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联姻（二更）
天熙帝来到凤仪宫的时候，外面围了重重御林军。</p>
“皇后呢？”</p>
“在、在里面。”</p>
天熙帝大步走进去。</p>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许昭仪头发凌乱脸色疯狂，她手里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架在皇后的脖子上。</p>
天熙帝见到这一幕，怒火中烧。</p>
“许昭仪，你在做什么？快放了皇后。”</p>
许昭仪原本在疯狂的大笑，闻言停了下来。她盯着天熙帝，很仔细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样。</p>
“皇上。”</p>
她轻唤一声，随即眼神变得阴沉。</p>
“皇上，您是来救这个女人的么？皇后？呵呵”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儿子，你要杀我的奕儿。”</p>
天熙帝脸色铁青，“你好意思说，让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他却偷偷跑出去，现在还学会了造反！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快放开皇后，否则”</p>
“否则如何？”</p>
许昭仪已经走到了绝境，也不再隐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对奕儿委以重任？你不过就是想要捧杀他。”</p>
天熙帝目光微闪。</p>
“你在胡说什么？快放了皇后！”</p>
“我胡说？”许昭仪冷笑，“我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故意让奕儿去户部，不就是放纵他安插自己的人脉，然后你好一打尽么？柳家倒了，你现在又要对付许家。”</p>
她声音忽然变得尖锐。</p>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方管彤生的儿子是人，我的奕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么？你为了她的儿子，就要对我的儿子斩尽杀绝！”</p>
天熙帝盯着她手中的匕首，算计着该如何救人。</p>
“朕再说一遍，放了皇后。否则，朕让你死无全尸。”</p>
他一声令下，弓箭手已经做好了准备。</p>
许昭仪冷笑连连，“死无全尸？哈哈哈”她疯狂大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皇上，你可真是有心计！既然你不给我活路，就别怪我无情。”她恨声道：“这个女人，你不是很喜欢她么？我现在就杀了她，让她给我陪葬”</p>
她眼中染上疯狂的嫉妒之色，手中匕首决然扎向皇后的胸口。</p>
皇后脸色惨白。</p>
“娘娘”</p>
惊呼声中，一个明黄身影飞速扑过来。</p>
哐当</p>
匕首掉落。</p>
无数人围上来。</p>
“皇上，皇上受伤了，快传太医，传太医”</p>
皇后被推倒在地，她眼前黑了一下，隐约看见一抹血色划过眼前，许昭仪疯狂的尖叫声她听不见。她只听见一句，皇上受伤了。</p>
她茫然了一瞬。</p>
刚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紧急时刻，皇上却扑了过来，她清楚的看见许昭仪手中的匕首刺向了皇上的肩膀。</p>
那一抹血色</p>
她猛然站起来，“皇上”</p>
天熙帝受伤了，伤得不算太严重，却需要好好静养。而比起他受伤，后宫的女人们更关心的，是他受伤的前因后果。</p>
许昭仪挟持皇后意图行凶，皇上竟不顾己身去救皇后，这足够让所有人震撼。</p>
这些年皇上宠许氏，对皇后多有冷落，仅仅只是敬重罢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情深义重。</p>
皇后坐在床前，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天熙帝，脑海中还浮现今天上午那一幕。</p>
“管彤。”</p>
天熙帝睁开眼睛，目色柔和。</p>
皇后怔了怔。</p>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唤过她的闺名了。</p>
她忽然眼角酸涩。</p>
“陛下”</p>
天熙帝握着她的手，“今天是不是吓着了？怪朕不好，朕没想到，她竟会逃出来，险些让你”</p>
“为什么？”</p>
皇后依旧怔怔的看着他，轻声询问。</p>
不知道问的是他为何今日不顾一切的救她，亦或者其他？</p>
夫妻多年，天熙帝如何不了解她？他默了默，神色感叹而愧疚。</p>
“管彤，这么多年，委屈你了。”</p>
皇后浑身一震，眼底晕开泪光。</p>
她音色颤颤，“许氏今日说的是真的？”</p>
天熙帝看着她，眼中柔情依稀还是当年。</p>
“那年靖国公七十大寿，我奉父皇之命去方府祝寿，途经花园的时候，看见你正折一支杏花，笑得温雅又纯真。我不小心踩断了树枝，你回过头来，毫无怯色，高声问，你是谁？。第二日，我便进宫请求父皇赐婚。”</p>
他眼眸里浮现经年往事，温柔而怀念。</p>
“母后很生气，她希望我娶柳家的女儿为妃，她要柳氏一族成为世家之首。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母后在安排。可我的妻子，是要与我走过一生的人，我不想妥协。”</p>
“新婚之夜，我握着你的手，对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纳妾。”</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愧疚。</p>
“可我依旧负了你母后看不得我对你专宠，不停的给我送女人，哪怕我不予理会，你心里终究还是介意的。”</p>
皇后泪眼朦胧，哽咽道：“别说了，皇上”</p>
天熙帝摇摇头。</p>
“后来我登基为帝，封你为后，可你依旧不开心。因为，我有后宫三千再后来，夜儿被人所害，你哭得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便与我疏离了。”</p>
皇后抿着唇，泪水一点点自眼眶涌出。</p>
长子的死，永远是她心里无法磨灭的伤痛。</p>
“我虽为帝王，却护不住我的妻子和儿子。”天熙帝闭了闭眼，满脸痛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越是宠你，越是对夜儿寄予厚望，你们就越是危险。我不能，让旭儿重蹈覆辙。所以，我推出了许氏母子，给他们人人艳羡的荣宠。越是自负骄傲，就越是目中无人，成为人人眼中钉肉中刺。”</p>
“备受冷落的旭儿，也会奋发努力，韬光养晦。所幸，他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p>
“老四的性子我太了解，桀骜不驯，刚愎自用。在接连受到打击以后，他肯定会铤而走险。我放权给他，就是要他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挖出他所有党羽，一打尽。”</p>
“旭儿留在皇城太危险，所以，我才派他去符焰谷。他年幼，又无军功在身。此次从符焰谷回来，就是大功一件。他又是嫡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封他做太子。”</p>
“我知道老七不会安于本分，他肯定会逃，也会起兵谋反。我等的就是他反，只有他反了，我才能顺理成章的将整个许氏一族全数瓦解。我得替旭儿扫清障碍，让他安安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p>
“只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了”</p>
冷落、疏离，只为了保护。荣宠，厚爱，却是为了捧杀。</p>
皇后已经泣不成声。</p>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p>
他们少年夫妻，也曾耳鬓厮磨花前月下，也曾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只是这深宫冷寂，美女如云。</p>
她以为他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铮铮誓言终究抵不过三妻四妾。</p>
她固执，她骄傲，她将自己锁在那浮华寂寞的凤仪宫，冷眼看着他左拥右抱，将他们的誓言踩碎到尘埃里。</p>
痛得麻木了，也就漠然了。</p>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皇后，不再是他的妻。</p>
可时过境迁，真相竟是如此的刻骨心碎。</p>
她含着泪，不停的问为什么。</p>
多年积压在心的悲伤、委屈、怨恨，齐齐涌上眼眶，胀得眼眶生疼。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心死，此时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不爱，只是逼迫着自己去忘记，刻意的去漠视他们最美好的曾经。</p>
“是我错了”</p>
她颤抖着说，“母后说得对，我不懂得深宫生存之道，我只知做一个妻子，却不懂得该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妃和皇后。我不懂得反抗，不懂得争取，我没能保护的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夜儿，呜呜呜”</p>
褪去了皇后的端庄矜持，沉静威仪。</p>
此刻她只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为自己死去多年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p>
天熙帝坐起来，将这个女子，此时哭得像个孩子的妻子，揽入怀中。</p>
十五年了。</p>
自从慕子旭出生以后，她便再没有主动与他亲近。十五年以来，她第一次摒弃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在他怀里，嚎啕大哭。</p>
“对不起”</p>
天熙帝眼眶微热，缓缓道出多年的亏负和隐忍。</p>
皇后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她哭泣着，颤颤的唤：“阿谦”</p>
天熙帝身体僵直，一瞬间眼底泪光泛滥。</p>
二十年了。</p>
她已二十年不曾唤过他的名字，素来都是冷淡疏离的一声陛下。听在他耳里，便如同尖锐的利剑，插在他心口上。</p>
那是无言的反抗和愤怒。</p>
他懂。</p>
时隔二十年，她终于再次唤出这两个字。</p>
夫妻之间二十年的隔阂和怨恨，刹那间，烟消云散。</p>
五月初七。</p>
大将军魏庭率大军自后方包抄，将慕子奕的叛军包围，成功擒获慕子奕。</p>
当夜，魏庭便押着五花大绑的慕子奕进宫。</p>
天熙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此时正坐在御书房，神色再无前几日的焦躁愤怒，而是稳如泰山的淡漠沉静。</p>
放任，纵容，到最后的反攻。</p>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布的连环局，终于到了收的时刻。</p>
慕子奕被踢得跪在地上。</p>
他还穿着盔甲，脸上血色未退，浑身上下多处伤痕，狼狈至极，眼神却如同狼一般，死死的盯着天熙帝，他的父亲。</p>
“老四。”</p>
天熙帝平静的看着他，“你可知错？”</p>
“错？”</p>
慕子奕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惨然悲绝，笑出了眼泪。</p>
“我最大的错，就是投生在这帝王家，做了你的儿子”</p>
“放肆！”</p>
魏庭怒喝一声。</p>
“魏卿。”天熙帝扬了扬手，“你下去吧。”</p>
“是。”</p>
魏庭拱手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父子两人。</p>
天熙帝沉默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轻叹。</p>
“朕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懂得珍惜。若你懂得收敛，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p>
慕子奕冷笑，“父皇何必说得冠冕堂皇？儿臣不是傻子，是非曲直看得明白。”他眼眶蓦然通红，音色颤颤，悲愤欲绝。</p>
“从前儿臣也一直以为，父皇对我期望甚高，所以才会委以重任。直到今日，儿臣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一颗棋子。是父皇您，为七弟设的障眼法。您用我做饵，来替他扫清障碍。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你为他铺的一块踏脚石。呵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皇。”</p>
慕子奕满心悲愤。</p>
他逃出京城以后，就集结所有兵力造反。一路节节胜利，原本以为成功在望，却不想突然杀出个程咬金。</p>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中计。</p>
所谓的节节胜利，不过就是他的父皇布置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要他放松戒备，趁机一打尽。</p>
什么慈父，什么妇人之仁，那都是假象。</p>
他的父皇，才是最阴险的那个人。</p>
天熙帝听着他的控诉，并没有否认，神情却有着怅惘和悲凉。</p>
“老四，你的确有才有能，但错就错在太过刚愎自用。你从来都不肯听劝告，若你安安分分的当个闲王，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p>
慕子奕哈的一声。</p>
“闲王？”他双目充血，悲愤的大吼，“我生在帝王家，只因我的母亲不是皇后，我不是嫡子，我就该认命就该退让么？凭什么？我不甘心，不甘心！”</p>
他忽然眼神疯狂，“父皇，您无情，就别怪我无意。当初您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儿臣可是清楚得很。”</p>
天熙帝咋然眸如冰雪。</p>
“你威胁朕？”</p>
“是。”</p>
慕子奕仰头看着他，眼神无惧。</p>
“当初是姑姑帮你设计杀死了皇叔，否则您的皇位，也不会坐得这般安稳。您说，若天下人知晓当初皇叔所谓谋反的真相，会如何看待您这个仁慈之君？”</p>
天熙帝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淡去。</p>
“朕原本没打算要你的命。只可惜，你冥顽不灵。”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决然，“传朕旨意，淮王慕子奕逆谋犯上，辜负朕之厚望。现褫夺其王爵，打入天牢，判死刑！”</p>
慕子奕蓦然瞳孔一缩。</p>
轰轰烈烈的叛乱终于落幕，慕子奕被抓，所有党羽悉数下狱，伙同许昭仪行刺皇后的禁卫军副统领被凌迟。</p>
许昭仪被赐白绫，许家参与叛乱的全数被斩。</p>
天熙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一干人等，朝中上下一片唏嘘感叹，更多的则是畏惧。</p>
陛下不发作则已，一发作那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p>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赵家被满门抄斩，柳氏一族覆灭，如今许氏一族也跟着瓦解。</p>
这盛京的天，随时都在风云变幻啊。</p>
如今，怕是彻底结束了。</p>
然而他们还未从这一场变动走出来，天熙帝再次颁发了一纸让整个朝野哗然的诏书。</p>
为越王平反。</p>
为当初和他争夺皇位的越王，平反！</p>
这个消息简直让人惊骇。</p>
历代皇储之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栽赃陷害什么的已经屡见不鲜。最主要的是结果，史书上功过是非，是由胜利者撰写。</p>
谁还会去管那些所谓的真相？</p>
然而他们的这位君王，偏偏不走寻常路。</p>
五月初十。</p>
天熙帝下旨调取刑部卷宗，将当初越王谋反的案子重新翻出来调查，但凡涉及此案之人一个也不能错漏。</p>
十六年前的旧案，想要查起来相当吃力。</p>
况且成王败寇，败者已死，还平什么冤？皇上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p>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p>
天熙帝却不管，坚持要重审。</p>
慕子奕想要鱼死破，将越王被陷害谋反一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悠悠众口来斥责控诉他的不仁。</p>
那他就先一步给越王平反，拿出了自己的态度，至于结果，自然也是他说了算。</p>
世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p>
他不念旧仇为兄弟平冤昭雪，百姓只会觉得他仁厚忠义，查出来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会接受。</p>
届时慕子奕再放出谣言，那就是欺君犯上，居心不良，只会死得更惨。</p>
这就是天熙帝的目的，掌握主动权。</p>
慕子奕错就错在，不该把威胁挂在嘴边。但凡他懂得隐忍，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他过早的抛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绝了自己最后的生路。</p>
因为他不知道，其实天熙帝早就从慕子旭手中掌握了所有不利证据。这时候想要翻盘，太容易了。</p>
五月十四。</p>
刑部以惊人的速度将所有卷宗审查完毕。</p>
一大摞的证据，白纸黑字摆在了天熙帝的桌案前。</p>
天熙帝召见了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将那些证据毫无隐瞒的展现在他们眼前。</p>
越王谋反是冤，赵志远密谋陷害是真。</p>
事到如今，拉出一个死人做替罪羔羊最合适不过。当然，他把慕宜清摘出来了。</p>
至于赵志远为何要陷害越王？</p>
原因很简单，抢功。</p>
只有立了如此大功，才有升迁的机会。</p>
再结合赵志远从前种种所为，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p>
当然，虽然大臣们心知肚明此事并非赵志远一人所为，但他们更明白，皇上不过只是走个过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为了证明自己的仁义贤德。</p>
一纸诏书为越王平反冤屈，赐功德碑，供世人瞻仰。</p>
此举自然又得到百姓一致好评。</p>
慕子奕在天牢里关了七天，这七天内，朝中所有大事都有人与他细说，那道为越王平反的圣旨，他自然早已知晓。</p>
他跪在地上，听着太监用尖锐的鸭嗓音念着圣旨。身后有小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p>
那是鸩酒。</p>
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他的父皇，要赐死他。</p>
“四殿下，接旨谢恩吧。”</p>
大内总管李公公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说道。</p>
慕子奕双手抓着地上的稻草，发出一声低笑。</p>
“谢恩？”他呵呵两声，慢慢抬起头来，头发凌乱满脸脏污，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囚衣。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街头乞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尊荣风光。</p>
“你让我谢恩？”</p>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似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p>
“一个父亲，要杀自己的儿子。而他的儿子，还必须跪着谢恩？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悲怆绝望。</p>
“这是什么道理？”</p>
他忽然扑过去，却忘记了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刚扑了两步，就驻足不前。</p>
他神情疯癫近乎成魔，撕心裂肺的大喊。</p>
“这是什么道理？”</p>
李公公被他这个样子骇得不轻，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见他还在口出妄语，皱了皱眉。</p>
“来人，按住他。”</p>
身后立即走进来两个带刀侍卫，死死的按住了慕子奕的肩膀，令他不得动弹。</p>
李公公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嘴角噙一抹笑意。</p>
“殿下，如今您已是强弩之末，别再反抗了，从容就死还可保你气节不损。若动起手来，只怕是不太好看。”</p>
慕子奕面色扭曲，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p>
“你这个阉人”</p>
李公公悚然变色，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倒在地。</p>
“不识抬举。”</p>
李公公轻哼一声，曼声道：“来人，送罪犯四皇子，上路。”</p>
“是。”</p>
两个小太监走进来，一个掰开慕子奕的嘴，一个强行的灌他喝下毒药。</p>
慕子奕不断的挣扎，声音断断续续，到最后慢慢消失殆尽。</p>
他目中所见，两个小太监脸上挂着得意而残忍的笑。他们都是最卑微的阉人，今日却能操控皇子的生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值得津津乐道的成就？</p>
李公公还在用脚尖在地上慢慢的摩挲，似乎要擦掉方才那一踢沾染上的血迹。</p>
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嫌弃，和肮脏。</p>
慕子奕慢慢睁大瞳孔，胸腔里堆积的愤怒和悲哀全都化作了痉挛的疼痛。</p>
他倒在地上，蜷缩着，颤抖着。</p>
周围都是那些阉人猖狂得意的讥笑声，一口一口的唾沫算数吐在了他身上。</p>
他死死的瞪着双眼，瞪着这些他从来都看不上眼此刻却肆意凌辱他的阉人，眼神似有刀光，要将对方大卸八块。</p>
腹部一寸寸痉挛，心脏一寸寸紧缩，血液从喉咙慢慢溢出。</p>
他慢慢的，挺直了挣扎，以一个丑陋的，痉挛的姿势，永久的躺在那里。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厉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p>
在这森冷的天牢里，竟看起来格外骇人。</p>
李公公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甩拂尘，道：“走，回宫复命。”</p>
那永远伸不直的背，此刻看起来那般的桀骜和不可一世，一如曾经的慕子奕。</p>
天熙帝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慕子奕从容就死。</p>
他默然良久，然后下令好生安葬。</p>
“是。”</p>
李公公弯腰，谄媚而恭敬，方才在天牢里的盛气凌人全然消失无踪。</p>
这就是宫中生存之道。</p>
拜高踩低，审时度势，能屈能伸。</p>
这位陪伴帝王身侧几十年的大内总管，早就将这些潜规则摸得清清楚楚并运用得游刃有余。</p>
五月二十。</p>
离开符焰谷的慕子旭在回程途中遭到截杀，对方是慕子奕的人。</p>
他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p>
一是逼宫，二是斩草除根。</p>
天熙帝自然料到他有此举，所以早让人暗中保护迎接。只是他派的人晚了一步，慕子旭离开的时候带走的精兵在符焰谷都死得差不多了。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很快就将他残余的精兵杀了个干净。</p>
他寡不敌众，眼看就有性命之危，却被凤昭华下令前来接应的白凤国精兵所救，带回了白凤国。</p>
而此时，苏浅璎也带着伤势好了大半的云景落，再次现身。</p>
她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p>
天熙和白凤即将联姻。</p>
苏浅璎有些震惊。</p>
“慕子旭要娶白凤国九公主，凤昭华的妹妹？”</p>
题外话</p>
说好下午二更却延迟到晚上了，实在抱歉。不过看在我今天过生日还努力码字万更的份儿上，求原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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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呢？”</p>
“在、在里面。”</p>
天熙帝大步走进去。</p>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许昭仪头发凌乱脸色疯狂，她手里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架在皇后的脖子上。</p>
天熙帝见到这一幕，怒火中烧。</p>
“许昭仪，你在做什么？快放了皇后。”</p>
许昭仪原本在疯狂的大笑，闻言停了下来。她盯着天熙帝，很仔细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样。</p>
“皇上。”</p>
她轻唤一声，随即眼神变得阴沉。</p>
“皇上，您是来救这个女人的么？皇后？呵呵”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儿子，你要杀我的奕儿。”</p>
天熙帝脸色铁青，“你好意思说，让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他却偷偷跑出去，现在还学会了造反！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快放开皇后，否则”</p>
“否则如何？”</p>
许昭仪已经走到了绝境，也不再隐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对奕儿委以重任？你不过就是想要捧杀他。”</p>
天熙帝目光微闪。</p>
“你在胡说什么？快放了皇后！”</p>
“我胡说？”许昭仪冷笑，“我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故意让奕儿去户部，不就是放纵他安插自己的人脉，然后你好一打尽么？柳家倒了，你现在又要对付许家。”</p>
她声音忽然变得尖锐。</p>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方管彤生的儿子是人，我的奕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么？你为了她的儿子，就要对我的儿子斩尽杀绝！”</p>
天熙帝盯着她手中的匕首，算计着该如何救人。</p>
“朕再说一遍，放了皇后。否则，朕让你死无全尸。”</p>
他一声令下，弓箭手已经做好了准备。</p>
许昭仪冷笑连连，“死无全尸？哈哈哈”她疯狂大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皇上，你可真是有心计！既然你不给我活路，就别怪我无情。”她恨声道：“这个女人，你不是很喜欢她么？我现在就杀了她，让她给我陪葬”</p>
她眼中染上疯狂的嫉妒之色，手中匕首决然扎向皇后的胸口。</p>
皇后脸色惨白。</p>
“娘娘”</p>
惊呼声中，一个明黄身影飞速扑过来。</p>
哐当</p>
匕首掉落。</p>
无数人围上来。</p>
“皇上，皇上受伤了，快传太医，传太医”</p>
皇后被推倒在地，她眼前黑了一下，隐约看见一抹血色划过眼前，许昭仪疯狂的尖叫声她听不见。她只听见一句，皇上受伤了。</p>
她茫然了一瞬。</p>
刚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紧急时刻，皇上却扑了过来，她清楚的看见许昭仪手中的匕首刺向了皇上的肩膀。</p>
那一抹血色</p>
她猛然站起来，“皇上”</p>
天熙帝受伤了，伤得不算太严重，却需要好好静养。而比起他受伤，后宫的女人们更关心的，是他受伤的前因后果。</p>
许昭仪挟持皇后意图行凶，皇上竟不顾己身去救皇后，这足够让所有人震撼。</p>
这些年皇上宠许氏，对皇后多有冷落，仅仅只是敬重罢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情深义重。</p>
皇后坐在床前，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天熙帝，脑海中还浮现今天上午那一幕。</p>
“管彤。”</p>
天熙帝睁开眼睛，目色柔和。</p>
皇后怔了怔。</p>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唤过她的闺名了。</p>
她忽然眼角酸涩。</p>
“陛下”</p>
天熙帝握着她的手，“今天是不是吓着了？怪朕不好，朕没想到，她竟会逃出来，险些让你”</p>
“为什么？”</p>
皇后依旧怔怔的看着他，轻声询问。</p>
不知道问的是他为何今日不顾一切的救她，亦或者其他？</p>
夫妻多年，天熙帝如何不了解她？他默了默，神色感叹而愧疚。</p>
“管彤，这么多年，委屈你了。”</p>
皇后浑身一震，眼底晕开泪光。</p>
她音色颤颤，“许氏今日说的是真的？”</p>
天熙帝看着她，眼中柔情依稀还是当年。</p>
“那年靖国公七十大寿，我奉父皇之命去方府祝寿，途经花园的时候，看见你正折一支杏花，笑得温雅又纯真。我不小心踩断了树枝，你回过头来，毫无怯色，高声问，你是谁？。第二日，我便进宫请求父皇赐婚。”</p>
他眼眸里浮现经年往事，温柔而怀念。</p>
“母后很生气，她希望我娶柳家的女儿为妃，她要柳氏一族成为世家之首。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母后在安排。可我的妻子，是要与我走过一生的人，我不想妥协。”</p>
“新婚之夜，我握着你的手，对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纳妾。”</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色愧疚。</p>
“可我依旧负了你母后看不得我对你专宠，不停的给我送女人，哪怕我不予理会，你心里终究还是介意的。”</p>
皇后泪眼朦胧，哽咽道：“别说了，皇上”</p>
天熙帝摇摇头。</p>
“后来我登基为帝，封你为后，可你依旧不开心。因为，我有后宫三千再后来，夜儿被人所害，你哭得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便与我疏离了。”</p>
皇后抿着唇，泪水一点点自眼眶涌出。</p>
长子的死，永远是她心里无法磨灭的伤痛。</p>
“我虽为帝王，却护不住我的妻子和儿子。”天熙帝闭了闭眼，满脸痛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越是宠你，越是对夜儿寄予厚望，你们就越是危险。我不能，让旭儿重蹈覆辙。所以，我推出了许氏母子，给他们人人艳羡的荣宠。越是自负骄傲，就越是目中无人，成为人人眼中钉肉中刺。”</p>
“备受冷落的旭儿，也会奋发努力，韬光养晦。所幸，他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p>
“老四的性子我太了解，桀骜不驯，刚愎自用。在接连受到打击以后，他肯定会铤而走险。我放权给他，就是要他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挖出他所有党羽，一打尽。”</p>
“旭儿留在皇城太危险，所以，我才派他去符焰谷。他年幼，又无军功在身。此次从符焰谷回来，就是大功一件。他又是嫡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封他做太子。”</p>
“我知道老七不会安于本分，他肯定会逃，也会起兵谋反。我等的就是他反，只有他反了，我才能顺理成章的将整个许氏一族全数瓦解。我得替旭儿扫清障碍，让他安安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p>
“只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了”</p>
冷落、疏离，只为了保护。荣宠，厚爱，却是为了捧杀。</p>
皇后已经泣不成声。</p>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p>
他们少年夫妻，也曾耳鬓厮磨花前月下，也曾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只是这深宫冷寂，美女如云。</p>
她以为他终究只是个凡夫俗子，铮铮誓言终究抵不过三妻四妾。</p>
她固执，她骄傲，她将自己锁在那浮华寂寞的凤仪宫，冷眼看着他左拥右抱，将他们的誓言踩碎到尘埃里。</p>
痛得麻木了，也就漠然了。</p>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皇后，不再是他的妻。</p>
可时过境迁，真相竟是如此的刻骨心碎。</p>
她含着泪，不停的问为什么。</p>
多年积压在心的悲伤、委屈、怨恨，齐齐涌上眼眶，胀得眼眶生疼。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心死，此时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不爱，只是逼迫着自己去忘记，刻意的去漠视他们最美好的曾经。</p>
“是我错了”</p>
她颤抖着说，“母后说得对，我不懂得深宫生存之道，我只知做一个妻子，却不懂得该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妃和皇后。我不懂得反抗，不懂得争取，我没能保护的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夜儿，呜呜呜”</p>
褪去了皇后的端庄矜持，沉静威仪。</p>
此刻她只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为自己死去多年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p>
天熙帝坐起来，将这个女子，此时哭得像个孩子的妻子，揽入怀中。</p>
十五年了。</p>
自从慕子旭出生以后，她便再没有主动与他亲近。十五年以来，她第一次摒弃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在他怀里，嚎啕大哭。</p>
“对不起”</p>
天熙帝眼眶微热，缓缓道出多年的亏负和隐忍。</p>
皇后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她哭泣着，颤颤的唤：“阿谦”</p>
天熙帝身体僵直，一瞬间眼底泪光泛滥。</p>
二十年了。</p>
她已二十年不曾唤过他的名字，素来都是冷淡疏离的一声陛下。听在他耳里，便如同尖锐的利剑，插在他心口上。</p>
那是无言的反抗和愤怒。</p>
他懂。</p>
时隔二十年，她终于再次唤出这两个字。</p>
夫妻之间二十年的隔阂和怨恨，刹那间，烟消云散。</p>
五月初七。</p>
大将军魏庭率大军自后方包抄，将慕子奕的叛军包围，成功擒获慕子奕。</p>
当夜，魏庭便押着五花大绑的慕子奕进宫。</p>
天熙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此时正坐在御书房，神色再无前几日的焦躁愤怒，而是稳如泰山的淡漠沉静。</p>
放任，纵容，到最后的反攻。</p>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布的连环局，终于到了收的时刻。</p>
慕子奕被踢得跪在地上。</p>
他还穿着盔甲，脸上血色未退，浑身上下多处伤痕，狼狈至极，眼神却如同狼一般，死死的盯着天熙帝，他的父亲。</p>
“老四。”</p>
天熙帝平静的看着他，“你可知错？”</p>
“错？”</p>
慕子奕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惨然悲绝，笑出了眼泪。</p>
“我最大的错，就是投生在这帝王家，做了你的儿子”</p>
“放肆！”</p>
魏庭怒喝一声。</p>
“魏卿。”天熙帝扬了扬手，“你下去吧。”</p>
“是。”</p>
魏庭拱手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父子两人。</p>
天熙帝沉默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轻叹。</p>
“朕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懂得珍惜。若你懂得收敛，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p>
慕子奕冷笑，“父皇何必说得冠冕堂皇？儿臣不是傻子，是非曲直看得明白。”他眼眶蓦然通红，音色颤颤，悲愤欲绝。</p>
“从前儿臣也一直以为，父皇对我期望甚高，所以才会委以重任。直到今日，儿臣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一颗棋子。是父皇您，为七弟设的障眼法。您用我做饵，来替他扫清障碍。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你为他铺的一块踏脚石。呵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皇。”</p>
慕子奕满心悲愤。</p>
他逃出京城以后，就集结所有兵力造反。一路节节胜利，原本以为成功在望，却不想突然杀出个程咬金。</p>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中计。</p>
所谓的节节胜利，不过就是他的父皇布置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要他放松戒备，趁机一打尽。</p>
什么慈父，什么妇人之仁，那都是假象。</p>
他的父皇，才是最阴险的那个人。</p>
天熙帝听着他的控诉，并没有否认，神情却有着怅惘和悲凉。</p>
“老四，你的确有才有能，但错就错在太过刚愎自用。你从来都不肯听劝告，若你安安分分的当个闲王，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p>
慕子奕哈的一声。</p>
“闲王？”他双目充血，悲愤的大吼，“我生在帝王家，只因我的母亲不是皇后，我不是嫡子，我就该认命就该退让么？凭什么？我不甘心，不甘心！”</p>
他忽然眼神疯狂，“父皇，您无情，就别怪我无意。当初您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儿臣可是清楚得很。”</p>
天熙帝咋然眸如冰雪。</p>
“你威胁朕？”</p>
“是。”</p>
慕子奕仰头看着他，眼神无惧。</p>
“当初是姑姑帮你设计杀死了皇叔，否则您的皇位，也不会坐得这般安稳。您说，若天下人知晓当初皇叔所谓谋反的真相，会如何看待您这个仁慈之君？”</p>
天熙帝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淡去。</p>
“朕原本没打算要你的命。只可惜，你冥顽不灵。”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决然，“传朕旨意，淮王慕子奕逆谋犯上，辜负朕之厚望。现褫夺其王爵，打入天牢，判死刑！”</p>
慕子奕蓦然瞳孔一缩。</p>
轰轰烈烈的叛乱终于落幕，慕子奕被抓，所有党羽悉数下狱，伙同许昭仪行刺皇后的禁卫军副统领被凌迟。</p>
许昭仪被赐白绫，许家参与叛乱的全数被斩。</p>
天熙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一干人等，朝中上下一片唏嘘感叹，更多的则是畏惧。</p>
陛下不发作则已，一发作那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p>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赵家被满门抄斩，柳氏一族覆灭，如今许氏一族也跟着瓦解。</p>
这盛京的天，随时都在风云变幻啊。</p>
如今，怕是彻底结束了。</p>
然而他们还未从这一场变动走出来，天熙帝再次颁发了一纸让整个朝野哗然的诏书。</p>
为越王平反。</p>
为当初和他争夺皇位的越王，平反！</p>
这个消息简直让人惊骇。</p>
历代皇储之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栽赃陷害什么的已经屡见不鲜。最主要的是结果，史书上功过是非，是由胜利者撰写。</p>
谁还会去管那些所谓的真相？</p>
然而他们的这位君王，偏偏不走寻常路。</p>
五月初十。</p>
天熙帝下旨调取刑部卷宗，将当初越王谋反的案子重新翻出来调查，但凡涉及此案之人一个也不能错漏。</p>
十六年前的旧案，想要查起来相当吃力。</p>
况且成王败寇，败者已死，还平什么冤？皇上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p>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p>
天熙帝却不管，坚持要重审。</p>
慕子奕想要鱼死破，将越王被陷害谋反一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悠悠众口来斥责控诉他的不仁。</p>
那他就先一步给越王平反，拿出了自己的态度，至于结果，自然也是他说了算。</p>
世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p>
他不念旧仇为兄弟平冤昭雪，百姓只会觉得他仁厚忠义，查出来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会接受。</p>
届时慕子奕再放出谣言，那就是欺君犯上，居心不良，只会死得更惨。</p>
这就是天熙帝的目的，掌握主动权。</p>
慕子奕错就错在，不该把威胁挂在嘴边。但凡他懂得隐忍，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他过早的抛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绝了自己最后的生路。</p>
因为他不知道，其实天熙帝早就从慕子旭手中掌握了所有不利证据。这时候想要翻盘，太容易了。</p>
五月十四。</p>
刑部以惊人的速度将所有卷宗审查完毕。</p>
一大摞的证据，白纸黑字摆在了天熙帝的桌案前。</p>
天熙帝召见了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将那些证据毫无隐瞒的展现在他们眼前。</p>
越王谋反是冤，赵志远密谋陷害是真。</p>
事到如今，拉出一个死人做替罪羔羊最合适不过。当然，他把慕宜清摘出来了。</p>
至于赵志远为何要陷害越王？</p>
原因很简单，抢功。</p>
只有立了如此大功，才有升迁的机会。</p>
再结合赵志远从前种种所为，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p>
当然，虽然大臣们心知肚明此事并非赵志远一人所为，但他们更明白，皇上不过只是走个过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为了证明自己的仁义贤德。</p>
一纸诏书为越王平反冤屈，赐功德碑，供世人瞻仰。</p>
此举自然又得到百姓一致好评。</p>
慕子奕在天牢里关了七天，这七天内，朝中所有大事都有人与他细说，那道为越王平反的圣旨，他自然早已知晓。</p>
他跪在地上，听着太监用尖锐的鸭嗓音念着圣旨。身后有小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p>
那是鸩酒。</p>
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他的父皇，要赐死他。</p>
“四殿下，接旨谢恩吧。”</p>
大内总管李公公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说道。</p>
慕子奕双手抓着地上的稻草，发出一声低笑。</p>
“谢恩？”他呵呵两声，慢慢抬起头来，头发凌乱满脸脏污，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囚衣。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街头乞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尊荣风光。</p>
“你让我谢恩？”</p>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似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p>
“一个父亲，要杀自己的儿子。而他的儿子，还必须跪着谢恩？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悲怆绝望。</p>
“这是什么道理？”</p>
他忽然扑过去，却忘记了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刚扑了两步，就驻足不前。</p>
他神情疯癫近乎成魔，撕心裂肺的大喊。</p>
“这是什么道理？”</p>
李公公被他这个样子骇得不轻，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见他还在口出妄语，皱了皱眉。</p>
“来人，按住他。”</p>
身后立即走进来两个带刀侍卫，死死的按住了慕子奕的肩膀，令他不得动弹。</p>
李公公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嘴角噙一抹笑意。</p>
“殿下，如今您已是强弩之末，别再反抗了，从容就死还可保你气节不损。若动起手来，只怕是不太好看。”</p>
慕子奕面色扭曲，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p>
“你这个阉人”</p>
李公公悚然变色，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倒在地。</p>
“不识抬举。”</p>
李公公轻哼一声，曼声道：“来人，送罪犯四皇子，上路。”</p>
“是。”</p>
两个小太监走进来，一个掰开慕子奕的嘴，一个强行的灌他喝下毒药。</p>
慕子奕不断的挣扎，声音断断续续，到最后慢慢消失殆尽。</p>
他目中所见，两个小太监脸上挂着得意而残忍的笑。他们都是最卑微的阉人，今日却能操控皇子的生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值得津津乐道的成就？</p>
李公公还在用脚尖在地上慢慢的摩挲，似乎要擦掉方才那一踢沾染上的血迹。</p>
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嫌弃，和肮脏。</p>
慕子奕慢慢睁大瞳孔，胸腔里堆积的愤怒和悲哀全都化作了痉挛的疼痛。</p>
他倒在地上，蜷缩着，颤抖着。</p>
周围都是那些阉人猖狂得意的讥笑声，一口一口的唾沫算数吐在了他身上。</p>
他死死的瞪着双眼，瞪着这些他从来都看不上眼此刻却肆意凌辱他的阉人，眼神似有刀光，要将对方大卸八块。</p>
腹部一寸寸痉挛，心脏一寸寸紧缩，血液从喉咙慢慢溢出。</p>
他慢慢的，挺直了挣扎，以一个丑陋的，痉挛的姿势，永久的躺在那里。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厉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p>
在这森冷的天牢里，竟看起来格外骇人。</p>
李公公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甩拂尘，道：“走，回宫复命。”</p>
那永远伸不直的背，此刻看起来那般的桀骜和不可一世，一如曾经的慕子奕。</p>
天熙帝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慕子奕从容就死。</p>
他默然良久，然后下令好生安葬。</p>
“是。”</p>
李公公弯腰，谄媚而恭敬，方才在天牢里的盛气凌人全然消失无踪。</p>
这就是宫中生存之道。</p>
拜高踩低，审时度势，能屈能伸。</p>
这位陪伴帝王身侧几十年的大内总管，早就将这些潜规则摸得清清楚楚并运用得游刃有余。</p>
五月二十。</p>
离开符焰谷的慕子旭在回程途中遭到截杀，对方是慕子奕的人。</p>
他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p>
一是逼宫，二是斩草除根。</p>
天熙帝自然料到他有此举，所以早让人暗中保护迎接。只是他派的人晚了一步，慕子旭离开的时候带走的精兵在符焰谷都死得差不多了。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很快就将他残余的精兵杀了个干净。</p>
他寡不敌众，眼看就有性命之危，却被凤昭华下令前来接应的白凤国精兵所救，带回了白凤国。</p>
而此时，苏浅璎也带着伤势好了大半的云景落，再次现身。</p>
她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p>
天熙和白凤即将联姻。</p>
苏浅璎有些震惊。</p>
“慕子旭要娶白凤国九公主，凤昭华的妹妹？”</p>
题外话</p>
说好下午二更却延迟到晚上了，实在抱歉。不过看在我今天过生日还努力码字万更的份儿上，求原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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