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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4节

    最终,贤妃才道是:“你说的对。”女人在外人面前一向声线疏离,如今却带着颤音。

    怀夏倾身,抓住了贤妃的那只手。

    她与贤妃四目相对,她坚定着,用她还稚嫩的嗓音道是:“母亲,女儿一定会保您一世清平。”

    “……怀夏长大了啊。”贤妃用另一只手抚上怀夏脸廓,小女儿脸颊还带着半大孩童才有的圆滚,神色却比她这个糊涂的大人还要清明。

    贤妃在此,终是下了决定。她原本是张开臂膀,把孩子藏在自己怀里,想抗上一辈子。但恐怕,这孩子才是那个能抗下天的。

    只是不知道,怀夏的天会有多大。只希冀她不要跑得太远,长得太高太快。离得越远、越高,走得越快,要抗的便越多。便……越容易被压垮。

    作者有话要说:  何念新:本郡主下线的时间有点长啊。

    ← ←嘛,总算是让怀夏坚定自己的道路了~接下来郡主可以拉出来溜溜了23333

    第17章 拾柒 打探

    何念新在边疆乃是一霸,除非是贤王妃拘她在家念书,否则少有人白日里能在府中找见她的。想找她,去那孩子最多的地方便是了。到得京城,何念新也不是不想继续称王称霸——论拳头,打遍京城里十五岁以下的小儿们,她还是有信心的。

    奈何周旁全是权贵府邸,门口有眼高于顶的守卫,想入内需得先递请帖。何念新字还认不全,拿大白话来跟怀夏飞鸽传书吹吹牛还行,真写点正经文书,她还差得远。更何况,抬出身份来,勉强进去了,又不熟,她也还没胆大包天到在别人家地盘上跟人打过一场的份儿上。

    在梁京这些日子,何念新出门,更多是带着她这些日子以来收的仆男仆女们,去街上,混在平民堆里去招猫逗狗,而后去找一些一看宫里就没有的好玩东西,盘算着能不能想法子给怀夏带进宫里去。

    当年老贤王搬离梁京,倒是把好些上了年岁的家仆留在这儿了,各个都如那养鸽的老人似的,有自己的绝活儿。如今他们的孙辈都与何念新年岁相当,何念新便毫不客气地抬出爷爷来,将人招揽了过来。

    人数多了起来,贤王妃也有所察觉。但见何念新也没干出什么过火的事,她便没多加约束。

    有了新的玩伴,何念新本来日子正回归平静,却忽然被贤王妃下了禁足令。

    贤王妃最终也没对何念新解释为什么要禁足,只是打那天之后,贤王府大门整个紧闭了起来,除了必要采买,再也没有人进出了。何念新颇觉无聊,掏出与怀夏的书信来往,找地方猫着——这回是藏在死角,以免又被师父悄无声息地凑过来——再回味起来。

    何念新喜滋滋地。

    怀夏才又送来一封信,又是厚厚的,明明字写得很小,却也写了很多。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怀夏在里面参合了一把,身边又没人分享,恨不得事无巨细地告诉何念新。又苦恼着身边的人没有听她的,不知道何念新是怎么收的那么多忠仆。最后,因为上一回何念新随口念叨了一句想学兵法,不知道以后能从谁那儿学着,怀夏便将她看的那本兵书上的重点默了出来。限于绢面,没有将辅佐示例的故事也一并写上,读起来颇为艰涩难解。其中有几个字,何念新照着女书拆解的章则反推回去后,还不幸发现,这字她根本不认识。

    不得了,不得了,小怀夏不单单是不用姐姐教了,还真的超过姐姐了!何念新心生危机,生怕哪天被甩了下去,特别殷勤地去找女夫子请教去了。

    女夫子颇为纳罕,今天的日头莫不成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她抬头瞧了瞧屋外,只见今日一片太平。

    想到听贤王妃说的,这丫头被拘在宫里的时候也是难得跑去找贤王妃,主动要求读书,心以为,大概她又是无聊了。于是便仔细教起来,讲完了字,还让何念新去将这几个新学的字抄上几遍。

    何念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苦吃。

    她反复将怀夏抄给她的句子读了几遍,略略有些感悟。却又吃不准自己理解的对不对,想了想,提起笔来,开始给怀夏写回信,言说她如今有三千骑兵,怀夏有两万守城步兵。她俩就用笔来打上一仗,互相拆招。

    正所谓,学以致用。

    写完这一段,何念新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想起来怀夏问她该怎样才能收买到人心,正想吹嘘,忽然又垂头丧气起来。

    自己的经验,好像怀夏用起来并不合适。

    何念新乃是仗着老贤王的积威,收买人心的是她爷爷,现如今她手里这帮半大小子丫鬟会听她的,也大多是因为他们家中祖父母耳提面命过。真要让何念新说能让她百分百地放心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想了想,她大致写着,心腹嘛,不在多,贵在ji,ng。威慑拿捏,她们年龄在这儿,暂且还做不到。也便只能选那些心地好,又有些小本事的,施以恩惠,慢慢笼络了。

    刚一写完,她就把这张绢布扯坏了。心想,她的怀夏妹妹那么聪明,这种虚言还需她提?怀夏自己便想得到。怀夏想要的是更实际的,只可惜她也没有注意。

    何念新又一次地想长大了,这一次不是因为要赶紧去把父王给换回来,而是觉得,小孩儿做起事来,实在是不方便。怀夏在那个吃人的宫里,自己这般,实在是没办法给她依靠呀。

    她老老实实地又写了一份,承认了自己不过是借了祖父的光,实在是没太好的法子。

    落下最后一笔,何念新沮丧极了,任谁也不愿承认自己无能。

    于是又抱怨了许久自己被禁足在家中,也不知所为何事。没准此时围墙之外风雨飘摇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一想怀夏一直在过这样的日子,恨不得长翅膀飞进去把她抢出来,而后两个人远走高飞。胡乱写了一大堆之后,何念新发觉自己也写了长长一卷,卷起来,思思腿上那根小竹筒又被塞满了。

    哎呀,难道还得换个更大号的?何念新念头一起,也不是盯着思思腿上看了几眼,便引起了思思警觉。大将军立刻后退了几步,黑豆豆一般的眼珠子瞪着,生怕何念新再给它绑一根竹筒上去。

    何念新撇嘴,唤过墨回来道是:“老规矩,傍晚了再让思思飞出去。”

    “是,郡主。”墨回应得很快。这小子也是贪玩的性子,如今是被何念新收得服服地。这郡主半点小姐模样也没有,比谁都会玩,而且还敢玩,拿他们也并不当奴才,反而时不时会称兄道弟。

    何念新惆怅地去找师父加课了,自觉地要求跟他比对上一场。

    男人看着她,也跟女夫子似的,还以为今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哟,郡主今日怎么如此勤勉?”

    “怎么?师父不敢比吗?”何念新也不接话,挑衅道。

    然后就被收拾了。

    何念新是正经跟这人行了拜师礼的,贤王临走时也嘱咐过要何念新好生习武,是以做师父的也不客气,一边逗猫似地拆招,一边言语上嘲笑着何念新出招的问题。何念新被说的不耐烦了,便更失了章法。男人一见,也不跟她磨叽了,直接一个擒拿,把何念新的胳膊拽着,反手拧到了她身后,腿往前一压,就止住了小丫头发疯。

    他上下打量了何念新两眼,道是:“怎么,那跟你鸿雁传书的难不成不理你了?瞧你这失落的模样。”

    “……”何念新脸色一变,装模作样道,“师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是说好了嘛,没有那个人,您老人家不知道的。”

    男人却摸了摸下巴,扫了一眼何念新:“没有那么个人也好,说来你也十一了,一般好人家的女儿,这年纪便该有人来跟你提婚了。”

    “……”何念新忽然一抖,原本便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是蜡黄,仿佛是吃了几斤的黄连似的。

    按理说做师父的也能对徒儿的婚事管上一管,不过人家父母健在,虽如今的贤王众人皆知是过继到老贤王名下的,但毕竟也姓着皇姓,何念新的婚事,还轮不到他去管。他也就顺嘴一说,瞧徒弟这吃瘪的模样,倒是颇为纳罕。

    他还以为这丫头野到了已经有了心仪之人,还能跟人书信往来呢,看这样子,倒是他想多了。

    何念新念头一转,忽然放心了下来:“爷爷及冠之年才成的亲,父王更晚,我还早着呢。”

    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她却飞也似的窜逃了出去,不肯再在师父身边待了。

    这下,跑开了女夫子身边、跑开了师父身边、又已经读过一遍信的何念新,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便又去找贤王妃说闲话,总之是坐不住的。

    贤王妃手里捏着信,又一封报平安的,乃是贤王亲笔所书,却不写如今战况。她并非是梁京人士,而是边关将领之女,是老贤王到边疆后才为贤王指的婚,在这偌大梁京里如无根之萍,想打听究竟战事如何,也不知该去找谁。

    何念新还没窜进屋内,便瞧见了贤王妃的模样。周身没有服侍的下人,只有斜阳冷辉晒进厅内,不知是否是何念新看错了,她似乎觉得,阿娘的头发上,多了几丝银光。

    她思考了许久,没有去打搅贤王妃,而是又去了鸽房,扯过一条绢布,就写了几个字,匆匆地塞进思思腿上。

    竹筒又被塞满了。

    墨回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真不知郡主到底是跟宫中的谁这么有话说,一来一回,那字他也看不懂,但能瞧得出,真可谓密密麻麻一片,扫一眼都让人头疼。

    何念新把小绢布条塞进去,又有些后悔,想抽出来。但平日放鸽子的时间偏是到了,思思也不等两人说,或许更是生怕何念新一时又想起一出再塞上一根绢布条,赶紧飞走了。

    何念新沉默片刻,如今她不仅不能教怀夏妹妹了,还得麻烦妹妹做事了呢。

    绢布条上写着,怀夏妹妹,你能帮我打听一下,边疆战时如何了吗?

    第18章 拾捌 胶着

    怀夏难得从何念新处收到一个请求,在此之前,更多的是何念新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要帮她做这做那。

    她不免新奇,唇角勾起笑来,有一股莫名的雀跃。

    立时开始思索起来,该如何才能帮何念新打探到她想要的消息。

    贤王封地名唤凉城,一向是兵家必守之地。贤王是守城的大将,带兵攻城,却似乎是并未做过。怀夏并不知个中详情,要打听,也只能从贤王这人身上打听。

    她先是找了一副疆域图,这图画的并非有多详实,只是标了个大概,供人参详。怀夏一边看,一边带着千曲,数那些她俩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踏出的地方。

    大皇子在屏风前听着,又忍不住了,问:“你们两个,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公主又不会出梁京,除非是和亲。”

    “总该要看看的。”怀夏摩挲着,念起何念新说的想带她远走高飞,心下想笑出声,却怕被千曲和两个皇子听去,硬是忍住了。

    “姐姐,‘和亲’是什么?”千曲拽了拽怀夏的衣袖,问道,“这词我好像听昭仪说起过,但我去问的时候,昭仪娘娘不告诉我。”

    还不等怀夏回答,何念珏抢着说了:“和亲啊,就是把你嫁到你手里那张疆域图外,蛮人的地盘上,给蛮子当王妃。”

    “大皇子,你失言了。”怀夏隔着屏风,瞪了一眼,心知何念珏也看不见。这大皇子听她姐妹俩说话的时候也没个坐样,总是将身子往后倚,靠在屏风上。得亏林先生极少提早来,瞧不见他这般的没个正行。

    怀夏瞥着屏风上印的小小人影,十分想拿砚台砸上去。一旁千曲听了何念珏的胡言乱语可是吓着了,蛮子她还是听说过的,据说个个壮得像熊,皮肤又黑,性子粗暴野蛮。

    何念珏毕竟还小,说话有时没个分寸。

    怀夏安慰着千曲,手覆在千曲攥着她衣袖的手上,拍了拍,道是:“贤王叔不是在打仗呢么,王叔用兵如神,定能旗开得胜,把蛮子赶尽杀绝,怎么会让千曲去和亲呢?”

    何念珏这回知道压低声音了,嘀咕了两句:“王叔那处,不是还没传来好消息么。”

    “怎么,你知战事如何了吗?”怀夏赶忙问,却又不太敢让自己语气显得太过焦急,刻意放缓了话语,听上去倒意外带上了三分不屑,似乎怀夏并不以为,何念珏这个同自己一般居于深宫的孩童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何念珏被一激,哼了一声:“尔等后宫妇人,不得干政!我又不是女的,当然可以知道!”

    “……本公主又不是宫妃。”怀夏抬了抬自己的名衔出来。

    “哼,那也是我知道,清平公主姐姐你不知道!”何念珏炫耀着,“听闻王叔那儿很是不好,蛮子进了大漠,哪是那么好打的?你不是看了兵书了么,莫不是没看懂?”

    怀夏心下一惊:“出什么事了?”

    “……”何念珏顿声,没能急着回答上。

    “嗤。”倒是从二皇子那处传来了一声嗤笑。

    大皇子便立刻被转移去了注意力:“好哇念嘉,我还以为你在多认真地温书呢,原来在偷听呢!难道你知道这些吗?”

    二皇子何念嘉不疾不徐道是:“如今我等需做的不是去管这些。”声音冷冷清清。他乃是皇贵妃的亲子,性子却半分都不随皇贵妃的亲和。

    眼看着大皇子要吵起来,怀夏却没再安抚他,进而再追问。她继续带着千曲看疆域图,心中却盘算了一下,何念珏也应所知无多,才刚说出来的,已经是他知道的全部了。这等朝中要事并未有一定要告知他们这些孩子的缘由,他们也只能或多或少地,从旁人的交谈言语中捕捉一二蜚语罢了。

    怀夏自觉没将何念新难得希冀她做的事办得漂亮,但也自知这是她能做得最好的了。两个年纪最长的皇子都只了解这一点,怀夏所能接触到的人中,若问谁会知晓的更多,也便只有今上了。

    但怀夏还没能想好,怎么能不动声色地从父皇那儿问出点儿什么来。何念珏毕竟好哄骗,略一激便可成。父皇可不是好相与的。

    千曲还在担心和亲的事,虽年纪小,但也觉得凉城将士们还在拼着性命,她说的话似乎不适合,便半起身,凑到怀夏耳边,把声音压得如蚊哼:“姐姐,万一……我是说万一,王叔不敌,会不会真让千曲去和亲呀?”

    “怎么会呢,千曲还小。”怀夏这么安慰着。

    千曲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像出嫁这等事要等到十六七岁呢,还有将近十年的功夫,好像的确不用怕哦。

    这就放心下来了。

    怀夏把这不好的消息小心用女书写在绢布条上,又安慰了几句,她是相信王叔的,然后将这个消息送给了何念新。

    收到此番的回信,何念新难得消沉了起来。她本是想得点更确切的喜讯来宽慰贤王妃,却被告知如今战事胶着,一时半会儿,那些蛮子藏在大漠里,贤王也难以寻觅他们的踪影。

    这消息她当然不会去告诉贤王妃了,何念新顿时又开始觉察出自己的无力,翻上了一处屋顶,仰躺下来,愣愣地望着天空发呆。

    也不知待了多久,忽地院子里闹腾了起来,贤王府的丫鬟小厮们又开始找他们家郡主了。

    “郡主,郡主您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下雪了,王妃叫您赶紧进屋暖和呢!”

    下雪了?

    这一声把何念新唤回了现世。她打了个哆嗦,似乎是才察觉到冷,然后摸了摸衣裳,果真是摸到了小小冰晶,一触到她的指尖,那冰晶便化成了水。

    这是今年的初雪。

    她想起了边疆的雪,并不常下,但每一次都仿若鹅毛飘扬,不多时便会落得她满头白发。接到手中,能看到清晰的丝屡。

    那是属于凉城的雪,像凉城这个边疆孤城,苍茫豪放。而梁京的雪,如梁京般清秀。

    何念新突生出了想家的感觉。她在梁京住了半年之久,这是头一次,这感觉那般地强烈。

    她坐了起来,却也没冲着下头还在找她的丫鬟们喊话。

    忽然,身畔响起了清脆一声瓦击声。

    何念新往身旁扫了一眼:“师父。”

    “你瞧瞧,他们都在往哪儿找你呢。什么假山洞、草堆,哈哈。”做师父的环顾着找自家小郡主快找疯了的丫鬟小厮,哈哈大笑起来。

    何念新撇撇嘴:“您不也是老往房梁、屋顶上来找我。”还每每都能找着,也是厉害。

    “谁让你总不做人事、待人待的地方?”男人没把何念新赶下去,而是丢头将手中抱着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那斗篷被男人一直捂在怀里,带着男人的淡淡体温。

    何念新“切”了一声,却也不反驳。

    “怎么了这是,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的。若是说给王妃不方便的话,那便说给师父听?”男人问道是。

    纵使聪慧,小丫头也太外向了些,一时把控不住,便仿佛将心思写在了脸上似的,极容易觉察。

    何念新想了想,这贤王府中,若是还有谁可以和她商量那件事,也的确只有身边的男人了:“师父,那我说。我不说的,你可不能追问?”她伸出小指。

    男人扫她一眼,嫌弃地也将自己的小指举起,小孩子似的做了这拉钩的姿势。他晃了两下,立时收回了手:“你说吧。”

    “父王那边好像是不太容易打。”何念新也不提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谁跟你说的?”男人随口便问。

    何念新急了起来:“不是说了么,我不说的,你就别问!”

    “好好好……”男人哭笑不得,其实用脚趾也能想得出,十有八/九是跟何念新飞鸽传书的另一个孩子送来的消息。就是不知道,那孩子是哪家的小公子或者小姐了。心下想着这些,男人还得出声安慰,“蛮子哪有那么好打,多少代的皇帝了都没打下来,现下的情景也是正常。”

    “师父,有没有什么武功,能够穿渡大漠,专门在里面找人,一找一个准?”何念新异想天开地问道。

    做师父的黑了脸,抬手便是冲着何念新的后脑勺拍了一掌:“怎么又想这些有的没的?先是轻功,又是什么找人的功法,偏不肯稳扎稳打,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天分!早知你心性如此不定,我是定不会收你这个徒弟的!”

    眼看着师父是真的生气了,何念新忙道是:“师父我错了!我……我只是想帮上父王!”

    唉了一声,男人也知这小女娃是真心在为父担忧,没有训斥太过:“你父王临走前说了,希望你能好好跟着我和你女夫子学。这便是你如今能帮上你父亲最大的忙了。”

    他本意是安慰何念新,却见何念新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她眸色暗沉下来,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看得男人先是疑惑,后甚至多了两分担心,唤了一声:“郡主?”

    “不!”何念新忽然说,“我不是要帮父王,我是要替他下来,要父王能回来,安心和阿娘好好过日子。蛮子让我打就行了!”

    这等豪言壮语,出自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口中,男人只觉得不知该回应什么才好。干脆又在何念新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道是:“你?做将军?还有的学呢!”

    第19章 拾玖 生病

    何念新站在屋顶上发表了一通豪言壮语,之后气势不减。她虽是总念叨着也要学自己父王领兵打仗,但真正完完整整地将所有心愿一齐表露出来,还是头一次。

    听到的人可不止她师父一位,原本来去匆匆,冒着雪奔波着找他们家小郡主的丫鬟小厮们,也纷纷抬起头来。何念新身量不大,嗓门不小,他们可全都听去了。

    其中有个别机灵的,一个哆嗦,赶紧去找他们家王妃,学舌一番。嘴巴上夸赞着郡主果然大有孝心,担忧着父母呢,也嘀咕了几句,小声进言,郡主这番话,似乎不那么合适。

    贤王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陷入在一股焦虑之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股不安比之以往来得更重且挥之不去,明明分别时约定好了再见,但总觉得,这个约定似乎无法实现了。

    一听何念新的豪言壮语,不久之前她还会提溜着女儿的耳朵说她做梦,如今她却是手一抖,身畔的茶盏被不小心掀翻了下去。

    来报信的丫鬟吓了一跳,没想到贤王妃会有如此反应,本以为她是生气了,稍大着胆子抬眼看去,却又不像。

    贤王妃揉了揉额角,摆手道是:“收拾一下,你下去吧。”半晌,又补充一句,“把那丫头叫过来。”

    此时郡主才刚刚翻身下屋顶。

    何念新这回是练过了,落地的时候身形停滞了片刻,坠地的声音极小,几不可辨。她自以为做得极好了,十分满意自己努力的成果,得意地仰着小脸,望向还站在屋顶上的自家师父。却见男人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落地,仿若周身飘绕的雪花一样。

    男人也不自得,摆着袖子离去了。

    何念新发觉到自己与师父还是差得远,握了握拳头,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目标了。

    正在这时,有小丫鬟跑过来叫她:“郡主,王妃叫您过去呢。”

    何念新便赶紧先去找贤王妃了。

    贤王妃失态后,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尽量地让自己显得还如往常一般。听到何念新哒哒跑来的脚步声了,她才回过头去,招了招手:“新儿,过来。”

    “娘……”何念新把声调拉长,撒着娇,想着安抚安抚自己的母亲。

    她把不好的消息压了下来,只希望母亲能开心一些。

    贤王妃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话,还是静默了下来。把何念新搂在自己怀里,替她拢了拢身上披的斗篷。

    她想说,你不要去战场了,不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不要让我再失去你了。却是不能说。

    第二日,何念新染上了风寒。

    她轻易不会生病,这一生病却来势汹汹。何念新窝在床上,门窗被贤王妃安排着堵死,屋子里烧着足足的炭,细心地将烟导了出去,只留下袅袅热气。饶是如此,何念新仍旧觉得忽冷忽热。

    她□□两声,一旁的贤王妃便眉头紧皱着。这下可以算是终于圆满了何念新的念想了,贤王妃如今可算无暇去伤春悲秋了。

    贤王妃催促着身边的老太监:“御医还未请到吗?”

    身在梁京,诸多不便,其中一点便是,身为宗亲,贤王府中若有主子生病,是不得随意请得大夫来看的。但若要请御医,贤王一家搬入凉城时日太久,已无熟悉的御医任职了,只能去撞运气,把当值的请来。万一赶上了其他人家也要请御医,还得等着。

    贤王妃也知此事着急不得,但难免会焦躁起来。

    老太监也只能宽慰两句:“王妃再等等吧,才刚已经派了第二波人去请了。”

    又是等了一会儿,御医才姗姗来迟。

    请来的这位御医年纪不大,应才谋上此职不久,却暮气沉沉,行事也是拖拖拉拉。瞥一眼见何念新显然是受了风寒,便虚虚一作诊脉的模样,便开了风寒的药出来,道是:“王妃不必太担心了,郡主吃下这药,不出七日便可恢复。”

    言罢,他拱了拱手,便示意贤王府派人去随他抓药。

    贤王府中本便人数不多,此时几乎都集中在何念新这一处了。就连何念新的师父也是在的,为避嫌稍站在门口较远处,此时见了御医这般随意的姿态,不觉皱眉。左右看看,只找着何念新的女夫子,似是可以交谈之人。

    他便凑过去,抱怨道是:“这御医的态度,莫非是嫌弃咱们贤王府没跟脚?两代贤王可都是护卫这山河的大将啊。”

    “边疆之事,又不会惊扰到这些梁京人士的太平,总不比能直接给他们钱权来得实惠。”女夫子淡然道是,紧接着叫来一个素来机灵的小丫鬟,叫她去小声提醒贤王妃别忘了给些打赏。贤王妃如今关心则乱,恐怕想不起这些俗物来。

    果然贤王妃听了小丫鬟耳语后一怔,立刻压下了焦躁,吩咐身畔的掌事太监过去交涉。老太监是老贤王留下的,虽是许久没忙活在这人情世故上了,颇有些迟钝,经这一提醒,赶紧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从袖中掏出了些打赏常备的小东西,几句言语下,便让这御医不再沉闷着,而是笑了起来,道出了自家名讳,并定好了若郡主病情再有反复,可通过他去请得老御医出手。

    得了这许诺,贤王妃才终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瞧得做师父的男人眉头紧皱。

    女夫子却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两人虽是共同教导何念新,但寻常几乎不碰面,对彼此的了解也近乎于无:“也不知你是从何而来,一副烂漫模样。”

    男子嬉笑道:“我从来处来。”

    女夫子也并非是要他回答,既然贤王点头留下了此人,自然是同自己入贤王府时一般,经过了问询和考量的。

    幸而这御医虽是态度不佳,但医术还不错。何念新吃了药后,虽还烧着,但渐渐稳定了许多,睡得正香甜。

    贤王妃坐在一旁,看下人绞了沾了凉水的手帕,换了何念新额头上的那一贴。

    何念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

    贤王妃失笑,这丫头,病着呢,还笑得出来。

    何念新这一病,病了足足七天。

    先是烧得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之后,恹恹地懒在床上。期间师父和女夫子都来看过,女夫子倒还好,做师父的男人抱着双臂,给何念新好好地算了一下,她这一病,耽搁了多少练功的时间。

    何念新哎呀哎呀地叫唤着,抱怨着:“师父啊师父,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比女夫子好说话多了!”

    “那是谁啊,吵吵嚷嚷着要当将军?”男人不屑道是。

    何念新自觉理亏:“好啦好啦,欠下的等我病好了就补上嘛。”转念眼珠子一转,道是,“师父,你能不能帮我把墨回叫来?”反正鸽子和信都被这人看去了,何念新拜托不了别人,却可以托付给他。

    男人哭笑不得,真不知这小丫头到底是在跟谁通信,这么殷勤,却还是满足了她的心愿。何念新此刻着急着怀夏好几日没收到自己的来信了会不会担心,便提起笔来,把自己近日生病了的情况寄送了过去,想了想,还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继续和怀夏在纸上对战。

    她闭上眼睛,便仿佛眼前多了那片大地,两军对峙中,她打头阵,对面是怀夏铺陈开的军队,正等着她的出招。

    原本不应该在病中思虑这些的,但何念新却想,真到了战场上,她随时可能受伤生病,这并不该是影响她做决断的事情。她必须要在这时候也做出漂亮的决断出来。

    许久,何念新睁开眼睛,落笔。

    男人叫来墨回之后也跟了过来,此时意外地觉察到了何念新眼中的杀伐之气。这本不该是在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身上看见的东西。

    他不觉讶异,对何念新那口大话,在这时却多得了两分的重视。若是这个丫头,没准真能达成这古往今来,无人能成的成就呢。

    但那个眼神却是一瞬即逝,很快何念新便又换回了笑眯眯的模样,继续在绢布上写写画画,写那些墨回和男人看不懂的鬼画符。

    许久后,何念新才心满意足地收手,把小布条卷成一卷,绑好,递给墨回,道是:“老规矩!”

    墨回应下来,退出何念新的屋子。

    男人却是没走,挑眉道是:“我看你ji,ng神得很,病是早好了吧?便限你明日出得这个门,别在床上赖着了!”

    说完,男人也跟着走了。

    何念新仰躺着,虽然唉声叹气了半天,心底里却是明白,师父的话是对的。她若是真的想冲着自己心中所想去努力,那便不该懒在床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整理了一下皇帝后宫……啊,老婆果然不能娶多了不然容易忘啊【喂

    第20章 贰拾 共雪

    新雪初降之时,怀夏正在上书房中。

    屏风后的位置离门窗俱是较远,她也沉浸在文字之中,未曾去注意。是大皇子头一个发现的:“下雪了!”

    林先生皱了皱眉。

    还不等先生说什么,大皇子便知道自己又是说错话了。讲堂之上,他若是注意到了这雪,岂不是正说明了他根本不曾在认真听讲?

    何念珏灵机一动,躬身道是:“先生,学生是以为,随行的宫女太监们正在门外,着实容易受寒,不如将他们送往偏殿暂且避一避雪。”

    林先生点了点头,这才颇为赞同地道是:“大皇子能够体恤下人,是以为有道。”

    二皇子何念嘉不解,道是:“先生,此为小事尔,何以佩称之‘有道’?”

    林先生却不答,反问怀夏:“不知清平公主,可亦有此一问?”

    怀夏这些时日偶尔也会被林先生点名,要她回答一些问题。这是先生的提点,怀夏倒没有不悦,略作思索,回:“道,也分大道和小道,小道只费举手之劳,大道却需殚ji,ng竭虑。二皇子思虑长远,着眼于大道;大皇子擅观四周,着眼于小道。二者各有可取之处,无需作高下之分。”

    林先生点了点头,十分满意怀夏的回答。对比之下,两位皇子于他们的年龄而言,已经是聪慧的了,但却被大公主比了下去。

    大皇子撇了撇嘴,待林先生去安排门口的宫女太监躲去偏殿的时候,飞快地探过屏风,做了个鬼脸。

    千曲待他回过头去后,才不屑的凑到怀夏耳根,低声说道:“姐姐,他就是嫉妒你。”继而又小声欢呼着,“姐姐姐姐,一会儿下学,咱们去玩雪好不好?”

    宫中公主本就不多,在今年之前也没有哪个与千曲熟识,她不似怀夏能闷得住,本身是个活泼的性子,这下可有人当她的玩伴了。

    怀夏点了点头。

    下学时已是初雪乍霁,千曲挽着怀夏的手腕,不停念叨着昭仪娘娘曾给她讲过的,宫外的人玩的“打雪仗”“堆雪人”。二人踏出上书房时,已经有宫人忙碌着清扫地上的积雪了,将洁白扫作一堆,使其沾染了些许不洁。

    怀夏思索片刻,让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先是回了玉鸢宫,报给贤妃一声,她先带千曲去御花园玩上一会儿,这才拉起千曲道是:“我们去御花园看看,应该是有能堆雪人的雪的。”

    她不太方便带千曲回玉鸢宫,也不便跟着千曲去打搅昭仪。去御花园是最妥当的,哪怕是被人瞧见,她俩也坦荡荡地,不怕别有用心之辈揣度什么。

    御花园修得极华贵,四级皆有其景。如今虽是入了冬,但翠色未彻底消退,而是转成了颇为深沉的墨绿,如今有皑皑的白压在墨绿上,平添了一份颜色。

    两人都不经常至此,便随意晃着,左右张望,想寻一块平坦一些的去处,留这一片的雪出来,供她二人玩乐。不多时找到了一处池边空地,在御花园中已算是难得空旷了。怀夏便道是:“千曲妹妹,你看这处不错吧?”

    千曲一脚踩在了雪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抬起脚来,只见地上留了个印子。她觉得好玩,咯咯笑起来,招呼道是:“姐姐来呀,咱们把这儿的雪都团起来,可以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说罢,她也不要随行的宫女帮手,自蹲下了身子,忙活起来。

    若是只抓一小把,那雪便立时在手中融化了。但若是一大把,却是能捏成一个团子。千曲有模有样地捏了一个,之后便轻轻地放在地上,团着周围的雪,让那个雪团子越滚越大。

    怀夏旁观了一眼后,有样学样,也是团了一个。她手掌大一些,动作也更为麻利,没多久,怀夏手里的团子,倒是比千曲的大了。

    她将雪球推得稍远,让其沾上更多的雪,露出被雪覆盖住的枯黄的草jg来。

    千曲见此,惊叹了一声:“姐姐好厉害!千曲也要更厉害!”说着,不服输地使劲儿推了一把自己的雪团子。

    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宫女忙上来扶,怀夏也丢下了自己的团子,小跑过去。千曲自己却是毫不当回事,挣扎两下便站了起来,仍旧欢快地笑着。她的小雪球滚了一段距离,个头瞧着比才刚大上了许多,只是没有那么浑圆。

    怀夏见千曲这一摔,身上的斗篷系带都松了,斗篷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立时道是:“你要玩雪可以,也得小心,别感冒了呀。”之后对千曲身后的宫女道是,“还不给你们皇女把斗篷系好了!”

    千曲的随侍虽是个没有坏心眼的,但瞧着却颇有些笨拙。怀夏提点过了之后,她才慌慌张张地给千曲整理衣裳。

    怀夏接着道是:“这两个雪球,一个做脑袋,一个做身子,已经是够了吧。”来的路上,千曲叽叽喳喳地,已经把该怎么“堆雪人”事无巨细地说过一遍了。

    “唔……”千曲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嗯,接下来应该把脑袋按到身子上了!”

    恰好这时宫女将斗篷系好了,她立刻又跑开,想着把自己团的雪球搬起来。

    这雪球却是太大了些,团在地上还好,搬起来却是不易。千曲脚步踉跄,却又不肯身后的宫女帮忙。怀夏立刻去接了过去,矮着身子,维持着与千曲一般高,帮她拖着这颗雪“脑袋”。

    “姐姐,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使劲儿,把脑袋放上去!”千曲额头上略见着汗,却也不喊累,笑道是。见怀夏点头答应了,她便拉长了腔调数着,“一——二——三!”

    小雪团子压在了大雪团子上。

    千曲拍着手叫好:“堆好了!接下来要寻一些物什来装扮一二便可……呀,咱们没准备!”

    天降初雪,本就是无迹可寻的,带着姐姐来堆雪人更是临时起意,直到现在千曲才察觉自己少带了许多东西。

    思索片刻,她道是:“不如用笔墨给雪人描画上五官、衣衫?”

    “这冰天雪地的,如何能研开磨水,又如何能用笔点化?”怀夏笑着摇摇头道是,见千曲一脸失落,她才又悠悠补充,“姐姐已经叫人去取了。”

    她这般说着,被派去玉鸢宫的小丫头刚好回来,手里捧着从玉鸢宫中拿来的一根硕大的萝卜和两粒黑豆,还抱着一床小褥子,不知里面裹着的是什么。

    跟在怀夏身后的兰芷立时去接过,递送给两位皇女。

    千曲接过的是那根萝卜,吃力地摁在了小雪球中间。她力气不够大,这萝卜又太壮硕,快有半个雪球大了,挂在上头摇摇欲坠。

    怀夏却没去帮忙,而是就着萝卜的位置,一左一右地摁上两颗黑豆,充当眼睛。

    千曲小脸难得严肃,盯着雪人看了半晌,却不满意,摇摇头道是:“不对,哪有人鼻子这般大、眼睛这么小的。它可真丑啊!”

    怀夏轻声一笑,递给她一个正可暖手的小手炉,自己也捧着另一个。

    “呀,好暖和!清平姐姐你还带了这个?”千曲直接贴身抱着,立时那暖意便融进了她全身,驱散了寒气。她小脸红红地,颇有些崇拜地望向怀夏。

    这却不是怀夏要的,她只在路上听千曲念叨着做雪人用的东西,便让小宫女送信给贤妃的时候,顺便将这几物取来。她回头瞥了那小宫女一眼,小宫女也不敢居功,立时笑着回道:“公主,是兰芷姐姐嘱咐奴婢的。”

    怀夏点点头,兰芷是半载前才调到她身边的,用着极为贴心。

    雪人堆好了,生怕再玩下去贤妃该等急了,也怕千曲着凉,怀夏便道是:“妹妹玩得可畅快了?总该回去写功课了吧。”

    千曲一想着还有林先生布置下的功课要做,虽是进学许久,已是习惯了,但口头上总要抱怨两句:“哎呀,不能再玩一会儿的嘛……”

    “昭仪该等着你用膳呢。”怀夏轻点了千曲的额头。

    千曲这才不情不愿,跟怀夏别过之后,带着自家的宫女离开。

    怀夏也是回了玉鸢宫中,倒是不知道,那空地旁的池塘另一边有处小亭,上头有来赏雪的人,将她俩玩乐的模样具是看了去。

    那一身黄袍的男子正是今上,斜倚着亭台,嘴角轻扬,笑道是:“这两个小家伙倒是有趣。”

    侍在一旁的却是梅才人,才经小产,失了亲子,本又身子略弱,女子面色苍白,瞧着那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却是脸颊上泛了一丝异样的红。带着艳羡,带着妒火,带着怒意。

    这些心绪在男子转眸过来的那一瞬便统统退去。

    怀夏回了玉鸢宫中,立时有迎露上前来,替她除去了染了寒气的斗篷,又换了个烧得正好的手炉。贤妃正等在不远处,对女儿这难得流露出的孩童心性,也是有几丝宽慰。

    怀夏没去察觉母妃的心思,请过安之后,便抓紧用膳,赶回去写功课。先将这些事情都做完了,怀夏让替自己研磨的小宫女收手道是:“已是够用了,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称是,后退出殿。如此这般,离着怀夏最近的宫女,也瞧不见她如今在写画些什么了。

    她便摊开绢布条,假装地跟摊开宣纸似的,还有木有样地用镇纸压好,开始写给何念新的信,写今日下雪了,她俩虽被宫墙隔开,但这雪却是越过了宫墙,共落在两人身上的。

    她在这儿玩了那叫“堆雪人”的,据说是宫外常玩的。宫外还会玩些什么呢?现在念新姐姐在做些什么呢?她好想知道。

    还好想跟何念新一起玩啊。

    写毕,怀夏心绪欢畅,面子上却仍旧淡然。摊开另一张纸盖在那绢布上,正经地为自己多添了些功课,希望着夜晚早点到,思思快点来。

    但这一等,却是等了整整七日。

    第21章 廿壹 赔罪

    直到那时怀夏才知道何为心急如焚。

    也许是这些日子太过顺风顺水,之前虽也有些小波折,但怀夏无一不顺心地渡过了,渐渐地,她已经有些忘却了这种无力的滋味。

    但现在这滋味却如跗骨之蛆,随着玉漏不曾停歇的滴答声,一点一点地缠绕回了她的身上。她满怀是担心,想知道思思为什么没有再来,是何念新遇到了什么困境吗,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但她满腔的话却无从倾诉,一旦离开了何念新的主动,她就陷入了僵局,什么都做不到了。

    一开始怀夏还会收束起自己的焦躁心绪,渐渐地,这种焦躁感愈发严重,已经收拢不住了。

    幸而第一个发现怀夏这种异样情绪的人是贤妃。

    被母妃问及,怀夏才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的这情绪可不该外露出来。她母女二人在宫中并无稳固的地位,每行一步,都该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陷入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吸了一口气,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同母妃隐瞒下何念新的事。因贤妃还在禁闭期间,如今是怀夏在负责着维系玉鸢宫的位置。这些天来,她虽是不动声色,却也在渐渐地讨好着父皇和太后的欢心。

    这宫中之人都是棋子,而执棋之人,便是那两位了。

    因着在今上面前混了个脸熟,怀夏偶或还能得以跟两个皇子一起听训。今上会拿一些朝堂上的小事来叫两个皇子就之辩论一二,怀夏自觉不该cha嘴,但若是在旁听上两句,却也不会被赶走。

    她察觉了出来,今上对贤王的态度可谓带着些厌恶在里头。这种恶感甚至不在皇子面前加以掩饰,而何念珏、何念嘉两个也似乎不感意外。怀夏大着胆子推测,恐怕贤王这亲王位也是岌岌可危,虽是没有宣之于口,但整个朝野上下或许都默认了今上的这个姿态了。

    怪不得贤王妃入宫小住那些日子里,诸宫妃嫔几乎都不去她那里套近乎,就连何念新也似乎只跟自己熟识。

    对贤王有了这些猜测,怀夏便不打算把自己跟贤王府安河郡主成了至交密友这种事情告诉贤妃了,免得引起母妃的过多担心。她想了想,只对贤妃保证道是:“母妃,我可以不说吗?我敢发誓,不是一件坏事。”

    贤妃没有应声。

    怀夏因着心虚,声音低了几分,又细又弱,幼猫似的,那声线仿似一只小爪子,挠得贤妃心里痒痒。她有许久没见女儿这般示弱的模样了,此时还有闲心想,自己养育了她已然快整整八年了,这八年里,这孩子怕是拘束坏了吧。

    前些日子的模样,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吧。

    想到这里,贤妃哎了一声,也不再阻止她,摆摆手:“去吧,母妃答应过你了,做你想做的事吧。你不想告诉母妃,就不用告诉。”

    最坏,也不过是她母女的两条命。哪怕是真要下入阿鼻,她陪着就是了。

    想通了这一点,贤妃只觉得浑身一股倦意。

    怀夏小心地看了母亲一眼,赶紧小跑跑掉了。

    她坐在桌边,把那一叠绢布贴身藏好,抱紧,心想,她大概还需几年时间,再给她几年时间,她一定会出宫去的。到时候,念新姐姐如果再敢不联系自己,她就可以自己跑到贤王府上去,狠狠地敲念新姐姐的家门了。

    如此等到第七天,思思才姗姗来迟,送来了何念新发烧了的消息。

    怀夏松了一口气,之后便生起无名火来。她撇撇嘴,摘了竹筒里新的绢布条,任性地直接将思思放走了。竹筒里空空荡荡,思思还是头一回空着飞回去,在玉鸢宫上空盘旋了几圈,似乎也知道两个小家伙之间在闹别扭,还是飞走了。

    何念新收到的便是一个空竹筒。

    她先是不敢相信地掏了好几次,而后又开始担心起来:“完啦完啦,不会是没塞牢,掉到半路上了吧?这可怎么办?”

    跟在身后的墨回见这小祖宗病刚好利索,就跑去练功,忙活了一大清早,额上的汗也不擦跑来的模样,没忍住回道:“郡主,小的觉得,是您联系那人,就没写回信吧。”

    “……”何念新仿佛这才想到这般可能似的,拉下脸来,拍了拍墨回的肩,“还有这般可能吗,提醒的好。”好似是句夸奖,但那y沉的脸叫墨回不敢看。

    半大小子赶紧弓着腰。

    何念新却愁眉苦脸地接着练功去了。

    师父说要教她剑法。如今大将其实很少压前阵了,多是坐镇后方,但何念新可不是那等脾气。做师父的其实觉得这家伙适合做一把锐利的剑,能一剑冲锋,破开敌阵的那种。

    不过这种话,男人没跟何念新提起过。

    何念新苦大仇深地提着木剑,一招一式地跟着男人比划,用劲有着新手最常的毛病,不够巧,太吃力,虽是看着招招带杀意,但实际上后劲不足。他自己停了下来,没指点何念新,而是让徒弟继续。

    没几下,何念新便觉得肩膀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师父,好痛!”

    何念新捂着自己的右肩。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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