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全世界都爱我，唯独你不要我
舜英如同风一样的跑了出去，耳边风声赫赫，刮过脑海里翻腾的全是旧时回忆。</p>
内心爱恨交织，促使着她要赶快见到那个男人。</p>
燕绥！</p>
宁晔和燕绥由下人引领着穿过庭院，走过花园，绕过回廊，来到舜英的院子正厅。</p>
还未踏进去，就见一个红色身影冲了过来。</p>
她站在门口的阶梯之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燕绥。</p>
二十多年了，他还是没变，依旧那样妖娆邪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轻慢带着几分厌弃。</p>
他凭什么厌弃她？</p>
舜英双手紧握成拳，将内心翻滚的海浪勉强压下去。</p>
“晔儿。”她顿了顿，声音褪去了沙哑，又如同从前那般妩媚而慵懒，“你先出去。我和燕谷主，有话要说。”</p>
宁晔眉头微蹙。</p>
燕绥却是笑了。</p>
“对，咱们俩的旧账，的确是应该一笔一笔的，慢慢算清楚才是，宁太子还是莫要插手得好。放心，虽然我讨厌某些人的作风，但我这个人有原则，不会杀女人。”</p>
只是一瞬，他就收回了落在舜英身上的目光，笑得漫不经心而风流倜傥。</p>
“至于你们姐弟俩的恩怨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你说是吧？”</p>
宁晔眼神分别从两人身上扫过，又看了看慢吞吞走来的萧怀离。</p>
“好。”</p>
他转身走了出去。</p>
“阿离，你也出去。”</p>
舜英没看已走到她身后的萧怀离，眼睛依旧死死的落在燕绥身上。</p>
萧怀离目光从燕绥身上划过，眼底掠过一抹惊异和了然，点点头，将所有丫鬟都带了出去，只剩下刘嬷嬷一个。</p>
燕绥慢慢走过去，脸上在笑，眼神却如同霜雪。</p>
“宁颜，二十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这么个性子。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孤高自负，不可一世。”</p>
舜英瞳孔微缩，张了张嘴。</p>
“你刚才叫我什么？”</p>
燕绥在她三步之外站定，眼神里最初那种嫌弃已经消散，换上了漠然。</p>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p>
舜英死死的咬着下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p>
燕绥瞥她一眼，语气中已多了不耐。</p>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给璎璎下的，是不是一夜春？无忧草掩盖的媚香，加桑落酒。”</p>
他笑一笑，眼神里却毫无笑意。</p>
“二十多年了，你下药的手法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炉火纯青，卑鄙无耻。”</p>
“燕谷主”</p>
刘嬷嬷想说什么，却被舜英一声长笑打断。</p>
“哈哈哈”</p>
她方才匆匆出来，衣衫勉强穿戴整齐，头发却是半披散着，脸上妆容已卸，眉目间那种方才**过后的春情却无法掩藏。笑起来的时候，那张极致美丽的脸就显得越发妖娆魅惑，眼神儿仿佛能勾人心魂。</p>
燕绥冷眼看着她。</p>
“燕绥！”</p>
舜英忽然听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p>
“二十二年三个月天！一共八千零六十九天，九万六千八百二十八个时辰。”</p>
她说的每个字都含着泣血的恨和痛，清晰而刻骨的数字让燕绥原本要丢开她的动作一顿。</p>
“这些年，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恨你。”</p>
舜英咬牙切齿的说着，“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p>
最后一句话她说了两遍，眼神里那种恨意几乎要将燕绥给撕碎。</p>
燕绥皱眉，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p>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喜欢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永远都是最无辜的那个。宁颜，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非要围着你转的。”</p>
“我不叫宁颜，我叫宁燕！宁燕，你燕家姓氏那个燕！”</p>
舜英蓦然低吼出声，声音里透着恨和报复的快意。</p>
燕绥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p>
他这模样取悦了舜英。</p>
她咯吱咯吱的笑，悠悠的在原地转着圈，用一种迷离向往又诡异的语气说道：“你不让我冠上你燕家的姓，我就让你冠上我的名。这一辈子，就算是死，你也别想逃离我。”</p>
燕绥看着她，眼神里那种震惊和复杂已经慢慢平复。</p>
他说出两个字。</p>
“疯子！”</p>
转身就要走。</p>
宁家的人都一样的偏执，尤以这个女人为最。</p>
“燕绥，你给我回来。”</p>
舜英徒步追上去，大喊：“你害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燕绥，你欠我的，你一辈子都欠我，一辈子都欠我”</p>
母亲两个字让燕绥脚步猛然一顿。</p>
他猝然回头，眼神冷厉的看着追上来的舜英。</p>
“你说什么？”</p>
舜英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如果二十年前赶她走时一样冰冷的眸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火。</p>
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来背负？凭什么？</p>
她笑得张狂肆意，笑得悲哀疼痛。</p>
“怎么，忘记了么？”她语气轻柔，眼神里却有带血的恨，“二十二年前，六月十六，凝香阁一夜风流，第二天你却潇洒离去。我去找你，你说了什么，还记得么？呵呵”</p>
她低低的笑，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p>
当时他左拥右抱，看见她第一眼居然都没能认出她来。</p>
后来他说：“早告诉你了，我不沾惹皇室女子，你却算计我给我下药。看在你给我做了一剂解药的份儿上，往日的事，我既往不咎。”</p>
她青春豆蔻年华，将清白交付于他，在他眼里却不过只是一剂解药。</p>
多讽刺的笑话？</p>
她哭闹她不甘，她要杀了他身旁那些笑得挑衅得意的女人。</p>
他却阻止了她，用一种十分厌弃的眼神盯着她，将他推倒在地。</p>
“我不杀女人，而你，也不值得我破例。”</p>
她趴在地上，手被石子磨破了皮，抬头死死的看着他。</p>
“燕绥，你会后悔的！”</p>
少女的清纯褪去，她眼神里那种冷意和嘲讽如地狱九幽之火，烧得燕绥记忆定格，多少年来脑海中总是萦绕着那个眼神。</p>
于情爱无关，只是觉得那一刻，她的眼神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p>
那句原本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威胁，仿佛会在多年后一语成谶。</p>
他依旧不改风流本性，依旧处处留情，却始终记得那个小公主离去时候的眼神。</p>
“我没告诉你吧？那一晚过后，我有了你的孩子。”舜英依旧在笑，眼中却有泪，“你那一推，就推掉了我腹中才一个月的胎儿”</p>
燕绥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p>
耳边是舜英撕心裂肺的咆哮，“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他才一个月大，才一个月！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化成了血水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p>
“燕绥，我恨你，我恨你！”</p>
“你知不知道，我流产后因为心情郁结，再加上本就年幼，又是在野外。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以至于伤了根本。大夫跟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资格做母亲了，我永远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那时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就被判了终生不育的死刑！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怎样的绝望？”</p>
“你不知道。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和其他女人风花雪月，我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已经忘记我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这些痛苦都要我一个人承担？”</p>
“你不要我是么？我偏偏要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我。”</p>
“我跑进宫，闹了七天，让父皇取出我的宗室玉牒，将我的名字改掉。我要让你记住，无论你有多少女人，我宁燕，永远都是你逃脱不了的噩梦！”</p>
“这是你欠我的！”</p>
燕绥的脸色，早已如同这夜的明月，白得虚幻。</p>
舜英却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感。</p>
她笑得越发张扬，眼神里那种疼痛却弥久不散。</p>
“母后生下晔儿的时候，我看着他，就想起我那不曾来到这世间就化作血水流掉的孩子。”</p>
泪水从她眼眶里漫溢而出。</p>
那是深埋内心二十多年的疼痛和绝望。</p>
“我的孩子没了，我不能让晔儿跟着被那些人害死。我退了婚约，下嫁给平江王那个老男人。我要让晔儿当太子，我要让他站在这世间巅峰，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大婚当日，为了避免平江王那个老东西发现我已非完璧之身，我将他灌醉。第二天，我见到了孟少泽。”</p>
说到这里，她诡异而又放肆的一笑。</p>
“哈哈哈我做梦也没想到，孟少泽，曾得到过你的指点授艺，算得上你的半个徒弟吧？呵呵你不爱我，你的徒儿却对我神魂颠倒呢。”</p>
“后来，我在平江王的食物里下慢性毒药，很快，他死了。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你那个半路收的徒儿，可真是个情种呢。他不顾世俗伦常，娶了我这个庶母为妻，而且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知道我有别的男人，一样对我呵护备至，宠爱有加”</p>
她脸色张狂得意中有有些悲凉和凄楚。</p>
“我得不到你，就要全天下的男人为我着魔，为我疯狂。哈哈哈”</p>
刘嬷嬷看着她失了心智的大笑，想起很多年前，寂寂深宫之内，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少女</p>
眼角有些酸涩。</p>
如果这样能让公主心里痛快点，就让她发泄吧。</p>
这么多年以来，公主承受了太多的辱骂非议。人人都说公主天性淫荡，风流无度。</p>
只有她知道公主内心的苦楚。</p>
“全天下的人都爱我，唯独他不要我”</p>
这是公主二十多年来不停重复说的一句话。</p>
无论是平江王父子，还是满朝文武，亦或者这府中无数男宠，都不过只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p>
她的心，永远都是空的。</p>
大权在握也好，大权旁落也罢，公主的心，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空了。</p>
公主说，唯有丞相萧怀离和那个人最像。</p>
却比那个人对她好。</p>
可无论怎样的好，都不是爱。</p>
她喝了二十年的醉情丝，将自己醉情在曾经那一场露水情缘里不肯醒来。</p>
就那样日复一日的痛着，直到今日，才全数宣泄。</p>
燕绥怔怔的看着疯狂大笑的舜英。</p>
他生命里太多女人，对他来说舜英也不过就是那无数个女人当中的一个。</p>
所以这许多年来尽管记得她离去时候的眼神，却已经忘却她的容貌。</p>
然而他万万不曾想到，她曾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p>
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有那么点的喜悦还未曾填满，就已经如同泡沫一般破灭</p>
来的时候那种愤怒和控诉，也跟着一同烟消云散。</p>
他只觉得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p>
“燕绥。”</p>
舜英公主忽然来到他面前。</p>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眼。</p>
那双眼很美，藏着惑人的光芒，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人一点点的吸引进去，跌宕翻滚，沉沦不休。</p>
糟糕！</p>
燕绥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脑海里思绪放空，他眼前一阵疲惫，缓缓倒了下去。</p>
舜英伸手接住了他，嘴角勾一抹笑。</p>
她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无法轻易的控制他，可若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p>
“公主”</p>
刘嬷嬷皱了皱眉，“这”</p>
舜英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方才眼中那些深刻的情感全都消失无踪。</p>
她又笑得邪肆魅惑，“将他关进水牢。”</p>
刘嬷嬷一震，“公主？”</p>
舜英冷笑，“玉初就要进京了，总不能让他们太过得意。”</p>
刘嬷嬷垂眸。</p>
“是。”</p>
她立即吩咐公主府的侍卫将燕绥带走了。</p>
“去，让晔儿他们进来。”</p>
“是。”</p>
刘嬷嬷躬身去了。</p>
不多时，宁晔和萧怀离就走了进来。</p>
舜英懒洋洋的坐着，还是平时那样一副慵懒风流的模样。</p>
宁晔皱眉。</p>
“燕绥呢？”</p>
舜英一只手敲着桌面，淡淡道：“被我关起来了。”</p>
她歪头看向宁晔，勾唇一笑。</p>
“放心，我可是宝贝他得很，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了的，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p>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说其他男人是自己的宝贝，也就舜英能够这般肆无忌惮了。</p>
萧怀离却没有半分不悦。</p>
“你对他用了摄魂**？”</p>
舜英敲桌面的动作一顿，没说话，神情已是默认。</p>
萧怀离叹息着摇头。</p>
“又是苦情戏，又是摄魂**，看来你是不决定放他走了。”</p>
舜英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道：“那也不一定，他若是肯乖乖听我的话，放了他嘛，也不是不可能。”</p>
萧怀离不语。</p>
舜英又看向神色冷淡的宁晔，笑眯了眼睛。</p>
“怎么，来替你的心上人讨公道？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她应该没性命之忧了。”</p>
她干脆整个人斜躺着，腿放在宽大榻上，一只手支撑着头，看着宁晔，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她真死了，你会怎么做？杀了我给你的心上人报仇？”</p>
宁晔冷冷的看着她。</p>
“为什么那么做？”</p>
舜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晔儿啊，你聪明一世，怎的问了这么蠢的问题？你懂得玩弄权术把空人心，却是不懂女人。女人与男人不同，感性，又受保守思想禁锢，若是失了清白，多少都会认命，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你得到了她的身体，自然也就离得到她的心不远了。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p>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底却泛着阴冷和淡漠。</p>
“咱们宁家的人，不能总是被抛弃。”</p>
宁晔脸色更冷。</p>
“是吗？”他素来温润如玉，鲜少有情绪波动，此刻却满目寒霜，痛恶又疲惫的看着她。</p>
“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却从来没问过我是否喜欢。”</p>
舜英把玩头发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p>
他的眼神，如同方才燕绥看她那样，疲惫又厌恶，更多了一些无奈和苍凉。</p>
“将我从宫中接到平江王府的时候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人。从我两岁开始，你每杀一个人，都要我在旁边看着，让我懂得什么叫做强者为尊。”</p>
“母后死那年，你说，从此以后，这世上唯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身在宫廷，想要活下去，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一路往上爬。”</p>
“所以你设计二哥与父皇的嫔妃通奸，在他被发配流放的路上派人将他杀死，然后以谋反罪将他母族全数歼灭。行刑的那天，你带着我去观刑。那是三月春，桃花枝头刚开了花苞。满地的鲜血和人头，将城西的护城河染得血红那年，我三岁。”</p>
“三哥奉命去新水修河道，你暗中动手脚，克扣材料，以至于那一年河道被大水冲垮，淹没了那一带五个县，六个村庄，死伤过万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三哥因失责之罪被赐毒酒。那天九月金秋，你带我去潮湿的天牢，眼睁睁看着他被强行灌下毒药。他临死的时候，直勾勾的看着我那一年，我五岁。”</p>
“那年春闱，父皇命四哥做主考官，你偷了试题发卖。父皇震怒，将他幽禁。当晚，你带着我去他的府邸，亲手将他绞死。那一年，我六岁半。”</p>
“你派人潜入皇陵，将先帝的陪葬物放在五哥的房中，他当堂撞死在金銮殿以示清白。父皇心软了，赦免他的妻儿。当晚你就放了火，将他全家一百七十二口人烧死。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那一年，我八岁。”</p>
“再后来，六哥被冤贪墨军饷入狱，你让人在他的食物里下毒，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调动骁骑营将他母族全数查抄那一年，我九岁。”</p>
“同年，父皇宠幸一个舞姬，你斩了她的双手双脚，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丢在我脚下”</p>
“你逼迫九哥谋反，然后用姐夫给你的兵符调动三十万大军平反，然后，他被判处腰斩之刑。那一年，我十岁。”</p>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语气也未有任何起伏，那些阴暗的，卑劣的，血腥的事迹却如铺陈开来的画面，一张张在眼前展现。</p>
“璎璎说，我做什么都喜欢用最尖锐的方式。的确，因为那是你从小教会我的东西。”</p>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让我看到的，就是鲜血和尸体。以至于我幼年因此蒙上阴影，看什么都是血色的。我分不清这世上黑暗和光明，分不清男人和女人，甚至分不清是非善恶。只记得你说过，想要活着，就要不择手段。”</p>
“你教我权术，教我怎样冷血怎样无情怎样残忍怎样自私，却从来没教会我感情。”</p>
舜英浑身一震。</p>
宁晔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收紧，又慢慢放松。</p>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那种疼痛仿佛积压了千年万年。</p>
“今天我看着璎璎倒在我面前，看着她不断的吐血，看着她毒发险些丧命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么？”舜英怔怔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p>
“皇姐。”</p>
宁晔的声音，苦涩又悲愤。</p>
“从前姐夫总说，你心里苦，所以他宠你，容你，任你肆意的活，任由你利用，任由你践踏。他让我不要怨你，这世上你永远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信！所以纵然我不赞同你的所作所为，依旧尊你敬你护你。”</p>
“可你却将所有人对你的纵容袒护忍让当做理所当然，甚至变本加厉的为所欲为。你永远一意孤行的活在自己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却将周围所有人打入无间地狱。”</p>
舜英公主呼吸一滞。</p>
“晔儿”</p>
“你永远都高高在上，永远都自以为是，永远都将别人的宽容和理解当做理所应当。你不是为我好，你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受你控制，喜欢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你转的成就感和优越感。燕绥辜负你，你便辜负所有人，报复所有人。”</p>
“你觉得你可怜，所以你将所有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却没想过，他们比你更无辜。你从来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从来都不顾及后果。”</p>
“我很感激你教会我怎样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时代里生存，也很感激你曾为我付出的一切。但不代表，我就能毫无底线的容忍你继续为所欲为。”</p>
舜英看着他。</p>
“所以，你想做什么？杀我？”</p>
一直默默垂首的刘嬷嬷猛然跪下，“殿下，不可啊，公主无论做什么初衷都是为您好，您不可以”</p>
“闭嘴！”</p>
舜英慢悠悠的坐起来，微笑看着宁晔。</p>
“十年前你离府出走的时候，也曾控诉过我。但那时候你为之抱不平的，只有你的姐夫。我不曾教会你的东西，他教会你了是吗？所以，你恨我。”</p>
宁晔抿着唇，目光里闪着微弱的光芒。</p>
“我理解你为了铲除异己的一切手段，但不认可你口中的斩草除根，包括姐夫。你明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他也不会。可你依旧杀了他。”</p>
舜英沉默着。</p>
她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恍惚，迷离，凄凉，悔恨，痛楚</p>
最后全都沉寂如死水。</p>
“那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他么？”</p>
宁晔不语，眼神里那种彻骨冷意似乎要将她冻成雕塑。</p>
“他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太过妇人之仁。”舜英道：“你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受影响颇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能让他毁了你。所以，我只能杀了他。”</p>
宁晔呵的一声轻笑。</p>
“瞧，无论你做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从来如此你要培养的，是一个没有心的帝王。所以，今日，你要将我的心，连同长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一起剜掉，是吗？”</p>
“你今日如此理直气壮，不过就是料定了，我再是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对你斩尽杀绝。对吗？”</p>
舜英没回答，神色微微恍惚。</p>
“的确，我不会杀你。”宁晔看着她，轻轻的笑了，“我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今日我救不回璎璎，我该如何处置害她的人？”</p>
“我会将她交给玉照国，交给云梦谷，交给苍雪山交给谁都好，只要她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p>
舜英目光睁大。</p>
“你”</p>
“皇姐，人的耐心和容忍是有限的。”宁晔厌倦的说道：“我已容你太久，也请你，不要再挑战和试探我的底线。还有，我不希望，你再插手我的私事。从此以后，你便呆在你的公主府，荣养晚年吧。”</p>
舜英震惊的看着他。</p>
“你要囚禁我？”</p>
宁晔眼神凉薄，“你教会我那么多东西，我总要有所回报才是。”</p>
教她懂得安分守己。</p>
“殿下”</p>
刘嬷嬷忍不住开口。</p>
“公主她”</p>
“皇姐素来喜欢热闹，想来这府中伺候的下人太少了，以至于身边的嬷嬷如斯不懂规矩。不如我给你换一批，也省得你烦闷。”</p>
刘嬷嬷惊恐的瞪大双眼。</p>
舜英脸色莫名，然后轻笑一声。</p>
“晔儿，你如今这个模样，真是让我开心又失落。罢了，就当我多管闲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的私事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挑剔的人。换了人恐怕不了解我的习惯，反倒是麻烦，你觉得呢？”</p>
“当然。”</p>
宁晔漠然，“皇姐喜欢就好。不过皇姐身份高贵自可不受拘束，任意妄为。但身边伺候的下人，总得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否则，我不介意用皇姐教我的手段，用新鲜的血液，来学会你的习惯。皇姐，你说呢？”</p>
舜英已被逼得毫无退路，她看着自己一手扶持成长的弟弟，眼神刹那飘远。而后她低头，浅浅的笑了。</p>
“对，说得很好。”她道：“时间不早了，晔儿想必应该不想在我这公主府中借宿，我让人送你回去？”</p>
“不必皇姐费心。”</p>
宁晔神情淡漠，“皇姐早些休息，臣弟告辞。”</p>
他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去。</p>
舜英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那么几分，怅然若失。</p>
一直旁观姐弟谈判对峙的萧怀离此刻才走过来，轻叹一声。</p>
“什么心情？”</p>
舜英抬头看着他，突然一笑。</p>
“他已经够冷血。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将他的冷血用在我身上。”</p>
萧怀离拍拍她的肩。</p>
“舜英，你这次，真的做错了。”</p>
舜英顺势靠在他身上，“你是想说，我弄巧成拙，非但没能让晔儿心愿得偿，反而让那个女人恨上他了么？”</p>
萧怀离摸摸她的头，道：“苏姑娘是个聪明人，顶多会迁怒殿下将她掳来重音。那本就是存在她心中的芥蒂，今日，不过是个导火索。</p>
舜英仰头看着他。</p>
“你这算是安慰我？”</p>
“我觉得你不需要安慰。”</p>
萧怀离笑笑，“今日用了摄魂**，很累了吧？进去休息吧。至于燕谷主，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见也不迟。”</p>
舜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p>
“你还真不吃醋啊。”</p>
萧怀离眨眨眼，“公主若是希望我吃醋，我如公主所愿便是，待会儿就去抽他一顿鞭子出气，就怕你不舍得。”</p>
舜英笑着攀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道：“阿离，如果我在豆蔻年华的时候认识你，就好了”</p>
那样，说不定她会爱上他。</p>
萧怀离却笑道：“你豆蔻年华的时候，我才十岁。”</p>
“你嫌我老？”</p>
“不敢！公主永远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令微臣心折。”</p>
萧怀离永远有本事让舜英开心，哪怕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依旧能让她身心愉悦。</p>
“阿离，今晚别回丞相府了，留下来陪我吧。”</p>
她一贯是强势霸道的，此时却看起来有些脆弱。</p>
萧怀离知道，宁晔说的那些话，终究还是触动了她的心。</p>
他点头，“好。”</p>
宁晔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是凌晨。</p>
苏浅璎早已回了蘅芙苑，却没睡，而是坐着等候。</p>
“姑娘，殿下回来了。”</p>
乐槐匆匆来报。</p>
苏浅问：“他一个人？”</p>
乐槐还没回答，宁晔就已经走了进来。</p>
他脸色依旧有些差，先是消耗过多在前，又在公主府和太子府来回跑了一趟，自然疲惫。</p>
“燕绥被我皇姐关起来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知道苏浅璎要问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p>
“我已经将皇姐禁足在府中，你若觉得顺不下这口气，大可以去找她报仇。我既将你的功力还给你，就不会继续封锁。”</p>
“夜了，早些休息吧。”</p>
苏浅璎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他就已经转身离去。</p>
“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呆滞，“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p>
燕绥被舜英公主给关起来了？</p>
然后宁晔为了给她出气，将舜英公主也给禁足了？</p>
当初玉初给她讲述舜英和宁晔这对姐弟俩的事迹的时候，她还感叹。</p>
宁晔能从自己姐姐手中夺权后居然没有斩尽杀绝，算得上仁慈了。</p>
她自然也没指望宁晔会为了自己直接杀了舜英。</p>
毕竟舜英是他姐姐，宁晔这个人虽然凉薄，却也并非丧尽天良的人。</p>
禁足，倒是符合他的作风。</p>
可是燕绥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口中骂他笨，心里却是知晓，燕绥纵然自负却并非刚愎自用不可一世之人。</p>
就算他和舜英有旧情，那也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他这个人素来风流，游走花丛却片叶不沾，不是个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之人啊。</p>
怎的就大意被舜英给算计关起来了？</p>
没有生命危险？</p>
也就是说，舜英那个变态的女人，对燕绥还真是真爱？</p>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过几天去看看就知道了。</p>
现在，睡觉。</p>
休息了一晚上，苏浅璎总算恢复点精神。宁晔虽然将她的功力还给她了，但昨晚因那媚药引得毒发险些丧命，总归是元气大伤，得休息个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p>
接下来几天，宁晔都不曾踏足过蘅芙苑。</p>
苏浅璎想了想，那晚他为了救自己，消耗了不少真气吧？</p>
不过她没去看他。</p>
话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就不必再给他渺茫的希望了。</p>
为此，乐槐颇有些怨念。</p>
“姑娘，您真的不去看看殿下么？奴婢瞧着，那天晚上殿下的神色很差。殿下这几日都没去上朝，陛下还派了人来问候”</p>
苏浅璎淡淡道：“你家殿下的医术比我高，我去了也只会添麻烦。”</p>
“可是”</p>
乐槐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浅璎打断。</p>
“我和你们殿下只是朋友，超乎朋友之外应尽的义务，与我无关。”</p>
“好个与你无关。”</p>
宁晔的声音传了进来。</p>
两人回头看过去。</p>
乐槐立即退到一边，“参见殿下。”</p>
宁晔看着苏浅璎，“看样子你恢复得差不多了。”</p>
“拖你的福，我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人来暗算给我下药什么的，自然就恢复得快了。”</p>
她语气里自然而然的带了几分讽刺。</p>
宁晔也不在意，反而笑了笑。</p>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逃走。”</p>
“我倒是想啊。”</p>
苏浅璎语气有些凉，“你这太子府重兵把守，到处都是暗卫死士。我应付你一个人都困难，又何必再以卵击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p>
宁晔扯了扯嘴角，突然道：“玉初已经来了长京。”</p>
苏浅璎一怔。</p>
不是惊讶于玉初的到来，而是惊讶于，他那么平静的告诉他这件事。</p>
而且</p>
“很意外，我居然没阻止他，是么？”</p>
</p>
内心爱恨交织，促使着她要赶快见到那个男人。</p>
燕绥！</p>
宁晔和燕绥由下人引领着穿过庭院，走过花园，绕过回廊，来到舜英的院子正厅。</p>
还未踏进去，就见一个红色身影冲了过来。</p>
她站在门口的阶梯之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燕绥。</p>
二十多年了，他还是没变，依旧那样妖娆邪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轻慢带着几分厌弃。</p>
他凭什么厌弃她？</p>
舜英双手紧握成拳，将内心翻滚的海浪勉强压下去。</p>
“晔儿。”她顿了顿，声音褪去了沙哑，又如同从前那般妩媚而慵懒，“你先出去。我和燕谷主，有话要说。”</p>
宁晔眉头微蹙。</p>
燕绥却是笑了。</p>
“对，咱们俩的旧账，的确是应该一笔一笔的，慢慢算清楚才是，宁太子还是莫要插手得好。放心，虽然我讨厌某些人的作风，但我这个人有原则，不会杀女人。”</p>
只是一瞬，他就收回了落在舜英身上的目光，笑得漫不经心而风流倜傥。</p>
“至于你们姐弟俩的恩怨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你说是吧？”</p>
宁晔眼神分别从两人身上扫过，又看了看慢吞吞走来的萧怀离。</p>
“好。”</p>
他转身走了出去。</p>
“阿离，你也出去。”</p>
舜英没看已走到她身后的萧怀离，眼睛依旧死死的落在燕绥身上。</p>
萧怀离目光从燕绥身上划过，眼底掠过一抹惊异和了然，点点头，将所有丫鬟都带了出去，只剩下刘嬷嬷一个。</p>
燕绥慢慢走过去，脸上在笑，眼神却如同霜雪。</p>
“宁颜，二十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这么个性子。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孤高自负，不可一世。”</p>
舜英瞳孔微缩，张了张嘴。</p>
“你刚才叫我什么？”</p>
燕绥在她三步之外站定，眼神里最初那种嫌弃已经消散，换上了漠然。</p>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p>
舜英死死的咬着下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p>
燕绥瞥她一眼，语气中已多了不耐。</p>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给璎璎下的，是不是一夜春？无忧草掩盖的媚香，加桑落酒。”</p>
他笑一笑，眼神里却毫无笑意。</p>
“二十多年了，你下药的手法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炉火纯青，卑鄙无耻。”</p>
“燕谷主”</p>
刘嬷嬷想说什么，却被舜英一声长笑打断。</p>
“哈哈哈”</p>
她方才匆匆出来，衣衫勉强穿戴整齐，头发却是半披散着，脸上妆容已卸，眉目间那种方才**过后的春情却无法掩藏。笑起来的时候，那张极致美丽的脸就显得越发妖娆魅惑，眼神儿仿佛能勾人心魂。</p>
燕绥冷眼看着她。</p>
“燕绥！”</p>
舜英忽然听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p>
“二十二年三个月天！一共八千零六十九天，九万六千八百二十八个时辰。”</p>
她说的每个字都含着泣血的恨和痛，清晰而刻骨的数字让燕绥原本要丢开她的动作一顿。</p>
“这些年，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恨你。”</p>
舜英咬牙切齿的说着，“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p>
最后一句话她说了两遍，眼神里那种恨意几乎要将燕绥给撕碎。</p>
燕绥皱眉，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p>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喜欢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永远都是最无辜的那个。宁颜，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非要围着你转的。”</p>
“我不叫宁颜，我叫宁燕！宁燕，你燕家姓氏那个燕！”</p>
舜英蓦然低吼出声，声音里透着恨和报复的快意。</p>
燕绥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p>
他这模样取悦了舜英。</p>
她咯吱咯吱的笑，悠悠的在原地转着圈，用一种迷离向往又诡异的语气说道：“你不让我冠上你燕家的姓，我就让你冠上我的名。这一辈子，就算是死，你也别想逃离我。”</p>
燕绥看着她，眼神里那种震惊和复杂已经慢慢平复。</p>
他说出两个字。</p>
“疯子！”</p>
转身就要走。</p>
宁家的人都一样的偏执，尤以这个女人为最。</p>
“燕绥，你给我回来。”</p>
舜英徒步追上去，大喊：“你害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燕绥，你欠我的，你一辈子都欠我，一辈子都欠我”</p>
母亲两个字让燕绥脚步猛然一顿。</p>
他猝然回头，眼神冷厉的看着追上来的舜英。</p>
“你说什么？”</p>
舜英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如果二十年前赶她走时一样冰冷的眸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火。</p>
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来背负？凭什么？</p>
她笑得张狂肆意，笑得悲哀疼痛。</p>
“怎么，忘记了么？”她语气轻柔，眼神里却有带血的恨，“二十二年前，六月十六，凝香阁一夜风流，第二天你却潇洒离去。我去找你，你说了什么，还记得么？呵呵”</p>
她低低的笑，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p>
当时他左拥右抱，看见她第一眼居然都没能认出她来。</p>
后来他说：“早告诉你了，我不沾惹皇室女子，你却算计我给我下药。看在你给我做了一剂解药的份儿上，往日的事，我既往不咎。”</p>
她青春豆蔻年华，将清白交付于他，在他眼里却不过只是一剂解药。</p>
多讽刺的笑话？</p>
她哭闹她不甘，她要杀了他身旁那些笑得挑衅得意的女人。</p>
他却阻止了她，用一种十分厌弃的眼神盯着她，将他推倒在地。</p>
“我不杀女人，而你，也不值得我破例。”</p>
她趴在地上，手被石子磨破了皮，抬头死死的看着他。</p>
“燕绥，你会后悔的！”</p>
少女的清纯褪去，她眼神里那种冷意和嘲讽如地狱九幽之火，烧得燕绥记忆定格，多少年来脑海中总是萦绕着那个眼神。</p>
于情爱无关，只是觉得那一刻，她的眼神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p>
那句原本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威胁，仿佛会在多年后一语成谶。</p>
他依旧不改风流本性，依旧处处留情，却始终记得那个小公主离去时候的眼神。</p>
“我没告诉你吧？那一晚过后，我有了你的孩子。”舜英依旧在笑，眼中却有泪，“你那一推，就推掉了我腹中才一个月的胎儿”</p>
燕绥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p>
耳边是舜英撕心裂肺的咆哮，“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他才一个月大，才一个月！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化成了血水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p>
“燕绥，我恨你，我恨你！”</p>
“你知不知道，我流产后因为心情郁结，再加上本就年幼，又是在野外。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以至于伤了根本。大夫跟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资格做母亲了，我永远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那时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就被判了终生不育的死刑！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怎样的绝望？”</p>
“你不知道。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和其他女人风花雪月，我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已经忘记我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这些痛苦都要我一个人承担？”</p>
“你不要我是么？我偏偏要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我。”</p>
“我跑进宫，闹了七天，让父皇取出我的宗室玉牒，将我的名字改掉。我要让你记住，无论你有多少女人，我宁燕，永远都是你逃脱不了的噩梦！”</p>
“这是你欠我的！”</p>
燕绥的脸色，早已如同这夜的明月，白得虚幻。</p>
舜英却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感。</p>
她笑得越发张扬，眼神里那种疼痛却弥久不散。</p>
“母后生下晔儿的时候，我看着他，就想起我那不曾来到这世间就化作血水流掉的孩子。”</p>
泪水从她眼眶里漫溢而出。</p>
那是深埋内心二十多年的疼痛和绝望。</p>
“我的孩子没了，我不能让晔儿跟着被那些人害死。我退了婚约，下嫁给平江王那个老男人。我要让晔儿当太子，我要让他站在这世间巅峰，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大婚当日，为了避免平江王那个老东西发现我已非完璧之身，我将他灌醉。第二天，我见到了孟少泽。”</p>
说到这里，她诡异而又放肆的一笑。</p>
“哈哈哈我做梦也没想到，孟少泽，曾得到过你的指点授艺，算得上你的半个徒弟吧？呵呵你不爱我，你的徒儿却对我神魂颠倒呢。”</p>
“后来，我在平江王的食物里下慢性毒药，很快，他死了。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你那个半路收的徒儿，可真是个情种呢。他不顾世俗伦常，娶了我这个庶母为妻，而且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知道我有别的男人，一样对我呵护备至，宠爱有加”</p>
她脸色张狂得意中有有些悲凉和凄楚。</p>
“我得不到你，就要全天下的男人为我着魔，为我疯狂。哈哈哈”</p>
刘嬷嬷看着她失了心智的大笑，想起很多年前，寂寂深宫之内，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少女</p>
眼角有些酸涩。</p>
如果这样能让公主心里痛快点，就让她发泄吧。</p>
这么多年以来，公主承受了太多的辱骂非议。人人都说公主天性淫荡，风流无度。</p>
只有她知道公主内心的苦楚。</p>
“全天下的人都爱我，唯独他不要我”</p>
这是公主二十多年来不停重复说的一句话。</p>
无论是平江王父子，还是满朝文武，亦或者这府中无数男宠，都不过只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p>
她的心，永远都是空的。</p>
大权在握也好，大权旁落也罢，公主的心，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空了。</p>
公主说，唯有丞相萧怀离和那个人最像。</p>
却比那个人对她好。</p>
可无论怎样的好，都不是爱。</p>
她喝了二十年的醉情丝，将自己醉情在曾经那一场露水情缘里不肯醒来。</p>
就那样日复一日的痛着，直到今日，才全数宣泄。</p>
燕绥怔怔的看着疯狂大笑的舜英。</p>
他生命里太多女人，对他来说舜英也不过就是那无数个女人当中的一个。</p>
所以这许多年来尽管记得她离去时候的眼神，却已经忘却她的容貌。</p>
然而他万万不曾想到，她曾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p>
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有那么点的喜悦还未曾填满，就已经如同泡沫一般破灭</p>
来的时候那种愤怒和控诉，也跟着一同烟消云散。</p>
他只觉得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p>
“燕绥。”</p>
舜英公主忽然来到他面前。</p>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眼。</p>
那双眼很美，藏着惑人的光芒，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人一点点的吸引进去，跌宕翻滚，沉沦不休。</p>
糟糕！</p>
燕绥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脑海里思绪放空，他眼前一阵疲惫，缓缓倒了下去。</p>
舜英伸手接住了他，嘴角勾一抹笑。</p>
她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无法轻易的控制他，可若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p>
“公主”</p>
刘嬷嬷皱了皱眉，“这”</p>
舜英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方才眼中那些深刻的情感全都消失无踪。</p>
她又笑得邪肆魅惑，“将他关进水牢。”</p>
刘嬷嬷一震，“公主？”</p>
舜英冷笑，“玉初就要进京了，总不能让他们太过得意。”</p>
刘嬷嬷垂眸。</p>
“是。”</p>
她立即吩咐公主府的侍卫将燕绥带走了。</p>
“去，让晔儿他们进来。”</p>
“是。”</p>
刘嬷嬷躬身去了。</p>
不多时，宁晔和萧怀离就走了进来。</p>
舜英懒洋洋的坐着，还是平时那样一副慵懒风流的模样。</p>
宁晔皱眉。</p>
“燕绥呢？”</p>
舜英一只手敲着桌面，淡淡道：“被我关起来了。”</p>
她歪头看向宁晔，勾唇一笑。</p>
“放心，我可是宝贝他得很，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了的，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p>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说其他男人是自己的宝贝，也就舜英能够这般肆无忌惮了。</p>
萧怀离却没有半分不悦。</p>
“你对他用了摄魂**？”</p>
舜英敲桌面的动作一顿，没说话，神情已是默认。</p>
萧怀离叹息着摇头。</p>
“又是苦情戏，又是摄魂**，看来你是不决定放他走了。”</p>
舜英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道：“那也不一定，他若是肯乖乖听我的话，放了他嘛，也不是不可能。”</p>
萧怀离不语。</p>
舜英又看向神色冷淡的宁晔，笑眯了眼睛。</p>
“怎么，来替你的心上人讨公道？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她应该没性命之忧了。”</p>
她干脆整个人斜躺着，腿放在宽大榻上，一只手支撑着头，看着宁晔，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她真死了，你会怎么做？杀了我给你的心上人报仇？”</p>
宁晔冷冷的看着她。</p>
“为什么那么做？”</p>
舜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晔儿啊，你聪明一世，怎的问了这么蠢的问题？你懂得玩弄权术把空人心，却是不懂女人。女人与男人不同，感性，又受保守思想禁锢，若是失了清白，多少都会认命，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你得到了她的身体，自然也就离得到她的心不远了。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p>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底却泛着阴冷和淡漠。</p>
“咱们宁家的人，不能总是被抛弃。”</p>
宁晔脸色更冷。</p>
“是吗？”他素来温润如玉，鲜少有情绪波动，此刻却满目寒霜，痛恶又疲惫的看着她。</p>
“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却从来没问过我是否喜欢。”</p>
舜英把玩头发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p>
他的眼神，如同方才燕绥看她那样，疲惫又厌恶，更多了一些无奈和苍凉。</p>
“将我从宫中接到平江王府的时候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人。从我两岁开始，你每杀一个人，都要我在旁边看着，让我懂得什么叫做强者为尊。”</p>
“母后死那年，你说，从此以后，这世上唯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身在宫廷，想要活下去，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一路往上爬。”</p>
“所以你设计二哥与父皇的嫔妃通奸，在他被发配流放的路上派人将他杀死，然后以谋反罪将他母族全数歼灭。行刑的那天，你带着我去观刑。那是三月春，桃花枝头刚开了花苞。满地的鲜血和人头，将城西的护城河染得血红那年，我三岁。”</p>
“三哥奉命去新水修河道，你暗中动手脚，克扣材料，以至于那一年河道被大水冲垮，淹没了那一带五个县，六个村庄，死伤过万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三哥因失责之罪被赐毒酒。那天九月金秋，你带我去潮湿的天牢，眼睁睁看着他被强行灌下毒药。他临死的时候，直勾勾的看着我那一年，我五岁。”</p>
“那年春闱，父皇命四哥做主考官，你偷了试题发卖。父皇震怒，将他幽禁。当晚，你带着我去他的府邸，亲手将他绞死。那一年，我六岁半。”</p>
“你派人潜入皇陵，将先帝的陪葬物放在五哥的房中，他当堂撞死在金銮殿以示清白。父皇心软了，赦免他的妻儿。当晚你就放了火，将他全家一百七十二口人烧死。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那一年，我八岁。”</p>
“再后来，六哥被冤贪墨军饷入狱，你让人在他的食物里下毒，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调动骁骑营将他母族全数查抄那一年，我九岁。”</p>
“同年，父皇宠幸一个舞姬，你斩了她的双手双脚，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丢在我脚下”</p>
“你逼迫九哥谋反，然后用姐夫给你的兵符调动三十万大军平反，然后，他被判处腰斩之刑。那一年，我十岁。”</p>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语气也未有任何起伏，那些阴暗的，卑劣的，血腥的事迹却如铺陈开来的画面，一张张在眼前展现。</p>
“璎璎说，我做什么都喜欢用最尖锐的方式。的确，因为那是你从小教会我的东西。”</p>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让我看到的，就是鲜血和尸体。以至于我幼年因此蒙上阴影，看什么都是血色的。我分不清这世上黑暗和光明，分不清男人和女人，甚至分不清是非善恶。只记得你说过，想要活着，就要不择手段。”</p>
“你教我权术，教我怎样冷血怎样无情怎样残忍怎样自私，却从来没教会我感情。”</p>
舜英浑身一震。</p>
宁晔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收紧，又慢慢放松。</p>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那种疼痛仿佛积压了千年万年。</p>
“今天我看着璎璎倒在我面前，看着她不断的吐血，看着她毒发险些丧命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么？”舜英怔怔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p>
“皇姐。”</p>
宁晔的声音，苦涩又悲愤。</p>
“从前姐夫总说，你心里苦，所以他宠你，容你，任你肆意的活，任由你利用，任由你践踏。他让我不要怨你，这世上你永远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信！所以纵然我不赞同你的所作所为，依旧尊你敬你护你。”</p>
“可你却将所有人对你的纵容袒护忍让当做理所当然，甚至变本加厉的为所欲为。你永远一意孤行的活在自己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却将周围所有人打入无间地狱。”</p>
舜英公主呼吸一滞。</p>
“晔儿”</p>
“你永远都高高在上，永远都自以为是，永远都将别人的宽容和理解当做理所应当。你不是为我好，你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受你控制，喜欢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你转的成就感和优越感。燕绥辜负你，你便辜负所有人，报复所有人。”</p>
“你觉得你可怜，所以你将所有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却没想过，他们比你更无辜。你从来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从来都不顾及后果。”</p>
“我很感激你教会我怎样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时代里生存，也很感激你曾为我付出的一切。但不代表，我就能毫无底线的容忍你继续为所欲为。”</p>
舜英看着他。</p>
“所以，你想做什么？杀我？”</p>
一直默默垂首的刘嬷嬷猛然跪下，“殿下，不可啊，公主无论做什么初衷都是为您好，您不可以”</p>
“闭嘴！”</p>
舜英慢悠悠的坐起来，微笑看着宁晔。</p>
“十年前你离府出走的时候，也曾控诉过我。但那时候你为之抱不平的，只有你的姐夫。我不曾教会你的东西，他教会你了是吗？所以，你恨我。”</p>
宁晔抿着唇，目光里闪着微弱的光芒。</p>
“我理解你为了铲除异己的一切手段，但不认可你口中的斩草除根，包括姐夫。你明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他也不会。可你依旧杀了他。”</p>
舜英沉默着。</p>
她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恍惚，迷离，凄凉，悔恨，痛楚</p>
最后全都沉寂如死水。</p>
“那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他么？”</p>
宁晔不语，眼神里那种彻骨冷意似乎要将她冻成雕塑。</p>
“他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太过妇人之仁。”舜英道：“你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受影响颇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能让他毁了你。所以，我只能杀了他。”</p>
宁晔呵的一声轻笑。</p>
“瞧，无论你做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从来如此你要培养的，是一个没有心的帝王。所以，今日，你要将我的心，连同长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一起剜掉，是吗？”</p>
“你今日如此理直气壮，不过就是料定了，我再是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对你斩尽杀绝。对吗？”</p>
舜英没回答，神色微微恍惚。</p>
“的确，我不会杀你。”宁晔看着她，轻轻的笑了，“我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今日我救不回璎璎，我该如何处置害她的人？”</p>
“我会将她交给玉照国，交给云梦谷，交给苍雪山交给谁都好，只要她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p>
舜英目光睁大。</p>
“你”</p>
“皇姐，人的耐心和容忍是有限的。”宁晔厌倦的说道：“我已容你太久，也请你，不要再挑战和试探我的底线。还有，我不希望，你再插手我的私事。从此以后，你便呆在你的公主府，荣养晚年吧。”</p>
舜英震惊的看着他。</p>
“你要囚禁我？”</p>
宁晔眼神凉薄，“你教会我那么多东西，我总要有所回报才是。”</p>
教她懂得安分守己。</p>
“殿下”</p>
刘嬷嬷忍不住开口。</p>
“公主她”</p>
“皇姐素来喜欢热闹，想来这府中伺候的下人太少了，以至于身边的嬷嬷如斯不懂规矩。不如我给你换一批，也省得你烦闷。”</p>
刘嬷嬷惊恐的瞪大双眼。</p>
舜英脸色莫名，然后轻笑一声。</p>
“晔儿，你如今这个模样，真是让我开心又失落。罢了，就当我多管闲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的私事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挑剔的人。换了人恐怕不了解我的习惯，反倒是麻烦，你觉得呢？”</p>
“当然。”</p>
宁晔漠然，“皇姐喜欢就好。不过皇姐身份高贵自可不受拘束，任意妄为。但身边伺候的下人，总得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否则，我不介意用皇姐教我的手段，用新鲜的血液，来学会你的习惯。皇姐，你说呢？”</p>
舜英已被逼得毫无退路，她看着自己一手扶持成长的弟弟，眼神刹那飘远。而后她低头，浅浅的笑了。</p>
“对，说得很好。”她道：“时间不早了，晔儿想必应该不想在我这公主府中借宿，我让人送你回去？”</p>
“不必皇姐费心。”</p>
宁晔神情淡漠，“皇姐早些休息，臣弟告辞。”</p>
他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去。</p>
舜英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那么几分，怅然若失。</p>
一直旁观姐弟谈判对峙的萧怀离此刻才走过来，轻叹一声。</p>
“什么心情？”</p>
舜英抬头看着他，突然一笑。</p>
“他已经够冷血。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将他的冷血用在我身上。”</p>
萧怀离拍拍她的肩。</p>
“舜英，你这次，真的做错了。”</p>
舜英顺势靠在他身上，“你是想说，我弄巧成拙，非但没能让晔儿心愿得偿，反而让那个女人恨上他了么？”</p>
萧怀离摸摸她的头，道：“苏姑娘是个聪明人，顶多会迁怒殿下将她掳来重音。那本就是存在她心中的芥蒂，今日，不过是个导火索。</p>
舜英仰头看着他。</p>
“你这算是安慰我？”</p>
“我觉得你不需要安慰。”</p>
萧怀离笑笑，“今日用了摄魂**，很累了吧？进去休息吧。至于燕谷主，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见也不迟。”</p>
舜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p>
“你还真不吃醋啊。”</p>
萧怀离眨眨眼，“公主若是希望我吃醋，我如公主所愿便是，待会儿就去抽他一顿鞭子出气，就怕你不舍得。”</p>
舜英笑着攀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道：“阿离，如果我在豆蔻年华的时候认识你，就好了”</p>
那样，说不定她会爱上他。</p>
萧怀离却笑道：“你豆蔻年华的时候，我才十岁。”</p>
“你嫌我老？”</p>
“不敢！公主永远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令微臣心折。”</p>
萧怀离永远有本事让舜英开心，哪怕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依旧能让她身心愉悦。</p>
“阿离，今晚别回丞相府了，留下来陪我吧。”</p>
她一贯是强势霸道的，此时却看起来有些脆弱。</p>
萧怀离知道，宁晔说的那些话，终究还是触动了她的心。</p>
他点头，“好。”</p>
宁晔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是凌晨。</p>
苏浅璎早已回了蘅芙苑，却没睡，而是坐着等候。</p>
“姑娘，殿下回来了。”</p>
乐槐匆匆来报。</p>
苏浅问：“他一个人？”</p>
乐槐还没回答，宁晔就已经走了进来。</p>
他脸色依旧有些差，先是消耗过多在前，又在公主府和太子府来回跑了一趟，自然疲惫。</p>
“燕绥被我皇姐关起来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知道苏浅璎要问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p>
“我已经将皇姐禁足在府中，你若觉得顺不下这口气，大可以去找她报仇。我既将你的功力还给你，就不会继续封锁。”</p>
“夜了，早些休息吧。”</p>
苏浅璎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他就已经转身离去。</p>
“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呆滞，“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p>
燕绥被舜英公主给关起来了？</p>
然后宁晔为了给她出气，将舜英公主也给禁足了？</p>
当初玉初给她讲述舜英和宁晔这对姐弟俩的事迹的时候，她还感叹。</p>
宁晔能从自己姐姐手中夺权后居然没有斩尽杀绝，算得上仁慈了。</p>
她自然也没指望宁晔会为了自己直接杀了舜英。</p>
毕竟舜英是他姐姐，宁晔这个人虽然凉薄，却也并非丧尽天良的人。</p>
禁足，倒是符合他的作风。</p>
可是燕绥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口中骂他笨，心里却是知晓，燕绥纵然自负却并非刚愎自用不可一世之人。</p>
就算他和舜英有旧情，那也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他这个人素来风流，游走花丛却片叶不沾，不是个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之人啊。</p>
怎的就大意被舜英给算计关起来了？</p>
没有生命危险？</p>
也就是说，舜英那个变态的女人，对燕绥还真是真爱？</p>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过几天去看看就知道了。</p>
现在，睡觉。</p>
休息了一晚上，苏浅璎总算恢复点精神。宁晔虽然将她的功力还给她了，但昨晚因那媚药引得毒发险些丧命，总归是元气大伤，得休息个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p>
接下来几天，宁晔都不曾踏足过蘅芙苑。</p>
苏浅璎想了想，那晚他为了救自己，消耗了不少真气吧？</p>
不过她没去看他。</p>
话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就不必再给他渺茫的希望了。</p>
为此，乐槐颇有些怨念。</p>
“姑娘，您真的不去看看殿下么？奴婢瞧着，那天晚上殿下的神色很差。殿下这几日都没去上朝，陛下还派了人来问候”</p>
苏浅璎淡淡道：“你家殿下的医术比我高，我去了也只会添麻烦。”</p>
“可是”</p>
乐槐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浅璎打断。</p>
“我和你们殿下只是朋友，超乎朋友之外应尽的义务，与我无关。”</p>
“好个与你无关。”</p>
宁晔的声音传了进来。</p>
两人回头看过去。</p>
乐槐立即退到一边，“参见殿下。”</p>
宁晔看着苏浅璎，“看样子你恢复得差不多了。”</p>
“拖你的福，我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人来暗算给我下药什么的，自然就恢复得快了。”</p>
她语气里自然而然的带了几分讽刺。</p>
宁晔也不在意，反而笑了笑。</p>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逃走。”</p>
“我倒是想啊。”</p>
苏浅璎语气有些凉，“你这太子府重兵把守，到处都是暗卫死士。我应付你一个人都困难，又何必再以卵击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p>
宁晔扯了扯嘴角，突然道：“玉初已经来了长京。”</p>
苏浅璎一怔。</p>
不是惊讶于玉初的到来，而是惊讶于，他那么平静的告诉他这件事。</p>
而且</p>
“很意外，我居然没阻止他，是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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