗓音却脆弱至极。就像他白色兜帽下, 苍白清俊的面容。

    顾矜霄从浴室出来, 墨发已用内力烘干, 在更换衣服的时候, 一并被梅花簪束起。

    在白帝城里, 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城主的人的生活极为简单,从不用贴身的仆婢。

    在白帝城里,还有一条暗地里的规矩,没有特定的事,没有城主的传召,八宫十二殿的任何主事者,都不得擅自进出衔月宫。

    但燕无息显然不是能被管束的人,除非顾矜霄亲自下禁令,否则,他想去哪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

    听到燕无息的话,顾矜霄并没有抬眸,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淡淡地说:“这是芦花,江岸上到处都是,你想要可以自己去摘。”

    “要……你摘……这朵。”

    顾矜霄唇边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这朵不是我摘的,是别人送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督宫的事情还顺利吗?”

    “他们……不敢……很听话。”

    督宫内的杀手都是当初遗留下来的活死人,专门清理那些阳奉y违不听调令的人。但有时候,也会用来处理那些虽然投诚归顺白帝城,可白帝城并不需要的人。

    大约算是,白帝城中最神秘也最冷酷的一宫。

    “那就好,你做的很好,可以多陪陪你妹妹。”

    聊完了,正好也一路走出去,走到明面上白帝城的枢纽,端月紫阳。

    除了隐匿在暗处的四宫并不在白帝城,四宫十二殿之主皆已分列左右。

    “见过城主。”

    众人低头行礼,同时用眼睛瞥了一眼紧跟着顾矜霄而来的燕无息,但都很快别开眼。

    燕无息的本事,便是连同属白帝城的同僚,都要忌惮的。

    “我不在的时候,各位殿主做得很好,往后照旧就是。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再来找我。”顾矜霄既是放权,便不会cha手。

    十二殿以十二月命名,其中端月殿主由顾矜霄兼任。

    八宫和十二殿之间并无从属关系,泾渭分明又互为辅助。某种程度,八宫为暗,十二殿做得却都是些正经营生,有些殿主甚至只是普通人。

    让他们散去后,顾矜霄独独留了四宫的宫主。

    茯神和他的哥哥燕无息。

    妙观山和他的哥哥,无名和尚。无名是因为,他的名字给了妙观山。

    顾矜霄平静地看着这对兄弟,淡淡地说:“林幽篁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杀了名单上那十个邪道之人,拿到他们手中的血祭武器,证明你的能力。我便让你哥哥超脱。他虽然不在,这话也一样算数。你想好了吗?”

    妙观山带着当初林幽篁送来的渡恶君面具,穿着黑袍。露在面具外的部分,坚毅沉默,仿佛山寺里梵音檀香沐浴下的院墙。

    他声音低沉,眼神沉稳里,透着一往无前的孤绝,他单膝跪地,长长俯首:“我想让他解脱,但我更想他活过来,城主可以颠倒y阳,令妹琴医可以令人死而复生。不知什么样的代价可以换得我哥哥醒来?我都愿意一试。”

    顾矜霄垂下眼睛,眉宇沉静无波,淡淡地说:“贪得无厌不是一个好习惯,逆转生死的代价,也不是你能承受的。所有的侥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背后惨烈的结局。”

    妙观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挣扎,犹豫不舍。

    “既然你还是没有想好,那就等你想好再说。这段时间,我会为他温养神魂,若是他也愿意这样活着,或许他会渐渐想起你。这样,或许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了。”

    无名和尚走到妙观山面前,目中放空无神,仿佛四大皆空的高僧,伸出的手却准确地牵住妙观山的。

    “小山,我们走吧。”

    茯神平静地看着那两兄弟走远,心里并不明白,城主为什么将那个活死人和尚命为冲宫宫主。不过,在白帝城的规矩下,即便她是任宫的宫主,也不知道冲宫之人在做什么。

    但一个活死人和尚能有什么本事?若没有人控制命令,又能做些什么?

    她很想知道,就像她很想成为白帝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不仅仅是因为,那隐藏起来的四宫的存在。更因为,这是顾莫问。

    顾莫问无疑是个极为有人格魅力的主人,难以想象的宽宥和放任自由,在他手下,人人都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可是,他又是个太过危险强大的主人。

    所谓放任,只不过是一种轻视,意味着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在他的眼里,如何处理只看他的心情。

    茯神思绪万千的时候,燕无息已经站了起来。

    “想……像和尚……”

    燕无息对顾莫问毫无畏惧,甚至隐隐亲近索取的态度,让茯神微微变了脸色。

    即便那尾音极轻的声音,并无任何情绪:“你们不一样,他是一魂连着幽冥之处的魂灵,琴音咒术可以养魂。你非人非鬼,神魂一样不缺,并不需要养。你想像他一样流畅的说话,就按时喝药,这样你的声带养好了,大约就能承受得住使用。”

    顾莫问渐渐走远,燕无息白色兜帽下,那双暗灰色的眼眸,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某种程度上,若不是燕无息失手被顾莫问捕捉,茯神是不会想到破釜沉舟投靠顾莫问门下。虽然现在看来,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冒险。

    茯神一直以为,对于身为方士,又是亲手抓住他的顾莫问,燕无息应该是畏惧审慎的。没想到,他却比自己更像是认了这个主人。

    茯神的心微微一冷,感到一种莫名的危机。

    她温声说:“城主是方士,无论是他的琴音,还是他本身,甚至哥哥白日出没,都会消耗你的y气。为什么哥哥总往城主身边去?”

    “没有消耗。”燕无息避开她安抚的手,面无表情地闪身消失在殿宇里。

    茯神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地思虑着什么。

    燕无息隐隐脱离掌控,她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无太多意外。因为这并不算什么,刀不听话,完全可以再换一把,旧的刀也可以想办法磨一磨。

    从司徒铮身上,她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唯一让她有些失态的是,燕无息对她的感情,远远没有她期望的那么深。

    ……

    顾矜霄见过四宫十二殿的掌事人后,基本上属于白帝城主一天的事情就算做完了。

    这时候,早膳也已经备好。

    就摆着衔月宫东边的望月水榭,水从玉龙瀑布而下,在最高的那一层建筑环绕而下,一层层下去十二殿层,直到流到澜江中去。

    望月水榭周围开满各色的紫阳花,殿上湖又清又静,倒影着临水而坐的人,仿佛水中虚幻的画卷。

    顾矜霄坐在那里,却没有动筷子,而且无论是桌上的碗筷,还是食物的丰盛,都显示不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然而,这里却只有顾矜霄一人,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不久,紫阳花上静静落下来一只飘逸轻灵的仙鹤,花枝却都未曾动一下。

    顾矜霄轻轻地说:“你是因为没有叫醒我,怕我怪罪你,才让我等在这里吗?”

    镜子一样的水面上倒影的画面里,一位穿着白衣云纱蒙眼的公子,从顾矜霄身后的方向走出来。

    他自如地坐到顾矜霄对面,俊美的面容上,浮现着清浅好看的笑容,只薄薄一点暖意,便叫人仿佛春日和风微醺。

    他淡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走?”

    一般除非能力差别悬殊,方士很难捕捉到另一个方士的踪迹。

    顾矜霄的目光轻轻放到他脸上,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中秋过后,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鹤酒卿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了几许,才轻轻地道:“方才我是去了城门口,听说白帝城一直在招揽人才。等下,若是有人报上来一个叫贺九的人通过,城主就不用等到中秋之后了,随时可以差遣我。”

    顾矜霄定定地看了他几息,垂眸开始用餐。

    鹤酒卿也拿起筷子。

    东升西落,明月淡淡,天边的日出也一样很淡,只有天边的光线穿过茂密的林荫而来,是薄薄的柔和。

    这样的光下,一切也薄薄的柔和,唯有面前的人是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一天之中,清晨和黄昏,是我最能看清楚的时候?”

    他咬了几块糕饼,都是糯糯的清甜,每一口都是喜欢的滋味。堆在心间慢慢就满溢出来,叫他忍不住想跟他说话。

    “你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他轻轻地问,声线清冽又洞彻,比此刻没有一丝杂质的晴空还要干净。

    对面的人并不抬眸,淡淡地说:“我的运气向来很坏,逢猜必错,只在两件事上,截然相反。其中一件,是现在。”

    鹤酒卿顿了顿,慢慢笑了:“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我把我的好运分一半给你。这样,你可以多猜对几次。”

    那人分明在世间游走很多年了,心性却干净剔透得像十几岁的少年。

    简单直接,清澈无忧,心如明镜,毫无挂碍。或许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堪破入道。

    顾矜霄想,他的运气未必有他说得那么好,不然怎么会遇见自己?

    第96章 96只反派

    早膳用罢, 朝阳的辉光也已然金光灿灿, 暖澄澄的铺满半面池水。

    紫阳花蓝色粉色的一团,在江面吹来的小风之下,微微摇曳,偶有花瓣落下, 晃碎一池清水。

    两个人并肩走出水榭,站在向下的玉阶上。

    顾矜霄的眉宇沉静毫无波澜, 轻轻地说:“衔月宫是白帝城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澜江。”

    鹤酒卿静静地听着, 他虽然可以感知到所有东西, 但那些人和物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团气蕴。

    “这个端月玦给你,持有此信物, 便可以自由出入白帝城任何地方。”

    鹤酒卿伸手欲接,忽而又迟疑,清越的嗓音无论何时, 都沁着一缕风雅淡泊的意蕴。

    “《荀子大略》有言:聘人以珪, 问士以壁,召人以瑗, 绝人以玦, 反绝以环。我若接了这玉玦, 该回你什么?”

    语罢, 手指轻轻捏住那月白色的玉玦, 佩戴在右手拇指上。

    顾矜霄收回手, 尾音极轻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盛极必衰,月满则亏。持此玦者,当知决断。你要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同样你所面临的境地,我亦不会cha手。”

    鹤酒卿脸上的笑意很浅,沁着似有若无的神秘淡泊,从容而宁静:“我虽善酿酒,活得却一向比许多人清醒。心无挂碍,也就比很多人更决绝。这玉玦很美,我很喜欢。”

    他自然知道顾矜霄的意思,中秋将近,眼看白帝城就要来很多人了。他拿了这白帝城亲信才有的端月玦,化名贺九在白帝城做事,恐怕很快江湖上就会流传,鹤酒卿投靠了白帝城。

    但他既然做了,对后续任何可能的结果,自是了然明悟。

    顾矜霄眉目沉静,纹丝不动,寒潭一样的凤眸看着鹤酒卿被白纱遮挡的眉目,眸光深远隽永。极致的俊美引人,也极致的危险y翳。

    “我说过,你若掉下去,我不会拉也拉不住你。”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此刻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走开。

    鹤酒卿的眼睛被云纱蒙着,顾矜霄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觉得他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你的名字很美,顾矜霄的意思,就是回头看见美丽的天空。我是鹤,你是天……既是命中注定,还有什么可决断的?”

    鹤酒卿微笑叹息说,拱手微微一礼,拂袖径直走下玉阶而去。背影翩然如仙,又挺拔端然,仿佛一柄无坚不摧的玉剑。

    ……

    “在下贺九,初来乍到,烦请诸位指教些许。”

    “指教不敢当,咱们城主并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白帝城内自然也没有什么森严的规定。只有一点需要注意,白帝城八宫十二殿,除了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四宫,剩下四宫分别持四象玉玦。朱雀代表茯神姑娘掌控的任宫,白虎便是燕无息的督宫,玄武是无名和尚所有,最后一个青龙是妙观山的。”

    一个微胖和善的作富商打扮的男人,和一个白衣如仙的世家贵公子,一道走在白帝城的主干道上。

    “四宫各有脾性和规矩,一般不参与白帝城的庶务。但免不了要打交道。你且记得,有白虎令的地方,万万避让些,能绕多远绕多远。有玄武令的地方,不要有什么好奇心。其余两宫都好相与。”

    鹤酒卿颌首一礼:“多谢殿主告之。”

    “哈哈,客气了。贺先生得城主赏识,手持的乃是端月殿除城主外,唯一的一枚端月玦,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贺先生。”

    说话的人随和富态毫无架子,却是掌控城中往来人员接待的涂月殿殿主。

    马上到来的中秋赏月英雄会,到时必然要来许多的江湖人,涂月殿主忙得不可开交。一见城主竟然指派了人来帮他,立时感觉能喘一口气了,自然很是和颜悦色。

    虽然这个贺九目盲有疾,但出于对城主的信赖,涂月殿主没有丝毫的疑虑。更何况,鹤酒卿的气度风姿,岂止一般的名门世家公子可比?几句交流下来,便叫人折服不已。

    “既是如此,这段路的审核,便交给贺先生了。到时候,会有青龙卫配合你处理那些有问题的江湖人。”

    “在下自当勉力而为。”

    “放心,在白帝城里,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捣乱?只不过,咱们不像这其他江湖势力,会提前安排那些武林名宿入住。到了那一日,这都一窝蜂的进来,就怕有哪个不守规矩的冒名顶替,到时候误了城主的大事。”

    大事?

    鹤酒卿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过顾矜霄,为何要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中秋赏月宴。

    涂月殿主笑呵呵地说着:“贺先生是名门世家出身,当明白咱们这白帝城虽然看似风光,蒸蒸日上,可若是要更上一层楼,还得是跟江湖各界打好关系,和气生财不是。这场中秋宴结束了,整个天下都会知道澜江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了。自有上赶着跟我们做生意的。”

    鹤酒卿笑了笑。

    当他回头问起顾矜霄的时候,却听到那人随意地说:“顾相知有一个小友叫司徒铮,忽然失踪不见了,踪迹被扫得很干净。我有意借这次中秋宴找到他。”

    鹤酒卿便明白了:“司徒铮是上任鬼剑的弟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他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样大的盛事,那个人一定会出现。他若是出现,我们便能察觉到司徒铮的气息。若是那人不来,也可以借助整个江湖的力量去悬赏。”

    顾矜霄静静地坐在高位,一手撑着额头,轻轻眨了下眼:“你说的不错。但我怀疑,对方背后也有一个方士。”

    鹤酒卿抿唇轻笑:“那没关系了,我们这边有两个方士。”

    顾矜霄眸光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鹤酒卿走到他面前,手指按在椅子的扶手处,屈膝半蹲。

    他仰着脸,微微翘起的唇边,笑容清澈无忧。蒙住眼睛的面容俊美如仙,像被自下而上颠倒无常的浮光照亮的一泓池水,神秘又风雅的惑人。

    那清冽如酒的声音,宁静隽永,也隐隐的温柔眷恋,平静地问他:“阿天,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阿天?”顾矜霄低低地说,眉宇的沉静不动声色,眼尾淡淡的y翳郁色也依旧微冷。

    但鹤酒卿就像看不见,事实上,某种程度他也是真的看不见的。

    他微微仰着脸,唇角柔软,风致翩翩,远胜仙人,用一种清冷从容的语气说:“矜霄就是美好的天空。所以你是阿天,我是鹤卿。”

    顾矜霄敛眸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随你。”

    鹤酒卿的笑容几近于无,整张脸却还是像发着溶溶暖暖的月光一般,皎洁无暇。他专注认真地问:“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阿天看着鹤卿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矜霄的手指虚空抚过他的眼睛,沉静的眉宇在这辉光下,也像是隐隐被柔和。

    他什么也没有说,心底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摘下那云纱,看清楚那张脸,也被那双眼睛看见?

    他也在想,鹤酒卿不笑的时候,声音显得清冷从容,这一点和钟磬很像。

    可是,无论是短暂的破除封印的时日,还是三百年的时空距离,显然都说明这两个人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他们的性格脾性,气质气蕴,更是截然相反。

    顾矜霄想了想:“鹤酒卿,你至今活过多少年了?”

    鹤酒卿的脸上露出一丝怔然:“具体记不太清,山中无岁月,粗略算起来至少也一百多年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顾矜霄第一次看到,鹤酒卿的脸上完全失去笑容,似是微微黯然,却无比的平静,像是准备好面对任何的判词。

    “没什么,在想你要是三百岁就好了。”

    鹤酒卿唇角微抿,失笑一声摇头:“我还以为,你会发现我太老了。一时想不到怎么办好,紧张得差点流汗。”

    “这倒不会,”顾矜霄轻轻地说,“因为粗略算起来,我也有一百岁。若是换个算法,还可以再久一些。”

    鹤酒卿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真好,你我都是方士,否则短短百年时间,怕是来不及遇见就结束了。”

    这一刻,鹤酒卿的身上有一种空寂旷远的漫长宁静。

    让人错觉看到,他自一场永无尽头的长途,跋涉而来。从未回头,不知疲倦,习惯孑然一身,从不需要任何人。

    但现在,他却因为一个人而停下了……

    过去的鹤酒卿是什么样子的?

    明知不应该,这一刻,顾矜霄的心里却克制不住产生这样一个疑问。并且,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越来越重。

    这样不行,他和鹤酒卿的状态都不对。

    难道,还真的在等他被染黑,掉下来自己去接住吗?

    你根本接不住的。

    而不能飞的鹤不再是仙鹤,染黑的鹤酒卿也不再是鹤酒卿。

    摧毁占有一件美好的东西何其简单,要在晦暗复杂的世界守护一轮皎洁明月,却太难了。

    既不想让那只鹤掉下来,最好的做法不该是看着他,而是和对林照月所做的一样——相见无益,不如不见。

    第97章 97只反派

    夜深露重, 月似霜华。

    白衣持剑的方士,一个人在衔月宫外宽广的露台上吹风。

    一旁悄然盘旋而落的, 还有他的仙鹤。

    鹤酒卿微笑着轻轻叹息:“早说过了,他不在,你怎么非要再去看一眼?若是他在,却不想见你,你又能如何?”

    那鹤仰着纤长优雅的脖颈, 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清长的鸣唳。

    鹤酒卿摇头:“走吧,去喝酒。”

    喝酒自是要去热闹的地方喝,哪里又比得上澜江码头的月夜更热闹?

    被月辉照彻的江岸,如同披上一层霜白的银纱在地上,某种程度上比日光更明亮。连灯笼火烛都不需要了。

    鱼虾烹饪的鲜香热辣在空气里蔓延,c,ao着各地言语的人们汇聚在小小的食摊木桌上,几杯酒几句话间, 便可熟络如友。便是独自坐在这里喝酒, 也没有人会特意来打扰。

    不过今夜却不然,没多久,鹤酒卿的对面便不请自来一个人。

    一个一身锦绣华服的翩翩佳公子,手中一扇, 腰间一笛,虽是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却别有一番丰神飘洒器宇轩昂, 周身透着王侯贵胄的气度。

    这样的人, 天下间除了沐君侯还能是谁?

    “我当这澜江何等人杰地灵, 竟有这般神仙人物,定睛一看竟是真的神仙。鹤先生不去名山大川吸风饮露,采集天地灵气酿酒问道,怎跑到这小小酒肆来了?”沐君侯戏谑道。

    鹤酒卿唇角微牵,淡笑道:“若是酿酒,还有比人间烟火更适合的材料吗?”

    沐君侯也朗然笑道:“仙人如何酿酒我不懂。我只知道若是下酒,这人间烟火的热闹,未免显得酒意寂寥清冷了些。不若我陪鹤先生饮一杯?”

    鹤酒卿笑容清浅淡泊:“君侯自便。”

    沐君侯的面前便多了一盏极为华美的玉觞,他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先生的东西都是极为难得的稀罕宝物,恐怕这东西拿出去,便是一座小城都能买下了。”

    鹤酒卿微笑从容:“依君侯所见,买下对面那座城,需得多少至宝?”

    沐君侯望江兴叹,摇头道:“这可使不得,此城虽是新建,也算不上多大,然先生富有四海也未必能换。这水上龙宫,明月连江,主人家何止名震天下威服四海,你我的生死轮回都尽在他弹指一挥的心思间。哦,我忘了,先生与他是同道中人,当不受此难。”

    他自是话中有话,沐君侯可没忘记,当初林照月率领众人将顾莫问阻于山道岔口,顾莫问见顾相知而失魂。一时之间,群雄失控,有人妄图趁机拿下顾莫问。那时候,是一道极快的白影带走了顾莫问。

    那时候鹤酒卿虽与他们一起,却一直隐瞒形迹,其他四人不知其故,但人是他沐天疏带来的,他当然发现那是鹤酒卿。

    之后,便有落花谷祭祀之夜,顾莫问琴音弹指一挥,杀死三千人。顾相知救多少,眨眼他便杀多少,直杀到天亮,众人意志崩溃,才索然无味停手。

    那是沐君侯第一次真切的看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何意思?生死仿佛只是他随手把玩的玩具。

    那三千人从琴音下侥幸活命,自此不问世事,至今都无一人踏足江湖。

    沐君侯一直不明白,鹤酒卿这样至善至圣的仙人,为何要帮顾莫问?既然帮了他,又为何不现身制止他?

    “那日救走顾莫问的人,便是鹤先生吧。为何之后,先生却袖手放任?”沐君侯叹息,“仔细算起来,先生是在下的半师。你教我武功,教我行走天下不杀之道。如今沐某心中有惑,不知先生可否再次为我解疑。”

    鹤酒卿唇边笑容微暖,品着同道中人这四字,慢慢饮下杯盏中的酒。

    “谈不上教导,君侯是个心镜明悟之人,遵从本心便是。只是这世间的事,为恶容易,为善却难。你听,这市井之中的声音,都在说李家的媳妇乃不贤恶妇,对老人和患病的丈夫动辄打骂克扣饮食。若是你去问村口的老乞丐,他却会告诉你,二十几年前,这李家媳妇却是个斯文腼腆的大姑娘,只因生了女儿便被夫家嫌弃,动辄打骂。孩子也被送走。如今她所为,皆是效仿昔日那二人对她施为。你当如何?”

    沐君侯沉思:“若是劝她收手,当时她受难之时,我不曾出现劝那两位,如何有立场劝她,岂非有失公正?若是袖手不管,这报应又要到何时休止?她那般磋磨,那一老一病定然活不久,岂不酿成惨剧,遗祸更久?我自当尽力为她找回女儿,化解怨仇。”

    鹤酒卿平静道:“那小姑娘便是在这身后江水之中,已然轮回去了。你如何找?”

    “这……竟是如此心狠之辈?”沐君侯目露不忍。

    鹤酒卿斟酒,不紧不慢说:“那女孩天生重疾难愈,那两人决定溺杀,乃是家贫无法。他们待那死去女孩的胞弟却是极好,纵使其生而不全,也怜爱疼惜。这又该如何?”

    沐君侯长久无语,叹息道:“世间之事若是深究,竟是无道理可为的。我所能做,唯有一声叹息,若再见如此贫者,定当给予钱财救助。此为贫之罪,非人之罪。”

    鹤酒卿微笑从容:“你看,这人间烟火不但可以酿酒,下酒也是百种滋味。有时,事情若是有自己的规律因果,那不因自己的力量而擅自介入,不去按自己的意志强行修正个清楚明白,便是善了。当夜我的确就在附近山中,除了听这一夜琴音落花,还能做什么?”

    沐君侯:“可是……袖手旁观,又怎知事情发展一定尽如人意?”

    “方士一脉,轻易不会决人生死,在我们看来,有时候死人和活人没什么差别。更何况同时死这么多人,如今的枉死城……”他轻笑一声,“这么多亡魂,由此产生的后续,岂不是自找的大麻烦?他不会这么做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那一夜的琴音,那三千人心中的恶与贪,你当如何去平?江湖又岂是今天的平静。”

    沐君侯眸光清正坚定,略有忧虑:“以错误休止错误,便如以恶制恶,非是正道。”

    鹤酒卿并不在意,慢慢啜饮杯盏清酒,沾了酒水的唇角柔和:“不错。但世间大道万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何必强求一样。至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绝对的正确,有时候便接近恶。所以古之圣人所谓的大善,通常不是世间公理的善,有时候甚至无情。你若不能做得更好,便不该去cha手别人做事。不如喝酒。”

    沐君侯良久点头:“我欲肃清天下不平之事,故而弃庙堂而入江湖。先生神仙之道,我是凡人无法参悟,却也受益匪浅。还是喝酒的好。”

    酒过三巡,心中隔阂解开,沐君侯又恢复清逸悠然之态。

    “先生在这里,不会也是接到白帝城的英雄帖吧。”

    鹤酒卿摇头:“不曾。”

    沐君侯便笑:“说来奇怪,今日这酒细品,却多了几分旖旎缱绻的滋味。若是多喝几杯,就有些思绪渐生。”

    “此酒名为不可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沐君侯放下酒盏,略有讶然:“这是相思酒,看来鹤先生来此是为寻人,不知是何样的佳人,以先生的品貌竟也求而不得。风月之事,我可为先生之师。不如说来听听,兴许我能为你解惑。”

    他话里虽有戏谑,却也不乏真诚。

    鹤酒卿却不需要人来解惑,唇角弯成温柔含笑的弧度:“自是天上之人。非是求而不得,他或许并不知我心意。”

    “先生为何不说?难道这世间还有先生不敢之事?”

    周遭仍旧热闹极了,想到那个人,却觉得一切都悄然寂静,静的只剩天边的月和远在天边的人。

    “我确实不敢。我不知他心中对于我是何作想,若他并无此意,岂不叫他烦忧?不止不敢,时时刻刻想站在他身边。若是见了,又唯恐自己忘形过了界限,冒犯了他。”

    沐君侯就更不能理解了,笑道:“先生未免也太温柔了些。你这般用心,那人却半点不知。或许对方并不觉得冒犯呢?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古人诚不我欺。没想到神仙之人遇见这种事,也免不了忧思愁绪。”

    鹤酒卿温柔地笑了:“并无苦楚,觉得很甜。便是忧思也觉得很好。对于喜欢的人,再怎么温柔小心都不够。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便会明白的。”

    沐君侯摇头,朗然笑道:“沐某可不是先生这般的君子,我若喜欢哪个人,便定要想法子要对方也喜欢我。霸道也好,唐突也罢,若是不亲近不试探不争取,怎么能得到想要的?”

    鹤酒卿略有疑惑,从容平静道:“对喜欢的人有什么好霸道的?不该是珍惜在乎他的感受吗?再克制隐忍也不为过。若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了,便要求他的喜欢,内心在意的岂不是自己的感受?那喜欢的就是自己而不是他。”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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