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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无陵歌 作者:水在镜中

    第3节

    宁舒大惊:“你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令人齿酸的动静。那串小小的银钥匙,被韩旷捏做稀烂一团。

    宁舒静了片刻,气急败坏道:“你!你是不是傻!”

    说完自己被自己噎了个半死,韩旷此刻可不就是个傻子么。

    第10章 上

    捆龙索是ji,ng钢掺杂陨铁锻造而成,寻常刀剑都奈何不得。没了钥匙,宁舒与韩旷就彻底成了两只被拴在一块儿的蚂蚱子。

    宁舒气到呕血。当即想也不想,一掌向韩旷拍去。韩旷打不过沈潇,对付一个身虚体软的宁舒,却颇有优势。二人未过两招,宁舒已被他压在身下。

    老话讲,一力降十会。宁舒纵有千般本事,被人这样压着,也无法施展。那韩旷死死压在他背上,语气凶狠:“说,你不逃了。”

    宁舒喘过一口气来,冷笑道:“你说不逃就不逃,你是我爹啊!”说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心头更是憋闷。他挣扎着扭动了几下:“快放开我。这儿又冷又黑,待会儿保不齐还有九华派的人寻来。到时候你我一个都跑不了。怎么,你还想再挨那姓沈的打一顿么?”

    韩旷不为所动:“说你不逃了。”

    和傻子是没办法生气的。宁舒冷静下来,感觉韩旷温暖的身子压在他背上,忽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他小幅度地轻轻扭动身体,去蹭那人下腹。

    起先韩旷只把他压得更紧,可片刻之后,似乎就不自在起来。某个部位热乎乎地撑起,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了宁舒的后背。

    他那边一松,宁舒立刻灵活地滚地翻出,拂花弄影手如影随形,把那韩旷周身大x,ue尽皆封了,变做一个身体僵硬,只有双腿能动的木头人。

    宁舒面对韩旷的怒视,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来:“我不跑,你也别闹。现在咱们下山,找个地方给你煎药。”

    韩旷身上的内力自成一路,宁舒早就发现自己的点x,ue手法对他效果有限。不过能让这人安静片刻,总还是一件好事。他攥着捆龙索,牵着一只高高大大的韩大侠,顺着小路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九华山。

    想来因为确定宁舒不会再跑,韩旷回去路上老实了许多。只是宁舒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回头瞧了几次,原来是那姓韩的走路姿势不似平常。

    他很快明白过来,再回头时,恰与韩旷的灼灼目光相对。于是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现下可不成,我总不能欺负一个傻子。不过等你恢复如常……”他眯眼一乐,声音压低,沙沙地撩人:“我为你忙前忙后,要点报酬,也不算过分。”

    说着忽然停了脚步,回身凑近那人,在他下颌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看见韩旷目光变深,身子僵硬,心情顿时大好,哗啦啦地摇了摇那锁链,自顾自地又走到前面去了。

    两人在山间行走,穿过重重密林,终于寻到了一处废弃的草屋。想来是从前有采山货的乡民偶尔在此居住,屋子虽然破败,倒也有些积灰的炊具。宁舒找到了一条洁净山溪,把砂锅洗了,按方子给韩旷煎了药。

    那伶仃草看上去平平无奇,煎出来的药汤也是清水一般,让宁舒几乎疑心是自己不小心拔错,将野草偷了过来。

    他伸出手指沾了点药汤,放在舌尖上抿了抿,只觉得有股凉丝丝的甜意,带着些草木特有的清香。那香气虽然清冽温和,但片刻后就自舌尖泛起上冲,奔着顶阳去了。宁舒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只觉得七窍清凉,十分舒服。看来这确实是一味难得的良药。

    他把药碗递给韩旷,哄骗道:“渴了吧,我才烧了水,快趁热喝了的好。”

    那韩旷接过来,不疑有它,一口气喝了个底朝上。

    宁舒颇为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韩旷茫然地抿了抿嘴。片刻后,破碗自其手中掉落,人也轰然而倒。

    宁舒大惊,跌足道:“坏了坏了,难道是遇上了庸医?”伸手探他脉息,只觉脉息急促,皮肤火热。当下想也不想,顺着韩旷手腕x,ue位,渡了一小股内力过去,试图帮他梳理经脉。

    可惜两人内功路数相左。那点内力一入韩旷的经脉,便如雪片落入阳光,飞快地融化不见了。

    捆龙索是ji,ng钢掺杂陨铁锻造而成,寻常刀剑都奈何不得。没了钥匙,宁舒与韩旷就彻底成了两只被拴在一块儿的蚂蚱子。

    宁舒气到呕血。当即想也不想,一掌向韩旷拍去。韩旷打不过沈潇,对付一个身虚体软的宁舒,却颇有优势。二人未过两招,宁舒已被他压在身下。

    老话讲,一力降十会。宁舒纵有千般本事,被人这样压着,也无法施展。那韩旷死死压在他背上,语气凶狠:“说,你不逃了。”

    宁舒喘过一口气来,冷笑道:“你说不逃就不逃,你是我爹啊!”说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心头更是憋闷。他挣扎着扭动了几下:“快放开我。这儿又冷又黑,待会儿保不齐还有九华派的人寻来。到时候你我一个都跑不了。怎么,你还想再挨那姓沈的打一顿么?”

    韩旷不为所动:“说你不逃了。”

    和傻子是没办法生气的。宁舒冷静下来,感觉韩旷温暖的身子压在他背上,忽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他小幅度地轻轻扭动身体,去蹭那人下腹。

    起先韩旷只把他压得更紧,可片刻之后,似乎就不自在起来。某个部位热乎乎地撑起,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了宁舒的后背。

    他那边一松,宁舒立刻灵活地滚地翻出,拂花弄影手如影随形,把那韩旷周身大x,ue尽皆封了,变做一个身体僵硬,只有双腿能动的木头人。

    宁舒面对韩旷的怒视,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来:“我不跑,你也别闹。现在咱们下山,找个地方给你煎药。”

    韩旷身上的内力自成一路,宁舒早就发现自己的点x,ue手法对他效果有限。不过能让这人安静片刻,总还是一件好事。他攥着捆龙索,牵着一只高高大大的韩大侠,顺着小路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九华山。

    想来因为确定宁舒不会再跑,韩旷回去路上老实了许多。只是宁舒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回头瞧了几次,原来是那姓韩的走路姿势不似平常。

    他很快明白过来,再回头时,恰与韩旷的灼灼目光相对。于是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现下可不成,我总不能欺负一个傻子。不过等你恢复如常……”他眯眼一乐,声音压低,沙沙地撩人:“我为你忙前忙后,要点报酬,也不算过分。”

    说着忽然停了脚步,回身凑近那人,在他下颌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看见韩旷目光变深,身子僵硬,心情顿时大好,哗啦啦地摇了摇那锁链,自顾自地又走到前面去了。

    两人在山间行走,穿过重重密林,终于寻到了一处废弃的草屋。想来是从前有采山货的乡民偶尔在此居住,屋子虽然破败,倒也有些积灰的炊具。宁舒找到了一条洁净山溪,把砂锅洗了,按方子给韩旷煎了药。

    那伶仃草看上去平平无奇,煎出来的药汤也是清水一般,让宁舒几乎疑心是自己不小心拔错,将野草偷了过来。

    他伸出手指沾了点药汤,放在舌尖上抿了抿,只觉得有股凉丝丝的甜意,带着些草木特有的清香。那香气虽然清冽温和,但片刻后就自舌尖泛起上冲,奔着顶阳去了。宁舒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只觉得七窍清凉,十分舒服。看来这确实是一味难得的良药。

    他把药碗递给韩旷,哄骗道:“渴了吧,我才烧了水,快趁热喝了的好。”

    那韩旷接过来,不疑有它,一口气喝了个底朝上。

    宁舒颇为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韩旷茫然地抿了抿嘴。片刻后,破碗自其手中掉落,人也轰然而倒。

    宁舒大惊,跌足道:“坏了坏了,难道是遇上了庸医?”伸手探他脉息,只觉脉息急促,皮肤火热。当下想也不想,顺着韩旷手腕x,ue位,渡了一小股内力过去,试图帮他梳理经脉。

    可惜两人内功路数相左。那点内力一入韩旷的经脉,便如雪片落入阳光,飞快地融化不见了。

    第10章 下

    宁舒围着一动不动的韩旷团团转了几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于是只得心怀忧虑地看着那无声无息的人,自我安慰道:“那姓邱的大夫瞧着是个高人,他既然那么开了方子,定然有他的道理……若是当真出了差错……唉,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拖着这姓韩的再去找他。”见韩旷双目紧闭,叹了口气:“你可莫要有事。我为你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眼下你若魂归地府了,却要我去哪儿再寻一个内力不错的男人呢?“

    于是在韩旷对面坐了下来,与他双手交握。内观于心,心神自静,由着内力顺着呼吸,自然地缓缓游走。他习练的内功原本就讲究中正冲和,负y抱阳。虽然宁舒本人因为天生经脉缺陷,在修习时走了偏门。但这功夫的根底始终未变,终究是一门上乘的内功。

    尽管只能以寒凉的y气安抚韩旷激荡不休的脉息,总是聊胜于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地觉得周围的鸟鸣有些吵闹。宁舒揉揉眼睛,牵得手上锁链哗啦啦响起来。他一惊而醒。

    韩旷不知何时已经与他分开了,正坐在对面,盘膝擦着手上的长刀。察觉动静,他抬起眼皮向宁舒望了一眼。

    那一眼冷冷的,却透出了几许复杂难言。

    宁舒试探道:“你……你好啦?”

    韩旷低低嗯了一声:“多谢。”

    宁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向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你瞧这个……”

    韩旷淡淡道:“手?”

    宁舒叹气:“看来我们还得回去找那大夫。”

    见韩旷面无表情,干笑两声:“开个玩笑。你好了就好。韩大侠,既然你好了,赶快想个法子,把这副劳什子锁链弄开吧。”

    韩旷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事相求。”

    宁舒心中微沉。

    果然,听那姓韩的慢慢道:“宁公子,请你带我去找白夫人。”

    宁舒心思转了几个来回,幽幽叹了口气:“是谁同你说,见了我就能找到白夫人?”

    韩旷摇头:“我不能说。”

    宁舒苦口婆心道:“是啦,你瞧,我们都有很多不能说,何必彼此互相为难呢。便是我告诉了你,你也已经寻不到人了。夫人早就谢世了。”

    韩旷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他:“去世了?”

    宁舒沉痛道:“是啊,走了好些年了。当年同徐紫雾一战,受了重伤……唉。”

    韩旷慢慢摇头:“你号为玉面狐,自然惯爱作弄……作弄别人。我不信。”

    宁舒叹气:“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只是偶然得她指点过一点儿微末的采补功夫。人家是南疆第一美人,又是名列十六字歌诀中的绝顶高手。我一个华山派弃徒,哪里能同那种人攀亲……”

    韩旷盯着他,轻声道:“若我定要你说呢。”

    宁舒不耐道:“我话讲的还不够明白么?你若一味坚持,我只能带你去瞧瞧她的坟包……唉,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现下我还救了你。韩大侠,你可别忘恩负义……你我整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你不嫌腌臜,我还嫌呢……”说话间看见韩旷举起长刀,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长刀挟裹着沛然内力猝然斩落。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刀刃与锁链相撞,断做了整整齐齐的两截。

    韩旷那把刀,宁舒是见识过的。实在是一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利刃。此利刃竟然这么轻易就坏了。

    宁舒目瞪口呆。

    韩旷静静道:“此刀虽不是什么名刀,却也是……君山派的铸造师父所造。其利远胜寻常刀剑。”

    君山派开山祖师是铁匠之子,因而这一派在江湖众多门派中,一向以武器ji,ng良著称。这话便是他不说,宁舒自个儿的眼力也瞧出来了,见状当即有些沮丧:“那可怎么办?“

    韩旷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盘膝调息。

    宁舒发了片刻呆,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凉,随口道:“怪哉,太阳挺大的,怎么这么冷……”

    韩旷睁开眼睛,忽然神色一变:“你的手……”

    宁舒低头一看,只见十个指尖尽皆泛起了青色。他见怪不怪道:“我说呢……难怪。韩大侠,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该听说过,我是以什么为生的。”

    韩旷看着他,皱了皱眉。

    宁舒大大方方地说:“我离了男人没法活。眼下荒山野岭,此处只有你一个男子。我瞧你欠着我的人情,心里不太畅快。也罢,你我共度一夜,就算是你还了我的人情。”

    韩旷断然拒绝道:“荒唐。”

    宁舒早有所料,不慌不忙道:“嗯,我想你也不会答应。那咱们走吧。”

    “去哪儿?”

    “去金陵。”宁舒起身,拍了拍衣裳:“带你瞧瞧白夫人的坟包,顺便寻个男人。”

    韩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宁舒瞧见了,轻轻笑道:“不过也可能走不到金陵就死了。谁让你不肯同我做一夜的相好呢。”

    说罢也不去瞧那人表情,信步走到前面去了。

    锁链先是一紧,紧接着就是一松。那人跟上来了。

    宁舒嘴角翘了翘,手指在袖子中掐算了一番,又悄悄叹了口气。

    第11章

    却说他二人牵着一条长长锁链,走到哪里必然都是惹人注目的。为了掩盖形迹,少不得仍然要乔装打扮一番。宁舒弄了两套宽袍广袖的衣裳,与韩旷扮作了一对夫妻。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又正逢后有追兵的尴尬时刻,故而那韩旷到底是默认了。只是每每被宁舒故作亲昵地贴上身来,总要不由自主地僵硬一番。

    他二人均是囊中羞涩,但宁舒对此倒是胸有成竹。每到一处城镇,便寻些大的赌坊进去晃荡。不拘六博,五木,双陆,骰子,还是叶子,马吊,斗ji,关扑,他都能凑上前去跟着热闹一番。

    既然是赌,自然有输有赢。可算下来总是赢的比输的要多。多也多的不显眼,可架不住总是这样,一路下来,倒是积累了颇为可观的一笔财富。

    韩旷冷眼瞧着,觉得宁舒行事实在是滴水不漏。盖因为但凡设赌,总归东家是要赚的。若一次赢得太多,太显,难免惹人生疑;更有些赌坊东家蛮横无理,不肯认账也是有的。宁舒有输有赢,且总以输做结。这时抽身,让人不好阻拦。且他是生面孔,便是赢了些,旁人也只当是新手运道好,不会多想。

    这样积少成多,闷声发财,待坐上去金陵的客船时,两人已买得起头等的船票了。

    因是花了大价钱,所以自然坐的是最好的客舱。推开小窗,能看见大江平阔,两岸葱郁。

    船伙送了菜肴上来,甚至还有一壶酒。红烧ji块色泽亮润,葱花豆腐汤清香浓白。米是当年的新稻,热腾腾亮晶晶,粒粒分明。

    虽然算不得如何ji,ng致,但终究是一顿美餐。两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个盆干碗净,不由自主地一同向窗外望去。

    晚霞似火,马上就要入夜了。

    宁舒从包裹中取了一丸药出来,用清水送服了。然后向着韩旷抬抬下巴:”正好还有余酒,你那三益丹,不吃还留着长毛么?”

    韩旷从怀中掏出丸药,捏碎了蜡封。

    宁舒路上昏过去了一次,韩旷猜是与他经脉有关,于是理所当然地渡了真气救人。可是内力到处,便入泥牛入海,一点儿响动也无。恰巧左近有个大医馆,大夫瞧着倒是有几分本事的,于是背着人进去瞧病。最后拿了许多温补的成药出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宁舒中途醒了,又买了几味其他的药。韩旷见大都是伤药一类的,也没留意。到最后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字迹模糊的方子,问医馆的学徒要了一丸三益丹,然后连药带方一同随手抛入韩旷怀中。

    韩旷向来体健,甚少吃药,见了那药丸,不免心中生疑。转念想起池州那位姓邱的大夫确实如此这般嘱咐过,只得把药收着了。

    方子上写此药需以温酒送服。他们行了一路,总算是见到了酒水。若非宁舒提醒,韩旷几乎忘了这事。于是也不犹疑,用酒把药送了,盘膝坐在榻上行功。

    宁舒手肘支在小桌上,托腮看他,神色闪烁:“那段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几分?”

    韩旷语气平平道:”如今恢复如初,自然是都记得的。”说罢意味深长的瞧了宁舒一眼。

    这是暗示,宁舒趁他神志不清,百般作弄欺负的事,他并没有忘记。

    宁舒坦荡道:“你那时四处惹事,今日偷人一个包子,明日拿人一只烧鸭。我若不凶很几分,难道由着你欺负平头百姓么?”

    韩旷微微一点头:“言之有理。”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

    韩旷今日行功,似是格外顺畅。收功之时神清气爽,周身血脉暖意融融,正是他中毒前内息运转正常的样子。于是心中安定,知道这一次余毒是彻底地清除了。他心中喜悦,本待就此休息,却不料丹田处隐隐升起一股热气,盘桓不去,片刻后身上也跟着燥热起来。

    韩旷暗暗运功,终于意识到不对。抬头去看宁舒,却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把外袍褪了,正双眼迷离,似笑非笑地望来。

    韩旷霎时间一片清明,怒道:“你……你几时给我下了药!”

    宁舒摇头:“韩大侠,你这就不对了。我与人交往,向来讲求你情我愿。你自己把那丸三益丹吃了,却又来怪谁?”

    韩旷心念电转:“那大夫……”

    “大夫开的自然是治病的药。”宁舒狡黠一笑:“只是那药温阳通脉,强肾壮ji,ng。你的内力又是走纯阳一路……譬如水满则溢,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他声音便得低哑诱惑,细细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这也是你我二人的缘分。良宵难得,莫要辜负。”

    韩旷脐下三寸已然沸热如火,汗水顺着锋利的眉角条条滑落,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我本来对你心怀感激,孰料你……终究本性难移。习武之人,内力修炼何其艰难,岂能被你这般巧取豪夺。”

    宁舒凑近他,伸出已成青色的手抚摸韩旷手臂:“此事本是人间至乐,如何算是巧取豪夺?你内力纯阳,三益丹中又都是参茸之类的大补之物。七个时辰内若不与人合,只怕从此就要不能人道。而我呢,我修习这门功夫,若是离了男人,也有性命之忧。”他凑近韩旷耳下,轻轻地添了一下:“两下里都好的事,韩大侠再仔细想想?”

    说这手指灵活轻柔,向那人下处探去。

    孰料却被韩旷死死钳住:“你行功一次,夺人一生内力,还大言不惭地讲……讲什么两下里都好。若非看在你曾……相救的份上,韩某断然……”

    “断然如何?”宁舒身软如绵,向韩旷身上蹭去,低声道:“我若不如此行事,便要丢了性命。韩大侠,你便当做是行善积德……”他觑见韩旷手背上青筋毕露,声音越发低柔:“事已至此,你我何苦彼此为难……”

    说话间,只觉全身一片寒滞,身上经脉如冰针刺骨般锐痛不已。宁舒心知今日确实到了极限,见韩旷汗如雨下,掌心渗出几丝红色,晓得对方也忍耐到了极处。于是不再多言,只将自己一具寒冷的身子贴了上去,双唇在那人面颊上缓缓蹭过,真心实意地哀求道:“韩旷,求你救救我。”

    他内功已有小成,媚术自然融入一举一动之中,便是正统修行的出家人,只怕也抵挡不住。谁知这韩旷虽然欲火如炽,竟然仍能如磐石般坚坐,不肯移动分毫。

    宁舒哀求之语一出,他怒极反笑:“你自家修炼邪功,便是为此丧命,也不过自作自受。”

    宁舒动作一顿,声音也凉了下来:“你还是不肯?”

    ”韩某纵然无能,岂能与 y  贼……一同自甘堕落。”

    宁舒慢慢松开他,突然大笑不已:”说来说去,你怕的竟是那劳什子的礼法。”他指着韩旷腿间,笑容奇异:“你可记得,一路上,你那个东西对着我立起了多少回?如今……又来说什么……与我一同……是自甘堕落。”

    他声音冷下来:“你若直说舍不得自己的内力,我还敬你是条坦荡好汉……原来你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之士,本就是一路货色。”

    说罢,再不看韩旷一眼,径自面向墙角躺下了。

    窗外涛声低鸣,寒凉夜风灌入,韩旷身上的沸热之感略有舒解。他盘膝挑脉,忽然隐隐觉得屋内有些不对。

    偌大船舱里,竟只剩他一个人的呼吸了。

    韩旷眼神一凝,扑到宁舒跟前,却见那人浑身冰冷,双目紧闭,只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入了鬓发之中。

    韩旷慌忙将人扶起,渡了一段真气过去。如此反复几次,那人口唇中才缓缓溢出一缕寒冷的气息。韩旷去摸他脉,只觉得脉象似有若无,是命悬一线的征兆。

    他抱住宁舒,真气送了一股又一股,只不过聊胜于无。但渡得多了,怀中那人终究有了一点儿动静。韩旷听他口唇蠕动,忙俯耳去听。

    却听他呢喃道:“命蹇……那也怪不得谁……”

    韩旷默然半晌,忽然抬起手,扯开了自己裤带。

    第12章

    宁舒神志混沌,只觉在一片冰冷之中沉浮。他想起洗心洞里,师兄迟迟没有伸过来的手;想起寒樵斋中,那一张张肮脏龌龊的脸;想起洞庭湖上的雨骤风急,巨浪滔天;也想起香溪村外的寒鸦声声,落雪无痕。还想起碧和寺中,白夫人身上混着血腥气的冷香,最后想起千尺幢上,太师父枯槁佝偻却步履坚定的背影。

    他追上去,爬了很久很久的山。太师父消失了。朝阳台上云海茫茫,天地寂寂,只剩他一人而已。

    罢了。他寥落地想,命该如此。早知……就不救那姓韩的了。可只片刻,又忍不住失笑一下。想着自己一向善窥人心,没想到这最后一次,到底还是算差了。他有些后悔,有关命蹇的话,既然说了也不能撼动那人的铁石心肠,还不如不说。性情软弱,自作聪明……师父当年给的八个字,他如今信了。

    孰料就在这一片空空荡荡之中,猛然间云海中蹿起来一个太阳。宁舒愣愣地望着,却见那一团火球不偏不倚,正正落入自己怀中。

    他猛地抬了抬眼皮,却沉沉地抬不起。眼前只有个模糊的影子,沉甸甸地压在自己上头。

    宁舒迷迷糊糊地想,怪了,临了怎么倒做起春梦来了。

    身上那人既急且躁,偏偏似乎又不得门路。宁舒挨了疼,终于清醒了些。他嘴角慢慢扬起,缓缓提起经脉中的最后一点儿内力,将五指cha入了那人指缝之中。

    韩旷猛地抬头看他,却见那张秀致惨白的脸上,一双含着水意的桃花眼正迷离望来。说是桃花眼,眼尾却长而ji,ng致,张扬地向上挑着,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魂摄魄。韩旷从未这样近地仔细看过他,一时间几乎失魂。

    却听见身下人低低地呻吟一声。另一只手虚弱地攀上了他的腰,向肾俞x,ue轻轻按去。

    习武之人,对身上要x,ue何其敏感。韩旷回过神来,立刻反手抓他手腕。宁舒由他抓着,虚弱地笑了笑,慢慢撑起身体,在韩旷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出乎意料,韩旷心神微滞,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宁舒的手指已经不知何时挣脱出来,到底落在了自己的腰x,ue上。

    却听底下那人气若游丝,低声道:“别怕,是乐事。”

    韩旷内力充盈,腰间刚生凉意,内息便自然而言流转相抗。只是此时与平日到底不同,须臾间便觉得腰腹之下快意连连,难以自持。

    宁舒的双手早已攀在韩旷肩上,灰沉惨白的面颊上终于生出了一丝活人的气色。他眼中的迷离散去,渐渐生出一点儿清澈的水意,伴着肌肤下透出的些微颜色,有种难以言说的清丽纯净之感。

    他一个行 y  为生的男子,不论是糜艳,放荡,诡丽,妖冶……似乎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唯有这种寂然的洁净之色,是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

    韩旷望着他,几乎有些痴了。

    不过这点儿感觉很快在升腾的情欲之下如春雪般消隐无踪。

    宁舒对着韩旷,谎言无数,唯有一件事说了真话:此事确实人间至乐。鸾凤颠倒,红尘皆远,不知天上地下,今夕何夕。

    再睁眼时,只见榻上一片狼藉。宁舒背对着他,腰上胡乱盖着一条薄被,肩上青青红红,都是淤痕。

    韩旷一起身,他便也慢慢转过来,似醒非醒地揉揉眼睛,露出一个温软至极的笑来。

    这笑不似他平日那种狡黠的笑法,倒似乎有几分天真可欺。

    韩旷心中复杂难言,面上仍然冷冷的。他提了提气,只觉身上有些发软,但想象中内力全失的情形倒是并未出现。不过似乎是内力退回了一两年之前。

    宁舒那边厢终于彻底醒了,饶有兴味地望着他闪烁的神色,懒懒开口道:“你内力比我想的还要ji,ng纯浑厚。韩大侠,多谢了。”

    见韩旷目露困惑,终于解释道:“以他人经脉补自己的阳气。功夫差的人,失的内力自然多些。功夫好的,失的就少些。”

    韩旷皱眉道:“补自己的阳气?不是夺他人内力为己用么?”

    宁舒翘了翘嘴角,不再说话了。

    韩旷向来寡言,见他不开口,也就不再问了。他与宁舒对视片刻,不自在地移开了了脸,转身寻衣服来穿。

    待他穿戴妥当,身后仍然毫无动静,韩旷忍不住回头:“你怎么还光着?”

    宁舒心里头此刻也是怪异得很。他四处采补,多是趁人昏睡便飘然而去,从未有过对方醒来自己仍在的经历。但他经事多了,羞耻感什么的早就没了。此刻死里逃生,性命无忧,经脉中暖意洋洋,便是身上酸痛得紧,仍然心情极好。见韩旷尴尬,不禁起了作弄的心思:“我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酸,没一处不痛。哪有力气穿衣裳?”

    韩旷扭过头,生硬道:“自作自受。”

    宁舒叹气:“你我好歹也算有了共枕之谊,怎么衣裳一穿便翻了脸?昨夜你可不是这样……你那东西驴马似的,抱着我捣个不停,我让你停一停你都不肯。那时什么混账事都干得,什么不该看的也看得,怎么现在又正人君子起来?”他低低道:“我还记得……你那话儿……”

    韩旷忍气吞声地打断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舒吸着气坐起来,理直气壮道:“你把床榻收拾了,再去向船工要一盆热水来。”

    他两个被链子锁在一处,宁舒不肯穿衣起身,韩旷也走不出门。于是只得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喊外面的船工要水。

    片刻后有人送水过来。韩旷接过来,见那人好奇向房中张望,脸色更黑了几分。一把水盆接过,便飞快地关紧了门。

    宁舒背对着他清理自己,韩旷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地板不吭声。片刻后听到一声呻吟,他抬起头,恰看见不该看的,只得飞快地转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灌下肚去。

    宁舒听见身后的响动,回头看见韩旷捏紧的拳头,了然一笑:“都是你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歪了歪头,忽然道:“你不会是……头一回吧?”

    瓷片的碎裂声响起。韩旷木然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随手向窗外抛去:“自然不是。”

    宁舒大惊:“莫非你已成婚?”

    韩旷冷冷道:“大仇未报,怎可耽于儿女情长。”

    宁舒松了口气:“那便好。”

    韩旷皱眉道:“怎的。”

    宁舒摇摇头,把锁链上挂的衣服穿在身上,笑了笑:“不怎的,随口一问罢了。”

    第13章 上

    往后几日彼此倒是相安无事。韩旷一门心思练功,宁舒则借韩旷的内力行功疗伤。

    自来内功大致分y阳两路,各家又有许多不同的修习方法。不同的功夫或多或少彼此相克,是以宁舒与人行功之后,多要花许久才能将他人的内力纳入自己经脉之中。可他与韩旷这一回,却似乎并没有这个障碍。

    盘桓许久的内伤,借着韩旷ji,ng纯的内力,终于渐渐痊愈。

    宁舒每日行功结束,便望着入定的韩旷的发呆。总觉得这姓韩的身上的功夫,与自己所习的似乎同源。但这说来本是不可能的事。韩旷明明是君山子弟,那一派自上到下,修习的自然是君山内功。可韩旷的内功路数,却与华山派的内功太玄真经颇为相近。

    宁舒十八岁之前一直修习华山派的内功。他经脉虽与常人有异,但胜在天资聪颖,又有太师父以自己高深修为相助,所以功夫早早有了小成。而韩旷的太玄真经修为,却似乎已能与宁舒的师父比肩了。

    有这样深厚的功力,照理来说,在一流高手之中,与前辈相比也应当不落下风。

    可是宁舒几次观他与人打斗,似乎十成内功发挥不出三四成。这就又是一件怪事了。

    他有心想问上一问,可韩旷成日里面色如霜,不动如山,将宁舒视为空气。宁舒试着撩了几次,深感无趣,便也不再同他讲话了。

    只是那一夜滋味终究很好,细细想来,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却有许多可以回味之处。宁舒倚窗托腮,望着天边流云,呆呆思量个不住。末了,下意识地轻轻叹了口气。

    回头,却恰与韩旷飞快转开的目光擦过。

    他眼珠转了转,在心里悄悄笑了一声。

    客船很快到了金陵。

    江南烟月地,金粉风流。十里锦绣,万户千家。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处,自然有着一等一的热闹。

    宁舒去瞧韩旷,却见他神色还是那般冷淡,仿佛这十丈软红,和旷野荒郊也没什么分别。

    他二人走在熙攘人流中,与朱轮高车擦肩而过。韩旷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宁舒晃了晃锁链,瞟了她一眼:“来过?”

    韩旷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淡淡道:“这儿有什么?”

    宁舒微微一笑:“有能工,有巧匠,有美景,有佳肴……还有白夫人的坟包。”

    韩旷目光微凝。

    宁舒伸出手指,搓了搓锁链,惆怅道:“罢了,还是先做正事。”

    韩旷不问不言,随着宁舒行走。两人渐渐离了喧嚣大路,进到了某个窄小深巷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深巷尽头的小门豁然洞开。宁舒脱兔般跃上墙头,施展分花拂柳步,飘悠悠地顺风狂奔而去。

    片刻后,却见韩旷眉头紧锁,声震屋瓦地吼道:“站住!”

    他内力充沛,这一嗓子声如惊雷,宁舒脚下略微趔趄,顿了一顿。只这电光火石间,便听得身后风声猎猎,那姓韩的已然追了上来。

    两人你追我跑,狂奔了近一个时辰。宁舒终于翻身在城外荒山的一处石碑前坐倒,气喘吁吁地摆手道:“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

    韩旷停下脚步,咬牙道:“谁有闲心同你比试,分明是你……”

    却见宁舒伸出狼狈脏污的袖子,轻轻擦了擦身侧的石碑。

    那石碑甚是寒酸,上面所刻不过几个大字:尹州白氏将离之墓。

    韩旷难以置信道:“当真……不在了?”

    宁舒凉凉道:“当年终南山一战,六七个名门正派高手尽出,围剿一个女流。最后徐紫雾又横cha一杠,关键时刻出手伤人。她一个人面对一堆高手围攻,想活下来,难道不是痴人说梦?

    韩旷默然半晌:“那这墓……”

    宁舒望着寂静山野,低声道:“徐紫雾杀了人便走,她尸身落在化女泉边,被赶来的苦节师太侮辱焚毁。当年人人恨她,任她曝尸荒野。后来是青城派的一位前辈路过,本着仁善之心,将她遗骨埋葬了。合欢教里有位姑娘受过她的恩情,将遗骨又迁到了此处。后来告知于我。而那位姑娘……自知叛教的下场,默默自尽了。”

    终南山一战已是七年前的往事。当事人大多已被白夫人杀死,剩下的或疯或残,早已不问江湖中事。

    血雨腥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往事本该随风。

    韩旷望着那墓碑上斑驳的名字,片刻后,静静行了一礼。

    这一次换宁舒有些诧异:“人人说她心狠手辣,恨不得当面唾上一口,你怎么倒……”

    韩旷淡淡道:“眼见都未必为实,何况道听途说。”

    宁舒微微一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韩旷望了他一眼,略一拱手:“既然斯人已逝,你我就此别过吧。”说着就要抬脚离开。

    宁舒与他同行一路,只觉得这姓韩的令人十分头疼。然而韩旷此刻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要走,宁舒心里又生出了几分不是滋味。

    待那人已在数十步之外,宁舒忽然道:“相识一场,总是缘分,不如我请你喝酒。”

    韩旷摇头道:“不必了。你的酒,我不敢喝。”

    宁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然而他自与韩旷锁在一处,就不曾换过衣衫。拍来拍去,衣服仍然是脏的。

    劳什子的东西既然没了,总不能一直留着这副狼狈样子。

    宁舒眨眨眼:“不喝酒,起码要换身衣衫。保不齐追兵还在后头呢。”

    韩旷犹豫了一下,仍然摇头:“九华派追的是我,同你无关。宁公子,后会有期。”说罢运起轻功,健步如飞地下山去了。

    宁舒一路上想过无数次摆脱韩旷的法子,却没想到到头来是这番情形。他呆立片刻,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空。

    墓碑上落了一片叶子,宁舒轻轻拂去,低声道:”徐紫雾的功夫又ji,ng进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他伏诛。所幸夫人一切都好。半夏姑娘,你若泉下有知,便保佑她平平安安吧。”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寻了另一个方向,往山下走去。

    第13章 下

    宁舒寻了处浴堂,给了店伴一颗银珠。待再出来时,任谁望去,也只当他是哪家出来闲逛的乌衣子弟。

    他摇着折扇,慢悠悠地寻了处洁净食肆。坐下来轻车熟路地要了一荤一素两样小菜,就着一碗阳春面,细细地吃了起来。

    虽然食肆不大,只是架不住地处闹市,往来人多,终究是十分喧嚣。宁舒左耳进右耳出,听了一脑袋商市报价,坊间八卦,间或夹着几桩江湖轶事,倒也没什么新奇的。

    若说武林中有什么大事,大概是金陵叶家要招亲了。叶家名门望族,叶冼又是一方豪富。哪怕只有半只脚踏入江湖,那也是令人不敢小觑的角色。他如今要为爱女招亲,怎能不引得诸多青年才俊心热。可惜宁舒天性不爱女子,加上这等大事,不免鱼龙混杂。

    打从邓家堡之行起,他就似乎一直没什么运气。武夷派只怕现在恨不得活吃了他,合欢教也令人头疼。

    宁舒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这段时日,还是安安心心地当个缩头乌龟为妙。

    吃过了饭,便沿街信步而行,往城中铁匠铺汇聚的地方去了。

    时值盛夏,天气本就十分炎热。铁匠肆中更是热得如同火焰山一般。宁舒走到半路上便后悔了,可来也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耐着性子一家家看过去,挑拣起铺子里器具来。

    正细细查看时,忽听得后头有人声:“这儿可有短剑卖?”

    铺中的匠人应声道:“有倒是有的,只是不知公子拿来何用?”

    宁舒背对那人,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这个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是霍师叔的儿子,八师弟霍昭。

    他此刻并未易容,店面又狭小。想要悄悄离开,只怕很难……霍昭在此,那人……想必也到了。只是不晓得,他是否知道这位人前笑容可亲的八师弟,在人后是怎样一番兽面。

    宁舒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摆弄着手里的器具,想寻个由头悄悄离开。孰料霍昭与那铁匠闲谈几句,竟然转到他跟前来了。

    不是不恨。但此刻相见,空惹麻烦。于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铁钩,转了个方向,摆弄起一旁的匕首来。

    霍昭忽然道:“这位兄台……也是来买兵刃的?”

    宁舒沉着嗓子,含混地应了一声,只觉霍昭目光落在自己脑后。片刻,听那人道:“不知兄台要买什么兵刃?我瞧这家的刀剑打得倒是不错……”

    宁舒不欲同他说话,提步向外,只做没有听见。却听一阵风声,是霍昭抬脚来拦路了。

    ”我与兄台,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宁舒闪身,手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向身后,推开了霍昭探来的手,用假声道:“萍水相逢,我劝公子先学学礼貌二字。”

    霍昭冷笑:“你藏头露尾,怕不真是什么宵小之辈?”

    宁舒亦是冷笑:“宵小之辈不敢当。不过老子有个怪脾气,别人越是让我做什么,我越是不做。我也劝你一句话,出门在外,好奇心还是少些为好。”

    说罢袖袍一挥,挡住霍昭视线,翻身跃上屋瓦。

    待到身后匆匆脚步过去,宁舒才从一扇门后闪出,七绕八拐,从另一条小巷穿过,走到街面上去了。

    孰料还未松一口气,就觉得身后有些不对。他略微侧头,余光瞥见身后熙攘人群。

    待又走了几步,忽然拔脚便逃。

    身后追魂铃声如附骨之蛆,始终难以甩脱。

    宁舒头晕脑胀,万幸如今内伤痊愈,总算不似先前那般难以抵挡。但天气炎热至极,他内息本就有几分不畅,跑着跑着,终究有些不支。

    这般下去,早晚还是要短兵相接。

    半夜写的,困疯了脑抽,这里要修一下。

    第14章 上

    宁舒撑着ji,ng神,专拣复杂僻静的小路来走。他一面运起内息与那铃声相抗,一面心思急转,寻觅脱身之法。此处离叶家不算远,他打算将人引向那处。待叶家群豪与合欢教探子相斗时,伺机脱身。

    这般支撑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离叶家后花园只剩一条街时,身后的铃声忽然乱了起来。

    那边一乱,宁舒气血不畅之感立刻加重。他一手握紧折扇,转身侧抵墙壁,另一只手则悄然摆出了华山掌法的起手式。

    可是等了又等,也没有见到合欢教众的影子,反倒是铃声消失了。

    宁舒在shi热至极的夏风里,闻到了几丝很淡的血腥气,以及一缕难以言喻却并不陌生的气味。

    他在墙下伫立许久,直到挑着绿豆水的小贩一路吆喝着从身边经过,才慢慢垂下手中的折扇,拐入一条幽深而窄长的巷子中。

    蝉鸣声声,宁舒一面快步行走,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那股气味一直遥遥地,似有若无地坠在后头。

    宁舒嘴角越翘越高,脚底下越发轻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巷子,走到车水马龙中去了。

    天色渐暗,秦淮河畔那朱楼广厦中的灯却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胭脂地,销金窟,却也是一等一的风月无边处。

    宁舒四下里随意地望了望,收起扇子,挑了最喧嚣的一家走了进去。

    那是一家赌坊。偌大厅中,摆了几十张赌桌,桌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宁舒东瞧瞧西望望,最后在厅中最静的一桌前停了下来。

    赌坊自然赌什么的都有,这一桌却很不同寻常:只有一个赌客,对着一个荷官。余下的都是看热闹的。

    宁舒定睛一看,就瞧出了是怎么回事。这一桌,是做关扑之戏的。

    所谓关扑,便是赌客与持物者约定好价格和赌注,若赌客赢了,便可将东西按约定带走。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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