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借刀杀人
动了什么手脚玉初没有说，苏浅璎却明白了。</p>
因为舜英病了。</p>
病得还不轻，据说已经下不了床。宫里太医成群的往公主府而去，却不见有什么气色。后来宁晔只得亲自去看。</p>
苏浅璎问玉初。</p>
“你给她下毒了？”</p>
玉初负手而立，淡淡道：“不算下毒，只是在烟雾里放了点惑心罢了。”</p>
苏浅璎嘴角抽了抽。</p>
惑心是她曾研制的一种药，原本是想提炼出能让人短时间神智癫狂，事后就能恢复正常的药。可惜制作的时候有几味药顺序弄反了，以至于最后的成效也跟着变了。</p>
但凡中此药者，精神错乱，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而且没有解药。</p>
其实那药也不是那么恐怖，只要等过段时间药性散去了，也就没事了。只是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承受力也不一样。</p>
正常人顶多也就是一个月，前提是不会因为自己时好时坏的癫狂留下阴影，否则就真的成为神经病人了。</p>
舜英经历了二十多年大起大落，承受力应该不低。</p>
惑心也顶多是让她吃些苦头罢了。</p>
苏浅璎心中正如是想着，玉初漫不经心落下一句。</p>
“舜英本来就有病。”</p>
“嗯？”</p>
苏浅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p>
玉初说：“舜英有心理疾病，一直在吃药。这惑心用在她身上，在合适不过。”</p>
他垂眸，眼神冷冽如霜。</p>
“她敢让你火上加油，我就让她雪上加霜。熬不熬的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p>
同样是下毒，舜英弄巧成拙差点害苏浅璎丢了命。玉初也给她下毒，却是精心算计的毒。</p>
舜英最跨不过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和燕绥那一段露水情缘。</p>
如今中了惑心，想要走出来的几率，太小了。</p>
而走不出来嘛，要么彻底疯癫，要么就是噩梦连连最后受不了，直接寻死。</p>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啊。</p>
苏浅璎沉默，而后轻叹一声。</p>
虽然上次是无意，但舜英想要坏她清白是真的。就不知道这一次，宁晔是否能救她了。</p>
“也罢，从此以后我和她的恩怨两清了。只要她不再来招惹我，我也可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p>
若是宁晔邀计较，她也无惧。</p>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多虑了，因为接下来的好多天，宁晔从未踏足驿馆。就连公主府，他也只是接连去了三次，便不再过问。</p>
舜英病了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她没时间出来捣乱了。</p>
太医也不再往公主府跑，当然舜英的病，他们肯是不会乱传的。至于什么时候会好，也没多少人关心。</p>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其他两国的使臣，也接连来到了长京。</p>
天熙来的是七皇子慕子旭，白凤来的依旧是昭华公主。</p>
都是老相识，几人在驿馆里会面，倒是少了几分生疏，多了几分熟络。</p>
凤昭华看见苏浅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p>
“璎璎，在这里看见你真好。”她亲昵的拉着苏浅璎的手，道：“上次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好久都没消息。后来听说你来了重音，怎么样，登基大典过后，要不要跟我去白凤国走走？”</p>
撇去政治因素，就个人感情而言，苏浅璎还是挺喜欢凤昭华的。若是从前，答应随她去一趟白凤国倒也没什么。可她如今和玉初一道，参加完宁晔的登基大典以后，就得虽他回玉照。</p>
“这次恐怕不行。”</p>
她正婉拒着，玉初忽然插话道：“既然昭华公主盛情难却，咱们就却之不恭了。”</p>
苏浅璎一怔，“阿初？”</p>
玉初只是笑笑。</p>
苏浅璎却知道，他定有自己的计划，便也就点头答应了。</p>
“嗯。”</p>
凤昭华看着两人，眼神一闪，笑道：“看样子，你们俩是好事将近了。呵呵，恭喜恭喜。别忘了，大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一杯喜酒。”</p>
苏浅璎颇有些不自然。</p>
玉初已从容道：“一定。”</p>
这家伙，最近到处宣示主权，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们俩即将修成正果一样。</p>
她是不理解玉初那颗等得焦灼的心。</p>
人家为她等了十年，若非情势不允许，他都巴不得现在就洞房了。</p>
凤昭华只是温和得体的微笑。</p>
“对了，我听说舜英公主病了，我想要去探望探望，璎璎，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p>
苏浅璎略一思索。</p>
“好。”</p>
她总觉得，舜英是个有秘密的人。如今正巧中了惑心，趁着她神智不清醒的时候，或许会探听出一些消息。</p>
决定以后，她就对玉初道：“我去去就回来，不用送我了。”</p>
玉初知道她的心思，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舜英公主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怎么样。</p>
隧点点头。</p>
“我让锁烟跟着你，早去早回。”</p>
“嗯。”</p>
宁晔并没有解除公主府的禁足令，所以门前依旧有禁卫军把守。</p>
苏浅璎和凤昭华下马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p>
荣国夫人，孟淑贞。</p>
孟淑贞刚巧扶着丫鬟小春的手从马车下来，一抬头看见两人，神情微愕，然后挂上得体的微笑。</p>
“妾身见过昭华公主，苏姑娘。”</p>
三年前在重音举办的四国会盟，宫宴之上，她是见过凤昭华的。</p>
凤昭华自然也知晓孟淑贞的身份，当下温和一笑。</p>
“夫人客气。”她道：“夫人也是来看望舜英公主的么？”</p>
“正是。”</p>
孟淑贞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苏浅璎，道：“早听闻今日光降长京，长途跋涉，旅途劳累，怎的不在驿馆里好生休息？”</p>
情敌见面，那真是分外眼红啊。</p>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p>
尽管只是三年前的一面之缘，孟淑贞如何看不出这位白凤国的昭华公主对宁晔的心思？</p>
眼看苏浅璎如今算是名花有主，她这还未松懈一口气，又来一个他国公主。</p>
孟淑贞的心，如何能平静？</p>
自然而然的，言语之中就带了那么几分不太友好。</p>
苏浅璎抿了抿唇，觉得今日自己或许不该来凑这个热闹。这这个荣国夫人的偏执程度，可是一点都不低于舜英公主。</p>
凤昭华和宁晔一样，一贯的好脾气。似乎听不出孟淑贞话中带刺，依旧和颜悦色。</p>
“听闻舜英公主身体欠安，故而过来看看。”</p>
人家的理由十分合理，孟淑贞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里拦着两人不让人家进去。</p>
她自己是靠着巴结舜英才不至于被那些名媛贵妇小姐们奚落嘲笑。如今见着一个和自己一样心思的凤昭华，自然而然的以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来巴结舜英来的。</p>
“原来如此。”</p>
孟淑贞笑得有些勉强，“公主请。”</p>
慕容锁烟悄声在苏浅璎耳边说道：“姑娘，我瞧着这个荣国夫人就不是个安分的，比起赵语心还会伪装。亏得昭华公主脾气好，还能心平气和的与她周旋。要是换了我，早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p>
苏浅璎笑道：“被害妄想症是一种病，对待病人，咱们得懂得宽怀大度，不可小肚鸡肠。”</p>
慕容锁烟听出她言语之间的讽刺，目光一转，笑眯眯道：“是。”</p>
苏浅璎和凤昭华并排走在前面，孟淑贞走在后面，对两人之间的悄悄话自然是听不清楚。但瞧见慕容锁烟偶尔回头撇过来的那一眼，让她极是不舒服，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得发作。</p>
凤昭华却是笑了。</p>
“你与她打过交道？”</p>
“算不上。”苏浅璎意有所指道：“只是偶然看见过一场好戏罢了。”</p>
舜英公主生辰那日，她可不是看了一场好戏么？</p>
这个荣国夫人，上次虽然被宁晔给拒绝了，但看着样子，八成还没死心。否则也不会明知道来公主府会被舜英羞辱，还是眼巴巴的跑来探病，不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么？</p>
但是很显然，舜英公主看不上她，宁晔更是对她无动于衷。</p>
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怕是只能一番春心付之东流咯。</p>
舜英公主似有所悟。</p>
“你想告诉我，今天或许会上演更精彩的好戏？”</p>
苏浅璎不置可否。</p>
“我只是觉得，要让一个被害妄想症的人恢复正常，似乎不大可能。我只希望，她不要太脑残。”</p>
“脑残？”</p>
凤昭华微微疑惑，“什么意思？”</p>
苏浅璎呵呵一笑，解释道：“就是指无可救药，过分神经质的人。”</p>
凤昭华扑哧一声笑了，“这里是公主府，她怎么样也不会太过分吧？”</p>
“但愿吧。”</p>
苏浅璎凑近她，小声道：“被怪我没提醒你啊。她上次被宁晔给拒绝了，看谁都像情敌。不过如今我对她没什么威胁了，估计你成为了她的目标。你要知道，失去了一切依仗和希望的女人，通常都是很疯狂的。所以，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p>
虽然她觉得以孟淑贞的智商，想要算计凤昭华几乎没可能。可舜英公主性子古怪又偏执，如今又因为惑心而神经错乱不正常。天知道那个女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来？</p>
凤昭华点点头。</p>
“多谢忠告。”</p>
她见过孟淑贞，知晓这个女人虽然看着柔柔弱弱，心思却不简单。</p>
自幼长在宫廷，什么没有见过？</p>
几人一路来到舜英的院子，引路的丫鬟道：“公主近来不太爽利，太医说过了，不能见风，只能放下窗幔会客，还望公主和苏姑娘体谅。”</p>
苏浅璎和凤昭华都点头表示理解。</p>
一直有些战战兢兢的孟淑贞，没有听见舜英尖锐的辱骂声，这才慢慢放松下来。</p>
看来今日舜英没有发病。</p>
自从舜英病了以后，她日日前来探望伺候，忍受了她不少的羞辱打骂。</p>
若非为了能多见宁晔几次，她才不会眼巴巴的跑来受辱。</p>
刘嬷嬷站在门前，屈膝道：“老奴见过昭华公主，苏姑娘。”</p>
却横都没横孟淑贞一眼。</p>
孟淑贞脸色微沉，僵硬着笑道：“刘嬷嬷，嫂子如何了？”</p>
刘嬷嬷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公主方才喝了药，正在休息，请公主和苏姑娘随老奴这边来。”</p>
舜英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这个荣国夫人，所以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也就孟淑贞自己脸皮厚，一次又一次的贴上来。时间久了，刘嬷嬷也就见怪不怪，直接拿她当隐形人就是。</p>
反正公主心情不好，正好可以拿她出气，也省得一屋子的丫鬟战战兢兢人人自危。</p>
苏浅璎等人走进去。</p>
内室很宽很明亮，横梁垂下的纱幔乃蜀锦所制，其他一应用具皆属上乘。</p>
镏金鹤擎博山炉里燃着袅袅沉香，却依旧掩盖不住空气里刺鼻的药味儿。</p>
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缣丝帐垂下来，隐约看见舜英坐在床头，披头散发，还在微微咳嗽。</p>
刘嬷嬷走上前，轻声道：“公主，白凤国的昭华公主，以及苏姑娘都来看您了。”</p>
“嗯。”</p>
舜英的语气依旧漠然而慵懒，带几分玩味儿。</p>
“怎么，迫不及待的来瞧本宫的笑话来了？只是可惜了，本宫可活得好好的，要让你失望了。”</p>
这话自然是对苏浅璎说的。</p>
苏浅璎不生气，和颜悦色道：“公主说哪里话？只是听闻公主近来身体抱恙，所以过来看看。公主若是觉得碍眼，我日后不来便是。”</p>
舜英哼笑两声。</p>
“本宫这病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p>
苏浅璎微笑道：“公主心思过重，当适时的放松清闲下来，自然百病不侵。”</p>
孟淑贞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p>
听闻舜英病了以后，她可是开心了好久。这个女人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多有凌辱打骂。这几日瞧着舜英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了许多，她看着可真是觉得大快人心。就连身上那些掐伤踢伤，也觉得不痛了。</p>
如今听舜英这口气，难不成她这病并非偶然，而是人为？还是与苏浅璎有关。</p>
那么，宁晔知道么？</p>
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如何配做太子妃？</p>
她在这里打着自己的小心思，舜英又开口了。</p>
“那日本宫瞧着你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儿，果然呵呵罢了，本宫欠你的，还你便是。咳咳”</p>
“刘嬷嬷。”</p>
“是。”</p>
刘嬷嬷会意的上前，将床帐掀开，用金钩束缚住。</p>
苏浅璎这才瞧清舜英的模样。</p>
她穿着里衣，容颜很是憔悴，眉目失了往日里那种飞扬跋扈的姿态，眼神却依旧是傲慢而睥睨的，仿佛世人在她眼里不过跳梁小丑。</p>
说实在的，苏浅璎觉得舜英很可怜。</p>
永远都在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安慰自己心里的创伤和寂寞，永远都会以凌辱他人的方式来成就自己的尊贵无双和专横霸权。</p>
都已经这幅样子了，还这么的不可一世，作成这样，也是没谁了。</p>
“坐吧。”</p>
病了多日，舜英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尽显病态，褪去妆容的她恢复旧时容颜，看起来竟是异常的清新脱俗，楚楚动人。</p>
如果能一直这个模样多好？</p>
苏浅璎心中感叹的同时不无失望。</p>
怎么今日舜英就不犯病了呢？这样自己还能借着会那么几分浅薄医术的名义给她看诊，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p>
“公主瞧着脸色不太好，倒是我等今日叨扰，还望公主见谅。”</p>
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自然非凤昭华莫属。</p>
舜英眯了眯眼，“昭华公主？几年不见，公主的风姿倒是比三年前更为出众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瞧着你们这些年轻娇嫩的面孔，本宫就不免有些感叹。岁月催人啊。”</p>
“公主言重。”</p>
凤昭华客气道：“三年未见，公主姿容依旧，反倒是让昭华自惭形秽。”</p>
皇室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的能言善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p>
苏浅璎神圣觉得，自己修炼得还不到家啊。</p>
舜英一声轻笑。</p>
“昭华公主倒是会说话，本宫听着这话都觉得心情好了很多。”</p>
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凤昭华，往日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收敛了不少。</p>
“对了，本宫听说，白凤国即将和天熙联姻？”</p>
“是的。”</p>
凤昭华含笑点头。</p>
舜英目光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本宫记得，昭华公主应该也早过及笄之龄了吧？”</p>
这话什么意思？</p>
猛淑贞立即察觉到威胁，神色不禁有些紧绷。</p>
凤昭华却是神色自如。</p>
“昭华今年刚好十六岁。”</p>
“哦。”</p>
舜英忽然轻叹一声，“十六岁，女子最好的年华，也是时候该出嫁了。”</p>
苏浅璎扬眉。</p>
舜英这是想要给凤昭华做媒？</p>
孟淑贞有些坐不住了。</p>
“嫂子，您还未康复，太医嘱咐过，您该多休息，少说些话为好。”</p>
苏浅璎觉得好笑。</p>
孟淑贞是被宁晔给拒绝后精神失常之上也跟着降低了么？从前大约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绝无可能成为太子妃了只奢求侧妃。</p>
既然如此，太子妃的位置，总是有人来坐的。况且如今舜英只随意问候了两句，又不是真的打算让宁晔娶凤昭华，她着什么急？</p>
再说了，以宁晔的脾气，他的婚事，也由不得旁人做主。</p>
就这急躁的性子，怪不得舜英不将她看在眼里。</p>
其实按照宁晔对孟淑贞兄长孟少泽的敬重感激，若是孟淑贞能安分点，宁晔一定会保证她一生顺遂。可这妹纸显然野心不不甘于平凡，屡次越界。</p>
舜英那个脾气，岂是她能挑衅的？</p>
果然，只见舜英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p>
“本宫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若是觉得在这里坐着不痛快，就给我滚出去。”</p>
孟淑贞脸色微白，眼圈儿立即就红了起来，一副含悲忍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p>
凤昭华上来打圆场。</p>
“荣国夫人也是关心公主，还请公主切勿动怒，气大伤身。若因此累得公主病情加重，昭华就该自责了，不该来叨扰公主。”</p>
苏浅璎不得不承认，凤昭华真的很会说话。不但帮孟淑贞解了围，也成功的安抚了舜英的情绪。</p>
只可惜她的仗义执言，在孟淑贞眼里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p>
而且还拿自己作筏，讨好舜英。</p>
真是不要脸。</p>
她在这里气得不行，舜英脸色却是和缓了不少。</p>
“果然出身皇室，教养气度就是与旁人不同。不像那些明明一无所有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的草包，看着就让人觉着不痛快。”</p>
指桑骂槐，意有所指。</p>
孟淑贞的脸雪白如纸，眼中羞愤的泪水已经快要忍不住。</p>
凤昭华一直维持的端庄笑脸，也淡漠了几分。</p>
不止她，苏浅璎也察觉了舜英公主的意图。</p>
舜英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同一个人发难。</p>
就算孟淑贞不讨喜，舜英习惯性的骂她两句也就罢了，这般的咄咄逼人，似乎显得刻意了些。</p>
她想做什么？</p>
察觉孟淑贞投过来仇视的目光，苏浅璎似乎有些明了。</p>
莫非</p>
舜英脸上已经重新堆上了笑容，“本宫自从病了以后，性子就越发急躁，让昭华公主看笑话了。”</p>
凤昭华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公式化了许多。</p>
“公主言重。”</p>
却不在多言。</p>
舜英公主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又转过头对孟淑贞冷道：“本宫记得，你擅长做点心。难得昭华公主和苏姑娘到访，你便去本宫的小厨房，做一些清甜可口的点心来，算是替本宫招待两位贵人。”</p>
孟淑贞脸色一僵。</p>
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让她伏低做小做点心给苏浅璎和凤昭华吃，这不是摆明了羞辱她么？</p>
孟淑贞终究还是不够忍辱负重，当即就要拒绝。</p>
舜英却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p>
“若是做得让昭华公主和苏姑娘满意，本宫重重有赏，还可满足你一个心愿。”</p>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p>
孟淑贞眼睛一亮，心里略一衡量，便起身道：“是。”</p>
苏浅璎和凤昭华相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p>
防备，和了悟。</p>
于是苏浅璎立即说道：“不用了公主，我自小不太喜欢吃甜食。”</p>
她说的是实话。</p>
太过甜腻的东西，她向来是不吃的。</p>
舜英却笑得温柔。</p>
“无妨，淑贞做的芝麻卷和莲子糕，都不是甜腻的点心，苏姑娘定然会喜欢。”</p>
话已至此，苏浅璎再拒绝，可就不识抬举了。</p>
其实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反正她和舜英有仇，就算现在拂袖而去舜英也不会把她怎么样。</p>
凤昭华却不一样。</p>
怎么着她都是白凤国的公主，远赴重音做客，今日又是主动拜访。人家主人提出要好好再带她，她却不识好歹就这样走了，显得太过轻狂不说，于两国邦交也十分不利。</p>
苏浅璎算是明白了。</p>
舜英今日，是要除孟淑贞！</p>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p>
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个女人。能掌权那么多年，能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中，靠的有岂会只是美貌？</p>
只是她不懂，舜英为何要除掉孟淑贞？</p>
平江王府已经没落，孟淑贞对于舜英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要她想，捏死孟淑贞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p>
为什么呢？</p>
心中装着疑惑，她也没心思与舜英继续虚与委蛇。倒是凤昭华，一瞬间的冷淡过后，又恢复了从容不迫，自若的与舜英攀谈起来。</p>
半个时辰以后，孟淑贞端着点心走了进来。</p>
不止有芝麻卷和莲子糕，还有豌豆黄和小豆糕，以及马蹄糕和糯米凉糕。</p>
装盘很是精致，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p>
凤昭华脸上露出笑容，“夫人的手真巧，这点心可真是漂亮，看得我都不忍心吃了。”</p>
孟淑贞神色颇为自得。</p>
从前为了讨好宁晔，于厨艺之道她可是特意研究过的。长京里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只懂得血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属补助，想要套住男人的心，就要先套住他的胃。</p>
“公主谬赞。”</p>
她将点心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方桌上，独独留下了马蹄糕，那是给舜英准备的。</p>
苏浅璎眼见她动作，立即阻止。</p>
“我也很喜欢马蹄糕，不知舜英公主可否割让？”</p>
孟淑贞皱眉。</p>
她不喜欢苏浅璎，可以开始就不喜欢。</p>
就算知道这个女人对她或许没有威胁，但看着苏浅璎那张美得过分的脸，也让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p>
当下她就要开口说话，舜英却是笑了。</p>
“当然可以。正巧本宫病了以后，食欲不振，苏姑娘远来是客，本宫自该礼待。”</p>
“淑贞，放下。”</p>
“是。”</p>
孟淑贞只好不甘不愿的将那碟马蹄糕放了下来。</p>
“公主和姑娘慢用。”</p>
苏浅璎一看那马蹄糕就在心中不出所料的叹息一声。</p>
依旧有毒。</p>
舜英的确狠，为了陷害孟淑贞，不惜以身试法。</p>
舜英知道自己身中血砂，不畏惧世间任何毒药。可若是凤昭华吃了，就必然会中毒。</p>
到时候孟淑贞必死无疑。</p>
苏浅璎对孟淑贞没好感，死了也不关她的事，但她十分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滋味。</p>
她自己是用毒高手，这点心里的毒虽然霸道，于她而言却并非难事。</p>
只是麻烦就在于，此毒一服立即就会毒发，根本就没有缓和的时间。</p>
正想着该如何解这个困局，舜英已经在好心的提醒。</p>
“苏姑娘和昭华公主为何不吃？难道是淑贞做得不好么？”</p>
孟淑贞一听这话眉头就跳了跳，脸色不善。</p>
这两个女人是不希望自己心愿得偿，所以故意打他的脸么？</p>
当下她就道：“公主和苏姑娘大约是平素里山珍海味吃多了，对妾身做的点心看不上眼，这也事无可厚非的事。”</p>
蠢货！</p>
好歹也是王府的嫡亲小姐，孟淑贞怎的如此愚蠢？这般的性子，这些年若非有舜英护着，估计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p>
如此看来，舜英虽然对她没好脸色，好歹还是有几分旧情的。今日，为何要对孟淑贞赶尽杀绝呢？</p>
孟淑贞已经拿起一块点心，说道：“这马蹄糕吖，是用”</p>
还未说完，就听得外面响起一声，“太子殿下驾到！”</p>
话音一落，屋内所有人都跟着一变。</p>
孟淑贞惊讶过后是欣喜。</p>
苏浅璎和凤昭华则是心照不宣的松了口气。</p>
唯有舜英，脸色猛然沉入锅底。</p>
宁晔已经大步走来进来。</p>
紫衣华袍，白玉发冠，眉目温润，雍容华贵，绝代无双。</p>
凤昭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起身行礼。</p>
“昭华见过宁太子。”</p>
孟淑贞自是不甘落后，直接走到宁晔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盈盈福身道：“妾身参见太子。”</p>
声音那叫一个温柔，那叫一个娇媚。</p>
苏浅璎抖了抖双肩，表示实在受不了她的做作。</p>
一屋子的丫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唯有苏浅璎和慕容锁烟八风不动。</p>
以苏浅璎的身份，除了她的师父，她是不用对任何人叩拜的。</p>
慕容锁烟则是一向对宁晔看不顺眼，这时候自然当没看见她。</p>
宁晔自是不会刻意的追究，“皇姐正在病中，需要静养，都退下吧。”</p>
“是。”</p>
丫鬟们依次走了出去。</p>
舜英抬头看着他，“晔儿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p>
宁晔嘴角微微易购，从孟淑贞身边走过，至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p>
“听说皇姐这里有客人，担心皇姐病体沉重无法招待，而公主府人多口杂，若是下人们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客，步了那日皇姐生辰宴会的后尘，所以特来看看。”</p>
舜英哪里听不懂他言语之中的讽刺和警告？</p>
心知今日的计划失败，她暗自恼怒，神色也不太好看。</p>
“我这府中的下人，不都是你静心挑选的么？晔儿素来最会调教人才，这一点，我很放心。”</p>
苏浅璎瞧着这两姐弟的交锋，特别想离开。</p>
“话虽如此，可事无尽人意，还是小心些比较好。”</p>
宁晔说着，已走到苏浅璎面前，眼底关切一闪而过。又看向桌子上的那几碟点心，“这点心倒是精致，不过怎么没有璎璎最喜欢吃的木犀糕？皇姐身边的下人果然是不够用心，怎能用这些东西来招待贵客呢？”</p>
孟淑贞脸色悠然一白，眼神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狠狠掐了一把小春的手臂，小春吃疼，立即道：“殿下，这些点心，是我家夫人做的。”</p>
“哦，是吗？”</p>
宁晔仿佛此时才注意到孟淑贞的存在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p>
“本宫记得，夫人十分擅长厨艺，从前在姐夫身边，也曾有幸见识过。不知过了多年，夫人做的点心，是否还如从前。”</p>
孟淑贞一颗心立即从地狱飞跃至天堂。</p>
她眼睛亮得出奇，小步走过去。</p>
“妾身记得，殿下最是莲子糕。”她将莲子糕端到宁晔面前，期盼道：“殿下尝一尝？”</p>
凤昭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p>
苏浅璎在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插手。</p>
宁晔可是会医的，如何看不出这点心里含有剧毒？</p>
舜英放在被子上的手悄然收紧。</p>
她在紧张。</p>
所有人都看着宁晔，神色各异。</p>
终于，宁晔用手指拈起一块莲子糕，正准备品尝的时候，舜英蓦然一声低喝。</p>
“如此粗劣的点心，晔儿还是别吃了，免得伤胃。你若是喜欢，我让府里的厨子重新给你做就是。”</p>
她立即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把这些点心撤下去。”</p>
“是。”</p>
孟淑贞脸色又白了，眼中满是屈辱。</p>
果然，什么满足她的心愿。不过就是为了换种方式羞辱她罢了。</p>
宁晔却道：“皇姐招待贵客素来精细，怎么会用粗劣的点心？正巧我这一路走来也饿了，倒是想要尝一尝。”</p>
“不许吃。”</p>
孟淑贞神色刚一喜，舜英就是一声低喝，声音急切而惊惶。</p>
与此同时，苏浅璎手指轻轻一弹，凤昭华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来，让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宁晔扑过去。手臂扫过桌子，将那几盘点心扫落在地。</p>
哐当声中她发出短暂的一声惊呼。</p>
“啊”</p>
身后的丫鬟吓呆了，竟也忘记了去搀扶。</p>
刘嬷嬷很有眼色的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她装作不经意轻轻撞了一下宁晔拿着莲子糕的手，然后及时的扶住了凤昭华。</p>
“公主，当心。”</p>
苏浅璎适时的关切道：“没事吧？”</p>
一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刘嬷嬷。</p>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嬷嬷身怀绝技，方才那一眼，她可是看清楚了。</p>
刘嬷嬷的轻功不低啊。</p>
凤昭华回过神来，摇摇头。</p>
“无妨。”</p>
她眼中闪过会意的光，显然知晓这是苏浅璎的手臂，却并没有戳破。</p>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p>
她回过头来看向宁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p>
“抱歉，方才险些重装了殿下。”</p>
宁晔神情无波，“公主没有受惊就好。”</p>
舜英满地零落的点心，无声的松了口气。</p>
“看来晔儿与淑贞做的点心是无缘了。”她道：“刘嬷嬷，撤下去吧，吩咐厨子重新做一份。顺便准备一桌菜，昭华公主和苏姑娘不辞辛苦的来探望本宫，本宫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p>
“是。”</p>
</p>
因为舜英病了。</p>
病得还不轻，据说已经下不了床。宫里太医成群的往公主府而去，却不见有什么气色。后来宁晔只得亲自去看。</p>
苏浅璎问玉初。</p>
“你给她下毒了？”</p>
玉初负手而立，淡淡道：“不算下毒，只是在烟雾里放了点惑心罢了。”</p>
苏浅璎嘴角抽了抽。</p>
惑心是她曾研制的一种药，原本是想提炼出能让人短时间神智癫狂，事后就能恢复正常的药。可惜制作的时候有几味药顺序弄反了，以至于最后的成效也跟着变了。</p>
但凡中此药者，精神错乱，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而且没有解药。</p>
其实那药也不是那么恐怖，只要等过段时间药性散去了，也就没事了。只是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承受力也不一样。</p>
正常人顶多也就是一个月，前提是不会因为自己时好时坏的癫狂留下阴影，否则就真的成为神经病人了。</p>
舜英经历了二十多年大起大落，承受力应该不低。</p>
惑心也顶多是让她吃些苦头罢了。</p>
苏浅璎心中正如是想着，玉初漫不经心落下一句。</p>
“舜英本来就有病。”</p>
“嗯？”</p>
苏浅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p>
玉初说：“舜英有心理疾病，一直在吃药。这惑心用在她身上，在合适不过。”</p>
他垂眸，眼神冷冽如霜。</p>
“她敢让你火上加油，我就让她雪上加霜。熬不熬的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p>
同样是下毒，舜英弄巧成拙差点害苏浅璎丢了命。玉初也给她下毒，却是精心算计的毒。</p>
舜英最跨不过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和燕绥那一段露水情缘。</p>
如今中了惑心，想要走出来的几率，太小了。</p>
而走不出来嘛，要么彻底疯癫，要么就是噩梦连连最后受不了，直接寻死。</p>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啊。</p>
苏浅璎沉默，而后轻叹一声。</p>
虽然上次是无意，但舜英想要坏她清白是真的。就不知道这一次，宁晔是否能救她了。</p>
“也罢，从此以后我和她的恩怨两清了。只要她不再来招惹我，我也可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p>
若是宁晔邀计较，她也无惧。</p>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多虑了，因为接下来的好多天，宁晔从未踏足驿馆。就连公主府，他也只是接连去了三次，便不再过问。</p>
舜英病了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她没时间出来捣乱了。</p>
太医也不再往公主府跑，当然舜英的病，他们肯是不会乱传的。至于什么时候会好，也没多少人关心。</p>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其他两国的使臣，也接连来到了长京。</p>
天熙来的是七皇子慕子旭，白凤来的依旧是昭华公主。</p>
都是老相识，几人在驿馆里会面，倒是少了几分生疏，多了几分熟络。</p>
凤昭华看见苏浅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p>
“璎璎，在这里看见你真好。”她亲昵的拉着苏浅璎的手，道：“上次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好久都没消息。后来听说你来了重音，怎么样，登基大典过后，要不要跟我去白凤国走走？”</p>
撇去政治因素，就个人感情而言，苏浅璎还是挺喜欢凤昭华的。若是从前，答应随她去一趟白凤国倒也没什么。可她如今和玉初一道，参加完宁晔的登基大典以后，就得虽他回玉照。</p>
“这次恐怕不行。”</p>
她正婉拒着，玉初忽然插话道：“既然昭华公主盛情难却，咱们就却之不恭了。”</p>
苏浅璎一怔，“阿初？”</p>
玉初只是笑笑。</p>
苏浅璎却知道，他定有自己的计划，便也就点头答应了。</p>
“嗯。”</p>
凤昭华看着两人，眼神一闪，笑道：“看样子，你们俩是好事将近了。呵呵，恭喜恭喜。别忘了，大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一杯喜酒。”</p>
苏浅璎颇有些不自然。</p>
玉初已从容道：“一定。”</p>
这家伙，最近到处宣示主权，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们俩即将修成正果一样。</p>
她是不理解玉初那颗等得焦灼的心。</p>
人家为她等了十年，若非情势不允许，他都巴不得现在就洞房了。</p>
凤昭华只是温和得体的微笑。</p>
“对了，我听说舜英公主病了，我想要去探望探望，璎璎，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p>
苏浅璎略一思索。</p>
“好。”</p>
她总觉得，舜英是个有秘密的人。如今正巧中了惑心，趁着她神智不清醒的时候，或许会探听出一些消息。</p>
决定以后，她就对玉初道：“我去去就回来，不用送我了。”</p>
玉初知道她的心思，而且今时不同往日，舜英公主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怎么样。</p>
隧点点头。</p>
“我让锁烟跟着你，早去早回。”</p>
“嗯。”</p>
宁晔并没有解除公主府的禁足令，所以门前依旧有禁卫军把守。</p>
苏浅璎和凤昭华下马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p>
荣国夫人，孟淑贞。</p>
孟淑贞刚巧扶着丫鬟小春的手从马车下来，一抬头看见两人，神情微愕，然后挂上得体的微笑。</p>
“妾身见过昭华公主，苏姑娘。”</p>
三年前在重音举办的四国会盟，宫宴之上，她是见过凤昭华的。</p>
凤昭华自然也知晓孟淑贞的身份，当下温和一笑。</p>
“夫人客气。”她道：“夫人也是来看望舜英公主的么？”</p>
“正是。”</p>
孟淑贞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苏浅璎，道：“早听闻今日光降长京，长途跋涉，旅途劳累，怎的不在驿馆里好生休息？”</p>
情敌见面，那真是分外眼红啊。</p>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p>
尽管只是三年前的一面之缘，孟淑贞如何看不出这位白凤国的昭华公主对宁晔的心思？</p>
眼看苏浅璎如今算是名花有主，她这还未松懈一口气，又来一个他国公主。</p>
孟淑贞的心，如何能平静？</p>
自然而然的，言语之中就带了那么几分不太友好。</p>
苏浅璎抿了抿唇，觉得今日自己或许不该来凑这个热闹。这这个荣国夫人的偏执程度，可是一点都不低于舜英公主。</p>
凤昭华和宁晔一样，一贯的好脾气。似乎听不出孟淑贞话中带刺，依旧和颜悦色。</p>
“听闻舜英公主身体欠安，故而过来看看。”</p>
人家的理由十分合理，孟淑贞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里拦着两人不让人家进去。</p>
她自己是靠着巴结舜英才不至于被那些名媛贵妇小姐们奚落嘲笑。如今见着一个和自己一样心思的凤昭华，自然而然的以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来巴结舜英来的。</p>
“原来如此。”</p>
孟淑贞笑得有些勉强，“公主请。”</p>
慕容锁烟悄声在苏浅璎耳边说道：“姑娘，我瞧着这个荣国夫人就不是个安分的，比起赵语心还会伪装。亏得昭华公主脾气好，还能心平气和的与她周旋。要是换了我，早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p>
苏浅璎笑道：“被害妄想症是一种病，对待病人，咱们得懂得宽怀大度，不可小肚鸡肠。”</p>
慕容锁烟听出她言语之间的讽刺，目光一转，笑眯眯道：“是。”</p>
苏浅璎和凤昭华并排走在前面，孟淑贞走在后面，对两人之间的悄悄话自然是听不清楚。但瞧见慕容锁烟偶尔回头撇过来的那一眼，让她极是不舒服，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得发作。</p>
凤昭华却是笑了。</p>
“你与她打过交道？”</p>
“算不上。”苏浅璎意有所指道：“只是偶然看见过一场好戏罢了。”</p>
舜英公主生辰那日，她可不是看了一场好戏么？</p>
这个荣国夫人，上次虽然被宁晔给拒绝了，但看着样子，八成还没死心。否则也不会明知道来公主府会被舜英羞辱，还是眼巴巴的跑来探病，不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么？</p>
但是很显然，舜英公主看不上她，宁晔更是对她无动于衷。</p>
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怕是只能一番春心付之东流咯。</p>
舜英公主似有所悟。</p>
“你想告诉我，今天或许会上演更精彩的好戏？”</p>
苏浅璎不置可否。</p>
“我只是觉得，要让一个被害妄想症的人恢复正常，似乎不大可能。我只希望，她不要太脑残。”</p>
“脑残？”</p>
凤昭华微微疑惑，“什么意思？”</p>
苏浅璎呵呵一笑，解释道：“就是指无可救药，过分神经质的人。”</p>
凤昭华扑哧一声笑了，“这里是公主府，她怎么样也不会太过分吧？”</p>
“但愿吧。”</p>
苏浅璎凑近她，小声道：“被怪我没提醒你啊。她上次被宁晔给拒绝了，看谁都像情敌。不过如今我对她没什么威胁了，估计你成为了她的目标。你要知道，失去了一切依仗和希望的女人，通常都是很疯狂的。所以，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p>
虽然她觉得以孟淑贞的智商，想要算计凤昭华几乎没可能。可舜英公主性子古怪又偏执，如今又因为惑心而神经错乱不正常。天知道那个女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来？</p>
凤昭华点点头。</p>
“多谢忠告。”</p>
她见过孟淑贞，知晓这个女人虽然看着柔柔弱弱，心思却不简单。</p>
自幼长在宫廷，什么没有见过？</p>
几人一路来到舜英的院子，引路的丫鬟道：“公主近来不太爽利，太医说过了，不能见风，只能放下窗幔会客，还望公主和苏姑娘体谅。”</p>
苏浅璎和凤昭华都点头表示理解。</p>
一直有些战战兢兢的孟淑贞，没有听见舜英尖锐的辱骂声，这才慢慢放松下来。</p>
看来今日舜英没有发病。</p>
自从舜英病了以后，她日日前来探望伺候，忍受了她不少的羞辱打骂。</p>
若非为了能多见宁晔几次，她才不会眼巴巴的跑来受辱。</p>
刘嬷嬷站在门前，屈膝道：“老奴见过昭华公主，苏姑娘。”</p>
却横都没横孟淑贞一眼。</p>
孟淑贞脸色微沉，僵硬着笑道：“刘嬷嬷，嫂子如何了？”</p>
刘嬷嬷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公主方才喝了药，正在休息，请公主和苏姑娘随老奴这边来。”</p>
舜英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这个荣国夫人，所以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也就孟淑贞自己脸皮厚，一次又一次的贴上来。时间久了，刘嬷嬷也就见怪不怪，直接拿她当隐形人就是。</p>
反正公主心情不好，正好可以拿她出气，也省得一屋子的丫鬟战战兢兢人人自危。</p>
苏浅璎等人走进去。</p>
内室很宽很明亮，横梁垂下的纱幔乃蜀锦所制，其他一应用具皆属上乘。</p>
镏金鹤擎博山炉里燃着袅袅沉香，却依旧掩盖不住空气里刺鼻的药味儿。</p>
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缣丝帐垂下来，隐约看见舜英坐在床头，披头散发，还在微微咳嗽。</p>
刘嬷嬷走上前，轻声道：“公主，白凤国的昭华公主，以及苏姑娘都来看您了。”</p>
“嗯。”</p>
舜英的语气依旧漠然而慵懒，带几分玩味儿。</p>
“怎么，迫不及待的来瞧本宫的笑话来了？只是可惜了，本宫可活得好好的，要让你失望了。”</p>
这话自然是对苏浅璎说的。</p>
苏浅璎不生气，和颜悦色道：“公主说哪里话？只是听闻公主近来身体抱恙，所以过来看看。公主若是觉得碍眼，我日后不来便是。”</p>
舜英哼笑两声。</p>
“本宫这病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p>
苏浅璎微笑道：“公主心思过重，当适时的放松清闲下来，自然百病不侵。”</p>
孟淑贞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p>
听闻舜英病了以后，她可是开心了好久。这个女人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多有凌辱打骂。这几日瞧着舜英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了许多，她看着可真是觉得大快人心。就连身上那些掐伤踢伤，也觉得不痛了。</p>
如今听舜英这口气，难不成她这病并非偶然，而是人为？还是与苏浅璎有关。</p>
那么，宁晔知道么？</p>
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如何配做太子妃？</p>
她在这里打着自己的小心思，舜英又开口了。</p>
“那日本宫瞧着你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儿，果然呵呵罢了，本宫欠你的，还你便是。咳咳”</p>
“刘嬷嬷。”</p>
“是。”</p>
刘嬷嬷会意的上前，将床帐掀开，用金钩束缚住。</p>
苏浅璎这才瞧清舜英的模样。</p>
她穿着里衣，容颜很是憔悴，眉目失了往日里那种飞扬跋扈的姿态，眼神却依旧是傲慢而睥睨的，仿佛世人在她眼里不过跳梁小丑。</p>
说实在的，苏浅璎觉得舜英很可怜。</p>
永远都在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安慰自己心里的创伤和寂寞，永远都会以凌辱他人的方式来成就自己的尊贵无双和专横霸权。</p>
都已经这幅样子了，还这么的不可一世，作成这样，也是没谁了。</p>
“坐吧。”</p>
病了多日，舜英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尽显病态，褪去妆容的她恢复旧时容颜，看起来竟是异常的清新脱俗，楚楚动人。</p>
如果能一直这个模样多好？</p>
苏浅璎心中感叹的同时不无失望。</p>
怎么今日舜英就不犯病了呢？这样自己还能借着会那么几分浅薄医术的名义给她看诊，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p>
“公主瞧着脸色不太好，倒是我等今日叨扰，还望公主见谅。”</p>
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自然非凤昭华莫属。</p>
舜英眯了眯眼，“昭华公主？几年不见，公主的风姿倒是比三年前更为出众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瞧着你们这些年轻娇嫩的面孔，本宫就不免有些感叹。岁月催人啊。”</p>
“公主言重。”</p>
凤昭华客气道：“三年未见，公主姿容依旧，反倒是让昭华自惭形秽。”</p>
皇室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的能言善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p>
苏浅璎神圣觉得，自己修炼得还不到家啊。</p>
舜英一声轻笑。</p>
“昭华公主倒是会说话，本宫听着这话都觉得心情好了很多。”</p>
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凤昭华，往日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收敛了不少。</p>
“对了，本宫听说，白凤国即将和天熙联姻？”</p>
“是的。”</p>
凤昭华含笑点头。</p>
舜英目光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本宫记得，昭华公主应该也早过及笄之龄了吧？”</p>
这话什么意思？</p>
猛淑贞立即察觉到威胁，神色不禁有些紧绷。</p>
凤昭华却是神色自如。</p>
“昭华今年刚好十六岁。”</p>
“哦。”</p>
舜英忽然轻叹一声，“十六岁，女子最好的年华，也是时候该出嫁了。”</p>
苏浅璎扬眉。</p>
舜英这是想要给凤昭华做媒？</p>
孟淑贞有些坐不住了。</p>
“嫂子，您还未康复，太医嘱咐过，您该多休息，少说些话为好。”</p>
苏浅璎觉得好笑。</p>
孟淑贞是被宁晔给拒绝后精神失常之上也跟着降低了么？从前大约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绝无可能成为太子妃了只奢求侧妃。</p>
既然如此，太子妃的位置，总是有人来坐的。况且如今舜英只随意问候了两句，又不是真的打算让宁晔娶凤昭华，她着什么急？</p>
再说了，以宁晔的脾气，他的婚事，也由不得旁人做主。</p>
就这急躁的性子，怪不得舜英不将她看在眼里。</p>
其实按照宁晔对孟淑贞兄长孟少泽的敬重感激，若是孟淑贞能安分点，宁晔一定会保证她一生顺遂。可这妹纸显然野心不不甘于平凡，屡次越界。</p>
舜英那个脾气，岂是她能挑衅的？</p>
果然，只见舜英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p>
“本宫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若是觉得在这里坐着不痛快，就给我滚出去。”</p>
孟淑贞脸色微白，眼圈儿立即就红了起来，一副含悲忍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p>
凤昭华上来打圆场。</p>
“荣国夫人也是关心公主，还请公主切勿动怒，气大伤身。若因此累得公主病情加重，昭华就该自责了，不该来叨扰公主。”</p>
苏浅璎不得不承认，凤昭华真的很会说话。不但帮孟淑贞解了围，也成功的安抚了舜英的情绪。</p>
只可惜她的仗义执言，在孟淑贞眼里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p>
而且还拿自己作筏，讨好舜英。</p>
真是不要脸。</p>
她在这里气得不行，舜英脸色却是和缓了不少。</p>
“果然出身皇室，教养气度就是与旁人不同。不像那些明明一无所有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的草包，看着就让人觉着不痛快。”</p>
指桑骂槐，意有所指。</p>
孟淑贞的脸雪白如纸，眼中羞愤的泪水已经快要忍不住。</p>
凤昭华一直维持的端庄笑脸，也淡漠了几分。</p>
不止她，苏浅璎也察觉了舜英公主的意图。</p>
舜英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同一个人发难。</p>
就算孟淑贞不讨喜，舜英习惯性的骂她两句也就罢了，这般的咄咄逼人，似乎显得刻意了些。</p>
她想做什么？</p>
察觉孟淑贞投过来仇视的目光，苏浅璎似乎有些明了。</p>
莫非</p>
舜英脸上已经重新堆上了笑容，“本宫自从病了以后，性子就越发急躁，让昭华公主看笑话了。”</p>
凤昭华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公式化了许多。</p>
“公主言重。”</p>
却不在多言。</p>
舜英公主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又转过头对孟淑贞冷道：“本宫记得，你擅长做点心。难得昭华公主和苏姑娘到访，你便去本宫的小厨房，做一些清甜可口的点心来，算是替本宫招待两位贵人。”</p>
孟淑贞脸色一僵。</p>
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让她伏低做小做点心给苏浅璎和凤昭华吃，这不是摆明了羞辱她么？</p>
孟淑贞终究还是不够忍辱负重，当即就要拒绝。</p>
舜英却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p>
“若是做得让昭华公主和苏姑娘满意，本宫重重有赏，还可满足你一个心愿。”</p>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p>
孟淑贞眼睛一亮，心里略一衡量，便起身道：“是。”</p>
苏浅璎和凤昭华相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p>
防备，和了悟。</p>
于是苏浅璎立即说道：“不用了公主，我自小不太喜欢吃甜食。”</p>
她说的是实话。</p>
太过甜腻的东西，她向来是不吃的。</p>
舜英却笑得温柔。</p>
“无妨，淑贞做的芝麻卷和莲子糕，都不是甜腻的点心，苏姑娘定然会喜欢。”</p>
话已至此，苏浅璎再拒绝，可就不识抬举了。</p>
其实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反正她和舜英有仇，就算现在拂袖而去舜英也不会把她怎么样。</p>
凤昭华却不一样。</p>
怎么着她都是白凤国的公主，远赴重音做客，今日又是主动拜访。人家主人提出要好好再带她，她却不识好歹就这样走了，显得太过轻狂不说，于两国邦交也十分不利。</p>
苏浅璎算是明白了。</p>
舜英今日，是要除孟淑贞！</p>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p>
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个女人。能掌权那么多年，能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中，靠的有岂会只是美貌？</p>
只是她不懂，舜英为何要除掉孟淑贞？</p>
平江王府已经没落，孟淑贞对于舜英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要她想，捏死孟淑贞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p>
为什么呢？</p>
心中装着疑惑，她也没心思与舜英继续虚与委蛇。倒是凤昭华，一瞬间的冷淡过后，又恢复了从容不迫，自若的与舜英攀谈起来。</p>
半个时辰以后，孟淑贞端着点心走了进来。</p>
不止有芝麻卷和莲子糕，还有豌豆黄和小豆糕，以及马蹄糕和糯米凉糕。</p>
装盘很是精致，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p>
凤昭华脸上露出笑容，“夫人的手真巧，这点心可真是漂亮，看得我都不忍心吃了。”</p>
孟淑贞神色颇为自得。</p>
从前为了讨好宁晔，于厨艺之道她可是特意研究过的。长京里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只懂得血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属补助，想要套住男人的心，就要先套住他的胃。</p>
“公主谬赞。”</p>
她将点心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方桌上，独独留下了马蹄糕，那是给舜英准备的。</p>
苏浅璎眼见她动作，立即阻止。</p>
“我也很喜欢马蹄糕，不知舜英公主可否割让？”</p>
孟淑贞皱眉。</p>
她不喜欢苏浅璎，可以开始就不喜欢。</p>
就算知道这个女人对她或许没有威胁，但看着苏浅璎那张美得过分的脸，也让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p>
当下她就要开口说话，舜英却是笑了。</p>
“当然可以。正巧本宫病了以后，食欲不振，苏姑娘远来是客，本宫自该礼待。”</p>
“淑贞，放下。”</p>
“是。”</p>
孟淑贞只好不甘不愿的将那碟马蹄糕放了下来。</p>
“公主和姑娘慢用。”</p>
苏浅璎一看那马蹄糕就在心中不出所料的叹息一声。</p>
依旧有毒。</p>
舜英的确狠，为了陷害孟淑贞，不惜以身试法。</p>
舜英知道自己身中血砂，不畏惧世间任何毒药。可若是凤昭华吃了，就必然会中毒。</p>
到时候孟淑贞必死无疑。</p>
苏浅璎对孟淑贞没好感，死了也不关她的事，但她十分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滋味。</p>
她自己是用毒高手，这点心里的毒虽然霸道，于她而言却并非难事。</p>
只是麻烦就在于，此毒一服立即就会毒发，根本就没有缓和的时间。</p>
正想着该如何解这个困局，舜英已经在好心的提醒。</p>
“苏姑娘和昭华公主为何不吃？难道是淑贞做得不好么？”</p>
孟淑贞一听这话眉头就跳了跳，脸色不善。</p>
这两个女人是不希望自己心愿得偿，所以故意打他的脸么？</p>
当下她就道：“公主和苏姑娘大约是平素里山珍海味吃多了，对妾身做的点心看不上眼，这也事无可厚非的事。”</p>
蠢货！</p>
好歹也是王府的嫡亲小姐，孟淑贞怎的如此愚蠢？这般的性子，这些年若非有舜英护着，估计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p>
如此看来，舜英虽然对她没好脸色，好歹还是有几分旧情的。今日，为何要对孟淑贞赶尽杀绝呢？</p>
孟淑贞已经拿起一块点心，说道：“这马蹄糕吖，是用”</p>
还未说完，就听得外面响起一声，“太子殿下驾到！”</p>
话音一落，屋内所有人都跟着一变。</p>
孟淑贞惊讶过后是欣喜。</p>
苏浅璎和凤昭华则是心照不宣的松了口气。</p>
唯有舜英，脸色猛然沉入锅底。</p>
宁晔已经大步走来进来。</p>
紫衣华袍，白玉发冠，眉目温润，雍容华贵，绝代无双。</p>
凤昭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起身行礼。</p>
“昭华见过宁太子。”</p>
孟淑贞自是不甘落后，直接走到宁晔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盈盈福身道：“妾身参见太子。”</p>
声音那叫一个温柔，那叫一个娇媚。</p>
苏浅璎抖了抖双肩，表示实在受不了她的做作。</p>
一屋子的丫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唯有苏浅璎和慕容锁烟八风不动。</p>
以苏浅璎的身份，除了她的师父，她是不用对任何人叩拜的。</p>
慕容锁烟则是一向对宁晔看不顺眼，这时候自然当没看见她。</p>
宁晔自是不会刻意的追究，“皇姐正在病中，需要静养，都退下吧。”</p>
“是。”</p>
丫鬟们依次走了出去。</p>
舜英抬头看着他，“晔儿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p>
宁晔嘴角微微易购，从孟淑贞身边走过，至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p>
“听说皇姐这里有客人，担心皇姐病体沉重无法招待，而公主府人多口杂，若是下人们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客，步了那日皇姐生辰宴会的后尘，所以特来看看。”</p>
舜英哪里听不懂他言语之中的讽刺和警告？</p>
心知今日的计划失败，她暗自恼怒，神色也不太好看。</p>
“我这府中的下人，不都是你静心挑选的么？晔儿素来最会调教人才，这一点，我很放心。”</p>
苏浅璎瞧着这两姐弟的交锋，特别想离开。</p>
“话虽如此，可事无尽人意，还是小心些比较好。”</p>
宁晔说着，已走到苏浅璎面前，眼底关切一闪而过。又看向桌子上的那几碟点心，“这点心倒是精致，不过怎么没有璎璎最喜欢吃的木犀糕？皇姐身边的下人果然是不够用心，怎能用这些东西来招待贵客呢？”</p>
孟淑贞脸色悠然一白，眼神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狠狠掐了一把小春的手臂，小春吃疼，立即道：“殿下，这些点心，是我家夫人做的。”</p>
“哦，是吗？”</p>
宁晔仿佛此时才注意到孟淑贞的存在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p>
“本宫记得，夫人十分擅长厨艺，从前在姐夫身边，也曾有幸见识过。不知过了多年，夫人做的点心，是否还如从前。”</p>
孟淑贞一颗心立即从地狱飞跃至天堂。</p>
她眼睛亮得出奇，小步走过去。</p>
“妾身记得，殿下最是莲子糕。”她将莲子糕端到宁晔面前，期盼道：“殿下尝一尝？”</p>
凤昭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p>
苏浅璎在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插手。</p>
宁晔可是会医的，如何看不出这点心里含有剧毒？</p>
舜英放在被子上的手悄然收紧。</p>
她在紧张。</p>
所有人都看着宁晔，神色各异。</p>
终于，宁晔用手指拈起一块莲子糕，正准备品尝的时候，舜英蓦然一声低喝。</p>
“如此粗劣的点心，晔儿还是别吃了，免得伤胃。你若是喜欢，我让府里的厨子重新给你做就是。”</p>
她立即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把这些点心撤下去。”</p>
“是。”</p>
孟淑贞脸色又白了，眼中满是屈辱。</p>
果然，什么满足她的心愿。不过就是为了换种方式羞辱她罢了。</p>
宁晔却道：“皇姐招待贵客素来精细，怎么会用粗劣的点心？正巧我这一路走来也饿了，倒是想要尝一尝。”</p>
“不许吃。”</p>
孟淑贞神色刚一喜，舜英就是一声低喝，声音急切而惊惶。</p>
与此同时，苏浅璎手指轻轻一弹，凤昭华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来，让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宁晔扑过去。手臂扫过桌子，将那几盘点心扫落在地。</p>
哐当声中她发出短暂的一声惊呼。</p>
“啊”</p>
身后的丫鬟吓呆了，竟也忘记了去搀扶。</p>
刘嬷嬷很有眼色的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她装作不经意轻轻撞了一下宁晔拿着莲子糕的手，然后及时的扶住了凤昭华。</p>
“公主，当心。”</p>
苏浅璎适时的关切道：“没事吧？”</p>
一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刘嬷嬷。</p>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个嬷嬷身怀绝技，方才那一眼，她可是看清楚了。</p>
刘嬷嬷的轻功不低啊。</p>
凤昭华回过神来，摇摇头。</p>
“无妨。”</p>
她眼中闪过会意的光，显然知晓这是苏浅璎的手臂，却并没有戳破。</p>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p>
她回过头来看向宁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p>
“抱歉，方才险些重装了殿下。”</p>
宁晔神情无波，“公主没有受惊就好。”</p>
舜英满地零落的点心，无声的松了口气。</p>
“看来晔儿与淑贞做的点心是无缘了。”她道：“刘嬷嬷，撤下去吧，吩咐厨子重新做一份。顺便准备一桌菜，昭华公主和苏姑娘不辞辛苦的来探望本宫，本宫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p>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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