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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6节

    见怀夏过来,她着急的神色终于缓了缓,眼角泛红,却也没舍得打怀夏半下,只道是:“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兰芷也不肯说!”

    “母妃……母妃,要是哪天我出了事……”怀夏喃喃。

    话音未落,贤妃便打断了她下头的言语:“要是我女儿出了事,我绝对要要了那害你之人的命,再陪你去y曹地府!”

    贤妃这话说出来更是要吓吓怀夏,这丫头近些日子的胆子太大了,大得贤妃都后怕起来。怀夏听了这话,果然身子一抖,半晌,才又低声道是:“母妃这么说的话,女儿都不敢出事了啊……”

    “瞎说什么出事不出事的!”贤妃唉了一声,拽着怀夏赶紧往宫里走。

    怀夏又缓了半晌,才道是:“可母妃,女儿好像做错事了。”

    她将梅才人的事慢慢地道了出来,一字一句地。

    而贤妃只是静静听着,良久,才摸了摸她的头顶:“怀夏没错,怀夏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呢。”

    只是带着那等希望而活下去的梅才人,恐怕不会再是之前那个梅才人了吧。后宫要乱了。

    贤妃将这后半句话吞入腹中,不曾告诉给怀夏听。

    第27章 廿柒 年宴

    许是受了惊,怀夏在那日之后便没再去见梅才人。而梅才人却似是想清明了什么,着人将绣了一半的牡丹和花样子全送了千曲,人却没再出现过。

    千曲很是不高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梅才人态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小丫头想不通,便只好去问姐姐。

    怀夏也不多说,只道是:“人家肯定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就想千曲,你现在坐在这儿,最要紧的是什么?”

    “好啦姐姐,我知道了嘛。”千曲撅着嘴,打开面前的书本。

    怀夏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便算是了解了。

    怀夏心怀不安,想找个宣泄的出口,也便只有何念新。她将这事又写在了绢布条上,没过两日便收了回信。

    回信中不仅是念新姐姐的宽慰,还有一个好消息。

    年节将近,年夜宴上,所有梁京城内的宗室亲眷都需入宫。两人又可以见面了。

    姐姐要来啦!怀夏一讶,紧接着眼睛笑弯了。

    过年,虽是在萧索的冬日,却是宫中极少的热闹时候。今年贤妃还在禁足期内,但内务掌事还不敢克扣怀夏的东西。几卷上好的布料送往了玉鸢宫中供贤妃挑选,许是见清平公主今年可没少在陛下面前露脸,贤妃显然看得出,今年送来的料子可比往年要好上不少。

    贤妃也不委屈女儿,挑挑捡捡了半晌,留了不少好布料,又想了想,给掌事定下了要做些什么衣裳,着他们快些送来。

    没过多少日子,怀夏便又得了一身新衣裳。

    贤妃先是让迎露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些衣裳上没有什么手脚,才把怀夏喊来让她去试。看满意了,还又取了一套首饰过来,再让怀夏带上。

    外褂是水红色,绣着白色纹饰,看纹络仿若孔雀翎羽,倒是别致。手镯是银打的,镶嵌了一颗红玛瑙。头顶的簪子也缀着红玉。幸而怀夏生得白,这么一衬,倒是白里透红。

    贤妃总算是点了头,怀夏赶紧去把这一身都换了。新年的衣裳,按规矩是要在新年的头一天才能穿的。

    她颇有些奇怪地问贤妃:“母妃,这颜色不是太招眼了吗?”她虽是不怕招眼,但玉鸢宫一向低调惯了,若是今年忽然改头换面,该叫那些有心人盘算去了。到时候万一那些人想不通,再着人来打探,还怪扰母妃清净的。

    贤妃品了一口茶,凉凉道是:“无事,反正今年咱们也无需去宫宴,怀夏穿着好看才是最打紧的。”

    怀夏眨眨眼睛,才想起来,母妃禁足,若不是格外恩许,今年是不用去宫宴的。而她毕竟还太小,自己一个人去也不合适。她想见她的念新姐姐,好像还得多等上几个时辰了。

    心里头有点小失落,但又转头一想,反正宫宴上两人也不能说话,那还不如不去呢。

    这么想,怀夏便释怀了,专心等着那一天到来。

    贤王府中,贤王妃与郡主二人,不知哪一天起,简直跟销声匿迹了似的。开始也有几家女眷开宴时往贤王妃这里投个请帖,但被拒绝得多了,也便没谁会再自讨无趣。

    若非是这宫中年宴需清点全部在梁京的宗室,已经许久没人想起这母女二人了。

    贤王妃虽是爱热闹的,但却着实懒得应付宫中那些虚与委蛇,还跟何念新念叨了几句,她还着实有点同情太后,这一位入宫太早,又一直居住在深宫里,恐怕不知道真正的“热闹”是什么,办个宴会就当天大的乐子了。

    她也知这种话不该说,两句后便打住。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儿,这丫头正双手托着腮,竟听得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无名火,敲了她脑袋一下道是:“才刚的话可不许跟任何人学了去!”

    “哎呀!”何念新捧着脑袋,假装很疼的模样。她这段日子并不怎么跟自己娘亲顶嘴了,也不说什么打头长不高的话了。自从知晓边疆战事并不顺利之后,何念新便生怕哪天这消息传到了贤王妃耳朵里。贤王妃已经够愁苦的了,何念新虽是大大咧咧地,却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她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是,“娘,女儿都这么大了,说话是知道分寸的!”

    贤王妃也知晓自己今日这火不该撒到何念新身上,自己叹了一口气,又去管府中那一点点的杂务,打发时间去了。

    这些日子,何念新听得最多的便是贤王妃的叹息声。她抿了抿唇,悄悄从贤王妃身边跑开,找自家师父去,又多加练了一个时辰。

    这般场景近日里见得颇多,做师父的见怪不怪,只丢了一副铐子过来道是:“老规矩,带上!”

    那东西颇似镣铐,却比铁疙瘩沉多了,也不知自家师父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开始何念新还不肯带,直嚷嚷着她堂堂郡主,怎么还得被弄得像个囚犯似的。师父也没跟她废话,直接给扣上了,道是:“师父千辛万苦弄来让你练轻功用的,你还不领情!”

    何念新便只好带着了。

    幸而摘下那一瞬间何念新真真感觉着自己身轻如燕,仿佛一跳便能冲破云层似的。见着实有效,她也便不反对了。

    但今日这一戴上,何念新却觉得双脚双腕一压,比往日还要沉重。

    “师父!这不是平日那个吧!”何念新忙喊了出来。

    她师父瞥她一眼:“忍着,要不是看你年纪还小,还在长个子,怎么可能让你带这么轻的?”

    何念新一脸苦哈哈地。

    “你还想不想把你父王替下来的?”男人凉凉道是,那语气,一听便是专在戳人痛处。

    何念新赶紧振作起来:“想!”

    “那就加紧!”

    这当师父的一点都没有因年关将至而放松对何念新的要求,以至宫宴当日,何念新还得先绕着贤王府跑上几圈,才被允许换上新衣裳,坐上马车入宫。

    贤王府的大门极为难得地开启,何念新撩起布帘,探出头去,冲着抱臂待在不远处目送她离去的师父做了个鬼脸,还幸灾乐祸道是:“师父,我们去宫里吃大餐啦!你就只等呆在王府!没有好吃的!”

    说完,她缩回脑袋来。梁京这冬日,还真冷!车马前行,寒风刮过她的面颊,刮得她双颊生疼。

    一进马车厢里,何念新便没了刚刚那劲儿。

    贤王妃好气又好笑,道是:“你嚣张个什么劲儿?不怕旁边府里听了去,瞧你笑话?怎么这见不着你师父了,你就不嚣张了?”

    何念新哎呀两声:“我那不是骗师父的嘛!宫宴可难吃了,哪有咱们府上大厨烧的菜好吃!好想留下陪师父、女夫子他们吃呀!”

    但何念新也只能是想想。

    年夜宴连开二日,昨日宴请的是重臣,今日才请宗亲。男女分席,贤王妃自然是携着何念新往太后那一处去。今年留在梁京的亲王还有几个,贤王妃便与其他几位亲王妃坐在一处,这回离几个妃子那一处稍远了一些。

    何念新的却也不张望。她早便收了信,知道怀夏今夜不来了。

    许是封地处规矩较少,有不少又颇为富饶,这几个亲王妃虽风情各异却个个珠光宝气,衬得贤王妃母女二人格外质朴。

    何念新甚至穿得颇似男孩。

    便有一位王妃,非是梁京人士,话语还带着颇重的口音。恐是对梁京中的形式并不熟悉,她也没个熟人,便来找同被冷落的贤王妃搭话闲谈的,开口便道是:“这一位是贤王世子?”

    何念新:“……”

    第28章 廿捌 侧目

    同贤王妃搭话的这一位乃是闵王妃。

    她这一话问出,贤王妃也是一怔,思衬着该如何回话。气氛颇有些尴尬,那闵王妃也是觉察到了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什么。

    何念新捧着下巴,眼睛亮亮地:“咦?这么说我瞧着一定是相貌英俊威风凛凛了?”

    有这么一cha科打诨的,二位王妃之间便没那么僵了。贤王妃敲了她脑袋一下,道是:“哪有你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谁见你整日里穿这么一身,都瞧不出你是个堂堂郡主!”

    那闵王妃在何念新一开口的时候便听出自己认错了。这小娃娃眼睛圆溜溜地,声音清清脆脆,不像是同龄的男孩略带沙哑。她只能笑了笑,瞧着便十分不善于应付这种情景。

    偏偏贤王妃也同样是个不适应的。

    幸而开宴了,坐于上首的太后开了腔,其余人便都静默下来,摆出聆听的模样来,以示尊敬。这一位惯说些场面话,何念新一向听得不耐烦,便在位子上挪了两下,又暗地里被自家阿娘掐了一把才老实下来。

    三位宫妃便接了话开始捧太后的场,一唱一和地。

    何念新走起神来,忽然想起来怀夏她母妃似乎跟自家阿娘一样,不擅长捧,只负责在后面“是啊是啊”表示应和。

    太后道是:“今夜无非是个家宴,大家不必太拘束。”

    何念新又跟着想,切,谁信你谁傻,怎么可能不拘束?瞧这一群平素不在梁京城待的王妃们,想必各个在自家封地也都是作威作福的,在这儿还不是一个个被吓得像缩脖子的鹌鹑?

    太后又关切了几句这一年当中发生的要事,又换来一片歌功颂德。无非是蛮人未犯,天下太平,五谷丰登。倒没人提贤王还在边疆与蛮子僵持这事,只有贤王妃,暗自攥了攥拳头。

    紧接着太后便又关切了一番小辈们。

    那几个皇子皇女挨个上前去卖个巧,宗室中有那等聪明伶俐的也被喊去对答一二。何念新这回仿佛屁股长在凳子上了似的,稳如泰山,坚决不动。

    未曾想,这老太后笑眯眯地把侄辈孙辈都问过一遍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关心起来:“安河这丫头今日没来?”

    猛地被叫到封号,何念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贤王妃推了她一把,她才从入定中茫然地仰头望着自家阿娘,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要被推。奈何自打她一被点名,周身众人的视线便都集中过来了。何念新也是打了个机灵,猛地明白了过来,一咕噜地从座位上爬站起来,恭敬行礼道是:“太后娘娘,安河在这儿呢。”

    “你这丫头,怎么穿得灰不溜秋地?哀家都没瞧着你。”太后嗔怪了两句。何念新这小丫头,与宗室里其余被教导得一板一眼的孩子都不一样,有着一股机灵劲儿。太后虽是觉得这样的女孩失了宗室风范,但不得不说,这种孩子逗弄起来格外有趣。

    说罢,太后便着心腹过来道是:“去选几匹颜色鲜亮的布匹,赐给贤王府,让王妃给郡主裁几身裙袄。念新今年该十一了吧,老这么穿像什么话。”

    何念新脸色难看了些许,但正被人盯着,她也只得赶紧换了张脸似的,笑着接了赏赐。心里盘算的却是,她喜欢鲜亮的颜色,但不喜欢穿呀。她更想看别人穿嘛!

    紧接着,太后便像关切其余小辈一般,过问了她几句。何念新也一一作答,无非便是问男娃娃读书了没,读了什么,读得如何。问女娃娃可跟着各自母亲学了些什么一类。问大一些的女孩可许了人家。大一些的男孩……人家不坐这边,跟着父兄坐在今上那边。

    到何念新这儿,她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安河今年也十一了,可曾定亲?贤王妃这在梁京也住了半载有余了,也不见你去给安河张罗张罗。”

    何念新“啊”了一声,万万不曾想到,这问题会落到她头上。

    按理说宗室女的嫁娶可不像平常人家,是需要太后或者今上赐婚的。但如今朝中对此管制的并非格外严苛,若是有人家看中宗室女,也可先定下,而后再上告请赐婚。

    被责问的却是贤王妃,这一位讪讪一笑,告罪道是:“此事王爷曾与臣妾商议过,如今臣妾只得这一女,宠溺过甚,想着在身边多留几年。”

    太后倒是颇不赞成:“这女儿家可经不起耽搁,这事儿你二人倒是不急,人家安河未必呢。”

    这话说得,其实颇有损何念新名誉。但太后上位惯了,也只是随口一提,转而还去问何念新:“安河,你说呢?”

    何念新可不在意外人会传她些什么,挠了挠头,咧嘴笑着,当然还未傻到把那一套要当将军的说辞光明正大地摆到台前来,只道是:“我倒不太在意什么时候嫁人的。”

    她一未婚的小女子开口便是嫁人这种话,有些规矩重的人家出身的,已经开始倒抽凉气了。

    偏偏何念新语不惊人死不休,紧接着大大方方地道是:“我嫁人吧,就一个要求,能打得过我的。哎呀,我还挺想试试看‘比武招亲’呢!”

    这话一出,那些本还能撑得住的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何念新说这话,心里还颇为得意。她扫视四下,这些梁京城养出来的男孩子,各个瘦白,在女孩子身上倒是好看,可惜生成了男儿身,半点气势也没有。这样的,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

    只要一直不输,那不就不用嫁人了嘛!

    她这说完,也不顾众人纷纷侧目,兀自坐了下来,又被贤王妃暗地里掐了好几下。幸而冬日里衣衫厚实,贤王妃也并非是真下死力气,她也不疼,偏冲着自家阿娘摆出委屈的模样。

    贤王妃就又心软了。自己怎地便摊上了这么个冤家!

    生怕何念新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坐在太后左手边的淑妃忙出来打圆场,把这话茬过去了,又赶紧叫歌舞上来,缓和缓和气氛。只是接下来,可没人再敢搭理贤王妃和何念新两个了。

    这母女二人倒也不在意,吃吃喝喝,直到曲终人散,被小太监引去偏殿歇息。

    到了何念新最期待的时刻了!她摩拳擦掌,立刻就要跟贤王妃告退赶紧去准备准备夜袭玉鸢宫。还没等她蹦开呢,贤王妃忽然拍了桌子:“你给我站住。”

    何念新满脸愁苦,一回头,只见贤王妃神色严肃,像是要谈很重要的事。

    第29章 廿玖 谈心

    何念新苦哈哈着脸,她还着急去找怀夏妹妹呢!但毕竟是贤王妃喊她,何念新想了想,还是乖乖地挪回了贤王妃身边。便见贤王妃伸手拽了她一把,把唇凑近何念新的耳朵,小声道是:“你去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上一圈,看看有没有人藏在屋子里。”

    这是……有什么不能被旁人听去的要事要谈?何念新眨了眨眼睛,不由得认真了几分,甚至还翻身上了房梁。

    找了一圈,这偏殿里空空旷旷,只有她母女二人。

    贤王妃便松了一口气。

    何念新倒未曾见过她阿娘这般模样,以前顶多也只是屏退左右罢了。她在贤王妃手边的椅子上落座,也不正经坐着,而是双手搭在两人间的小茶几上,身子向前倾斜,凑到贤王妃身边,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了呀,娘?”

    贤王妃这才道是:“念新,你今日在宴上,说的那都是什么混账话?”

    一听贤王妃是要就这事发难,何念新嘟着嘴,嘀咕道是:“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入宫之前不是嘱咐过你吗,今日不要出头!”贤王妃也是拿这女儿没辙。

    何念新这可冤枉了:“哪儿是我要出头呀,是太后点我的名了!”她虽说这话,却没大声嚷嚷。屋子里是没人了,但谁也不知是否隔墙有耳。

    贤王妃拧着她耳朵道是:“你看看其余几家宗室女被问了这话都是怎么回答的,再想想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这话一说出口,信不信那些人此时此刻都在拿你当笑话讲!”

    这一回贤王妃可是真下了几分力气。

    何念新赶紧跪坐在椅子上,顺着贤王妃提她耳朵的方向挺着身子,连忙给自己辩解,好叫贤王妃松手:“娘!娘、娘!我……我就是把自己想的说出来了嘛!我、我……我知道父王不太想叫我结亲嘛,不要担心,就算有谁真敢上门提亲也打不过我的!”

    贤王妃却是一怔,手里也一松:“……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贤王妃这颇为没头没尾的问话,何念新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真猜对了。小丫头不免有几分洋洋自得,解释道是:“娘你自从收了父王的一封信后忽然地叫我禁足……我便猜是不是父王说了什么嘛。”

    原是猜出来的,贤王妃听闻后,终于放了手,将脸转了半边过去。

    又是那一副何念新近日来见多了的神态。

    “你父王……”贤王妃斟酌半晌,才道是,“恐怕攻伐蛮族,并不顺利。他虽在信上不曾表明,但言语间却总叫咱们母女提防小心,低调行事……我担心你总出去玩惹了祸事,便干脆让你留在了家中。”

    这母女二人,各自都猜到了远在边疆的贤王的处境,却偏出于担心对方忧思,选择了不去告知彼此。

    何念新嘴唇动了动。她是实打实地从怀夏那里得了消息,知道贤王如今的确征伐不顺的。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又一次地选择了咽下去,用撒娇的语气,小心地希冀能哄得贤王妃稍开怀一些:“我就说嘛……阿娘这么好,怎么还突然不让我出门玩啦。”

    贤王妃推了推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别整日就想着玩。”

    何念新便又小心问道:“父王是不是怕……那一位拿我的婚事做筹,算计父王?”她也不明说那一位是谁。

    贤王妃点点头道是:“你父王临行前便在思虑此事了,但那时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而如今,显然是这希望破灭了。

    何念新却奇怪道是:“那咱们藏在府里也没有用啊,那一位又不会因为咱们不露面就想不起咱们来。”

    贤王妃却摇摇头道是:“你父王的意思是,那一位也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你要是少跳出来,他未必能想起你这茬事。”

    “……我哪儿跳了。”何念新还挣扎着打算给自己正名。

    贤王妃却又道是:“你放心吧,你父王给你留了后手。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咱们贤王府也能留下个后人。”

    何念新却是睁大了眼睛,母亲的意思?

    她自是打小便知晓父王这亲王位的尴尬,但毕竟老贤王求过先皇的圣旨护持,她以为那一位再看父王不顺眼,也不过是使些绊子罢了。大不了这亲王位不要了,他们一家三口浪迹江湖去。却未曾想,父王和娘亲,甚至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咬着嘴唇,不知该回些什么才好。只静静地看着贤王妃,想了想,抓过了贤王妃的手。

    何念新根本不去问,那后手是什么。

    贤王妃被她这么一抓,愣怔片刻,挤出了半缕笑,问道是:“怎么了,不过是多作一手准备罢了,并不一定要走那一步。本以为你这丫头,让你祖父养得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爬的时候呀。”

    何念新摇了摇头:“阿娘,我不怕。我还是想当个将军,不用当什么亲王了,然后让你和父王去好好游山玩水。”她皱了皱脸,又低声道是,“不知这样可不可以……”让那一位放过他们一家?

    贤王妃没回应。

    半晌,她把何念新往外一推:“忙去吧你,一到入宫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也不知你每每是要做什么。别叫人发现了去!”

    何念新一个踉跄,阿娘知道?

    她扶着茶几站稳了之后,小心地回头,讨好地瞄了贤王妃一眼。见贤王妃并没有管她的意思,赶紧脚底抹油,溜去换衣裳。

    本想直奔玉鸢宫,但今日留宿宫中的宗亲可不止贤王一家。何念新念头一转,转头先去各家宫殿听个壁角。大多都是入睡了,也有些在说闲话的,还真有几个在笑话她堂堂安河郡主,也不知是什么人。

    明明是被人非议,何念新竟没有半点不乐意,反而听得兴致勃勃。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个中年女子,道是:“那安河,还比武招亲呢,我看她摆了擂台都未必有人肯上去打!”

    回话的是另一个中年女子,声音柔和一些,话语中对贤王府却全是鄙夷:“贤王府地位颇尴尬,有能耐求娶宗室女的人家,定会嫌弃贤王是过继来的,又不得圣心。上赶着的,只能是些不入眼的小门小户。也便只能搏一搏那所谓‘比武招亲’了。”

    说罢,两人俱是笑了出来。

    何念新托着腮,心道是她随口这一说,这些人竟还当真了,言语间仿似她嫁不了人,是个什么天大的事似的。搞不懂,搞不懂!

    懒得再听下去,何念新又飞身跑到了另一个殿中。

    这偏殿里也不知是住了何人,胆量可不小。何念新甫一靠近,便只听娇声连连,竟是在行云雨之事。

    她对这等事有一点懵懂认知,听到这声音便赶紧跑开了。呆在屋顶上,被夜风一吹,何念新才反应过来,不对呀,这内宫中留不了外男的,按理说留宿在这里的都是女子呀?

    搞不懂,搞不懂!

    遇着了这两件搞不懂的事,何念新懒得再听下一家了,眼见着时辰有些晚,赶紧去玉鸢宫才是正事。

    她沿着宫墙,猫着腰小心游走,熟门熟路地摸到了玉鸢宫墙外。估量着到了怀夏住的偏殿那里,她才翻身上了宫墙。

    今次气运倒是不错,一路没与巡夜的侍卫撞上,颇为顺风顺水。

    那窗果然开了一道缝,有夜风往里灌。

    何念新颇有些心疼,先敲敲窗,而后才小心推开,翻进去,赶紧把窗户阖上。先悄悄去外间把宫女敲晕了,而后才溜去怀夏屋子里。

    怀夏正在那儿守着,没有睡下,而是靠着床头坐着,身上还披着件外衣御寒。许是因为等得久了一些,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见何念新来,怀夏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声招呼着:“念新姐姐。”

    何念新赶紧窜过去,把人的外衣掀了,往被子里一塞,还好好地将被子掖角,将整个怀夏都包成了一个卷儿,还道是:“这可是隆冬呢,你也敢这么坐着,不怕着凉么。姐姐前几日受了风寒,可难受了。”

    怀夏便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只能眨了眨眼睛,道是:“谢谢姐姐。”

    何念新这才在一旁坐下,开始掏东西。为怕怀夏又跟上一次似的积食,她这回没直接喂给怀夏吃,而是摆开之后,便让怀夏自己藏好偷偷吃:“你不是说,你跟你母妃说开了嘛,现在可以藏东西了。这些你先放着,不要吃多了。这都是宫外过年的时候吃的些小东西,甜着呢。——哎呀,你今日没去宴上,也不知年夜饭吃得怎样?”

    “挺好的,母妃今日亲自下厨,做了我喜欢吃的呢。”怀夏浅浅一笑,“倒是姐姐,你没用好吧?”太后那一处的宫宴ji,ng致漂亮却食之无味,怀夏又不是不知道。

    这二人明明又是许久未见了,如今碰了面,却仿佛天天黏在一起一般地熟稔。怀夏也不知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只是喟叹一声,心想,姐姐在身边,真好呀。

    第30章 叁拾 恶讯

    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长得最快的时候。两个人又是几月未见,先上来便互相打量着彼此的变化。何念新长高了一大截,身材看着也更结实了。怀夏不禁问道:“姐姐如今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了呀?”

    两位皇子已开始习了些骑s,he之类的功夫,强身健体,但怀夏和千曲没有跟去。千曲还挺想去的,因为觉得很好玩。怀夏却没跟今上提这个话茬,心知这是不会被答应的。

    不过何念新却是文武双修,看着可比两个皇子厉害多了。

    何念新便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咣咣作响,那肌r_ou_紧实极了。她得意地夸耀起自己:“姐姐当然厉害,姐姐现在可以飞上两层小楼的屋顶了,还可以一拳打穿草人。我师父都说了,他在姐姐这个年纪都未必有姐姐厉害呢!”

    “姐姐真厉害!”面对着何念新这不知有没有水分的话,怀夏可是实打实地相信了,并且格外佩服,“姐姐功夫厉害,兵法也厉害,以后肯定能当个厉害的大将军。”

    她们两个用笔头打仗,一来一回,已经开了好几局了。开始怀夏还能仗着自己对那本兵法吃得更透,而何念新只捡了些要紧句子,勉强胜了第一局。但第二局起,怀夏便再也没大赢过了。

    她二人一个思维诡谲,一个大开大合。没比多久怀夏便心服口服,自己这个姐姐,虽是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果真有大将风范。

    只是她二人毕竟还小,怀夏这一判断也是由眼界限制,不敢轻易告知何念新,心里明白,还是得真正上得战场,何念新才能得到锤炼。

    而她……是要站在何念新身后支持着自己的念新姐姐的。

    怀夏在心中默念起二人上次拉钩作下的约定,浅浅一笑。

    两人如今书信往来频繁,倒并不似上一次那么憋一肚子的话要说了。何念新自己絮絮叨叨地,多是在念叨今日宫宴上有多无趣。说着说着,她便提起了太后。

    “你说她怎么这么无趣呀,挨个!把人喊起来,男孩就问‘念书了没呀,念了什么书呀,先生夸了没呀,来背上一段吧’,女孩就问‘学了点什么呀,定亲了没呀,定了谁家呀’。”她压着嗓子,y阳怪气地学着太后的腔调,末了,不屑地切了一声,“她有本事问我书念的怎么样,我保证比那几个小子背的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还比他们能打!”

    怀夏笑了出来,劝道是:“皇祖母也是久居深宫,不常与儿孙见面,不免多关切些。”

    “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何念新说罢,还作势掏了掏耳朵。

    怀夏却是心中忽然一闷。她年纪倒还小,满打满算也才过九岁生辰不久,暂且还没有谁同她认真提及那事。但念新姐姐已经十一了,怀夏是知道的,一般十二、三岁,女儿家便会定亲,等到十六岁左右正式结亲。

    她忽然有一种,眼前这个姐姐要不属于自己了的感觉。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偏偏怀夏知道,这是不对的,她是女孩,念新姐姐也是女孩,她二人感情虽好,与夫妻应是不一样的。

    排解了半晌,也无法排解掉那股烦忧,怀夏便闷闷道是:“……那姐姐是……怎么回答皇祖母的呀?嗯……定亲什么的……”

    何念新虽是随口一说,自己对自己的回答倒还颇有几分满意,不由得意道是:“我就说,我要开个擂台,比武招亲。”

    怀夏可不太知道比武招亲是什么。她读书虽渐渐多了起来,却都是在上书房中寻觅。而上书房里,可不会放话本。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是比武招亲?”

    何念新道是:“就是找个地方,挂个牌子,写明白了,谁敢娶我,就跟我打一场。”

    “那……要是有人赢了姐姐,姐姐就得嫁给他了吗?”怀夏小声问道。

    何念新一怔,她那话不过随口一提,用来搪塞太后的,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她抓了抓脑袋:“哎?我是随意说说的啦……又不是真的要做……再说,怎么会呢,不会有人赢我的!姐姐那么厉害……”

    怀夏却小声嘀咕:“没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姐姐你还没打赢你师父呢。”

    何念新一咕噜咽下一口口水,不知不觉也认真了起来,怀夏说的很有道理哎。做师父的只是说再早那么个十几年,他和自己现如今一个年纪的时候赢不了何念新,但现在他打何念新可是一个打八个都不在话下。

    怀夏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本来便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现在便把那张小口也埋到被窝里去了:“没准那个人又老又丑……或者长得还矮……或者……万一是个女的赢了呢……”

    “那……”何念新抖了抖,下定决心,“那姐姐回去得更努力练功,绝对不会让这些发生!”

    怀夏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藏在被窝里的嘴角弯了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奇怪的心绪是哪里来的,但她却不太想去追溯。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拽了拽何念新衣袖。藏在被窝里的手被捂得暖暖地,而何念新毕竟是从外头翻进来,衣袖上带着些凉意。

    怀夏像是只有了坏主意的小狐狸,低声道是:“姐姐,其实你不必太过担心,我这里有个解决的办法。”

    怀夏近些日子主意越发多了,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何念新从她的来信中窥到过,还是很放心自己这个妹妹的,便忙问:“你说,该怎么解决?”

    怀夏眼珠子转了转,道是:“简单呀,你要是看见有厉害的,那便叫我过去,比那个厉害的先上……上那个擂台。然后你假装输给我,不就不用跟那个厉害的成亲了么。”

    何念新却是咂了咂嘴:“那……我便要娶怀夏妹妹了。唔……”

    怀夏忙往回一缩身子:“谁……谁要你娶我了!不说咱们是同宗,咱们都是女子,怎么能成亲!”

    “本朝律例,不是允许男子娶男子嘛。”何念新倒是说的自然,毕竟她有一个娶了男妻的爷爷。

    “可又不允许女子娶女子……”确切来说,律法上根本未曾提起过这茬。

    怀夏是翻过的,何念新才懒得看那等冗长的东西。咦了一声:“有什么区别?估计是忘记写上了吧。”一脸地理所当然。

    怀夏却忽然觉得自己双颊仿佛烧了火一样地热了起来,赶紧又缩回了被窝,隔着被子,小声道是:“没写就是没写……你……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假装,可以找别人……”

    “那可不行。”这回何念新拒绝得颇为干脆,也不知为何,拒绝的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习武之人,看行步,看气息,便能大致比量出两人间的高下之分的,怀夏说的这法子却是好用。但若是换一人来做怀夏这事,何念新心中升起几分不乐意来。

    “……”怀夏却是陷入了沉默,过了好长一会儿,才道是,“那……我争取早些出宫,好随时帮你。唔……我近些日子在看些史书,确实有几个朝代,出了几个能提前出宫建府的公主。唔……我得学学她们。到时候……”

    怀夏只觉得自己脸颊越烧越红,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自己的思绪已然飘到了许多年后,她想在贤王府比邻择一处公主府,而后打通一个小门方便往来。若是何念新出征,她便在朝中想方设法帮她做些什么。若是何念新不出征,她二人便谈天说地,赏玩风景。

    她抿了抿唇,也没法抑制住唇角的上扬。

    何念新却是忽然想起了今日与贤王妃的对话。

    那些话其实并不太好对眼前这人说出口。因为,怀夏是那一位的女儿。

    何念新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那一位瞧她父王不顺眼,但怀夏却并不是。她不会将贤王府如今的困境迁怒到怀夏身上,但想说明白,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明才好。

    想了想,她不打算对怀夏有所隐瞒,还是深吸一口气:“我们家……可能不一定能好好留在梁京。”

    怀夏脸上的热度一下子退却,她一双好看的杏眼一下子张大了,缩在被窝里的身子微微在颤抖。

    何念新赶紧道是:“不过,我保证,怀夏一定永远是我的好妹妹。以后,要是怀夏需要我,不论我在哪里,都会赶来的。有思思在,只要你发信给我,我就会出现的。”

    她想了想,又说:“等到那时候,我的功夫练得厉害了,就可以随意翻墙了。不管你在宫里还是宫外,我都能找到你的。”

    怀夏没有回答。

    许久许久。

    上一回何念新只是说,她要当大将军,要把贤王替下来。但这一回何念新说的是,他们家有可能不留在梁京了。怀夏心思灵通,只是一转,便知道,这其中定是有了什么事,只是何念新暂且没能讲给她听。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易说。

    但她并不计较,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嗯。”

    而后怀夏伸出手来,将小指屈成好看的模样。那正是何念新教给她的姿势。

    “那……拉钩。你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找到我的。”怀夏小声却坚定。

    何念新一怔,却是笑了起来:“嗯,拉钩!”也将自己的小指探出。

    这时的两个人却不知道,那不好的消息来得却快。

    第二日,便传来贤王落败,正在凉城坚守的讯息。一时间梁京满城风雨,便是贤王再不愿在信中提及,却也是被刚从宫中返回府上的贤王妃听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_(:3」∠)_怀夏好可爱啊【喂

    第31章 卅壹 托付

    新春头一日,正是千门万户辞旧迎新,万事需求个好兆头的时候,贤王败退凉城这一事便八百里加急,呈送入梁京城中,金銮殿内。

    本不是需上朝的日子,大臣们酒酣未醒,被擂门声惊起,不得不返回朝中。

    听闻今上震惊,去书斥责。但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贤王只得以戴罪之躯先坚守边疆,以免蛮人侵入境中。

    贤王府更是陷入了沉寂,全然没有新春该有的欢喜。

    女夫子正擦拭着自己的琴,小心翼翼得很。不远处盘坐着何念新她师父,男人没个正行,可谓是如今贤王府上最轻快的人了。

    他看了女夫子半晌,道是:“你总是擦这琴,有什么意思?上头又没落灰尘。”

    “不过是闲来无事,无事生非罢了。”这词用得古古怪怪,仿佛意有所指。

    男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可不是无事生非!也不知那皇帝老儿在想些什么,我瞧贤王爷明明已经退无可退了,却也不能打灭那家伙的猜忌。”

    女夫子被这人言语间的大胆震住了似的,真沉思了半晌,才回复:“你不要仗着这院子里没有别人,就口出狂言。万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你可就得被治个大不敬的罪了。”

    男人却道是:“我只敬可敬之人。”这话说得颇重,偏说出口时,男人一脸正容,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喊了一声“皇帝老儿”,一声“贤王爷”,究竟谁才是那可敬之人便不需再分说。

    女夫子随手拨了拨手中琴弦,却立时将怀中琴抱了起来,道是:“你若是今日不需教郡主功夫,我便给郡主布置新功课去了。”

    “哎呦,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放她两日休息!”男人提高了声音道是。

    “郡主可是胸有大志之人,怎可沉溺于年节行乐?”女夫子淡淡道,无需大嗓门地为自己争辩,却阐出其中之理。

    也不知二人说这话时是注意到了没,何念新此时正埋着头往这处行来。

    小丫头正好听去了最后这两句话,她难得不嬉皮笑脸,向二位恩师行礼,而后向女夫子道是:“先生所言极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供念新耽搁了。”

    贤王败得蹊跷,不知那一位是否在其中动了手脚。偏留在梁京的多是妇孺之辈,除在此空耗时日,别无办法。

    女夫子点头,正待领着何念新离去。

    做师父的男人偏摆摆手道是:“徒儿,过来你,为师给你包个压岁钱。”手中举着个硕大的红包。

    何念新倒不缺这点银钱,不过哪有小孩儿不喜欢压岁钱的,便先去接了。

    女夫子却是只抱着琴立在一旁,显然是未作准备。

    男人不免洋洋得意,对女夫子道是:“你家中莫不是没个小辈,连压岁钱都不知道准备?你虽无子无女,但侄儿总该有吧?”

    女夫子哼了一声,却是没有作答。

    这二位俱是贤王觅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何念新只知道女夫子来自江南水乡,却还真未曾听她提及过家人。

    女夫子一拂袖,道是:“与你何干?”

    男人嘿了一声,笑了出来。

    何念新却道是:“先生,您先等我同师父说几句话再去做功课。”

    女夫子点头应允。

    何念新便推搡着男人,找了个僻静角落。

    这倒弄得男人有点莫名其妙,这丫头又想说什么?鸽子?飞信?怎还需躲着她女夫子?

    何念新找个地方窝好,深吸一口气,才道是:“师父,我本是来寻你,拜托你一件事的。你……能不能去凉城,看看我父王?”

    贤王府在梁京着实是毫无根基,如今这一府的人均像是一群瞎子,什么确切的都瞧不见,只能听点疯言疯语。何念新自打从宫中回来的路上听了百姓的议论,便隐隐觉察出了不对。

    许是同怀夏待得多了,她对这些y谋诡计也有了几分敏感。这种事,全然不应该传开这么快的,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只是自己想想,却不敢让贤王妃更为担心,便盘算起府中有什么人可用。墨回的鸽子必须得带过去认路才行,更何况这路途太过遥远,在荒漠之中飞鸽又太过显眼,并非上策。思来想去,也便只有眼前这人,可以托付了。

    男人却漫不经心道是:“我的职责是教你习武。”

    何念新脸色白了白,她早便料到了男人不会答应自己,或许又会拿一些话来搪塞。但见果然如此的时候,她却不肯放弃,又道是:“听闻……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武功秘籍?师父你可以留了秘籍,我保证会好好练的!”

    这丫头难得托求于人,神色间不免有几分可怜。

    男人想了想,却叹一口气:“只这一次,我只在一月之间来回一趟。”

    何念新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一叩首。

    虽是过继,但毕竟入了皇室宗谱,姓着何姓,何念新其实地位比她女夫子和师父都高,行礼时这二位都需稍一避,却还是头一回如这般,由她来单向地给师父行大礼,还叫做师父的没有避处。

    幸而这处倒也没有别人,受了这一礼,男人颇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是他那调皮捣蛋的徒儿么?

    何念新再起身时,心头却是一松,又开始没正行起来。望了望还立在不远处等她的女夫子,何念新眨眨眼,问道是:“师父,徒儿造次一问,你是喜欢先生么?要不,为报答你跑这一趟,徒儿帮你……探探先生口风?”

    只见才刚还感慨何念新成熟了不少的男人面皮一红,又一白。幸而他是个习武之人,日日在光下曝晒,本就偏黑,这变脸倒不甚明显。

    何念新毕竟盯着瞧呢,却是看去了,嘿嘿一笑,道是:“那便这么说定了,咱们扯平了!”

    男人不禁骂了一声:“我替你冒险往边疆凉城跑,你就上下嘴皮一碰问上一声,也能扯平?”

    “我还小!能做到这个,已经不错了!”何念新强词夺理,说罢,也不等男人再反驳,便赶紧跑开,往女夫子那边赶去了。一边跑她还一边喊:“先生,我这等将才,就不用学弹琴了吧!那该是先生您这等出尘女子学的才是!”

    “……”女先生颇有懒得同她计较的意思,也不回话。只去找了文房四宝出来,按部就班地给何念新下了课业。

    男人见此,摇了摇头,却非是去收拾行李,而先去找了贤王妃。

    何念新手腕高悬,许是想给新年开个好头,习字倒是认真。

    女夫子见她这次又提起了干劲似的,也不奇怪了。何念新总是如此,经常不知从哪里受了点刺激,便认真一阵,过不了多久就故态复萌。幸而她学得极快,如今已经能读能写,只需自己从旁解惑,不必再一字一句地教了。

    何念新受的刺激自然是从怀夏处来的。

    她可不曾想,自己还在读一些薄薄的小册子呢,小自己两岁的怀夏竟然开始看史书了。虽怀夏也说,史书写得颇为艰涩,她也只能弄懂十之四五,还得请教林先生,不过是为寻找出宫之法,囫囵吞枣罢了。

    且上书房林少监,如今正在教几个皇子皇女遣词造句,写些诗歌文章。

    写自然要从仿开始,怀夏这些时日读的诗也是不少,俱是名家之作。何念新不免想起自己提在扇面上的那一首,心中又有几分震撼。她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怀夏给自己写清秀小词于扇上,自己回的却还是打油诗。

    何念新不由得感慨起时不待我来,她现如今要忙着习武、忙着读书好识字、忙着看懂兵书、忙着学写诗,恨不得分作四个自己,一人忙一样。

    她认认真真地将先生安排的课业做完,不知不觉,天已然渐黑,到了往日该休息的时间了。何念新想了想,却问道是:“先生,不如再多教我点什么吧。”

    “不必。”女夫子却是拒绝了,“你将今日学的这些回去温习了去。”

    何念新劲儿一松,瘫坐下来。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师父的事,眼睛咕噜噜一转,小心试探道:“先生,学生能否冒昧一问?”

    她心底里啪啪地打着小算盘,今日便问了,若是女夫子恼火起来,必要寻师父对峙。师父那人,平素瞧着脸皮厚得很,今次却见他在这男女之事上颇是羞涩。被一逼问,恐怕就要逃走了。

    哎呀,一举两得,既问了事,又能让师父提早动身嘛!何念新心底里想给自己鼓掌,恨不得马上把这事告知怀夏,让怀夏夸一夸自己也是个聪明的姐姐。

    女夫子莫名道是:“问吧。”

    何念新吞咽了一口口水:“先生……你可有……心上之人?”

    只听“啪嗒”一声,女夫子手中的笔坠落在了地上。

    这一位素来严谨,难得在学生面前失态。何念新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反应,抓了抓后脑勺,难道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这个人,其实很神秘,只可惜很悲剧,三十多了还没对象,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家有心上人,切← ←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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