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师父来了！
苏浅璎又不争气的红了脸。</p>
他不是不沾女色的么？怎么这么会说情话？还是天赋异禀？</p>
苏浅璎心里不平衡了。</p>
好歹她也活了两辈子，武功天赋已经不如他了，居然连情事都在他面前屡屡露怯，每每在他面前羞得面红耳赤。</p>
这也忒丢脸了。</p>
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来找我，到底还有什么事？”</p>
玉初看她一眼，道：“担心你耳根子软，轻信了别人别有居心的挑拨离间，提前来给你上一课。”</p>
“别人？”苏浅璎反应过来，“你是说宁晔？”</p>
玉初凉凉道：“他不是说今天会来看你么？就算你避不见客，若他耐心等上一两个时辰，保不齐你一心软就见他了。所以我得未雨绸缪，以防你上当。”</p>
苏浅璎嘴角抽抽，却还是道：“我只会对你心软。”</p>
这句话成功的取悦了玉初，神色却未显，反问道：“是吗？那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心软？”</p>
苏浅璎哭笑不得。</p>
“这都哪跟哪儿啊？”</p>
玉初一本正经的控诉，“难道不是吗？从前你都想方设法的躲着我，要么就是千方百计的试探我，若非那天我将你逼急了，你怕是这辈子都与我保持这师叔侄的关系。”</p>
苏浅璎再次嘴角抽搐，明明她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他还在这里无病呻吟秋后算账，简直无耻之极。</p>
心中如是想，却又不得不安抚他。</p>
只见她倾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p>
玉初目光一顿，在她刚准备离去的时候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软塌的靠背上，深吻。</p>
直到苏浅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玉初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的唇，然后又在她脖子上狠狠一吸，吸出一个吻痕来才罢休。</p>
苏浅璎娇喘吁吁的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p>
玉初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留下证据。”</p>
苏浅璎摸着脖子上被他亲吻的地方，若有所悟，佯怒道：“你故意的。”</p>
“是。”</p>
玉初回答得很坦诚，也很理直气壮。</p>
苏浅璎竟无言以对。</p>
她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先装可怜惹她心软主动亲近，然后趁机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不过就是不希望她见宁晔罢了。她平时穿得少，总不至于为了遮脖子上的吻痕特意换高领的衣服，或者围脖什么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p>
就这样去见宁晔那更不可能。</p>
要是被宁晔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p>
还是算了吧。</p>
倒不是避讳什么，而是大白天的，被一个男人看见，还是对她表示过爱慕的男人看见得了吧，估计她自己首先会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p>
“不就见个面而已，至于么？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没来么？”</p>
“当然至于。”</p>
玉初义正言辞道：“宣示主权，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他可以光明正大，我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前提下，更有必要。”</p>
苏浅璎一脸黑线。</p>
玉初和苏浅璎单独相处的时候，锁烟自然是不会去做那个电灯泡的，同样，依斐这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也会被她拉走。此时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她蹙了蹙眉，走过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p>
落梅居的丫鬟不多也不少，自然全听锁烟吩咐。</p>
小丫鬟一见她就恭敬的福了福身，“重音国宁太子来了，说是昨夜大小姐遇刺受惊，特来探望。”</p>
锁烟立即沉了脸。</p>
“既然都知道姑娘受惊，现在自然是在休息，让他回去。”</p>
小丫鬟可没她那么大胆，犹豫的说道：“可是可是老太爷吩咐，让大小姐去前厅”</p>
锁烟顿时怒道：“老太爷算个什么东西？杀孙灭嗣的人渣，现在又想卖掉自己亲孙女来换取荣华富贵？卑鄙小人，无耻之尤。”</p>
小丫鬟吓得立即不敢出声。</p>
锁烟气得脸色发青，见她一脸的战战兢兢，却没敢走，也知道如果不给个交代，她不好交差，便道：“带路！我倒是要看看，这群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p>
小丫鬟一听她要接这个烫手山芋，立即点头如捣蒜。</p>
“是。”</p>
两人很快来到前厅。</p>
赵志远在养伤，不能见客，老夫人蠢笨如猪，只会坏事。接待宁晔的，自然变成了老太爷。此时他正眉开眼笑的和宁晔攀谈，用一种看孙女婿的目光打量这个少年。</p>
宁晔神态温和，没有半点居高临下或者不耐烦的模样。</p>
锁烟哼了声，走了进来。</p>
老太爷一见她，怔了怔。</p>
“夭夭呢？”</p>
锁烟凉凉说道：“我家姑娘昨天受了惊，现在正在休息，不见客。”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宁晔，“宁太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p>
老太爷见她态度散漫语气冷淡，不由沉了脸，却碍于锁烟的身份不敢出言呵斥。</p>
宁晔悠然自若的饮茶，淡淡道：“是吗？那是昨夜在下保护不当，更应该探望。”</p>
不要脸！</p>
锁烟胸中怒火堆积，语气更冷。</p>
“男女有别，我家姑娘被已在风口浪尖，还请宁太子不要雪上加霜。”</p>
唔，进步挺大，最起码用对成语了。</p>
宁晔还是不动气。</p>
“这话是她说的还是慕容将军说的？”</p>
他的目光看过来，那般的睿智和洞彻，锁烟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偏开头，一脸傲气道：“我说的！”</p>
宁晔又笑了。</p>
“将军既如此深明大义，又为何助纣为虐呢？”</p>
锁烟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家王爷，顿时怒上心头。</p>
“什么助纣为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她拿出那日骂慕子奕的泼辣劲儿，叉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哼，告诉你，我家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心吧。”</p>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给宁晔留面子。</p>
身影一闪。</p>
其哲挡在她面前，冷声道：“好个刁钻的小丫头，胆敢冒犯殿下，今日我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p>
“就凭你？还没这个资格。”</p>
锁烟一声冷哼，锁魂勾已划入掌心之中，抬手勾住他的长剑，转眼间，两人就打了起来。</p>
老太爷吓得不轻，转过头来看宁晔。</p>
“宁太子，这”</p>
宁晔一脸淡定，并未阻拦。</p>
老太爷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p>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将军，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物。</p>
丫鬟们则早已四处躲藏，以免殃及池鱼。</p>
花坛被打碎，碎片和泥土撒了一地，锁魂勾和剑抨击的声音铿锵尖锐，杀气腾腾。</p>
落梅居。</p>
苏浅璎几番思索，道：“我还是觉得不妥，锁烟那泼辣的性子对付慕子奕还行，但用在宁晔身上，只怕是要吃亏。”</p>
宁晔这个人，软硬不吃，修养又极好，可不会被锁烟骂两句就恼羞成怒。</p>
“我还是去得看看。”</p>
她特意找了一方可以及胸的面纱，刚好可遮挡住脖子。刚准备走，玉初叫住了她。</p>
“夭夭。”</p>
“嗯？”</p>
苏浅璎转身，眼前一黯。</p>
他摘了她的面纱，在她唇上轻轻一吻。</p>
“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p>
苏浅璎目光温软，点点头。</p>
“好。”</p>
玉初重新给她戴上面纱。</p>
她自宫宴那天摘下面纱以后，就一直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这番模样去见宁晔，自然也是欲盖弥彰。</p>
他低眸，唇边一抹淡淡笑意。</p>
前厅院子里打斗声还在继续。</p>
锁烟武功不弱，但其哲显然也非等闲之辈，两人在院中交战了数十个回合，依旧不分高低。</p>
老太爷在屋子里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p>
宁晔还是不动声色的饮茶，一点不担心其哲会输。</p>
慕容锁烟毕竟是女子，天生体力受限，再加上锁魂勾乃重兵器，再这么下去，必然会吃亏。</p>
锁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她绷着脸，眼中俱是冷意。</p>
忽然虎口一麻，锁魂勾从手中脱落。她一惊，伸出脚一接，在空中旋转半圈，勾住其哲刺过来的剑。</p>
其哲手一抖，铿铿铿几声，锁魂勾被震开，勾在了红木柱子之上，旁边顿时裂开了弯弯曲曲的裂缝。</p>
锁烟退后几步就止住。</p>
其哲的剑，距离她喉咙口只有一寸距离。</p>
“住手！”</p>
一个清淡空灵的声音传来。</p>
锁烟眼睛一亮。</p>
“姑娘！”</p>
回廊上，苏浅璎缓缓走来，刚好与走出来的宁晔打了个照面。</p>
“璎璎。”</p>
宁晔很自然的唤了声。</p>
锁烟瞪大双眼，简直怒不可遏。</p>
其哲早已收了剑，走到宁晔身边，很恭敬的向苏浅璎鞠躬。</p>
“苏姑娘。”</p>
锁烟立即跑过来，恶人先告状道：“姑娘，他们欺负人！”</p>
其哲怒道：“你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挑衅在先。”</p>
锁烟理直气壮的怼过去，“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p>
其哲一噎，涨红了脸道：“你是女人？简直就是母老虎！”</p>
“你骂谁是母老虎？你这个跟屁虫”</p>
“锁烟。”</p>
苏浅璎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p>
锁烟立即闭嘴，还不忘剜了其哲一眼。</p>
苏浅璎这才看向宁晔，道：“锁烟莽撞，还望殿下莫怪。”</p>
她心知，除非锁烟先挑衅宁晔，否则其哲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拔剑相向。这里可有几十双眼睛看着，断不会容她胡搅蛮缠无理取闹。</p>
宁晔微笑颔首，“无妨。”</p>
苏浅璎知道，宁晔之所以纵容其哲教训锁烟，不过因为她的主子，是玉初。玉照国的将军，情敌的手下。</p>
他这是光明正大的敲打啊。</p>
偏偏锁烟现在的身份是是她的贴身丫鬟，就算是他先动手，玉初也没理由质问。</p>
毕竟锁烟理亏啊。</p>
“听说你昨夜受惊，身子可有不适？”</p>
宁晔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依旧温文儒雅的浅笑。</p>
苏浅璎看了锁烟一眼，锁烟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里暗骂宁晔卑鄙，还是个大男人，连这么点小事都要告状。</p>
“昨夜在山洞中的确受惊不不过睡了一夜，好多了。”</p>
宁晔不语。</p>
她意有所指，责怪他为一己之私刺激她，让他理亏，不得再计较锁烟之前的冒犯之举。</p>
老太爷看见苏浅璎来了，也松了口气，看见她脸上的面纱，讶异道：“夭夭，你的脸怎么了？”</p>
苏浅璎根本不理他，径自往屋内走。</p>
老太爷一脸尴尬，却不敢发作，对宁晔道：“宁太子，你们慢聊，老朽告辞了。”</p>
他这个孙女不好对付，可这个重音国的太子，更是连应付都觉得力不从心。他还是离开比较好。</p>
宁晔很礼貌的点点头。</p>
“锁烟，你去外面守着。”</p>
原本想跟上前的锁烟脚步一顿，“姑娘？”</p>
苏浅璎半回眸，“嗯？有异议？”</p>
锁烟立即低头，“是。”</p>
说罢，她又瞪了宁晔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p>
苏浅璎又打发了其他人，整个大厅顿时就只剩下她和宁晔两人。</p>
宁晔见她戴着面纱，也不多问。</p>
苏浅璎身为主人，当先开口，道：“特意跑这一趟，想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p>
宁晔反问：“没有事我就不能来看你了么？”</p>
苏浅璎一堵。</p>
她发现这个人跟玉初一样的厚脸皮。</p>
宁晔又笑笑，“你现在才来，就算我想要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没有必要了。”</p>
他话里有话，苏浅璎怎会听不明白？</p>
很显然，他知道玉初现在就在她的房间，并且还提前对她说了一些他今日来的目的。</p>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早就猜到我师父是谁了，对不对？”</p>
宁晔既知晓她身中血砂，自然也知道，她必须常年生活在极寒之地，否则性命不保。</p>
而当今世上，了解血砂，并且有办法保她十年不死的人，仅一人。</p>
苍雪山，墨玄帝尊。</p>
“是。”</p>
宁晔并未否认。</p>
“当年你毒发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体内有霸道的极寒内功。若非如此，我也救不了你。”</p>
往事在脑海中划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p>
“你师父有能力让你活下去，所以，十年后我依照当年的约定，来天熙找你。”</p>
苏浅璎默了默。</p>
“那一日你被慕子奕羁押去刑部大牢，我在街上看见你，虽然你蒙着面纱，但眼睛，和当年一模一样。”</p>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p>
“我该庆幸，当年你没有用化名搪塞我。”</p>
苏浅璎也笑。</p>
“我一出生就被师父带到了苍雪山，那是我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我隐约记得一些事，大底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才实言相告。不过”她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像你这种身份，大概是不易轻信他人的。”</p>
“或许”宁晔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不过你是个例外。”</p>
额</p>
苏浅璎愕然。</p>
“只是你一开始就不曾相信我罢了，所以才会处处防备。哪怕，你知道我对你从无恶意。”</p>
他依旧温润儒雅的笑着，眼底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微微苍凉。</p>
苏浅璎默然不语。</p>
空气里一阵寂静，炉子里寥寥升起的香雾，也似在着沉寂的氛围里淡漠了几分，显得越发寂寥和无言的萧索。像是多少年被时光蹉跎碾压过的记忆，一点点淡漠了痕迹，却在心中留下无言的怀念和伤感。</p>
“璎璎。”</p>
宁晔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竟有着淡淡哀伤。</p>
“我来晚了么？”</p>
苏浅璎再次愕然。</p>
“从一开始，还是十年前？”</p>
他的眼神，竟有着微妙的咄咄逼人。</p>
苏浅璎心中震撼。</p>
“即便知道你与他或许没有未来，你还是义无反顾么？”</p>
这一句，他语气些微低沉，有几分喃喃自语的味道。</p>
苏浅璎垂眸，沉吟半晌，道：“这十六年来我都是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从不懂得什么是义无反顾，可是这一次，我想遵循本心。即便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p>
宁晔的脸色，白了白。</p>
像是乌云覆盖的天空，忽然划过的一声惊雷，旋即又隐没了下去。然而那样几不可察，却不能忽略的伤，仍旧在眼底弥留。</p>
然后他微笑。</p>
“我猜想过无数个你曾经或许用来拒绝他的理由来拒绝我，包括你可以直接说你厌弃我，却没想过，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他。”</p>
苏浅璎默然不语。</p>
如果没有阿初，她会用其他理由拒绝他。比如，她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不想连累他人。</p>
“我突然很羡慕他。也很嫉妒。”</p>
他目光如云山雾罩，看起来有些迷离。</p>
“是不是无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欺骗你，你都可以原谅他？”</p>
比如，把锁烟安排在她身边，只是为了让他怀疑，怀疑当初的偶然相逢是否别有目的？那时的她，天真善良，纯粹无辜，什么都表现在脸上。</p>
可玉初不同。</p>
“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任何让我反感无法原谅的事。我相信，将来也不会。”</p>
苏浅璎这样回答。</p>
宁晔看着她，她目光温柔像一汪清泉，干净得不含半分杂质，却是刺痛了他。</p>
他默然良久，道：“丞相曾问我，为何一定要苦苦执着找到心中那个影子，找到她又该如何？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到底，为什么要找到你？或者只是因为年少之时的一个信念和约定。如今我明白了，却已经太晚”</p>
丞相？</p>
苏浅璎心中一动。</p>
他说的是他姐姐的第三任夫君么？</p>
“但是”</p>
宁晔转过头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底定从容。</p>
他微微一笑，道：“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最终结局如何，谁能说得准呢？”</p>
苏浅璎一怔。</p>
“你”</p>
宁晔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面纱上，笑意微苦。</p>
“璎璎，其实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掩饰。”</p>
苏浅璎没有说话。</p>
“从十年前开始，我的人生里就再没有放弃、退让和认命。只有隐忍、一往无前，和不择手段。”</p>
回去的路上，苏浅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p>
她本以为宁晔对她的心思没有那么重，哪知道，居然是因为感情迟钝，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理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了悟了。</p>
这大底是玩儿权术之人的通病。</p>
永远保持冷静理智，永远冷心绝情，决不许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从而失去了自己。</p>
大底也就玉初是个例外了。</p>
苏浅璎笑笑，眼神却又有些无奈。</p>
突然多了这么大一朵桃花，这种心情，还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p>
直到回到落梅居，看见一直在等她的玉初，苏浅璎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消散无踪。</p>
玉初走过来牵她的手，“午膳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吃饭吧。”</p>
“嗯。”</p>
高富帅外加温柔细心还会做饭，真是绝顶好男人啊，让她怎能不动心？</p>
因为刺客一事，京城一直戒严，慕子奕天天带着官兵排查可疑之人。连着好几天，京城都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不敢出门。</p>
“皇帝闹这么大阵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p>
苏浅璎靠在榻上，如是说道。</p>
玉初道：“这几日借着查刺客一事，已经抓了不少人，而且都跟柳氏一族有关。要么姻亲，要么门生朋友。虽然官职不大，却有不少掌实权的。担任要职的，还没动。”</p>
“敲山震虎嘛。”</p>
苏浅璎一脸了悟，“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柳家连根拔除了。他是不会动自己老娘，如此的声势浩大，还不断的抓人，很显然就是一种警告。再这么查下去，柳氏一族都得完蛋。倒不如聪明点，自己辞官归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帝也不会赶尽杀绝，还可以赐金银珠宝，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p>
“快了。”</p>
玉初语气平静却笃定，“柳家的掌权人，太后的大哥柳如言已经进宫。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的儿子争锋相对。毕竟这样继续下去，只会鱼死破，两败俱伤。所以她会退让，让柳如言退出朝堂。镇守西北的兵权可以不交出来，但不能让柳家独断专权。”</p>
“所以皇帝会派心腹去西北军营，先站稳脚跟，慢慢架空柳氏？”</p>
“对。”玉初眼中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得为自己属意的继承人，铺路。”</p>
苏浅璎眼神一闪。</p>
“赵志远！”</p>
“对。”</p>
玉初点头道：“京城中世家大族太多，而且互相多少都沾亲带故，用他们，保不齐日后辅佐慕子旭登基以后，就成为第二个柳家。只有赵志远，他出身微末却有才。历经仕途坎坷心机深沉，却没有庞大的家族根基。就算以后成为从龙之臣，整个赵家想要靠着他入朝，也不容易。而慕子旭本身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只要坐稳皇位，就一定能够抑制住赵志远为自己所用。”</p>
苏浅璎慢慢的笑了，“你是不是又想插一脚？”</p>
玉初扬眉看着她。</p>
“皇后利用完你就翻脸不认人，这个仇，你不想报？”</p>
苏浅璎耸耸肩，“也不能说利用吧，只能说各取所需。倒是那个慕子旭，他上次在皇宫对我放冷箭。小小年纪，不但心狠手辣，城府还颇深，倒是可以让他吃点苦头。”</p>
玉初抚着她的头，眼神温柔。</p>
“我一定帮你报这一箭之仇。”想了想，又道：“太后经过这一役，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这口气可顺了？”</p>
苏浅璎说道：“她辱骂我，我把她气病，还挟持了她。她派人杀我，却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如今他们母子反目，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从此，我和她恩怨俱消。至于那个张牙舞爪的许贵妃”</p>
她有些唏嘘。</p>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等她发现自己争了一辈子，无论荣宠还是权利，全都是一场空，估计会崩溃。”</p>
皇宫的女人，一旦对情字认真，就输了。</p>
这几日赵志远再没去过落梅居，那日在城外密林中，父女两已经彻底撕破脸皮。</p>
赵志远知道想要修复父女感情已是天方夜谭，所以也不再演戏了，他自然是不可能赶苏浅璎走的。而他好像，也不担心苏浅璎会对自己的父母下手。</p>
果然，只要为了权利，他当真什么都可以牺牲。</p>
经过这次的事，他大概明白了，慕子奕于皇帝而言，不过就是扶植慕子旭的踏脚石。</p>
他如此的老奸巨猾，自然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p>
三日后，赵志远整装出行。</p>
苏浅璎很好心的去送行。</p>
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p>
赵志远看着笑眯眯的苏浅璎，这个女儿的心思隐藏得太深，纵然如他，也看不透。</p>
沉吟半晌，他道：“夭夭。”</p>
苏浅璎知道他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便跟着他走到一颗大树底。</p>
赵志远这才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我只是想问你，你和玉初，到底是什么关系？”</p>
苏浅璎笑颜如花。</p>
“等你什么时候为曲家平反了，我就告诉你真相。”</p>
赵志远皱眉，“宜清已经死了，你还不罢休？”</p>
“她死了与我何干？”苏浅璎神色冷淡，“别忘了，杀她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当初你们做过的丑事么？”</p>
赵志远被堵得哑口无言。</p>
苏浅璎神色微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外祖父好歹也是幽州太守，当年若非太后纵容，慕宜清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灭了整个曲家？”</p>
赵志远无言以对。</p>
“当初帮着慕宜清杀曲家满门的，就是如今临安的封疆大吏柳如生吧。”苏浅璎又笑了，“所以你这次去临安，可是重任在肩呐。不过呢，我相信，以你只能，肯定能查出柳如生杀害曲家满门的证据。曲家平反了，我自然就不会再咄咄逼人。”</p>
赵志远眼神黑沉。</p>
“若我不答应呢？”</p>
“无所谓啊。”苏浅璎耸了耸肩，“反正你走私贪污屠杀焚尸疫民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如果你对自己的二舅子下不了手，那我就只能揭发你咯。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p>
“最后，一路顺风。”</p>
她笑容可掬，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p>
赵志远站在原地，身侧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最终，他还是忍了下去。</p>
抓捕刺客的行动依旧还在进行着，不出玉初所料，在一系列不痛不痒的敲打之后，柳如言终究在早朝上递上了辞官奏章。</p>
皇帝自然应允了，并赐府宅以及大量的珠宝，足够他荣养百年。</p>
那一日，三月十七。</p>
所有人都明白，柳家虽还掌握着兵权，但看天熙帝的态度，迟早是要架空柳氏一族的。所以那些沾亲带故的，跟着收敛了不少。</p>
刺客一事终于告一段落。</p>
三月二十二，白凤国的使者来了。迎接之人，是慕子旭。</p>
皇帝自然是要举办宫宴为白凤国使者接风洗尘，再加上之前因为刺客一事让还在京中的玉照重音两国使者破有怨言，刚好趁着这个时候，以表歉意。</p>
举办宫宴的地方，依旧是朝阳宫。</p>
和上次一样，大臣极其家眷都要参加。</p>
赵志远已经出京，作为身份尴尬的女儿，苏浅璎依旧收到了来自皇帝的邀请。</p>
对，是邀请，而不是圣旨。</p>
落梅居。</p>
苏浅璎正在询问着玉初，“白凤国来的是哪个皇子？”</p>
“不是皇子。”玉初道：“是摄政王凤之彦和昭华公主。”</p>
苏浅璎一怔，“白凤国没有皇子么？还是像重音国那样，被摄政王杀光了？”</p>
“没死光，不过也差不多了。”</p>
玉初漫不经心道：“白凤国男女都可继承大统，所以历代白凤国皇子皇女较多，只不过最后剩下的寥寥无几。这一代也是一样，死了一个有一个，老皇帝也深受其害，五年前就驾鹤西去，临终前封自己最小的弟弟为摄政王，辅佐太子登基。”</p>
“这位摄政王的手段一点不亚于重音国的舜英公主。短短几年，就架空了年轻帝王，那些有能力的皇子们要么被他发配要么被贬为平民，公主们也大多外嫁。剩下的要么是资质愚钝，要么就是胸无大志，据说还有一个残了双腿，性情十分暴戾，以折磨自己府上的丫鬟为乐。所以，如今的白凤国，赫然是凤之彦的天下。”</p>
苏浅璎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凤之彦多大了？”</p>
玉初挑眉望过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p>
苏浅璎见他一脸妒夫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p>
“想什么呢你？你看啊，你才二十一岁，就权倾朝野。宁晔呢，也是小小年纪就架空了他那个权倾朝野的女摄政王姐姐。我就是想知道，你口中这个凤之彦，是不是比你们俩更黑更毒。”</p>
玉初问：“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p>
苏浅璎肃然道：“当然是夸。一般人我哪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p>
玉初看她分明满眼笑意却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p>
“他二十六岁彻底掌权，到现在，刚过而立。”</p>
“哦。”苏浅璎点头，“还是你厉害些。”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宁晔，然后又问，“那昭华公主呢？能在争斗激烈的皇族之中存活到今天，而且还能和摄政王一起来参加四国会盟，看来也不简单啊。”</p>
“的确不简单。”玉初淡淡道：“她非嫡非长，据说还是在冷宫出生的，没有娘家支持，却能在宫廷中站稳脚跟，也不容小觑。”</p>
苏浅璎歪头看着他。</p>
“你对她很了解嘛，连人家在冷宫里出生的都知道。”</p>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夹带了几分酸味。</p>
玉初正准备喝茶，闻言动作一顿，看过来，眼睛里有某种晶亮的光。</p>
“你在吃醋？”</p>
苏浅璎一怔，立即偏开头。</p>
“才没有。”</p>
玉初眼中笑意更深。</p>
“那你脸红什么？”</p>
“我、我热，对，就是热的。”</p>
苏浅璎嘴上狡辩着，立即站起来，走到窗边吹风。</p>
玉初低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p>
“夭夭。”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道：“我很开心。”</p>
苏浅璎脸颊通红，这回是真的觉得热了。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甜蜜的热。</p>
“不过仅此一次就够了。”他扳过她的身体，道：“我只有你，也只要你。”</p>
山盟海誓都抵不过这短短的八个字。</p>
苏浅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甜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害不害羞？</p>
两人正浓情蜜意，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带着意外和调笑。</p>
“哟，小两口挺甜蜜的啊。”</p>
红衣如血，妖媚凤眸，嘴角一抹邪气而暧昧的笑。</p>
燕绥。</p>
他闲庭信步的走进来，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语气更加意味深长。</p>
“我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们俩发展得也太快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有奸情的？”</p>
他来得太突然，苏浅璎怔了怔，随即脸色立即就红透了，再听他说话没个正经，立即退出来，骂道：“什么奸情？你好意思说，你怎么不算算自己有多少风流债？”</p>
玉初笑一笑，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走过来。</p>
“无需交代。”他语气淡漠，“你若是闲得发慌，可以占卜算一卦。”</p>
燕绥嘴角抽了抽。</p>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舅舅。”</p>
玉初不甘示弱，“我娘早已被逐出云梦谷，她姓上官，不姓燕。”</p>
燕绥一堵，眼神一闪，有点心虚道：“又不是我逐她出家门的，那是老头子做的孽，你迁怒我做什么？”</p>
这么一闹，苏浅璎倒是顾不上害羞了。</p>
她走过来，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忽然蹙眉，“咦，你气息不稳，内力消耗过度啊。你跟谁动手了？”</p>
玉初的眼神，有着若有所悟的意味深长。</p>
燕绥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他把玩着自己的玉萧，慢吞吞的看过来，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p>
“我嘛，给你带好消息来了。”</p>
苏浅璎一脸的戒备。</p>
“花孔雀，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p>
“没大没小。”燕绥嗤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再次溜了一圈儿，“等你以后嫁给这小子，就得叫我舅舅，懂不？”</p>
苏浅璎黑了脸。</p>
怪不得她让他叫她姥姥的时候，他总是露出那种高深莫测又居心不良的笑。</p>
怪不得他那么好心的帮她呢，却原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p>
这个死孔雀。</p>
不就是不甘心辈分比她低么？</p>
她满心抑郁不忿，却无可奈何。</p>
这时候玉初在一旁淡声道：“我娘早已被你爹从宗谱里除名，你想让她叫你舅舅，可以，除非你把我娘的名字重新纳入宗谱。否则我娘就再与云梦谷无关，我自然也与燕家没关系。她也一样！”</p>
燕绥立即一噎，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对苏浅璎道：“你家老爷子来了。”</p>
“啊！”</p>
苏浅璎如遭雷击。</p>
</p>
他不是不沾女色的么？怎么这么会说情话？还是天赋异禀？</p>
苏浅璎心里不平衡了。</p>
好歹她也活了两辈子，武功天赋已经不如他了，居然连情事都在他面前屡屡露怯，每每在他面前羞得面红耳赤。</p>
这也忒丢脸了。</p>
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来找我，到底还有什么事？”</p>
玉初看她一眼，道：“担心你耳根子软，轻信了别人别有居心的挑拨离间，提前来给你上一课。”</p>
“别人？”苏浅璎反应过来，“你是说宁晔？”</p>
玉初凉凉道：“他不是说今天会来看你么？就算你避不见客，若他耐心等上一两个时辰，保不齐你一心软就见他了。所以我得未雨绸缪，以防你上当。”</p>
苏浅璎嘴角抽抽，却还是道：“我只会对你心软。”</p>
这句话成功的取悦了玉初，神色却未显，反问道：“是吗？那你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心软？”</p>
苏浅璎哭笑不得。</p>
“这都哪跟哪儿啊？”</p>
玉初一本正经的控诉，“难道不是吗？从前你都想方设法的躲着我，要么就是千方百计的试探我，若非那天我将你逼急了，你怕是这辈子都与我保持这师叔侄的关系。”</p>
苏浅璎再次嘴角抽搐，明明她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他还在这里无病呻吟秋后算账，简直无耻之极。</p>
心中如是想，却又不得不安抚他。</p>
只见她倾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p>
玉初目光一顿，在她刚准备离去的时候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软塌的靠背上，深吻。</p>
直到苏浅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玉初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的唇，然后又在她脖子上狠狠一吸，吸出一个吻痕来才罢休。</p>
苏浅璎娇喘吁吁的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p>
玉初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留下证据。”</p>
苏浅璎摸着脖子上被他亲吻的地方，若有所悟，佯怒道：“你故意的。”</p>
“是。”</p>
玉初回答得很坦诚，也很理直气壮。</p>
苏浅璎竟无言以对。</p>
她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先装可怜惹她心软主动亲近，然后趁机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不过就是不希望她见宁晔罢了。她平时穿得少，总不至于为了遮脖子上的吻痕特意换高领的衣服，或者围脖什么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p>
就这样去见宁晔那更不可能。</p>
要是被宁晔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p>
还是算了吧。</p>
倒不是避讳什么，而是大白天的，被一个男人看见，还是对她表示过爱慕的男人看见得了吧，估计她自己首先会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p>
“不就见个面而已，至于么？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没来么？”</p>
“当然至于。”</p>
玉初义正言辞道：“宣示主权，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他可以光明正大，我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前提下，更有必要。”</p>
苏浅璎一脸黑线。</p>
玉初和苏浅璎单独相处的时候，锁烟自然是不会去做那个电灯泡的，同样，依斐这个不识趣的电灯泡，也会被她拉走。此时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而来，她蹙了蹙眉，走过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p>
落梅居的丫鬟不多也不少，自然全听锁烟吩咐。</p>
小丫鬟一见她就恭敬的福了福身，“重音国宁太子来了，说是昨夜大小姐遇刺受惊，特来探望。”</p>
锁烟立即沉了脸。</p>
“既然都知道姑娘受惊，现在自然是在休息，让他回去。”</p>
小丫鬟可没她那么大胆，犹豫的说道：“可是可是老太爷吩咐，让大小姐去前厅”</p>
锁烟顿时怒道：“老太爷算个什么东西？杀孙灭嗣的人渣，现在又想卖掉自己亲孙女来换取荣华富贵？卑鄙小人，无耻之尤。”</p>
小丫鬟吓得立即不敢出声。</p>
锁烟气得脸色发青，见她一脸的战战兢兢，却没敢走，也知道如果不给个交代，她不好交差，便道：“带路！我倒是要看看，这群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p>
小丫鬟一听她要接这个烫手山芋，立即点头如捣蒜。</p>
“是。”</p>
两人很快来到前厅。</p>
赵志远在养伤，不能见客，老夫人蠢笨如猪，只会坏事。接待宁晔的，自然变成了老太爷。此时他正眉开眼笑的和宁晔攀谈，用一种看孙女婿的目光打量这个少年。</p>
宁晔神态温和，没有半点居高临下或者不耐烦的模样。</p>
锁烟哼了声，走了进来。</p>
老太爷一见她，怔了怔。</p>
“夭夭呢？”</p>
锁烟凉凉说道：“我家姑娘昨天受了惊，现在正在休息，不见客。”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宁晔，“宁太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p>
老太爷见她态度散漫语气冷淡，不由沉了脸，却碍于锁烟的身份不敢出言呵斥。</p>
宁晔悠然自若的饮茶，淡淡道：“是吗？那是昨夜在下保护不当，更应该探望。”</p>
不要脸！</p>
锁烟胸中怒火堆积，语气更冷。</p>
“男女有别，我家姑娘被已在风口浪尖，还请宁太子不要雪上加霜。”</p>
唔，进步挺大，最起码用对成语了。</p>
宁晔还是不动气。</p>
“这话是她说的还是慕容将军说的？”</p>
他的目光看过来，那般的睿智和洞彻，锁烟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偏开头，一脸傲气道：“我说的！”</p>
宁晔又笑了。</p>
“将军既如此深明大义，又为何助纣为虐呢？”</p>
锁烟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家王爷，顿时怒上心头。</p>
“什么助纣为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她拿出那日骂慕子奕的泼辣劲儿，叉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哼，告诉你，我家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心吧。”</p>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给宁晔留面子。</p>
身影一闪。</p>
其哲挡在她面前，冷声道：“好个刁钻的小丫头，胆敢冒犯殿下，今日我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p>
“就凭你？还没这个资格。”</p>
锁烟一声冷哼，锁魂勾已划入掌心之中，抬手勾住他的长剑，转眼间，两人就打了起来。</p>
老太爷吓得不轻，转过头来看宁晔。</p>
“宁太子，这”</p>
宁晔一脸淡定，并未阻拦。</p>
老太爷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p>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将军，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物。</p>
丫鬟们则早已四处躲藏，以免殃及池鱼。</p>
花坛被打碎，碎片和泥土撒了一地，锁魂勾和剑抨击的声音铿锵尖锐，杀气腾腾。</p>
落梅居。</p>
苏浅璎几番思索，道：“我还是觉得不妥，锁烟那泼辣的性子对付慕子奕还行，但用在宁晔身上，只怕是要吃亏。”</p>
宁晔这个人，软硬不吃，修养又极好，可不会被锁烟骂两句就恼羞成怒。</p>
“我还是去得看看。”</p>
她特意找了一方可以及胸的面纱，刚好可遮挡住脖子。刚准备走，玉初叫住了她。</p>
“夭夭。”</p>
“嗯？”</p>
苏浅璎转身，眼前一黯。</p>
他摘了她的面纱，在她唇上轻轻一吻。</p>
“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p>
苏浅璎目光温软，点点头。</p>
“好。”</p>
玉初重新给她戴上面纱。</p>
她自宫宴那天摘下面纱以后，就一直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这番模样去见宁晔，自然也是欲盖弥彰。</p>
他低眸，唇边一抹淡淡笑意。</p>
前厅院子里打斗声还在继续。</p>
锁烟武功不弱，但其哲显然也非等闲之辈，两人在院中交战了数十个回合，依旧不分高低。</p>
老太爷在屋子里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p>
宁晔还是不动声色的饮茶，一点不担心其哲会输。</p>
慕容锁烟毕竟是女子，天生体力受限，再加上锁魂勾乃重兵器，再这么下去，必然会吃亏。</p>
锁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她绷着脸，眼中俱是冷意。</p>
忽然虎口一麻，锁魂勾从手中脱落。她一惊，伸出脚一接，在空中旋转半圈，勾住其哲刺过来的剑。</p>
其哲手一抖，铿铿铿几声，锁魂勾被震开，勾在了红木柱子之上，旁边顿时裂开了弯弯曲曲的裂缝。</p>
锁烟退后几步就止住。</p>
其哲的剑，距离她喉咙口只有一寸距离。</p>
“住手！”</p>
一个清淡空灵的声音传来。</p>
锁烟眼睛一亮。</p>
“姑娘！”</p>
回廊上，苏浅璎缓缓走来，刚好与走出来的宁晔打了个照面。</p>
“璎璎。”</p>
宁晔很自然的唤了声。</p>
锁烟瞪大双眼，简直怒不可遏。</p>
其哲早已收了剑，走到宁晔身边，很恭敬的向苏浅璎鞠躬。</p>
“苏姑娘。”</p>
锁烟立即跑过来，恶人先告状道：“姑娘，他们欺负人！”</p>
其哲怒道：“你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挑衅在先。”</p>
锁烟理直气壮的怼过去，“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p>
其哲一噎，涨红了脸道：“你是女人？简直就是母老虎！”</p>
“你骂谁是母老虎？你这个跟屁虫”</p>
“锁烟。”</p>
苏浅璎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p>
锁烟立即闭嘴，还不忘剜了其哲一眼。</p>
苏浅璎这才看向宁晔，道：“锁烟莽撞，还望殿下莫怪。”</p>
她心知，除非锁烟先挑衅宁晔，否则其哲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拔剑相向。这里可有几十双眼睛看着，断不会容她胡搅蛮缠无理取闹。</p>
宁晔微笑颔首，“无妨。”</p>
苏浅璎知道，宁晔之所以纵容其哲教训锁烟，不过因为她的主子，是玉初。玉照国的将军，情敌的手下。</p>
他这是光明正大的敲打啊。</p>
偏偏锁烟现在的身份是是她的贴身丫鬟，就算是他先动手，玉初也没理由质问。</p>
毕竟锁烟理亏啊。</p>
“听说你昨夜受惊，身子可有不适？”</p>
宁晔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依旧温文儒雅的浅笑。</p>
苏浅璎看了锁烟一眼，锁烟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里暗骂宁晔卑鄙，还是个大男人，连这么点小事都要告状。</p>
“昨夜在山洞中的确受惊不不过睡了一夜，好多了。”</p>
宁晔不语。</p>
她意有所指，责怪他为一己之私刺激她，让他理亏，不得再计较锁烟之前的冒犯之举。</p>
老太爷看见苏浅璎来了，也松了口气，看见她脸上的面纱，讶异道：“夭夭，你的脸怎么了？”</p>
苏浅璎根本不理他，径自往屋内走。</p>
老太爷一脸尴尬，却不敢发作，对宁晔道：“宁太子，你们慢聊，老朽告辞了。”</p>
他这个孙女不好对付，可这个重音国的太子，更是连应付都觉得力不从心。他还是离开比较好。</p>
宁晔很礼貌的点点头。</p>
“锁烟，你去外面守着。”</p>
原本想跟上前的锁烟脚步一顿，“姑娘？”</p>
苏浅璎半回眸，“嗯？有异议？”</p>
锁烟立即低头，“是。”</p>
说罢，她又瞪了宁晔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p>
苏浅璎又打发了其他人，整个大厅顿时就只剩下她和宁晔两人。</p>
宁晔见她戴着面纱，也不多问。</p>
苏浅璎身为主人，当先开口，道：“特意跑这一趟，想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p>
宁晔反问：“没有事我就不能来看你了么？”</p>
苏浅璎一堵。</p>
她发现这个人跟玉初一样的厚脸皮。</p>
宁晔又笑笑，“你现在才来，就算我想要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没有必要了。”</p>
他话里有话，苏浅璎怎会听不明白？</p>
很显然，他知道玉初现在就在她的房间，并且还提前对她说了一些他今日来的目的。</p>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早就猜到我师父是谁了，对不对？”</p>
宁晔既知晓她身中血砂，自然也知道，她必须常年生活在极寒之地，否则性命不保。</p>
而当今世上，了解血砂，并且有办法保她十年不死的人，仅一人。</p>
苍雪山，墨玄帝尊。</p>
“是。”</p>
宁晔并未否认。</p>
“当年你毒发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体内有霸道的极寒内功。若非如此，我也救不了你。”</p>
往事在脑海中划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p>
“你师父有能力让你活下去，所以，十年后我依照当年的约定，来天熙找你。”</p>
苏浅璎默了默。</p>
“那一日你被慕子奕羁押去刑部大牢，我在街上看见你，虽然你蒙着面纱，但眼睛，和当年一模一样。”</p>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p>
“我该庆幸，当年你没有用化名搪塞我。”</p>
苏浅璎也笑。</p>
“我一出生就被师父带到了苍雪山，那是我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我隐约记得一些事，大底是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才实言相告。不过”她歪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像你这种身份，大概是不易轻信他人的。”</p>
“或许”宁晔收回目光，云淡风轻道：“不过你是个例外。”</p>
额</p>
苏浅璎愕然。</p>
“只是你一开始就不曾相信我罢了，所以才会处处防备。哪怕，你知道我对你从无恶意。”</p>
他依旧温润儒雅的笑着，眼底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微微苍凉。</p>
苏浅璎默然不语。</p>
空气里一阵寂静，炉子里寥寥升起的香雾，也似在着沉寂的氛围里淡漠了几分，显得越发寂寥和无言的萧索。像是多少年被时光蹉跎碾压过的记忆，一点点淡漠了痕迹，却在心中留下无言的怀念和伤感。</p>
“璎璎。”</p>
宁晔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竟有着淡淡哀伤。</p>
“我来晚了么？”</p>
苏浅璎再次愕然。</p>
“从一开始，还是十年前？”</p>
他的眼神，竟有着微妙的咄咄逼人。</p>
苏浅璎心中震撼。</p>
“即便知道你与他或许没有未来，你还是义无反顾么？”</p>
这一句，他语气些微低沉，有几分喃喃自语的味道。</p>
苏浅璎垂眸，沉吟半晌，道：“这十六年来我都是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从不懂得什么是义无反顾，可是这一次，我想遵循本心。即便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p>
宁晔的脸色，白了白。</p>
像是乌云覆盖的天空，忽然划过的一声惊雷，旋即又隐没了下去。然而那样几不可察，却不能忽略的伤，仍旧在眼底弥留。</p>
然后他微笑。</p>
“我猜想过无数个你曾经或许用来拒绝他的理由来拒绝我，包括你可以直接说你厌弃我，却没想过，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他。”</p>
苏浅璎默然不语。</p>
如果没有阿初，她会用其他理由拒绝他。比如，她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不想连累他人。</p>
“我突然很羡慕他。也很嫉妒。”</p>
他目光如云山雾罩，看起来有些迷离。</p>
“是不是无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欺骗你，你都可以原谅他？”</p>
比如，把锁烟安排在她身边，只是为了让他怀疑，怀疑当初的偶然相逢是否别有目的？那时的她，天真善良，纯粹无辜，什么都表现在脸上。</p>
可玉初不同。</p>
“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任何让我反感无法原谅的事。我相信，将来也不会。”</p>
苏浅璎这样回答。</p>
宁晔看着她，她目光温柔像一汪清泉，干净得不含半分杂质，却是刺痛了他。</p>
他默然良久，道：“丞相曾问我，为何一定要苦苦执着找到心中那个影子，找到她又该如何？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到底，为什么要找到你？或者只是因为年少之时的一个信念和约定。如今我明白了，却已经太晚”</p>
丞相？</p>
苏浅璎心中一动。</p>
他说的是他姐姐的第三任夫君么？</p>
“但是”</p>
宁晔转过头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底定从容。</p>
他微微一笑，道：“没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最终结局如何，谁能说得准呢？”</p>
苏浅璎一怔。</p>
“你”</p>
宁晔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面纱上，笑意微苦。</p>
“璎璎，其实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掩饰。”</p>
苏浅璎没有说话。</p>
“从十年前开始，我的人生里就再没有放弃、退让和认命。只有隐忍、一往无前，和不择手段。”</p>
回去的路上，苏浅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p>
她本以为宁晔对她的心思没有那么重，哪知道，居然是因为感情迟钝，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理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了悟了。</p>
这大底是玩儿权术之人的通病。</p>
永远保持冷静理智，永远冷心绝情，决不许自己陷入感情的漩涡从而失去了自己。</p>
大底也就玉初是个例外了。</p>
苏浅璎笑笑，眼神却又有些无奈。</p>
突然多了这么大一朵桃花，这种心情，还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p>
直到回到落梅居，看见一直在等她的玉初，苏浅璎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消散无踪。</p>
玉初走过来牵她的手，“午膳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吃饭吧。”</p>
“嗯。”</p>
高富帅外加温柔细心还会做饭，真是绝顶好男人啊，让她怎能不动心？</p>
因为刺客一事，京城一直戒严，慕子奕天天带着官兵排查可疑之人。连着好几天，京城都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不敢出门。</p>
“皇帝闹这么大阵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p>
苏浅璎靠在榻上，如是说道。</p>
玉初道：“这几日借着查刺客一事，已经抓了不少人，而且都跟柳氏一族有关。要么姻亲，要么门生朋友。虽然官职不大，却有不少掌实权的。担任要职的，还没动。”</p>
“敲山震虎嘛。”</p>
苏浅璎一脸了悟，“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柳家连根拔除了。他是不会动自己老娘，如此的声势浩大，还不断的抓人，很显然就是一种警告。再这么查下去，柳氏一族都得完蛋。倒不如聪明点，自己辞官归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帝也不会赶尽杀绝，还可以赐金银珠宝，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p>
“快了。”</p>
玉初语气平静却笃定，“柳家的掌权人，太后的大哥柳如言已经进宫。太后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的儿子争锋相对。毕竟这样继续下去，只会鱼死破，两败俱伤。所以她会退让，让柳如言退出朝堂。镇守西北的兵权可以不交出来，但不能让柳家独断专权。”</p>
“所以皇帝会派心腹去西北军营，先站稳脚跟，慢慢架空柳氏？”</p>
“对。”玉初眼中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得为自己属意的继承人，铺路。”</p>
苏浅璎眼神一闪。</p>
“赵志远！”</p>
“对。”</p>
玉初点头道：“京城中世家大族太多，而且互相多少都沾亲带故，用他们，保不齐日后辅佐慕子旭登基以后，就成为第二个柳家。只有赵志远，他出身微末却有才。历经仕途坎坷心机深沉，却没有庞大的家族根基。就算以后成为从龙之臣，整个赵家想要靠着他入朝，也不容易。而慕子旭本身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只要坐稳皇位，就一定能够抑制住赵志远为自己所用。”</p>
苏浅璎慢慢的笑了，“你是不是又想插一脚？”</p>
玉初扬眉看着她。</p>
“皇后利用完你就翻脸不认人，这个仇，你不想报？”</p>
苏浅璎耸耸肩，“也不能说利用吧，只能说各取所需。倒是那个慕子旭，他上次在皇宫对我放冷箭。小小年纪，不但心狠手辣，城府还颇深，倒是可以让他吃点苦头。”</p>
玉初抚着她的头，眼神温柔。</p>
“我一定帮你报这一箭之仇。”想了想，又道：“太后经过这一役，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这口气可顺了？”</p>
苏浅璎说道：“她辱骂我，我把她气病，还挟持了她。她派人杀我，却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如今他们母子反目，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从此，我和她恩怨俱消。至于那个张牙舞爪的许贵妃”</p>
她有些唏嘘。</p>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等她发现自己争了一辈子，无论荣宠还是权利，全都是一场空，估计会崩溃。”</p>
皇宫的女人，一旦对情字认真，就输了。</p>
这几日赵志远再没去过落梅居，那日在城外密林中，父女两已经彻底撕破脸皮。</p>
赵志远知道想要修复父女感情已是天方夜谭，所以也不再演戏了，他自然是不可能赶苏浅璎走的。而他好像，也不担心苏浅璎会对自己的父母下手。</p>
果然，只要为了权利，他当真什么都可以牺牲。</p>
经过这次的事，他大概明白了，慕子奕于皇帝而言，不过就是扶植慕子旭的踏脚石。</p>
他如此的老奸巨猾，自然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p>
三日后，赵志远整装出行。</p>
苏浅璎很好心的去送行。</p>
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p>
赵志远看着笑眯眯的苏浅璎，这个女儿的心思隐藏得太深，纵然如他，也看不透。</p>
沉吟半晌，他道：“夭夭。”</p>
苏浅璎知道他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便跟着他走到一颗大树底。</p>
赵志远这才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我只是想问你，你和玉初，到底是什么关系？”</p>
苏浅璎笑颜如花。</p>
“等你什么时候为曲家平反了，我就告诉你真相。”</p>
赵志远皱眉，“宜清已经死了，你还不罢休？”</p>
“她死了与我何干？”苏浅璎神色冷淡，“别忘了，杀她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当初你们做过的丑事么？”</p>
赵志远被堵得哑口无言。</p>
苏浅璎神色微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外祖父好歹也是幽州太守，当年若非太后纵容，慕宜清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灭了整个曲家？”</p>
赵志远无言以对。</p>
“当初帮着慕宜清杀曲家满门的，就是如今临安的封疆大吏柳如生吧。”苏浅璎又笑了，“所以你这次去临安，可是重任在肩呐。不过呢，我相信，以你只能，肯定能查出柳如生杀害曲家满门的证据。曲家平反了，我自然就不会再咄咄逼人。”</p>
赵志远眼神黑沉。</p>
“若我不答应呢？”</p>
“无所谓啊。”苏浅璎耸了耸肩，“反正你走私贪污屠杀焚尸疫民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如果你对自己的二舅子下不了手，那我就只能揭发你咯。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p>
“最后，一路顺风。”</p>
她笑容可掬，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p>
赵志远站在原地，身侧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最终，他还是忍了下去。</p>
抓捕刺客的行动依旧还在进行着，不出玉初所料，在一系列不痛不痒的敲打之后，柳如言终究在早朝上递上了辞官奏章。</p>
皇帝自然应允了，并赐府宅以及大量的珠宝，足够他荣养百年。</p>
那一日，三月十七。</p>
所有人都明白，柳家虽还掌握着兵权，但看天熙帝的态度，迟早是要架空柳氏一族的。所以那些沾亲带故的，跟着收敛了不少。</p>
刺客一事终于告一段落。</p>
三月二十二，白凤国的使者来了。迎接之人，是慕子旭。</p>
皇帝自然是要举办宫宴为白凤国使者接风洗尘，再加上之前因为刺客一事让还在京中的玉照重音两国使者破有怨言，刚好趁着这个时候，以表歉意。</p>
举办宫宴的地方，依旧是朝阳宫。</p>
和上次一样，大臣极其家眷都要参加。</p>
赵志远已经出京，作为身份尴尬的女儿，苏浅璎依旧收到了来自皇帝的邀请。</p>
对，是邀请，而不是圣旨。</p>
落梅居。</p>
苏浅璎正在询问着玉初，“白凤国来的是哪个皇子？”</p>
“不是皇子。”玉初道：“是摄政王凤之彦和昭华公主。”</p>
苏浅璎一怔，“白凤国没有皇子么？还是像重音国那样，被摄政王杀光了？”</p>
“没死光，不过也差不多了。”</p>
玉初漫不经心道：“白凤国男女都可继承大统，所以历代白凤国皇子皇女较多，只不过最后剩下的寥寥无几。这一代也是一样，死了一个有一个，老皇帝也深受其害，五年前就驾鹤西去，临终前封自己最小的弟弟为摄政王，辅佐太子登基。”</p>
“这位摄政王的手段一点不亚于重音国的舜英公主。短短几年，就架空了年轻帝王，那些有能力的皇子们要么被他发配要么被贬为平民，公主们也大多外嫁。剩下的要么是资质愚钝，要么就是胸无大志，据说还有一个残了双腿，性情十分暴戾，以折磨自己府上的丫鬟为乐。所以，如今的白凤国，赫然是凤之彦的天下。”</p>
苏浅璎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凤之彦多大了？”</p>
玉初挑眉望过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p>
苏浅璎见他一脸妒夫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p>
“想什么呢你？你看啊，你才二十一岁，就权倾朝野。宁晔呢，也是小小年纪就架空了他那个权倾朝野的女摄政王姐姐。我就是想知道，你口中这个凤之彦，是不是比你们俩更黑更毒。”</p>
玉初问：“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p>
苏浅璎肃然道：“当然是夸。一般人我哪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p>
玉初看她分明满眼笑意却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p>
“他二十六岁彻底掌权，到现在，刚过而立。”</p>
“哦。”苏浅璎点头，“还是你厉害些。”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宁晔，然后又问，“那昭华公主呢？能在争斗激烈的皇族之中存活到今天，而且还能和摄政王一起来参加四国会盟，看来也不简单啊。”</p>
“的确不简单。”玉初淡淡道：“她非嫡非长，据说还是在冷宫出生的，没有娘家支持，却能在宫廷中站稳脚跟，也不容小觑。”</p>
苏浅璎歪头看着他。</p>
“你对她很了解嘛，连人家在冷宫里出生的都知道。”</p>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夹带了几分酸味。</p>
玉初正准备喝茶，闻言动作一顿，看过来，眼睛里有某种晶亮的光。</p>
“你在吃醋？”</p>
苏浅璎一怔，立即偏开头。</p>
“才没有。”</p>
玉初眼中笑意更深。</p>
“那你脸红什么？”</p>
“我、我热，对，就是热的。”</p>
苏浅璎嘴上狡辩着，立即站起来，走到窗边吹风。</p>
玉初低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p>
“夭夭。”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道：“我很开心。”</p>
苏浅璎脸颊通红，这回是真的觉得热了。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甜蜜的热。</p>
“不过仅此一次就够了。”他扳过她的身体，道：“我只有你，也只要你。”</p>
山盟海誓都抵不过这短短的八个字。</p>
苏浅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甜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害不害羞？</p>
两人正浓情蜜意，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带着意外和调笑。</p>
“哟，小两口挺甜蜜的啊。”</p>
红衣如血，妖媚凤眸，嘴角一抹邪气而暧昧的笑。</p>
燕绥。</p>
他闲庭信步的走进来，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语气更加意味深长。</p>
“我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你们俩发展得也太快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有奸情的？”</p>
他来得太突然，苏浅璎怔了怔，随即脸色立即就红透了，再听他说话没个正经，立即退出来，骂道：“什么奸情？你好意思说，你怎么不算算自己有多少风流债？”</p>
玉初笑一笑，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走过来。</p>
“无需交代。”他语气淡漠，“你若是闲得发慌，可以占卜算一卦。”</p>
燕绥嘴角抽了抽。</p>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舅舅。”</p>
玉初不甘示弱，“我娘早已被逐出云梦谷，她姓上官，不姓燕。”</p>
燕绥一堵，眼神一闪，有点心虚道：“又不是我逐她出家门的，那是老头子做的孽，你迁怒我做什么？”</p>
这么一闹，苏浅璎倒是顾不上害羞了。</p>
她走过来，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忽然蹙眉，“咦，你气息不稳，内力消耗过度啊。你跟谁动手了？”</p>
玉初的眼神，有着若有所悟的意味深长。</p>
燕绥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他把玩着自己的玉萧，慢吞吞的看过来，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p>
“我嘛，给你带好消息来了。”</p>
苏浅璎一脸的戒备。</p>
“花孔雀，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p>
“没大没小。”燕绥嗤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再次溜了一圈儿，“等你以后嫁给这小子，就得叫我舅舅，懂不？”</p>
苏浅璎黑了脸。</p>
怪不得她让他叫她姥姥的时候，他总是露出那种高深莫测又居心不良的笑。</p>
怪不得他那么好心的帮她呢，却原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p>
这个死孔雀。</p>
不就是不甘心辈分比她低么？</p>
她满心抑郁不忿，却无可奈何。</p>
这时候玉初在一旁淡声道：“我娘早已被你爹从宗谱里除名，你想让她叫你舅舅，可以，除非你把我娘的名字重新纳入宗谱。否则我娘就再与云梦谷无关，我自然也与燕家没关系。她也一样！”</p>
燕绥立即一噎，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对苏浅璎道：“你家老爷子来了。”</p>
“啊！”</p>
苏浅璎如遭雷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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