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愤怒的玉初
“不错啊，现在学会说教了。”</p>
燕绥负手慢慢走过来，眼神里满是戏谑。</p>
慕容秋泽看到他身边的玉初，赶紧退后一步，恭敬道：“王爷。”</p>
玉初只是嗯了声，瞥了眼不方便干涉慕容家家务事很识相退到一旁却没走的宁晔，然后很自然的拉过苏浅璎的手，“我送你回去。”</p>
苏浅璎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拽上了马车。</p>
马车已经咕噜噜开始往前急速而去，夜晚的风带起车帘起起伏伏，明明灭灭的月色照在他脸上，看起来竟有些阴沉。</p>
“阿初，你怎么了？”</p>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窗帘子往后看。</p>
手腕一疼。</p>
一股大力将她扯了回来。</p>
苏浅璎轻呼一声，倒在他身上。</p>
玉初一手拽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p>
苏浅璎挣脱不开，胸腔里升起一团怒火，她低吼一声。</p>
“玉初，你发什么疯？”</p>
玉初动作一顿，却没松开她。</p>
苏浅璎看不见他的表情，握住她手腕的五指却冰凉得骇人。</p>
她心中微惊，顿时有些懊悔。</p>
好端端的对他发火做什么。</p>
“阿初”</p>
“这是你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我。”</p>
玉初终于开口了，他语气十分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苍雪山顶上刮过的夜风，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冷。</p>
她已经许多年不曾懂得寒冷的感觉，然而此刻，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致森然的冷，带微微不可言诉的悲凉。</p>
苏浅璎心头一紧。</p>
“却是为了别的男人。”</p>
说出这句话，他语气更为冷冽，带着嘶哑的愤怒。</p>
苏浅璎只觉得胸口撕裂的痛。</p>
莫大的悲哀与无力感接踵而来，从未有过的悲凉化作酸涩的泪光逼入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掉落。</p>
“你不要我插手你的私事，却接受其他男人的帮助。”</p>
玉初的声音有一种渗透骨髓的颤抖和沉凉，像这一夜穿过车窗罅隙的。亦或者遥迢山水间遥远的回眸，月下窗前久久不曾离去的背影。</p>
“你刚才想做什么？对他告别？”</p>
握着她手腕的手蓦然收紧，似乎想要将她捏碎。</p>
苏浅璎忍着钻心的疼痛，将眼中泪光逼了回去。</p>
“放开我。”</p>
这三个字像是一个导火索，将玉初瞬间引爆。</p>
他蓦然掐住她的脖子，眼神里风云浪卷。</p>
苏浅璎脸色涨红，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却倔强的不肯开口。</p>
玉初眼神从未有过的阴沉，带着嗜血的火焰，死死的瞪着她。</p>
“苏浅璎，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还是你只懂得怎样伤我？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心里终究只记得他一个人。”</p>
苏浅璎仍旧不说话，她呼吸不畅，胸口的疼痛早已超过了一切，只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p>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的眉眼。</p>
他从来都是淡定而尊贵的，那般的高山远止清华无双，从来都底定从容智珠在握。</p>
这般极致的狂怒，记忆之中似乎从未出现过。</p>
阿初</p>
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p>
目光渐渐晕眩，头脑越来越昏沉，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一层层堆积成一座大山，压得她无力承受。</p>
这是否就是死亡来临的感觉？</p>
死</p>
就这样死了吗？</p>
苟延残喘了十六年，终究终结至此刻么？</p>
死在他的手里。</p>
忽然不想再反抗。</p>
她嘴角缓缓上扬一道弧度，慢慢松了手。</p>
淡红色的线影划过眼帘。</p>
玉初猛然惊醒。</p>
他震惊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浅璎，看清自己掐住她脖子的手，触电一般松手。</p>
死里逃生的苏浅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不时的咳嗽两声。</p>
“咳咳”</p>
一声声都像插在锋利的刀，插在玉初心口上。</p>
疼痛，不期而至。</p>
他怔怔的看着她，眼神茫然而不可置信。</p>
他刚才做了什么？</p>
他做了什么？</p>
他从来都舍不得伤她半分，从来都舍不得</p>
可是刚才，他竟然想要掐死她。</p>
懊悔自责后怕齐齐涌上心头，他伸手想去抱她。</p>
“夭”</p>
苏浅璎却一把挥开他的手，快速从车窗跳下，一个纵身便消失在黑夜里。</p>
玉初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了上去。</p>
宫门口。</p>
眼看着玉初强横的拉着苏浅璎离开，宁晔并没有追上去，眼神像一点点覆盖在月色上的阴影，一点点的蔓延。</p>
燕绥走过来，道：“什么感觉？”</p>
宁晔回头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顽劣的光泽。</p>
微微勾唇，他道：“泥足深陷，引火**，殃及池鱼，害人害己。”</p>
燕绥一怔。</p>
宁晔却已经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p>
车帘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宁静而淡定，未曾有丝毫的波动。</p>
锁烟此时才回过神来，花痴道：“王爷刚才那个动作真是”所有词汇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选中一个。</p>
“霸气。”</p>
慕容秋泽倒是有些惊讶，神色有片刻的深思，看向一脸向往的锁烟，叹息一声。</p>
“烟儿。”</p>
锁烟立即警觉的后退一步。</p>
慕容秋泽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歉疚。</p>
“王爷没松口，我哪敢私自带你回国？”他面容苦涩，道：“我们兄妹许久未见，你总不至于连跟我徐一叙都不愿意吧？”</p>
锁烟低下头，不说话。</p>
慕容秋泽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膀。</p>
“苏姑娘说得对，从前是我太武断，一厢情愿的安排你并不喜欢的生活。如果你不喜欢，哥哥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就是。你用不着对我如此的避如蛇蝎。”</p>
锁烟猛然抬头，惊讶而欣喜的看着他。</p>
“哥，你说的是真的？”</p>
“当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p>
慕容秋泽笑了笑，眼神温暖，依旧还是那个小时候宠溺妹妹的哥哥。</p>
锁烟看着他的眼睛，幼时的许多记忆浮现脑海，她眼眶忍不住有些酸，声音带了几分哽咽。</p>
“哥”</p>
慕容秋泽心里软成一片，“走吧，我送你回去。”</p>
锁烟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头。</p>
两人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夫立即赶车离去。</p>
燕绥站在原地，神情颇有些怪异。</p>
“这算什么？冰释前嫌？”</p>
摇摇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在夜色中慢悠悠而去。</p>
风呼啸着穿过耳边，皮肤像是被刀子割裂一般的疼。不知道飞了多久，苏浅璎终于停了下来。</p>
她捂着胸口，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微微闭上眼睛，任那刀绞般的疼痛在心口蔓延肆虐。</p>
身体慢慢下滑。</p>
她靠坐在地上，神情有一种过尽千帆的苍凉和悲哀。</p>
迎着这一晚最后的月色，一直隐忍压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p>
一颗，两颗，三颗源源不断的泪水断线一般滑落脸庞，像是一串串珍珠。</p>
她颤抖着，紧紧的抱着双膝，将自己的头慢慢埋下去，埋到无人看得见的角落。</p>
低低嘶哑的啜泣此时才从喉咙艰难的发出来，成为这寂静夜色里唯一的音符。</p>
悲伤的、痛苦的、委屈的、隐忍的、无助的、迷茫而绝望的所有负面情绪齐齐爆发，化作了一碰即碎的泪水。</p>
只有在无人看得见的角落，她才允许自己软弱，才允许自己肆无忌惮的哭泣。</p>
人生那么漫长，对她而言却如此短暂，短暂得她多活一天都要感激上苍的恩赐和怜悯。</p>
她想要毫无背负的活着，却将所有沉重的痛苦带给身边的人。</p>
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p>
为什么要那般艰难而痛苦的活着？</p>
为什么</p>
马车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响起。</p>
她骤然抬头。</p>
“苏姑娘？”</p>
赶车的其哲惊讶的看着她。</p>
奢华低调的马车停在面前，车窗打开，露出熟悉而绝美的容颜，是宁晔。</p>
“苏姑娘？你怎么”</p>
话说到一半便止住，因为他看见了她脸上未曾干涸的泪水，以及脖子上明显被掐过的红痕。</p>
瞳孔忍不住一缩。</p>
他跳下马车，几步走到苏浅璎面前，扶着她站起来。</p>
苏浅璎并没有拒绝。</p>
站起来以后，她身体还有些摇晃。</p>
宁晔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肩，防止她摔倒。</p>
“谢谢。”</p>
苏浅璎轻轻推开他，转身离去。</p>
宁晔蹙眉，对其哲说了一句，“你先会驿馆。”</p>
然后大步追了上去。</p>
苏浅璎走得很慢，宁晔很快就追上了她。他并没有问什么，只是无言的陪在她身边，跟着她漫无目的的走向未知的尽头。</p>
良久，苏浅璎终于开口。</p>
“你是来找我的？”</p>
宁晔嗯了声。</p>
苏浅璎的住处和驿馆同路，在分叉路口的时候，他看见她仓皇的从玉初的马车跳下来，随即玉初也追了出来。</p>
他抄捷径，总算找到了她。</p>
苏浅璎默然一会儿，停了下来。</p>
宁晔也停下来，依旧不曾多问。</p>
夜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她眼中缥缈的疼痛并未随之远去，清晰得刻骨。</p>
宁晔的眼神，也似那刮过的风，留下淡淡痕迹。</p>
“十年前”苏浅璎缓缓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是不是见过你？”</p>
宁晔震一震。</p>
他眼中飘过的光芒错综复杂，却不知是喜还是忧。</p>
“你知道我身中剧毒，必须用甘菱花茶来抑制，知道我喜欢白玉兰，知道我不喝酒这些，并不是刻意去调查的，对吗？”</p>
宁晔不回答，神情却已是默认。</p>
苏浅璎垂下眼睫，继续走。</p>
宁晔慢慢的跟着，空旷的街头，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撞击在心头的记忆，一声声惊若闷雷。</p>
他的声音，低柔而飘忽。</p>
“十年前，我最消沉最失意的时候，遇见一个人。她让我重拾生活的勇气，她让我看到这黑暗世界中还有光芒存在。”</p>
“可是当我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我。”</p>
苏浅璎抿了抿唇，看着沉寂的夜色，道：“那你恨她吗？”</p>
“不。”</p>
宁晔回答得很干脆，“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p>
苏浅璎没接话。</p>
走过街头，走过这一夜无尽的黑暗，便是黎明的开始，新的一天。</p>
这一夜，宁晔陪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寂静的街道，陪着她走出黑暗，走出阴郁。他什么也没问，却陪着她迎来了破晓的光明。</p>
当晨光出现在眼前，苏浅璎缓缓抬头，忽然道：“有没有看过日出？”</p>
宁晔回头看着她沐浴在晨光下美好而静谧的侧颜，眼神浮现几分暖意。</p>
“有。”</p>
十年前，她曾带他看过一次。</p>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破晓黑暗后的光明，竟如此神圣而美丽。</p>
他脑中依旧刻着她当时欣喜满足的模样。</p>
纯粹而率真，满足而愉悦。</p>
“听说京郊卧佛山上看日出，很美。”他道：“要不要去看一次？”</p>
苏浅璎回头看着他温润的眼，笑了笑。</p>
“好啊。”</p>
卧佛山，顾名思义，是一座天然的石雕佛像，后经过人为加工，横卧于京郊的一座山。</p>
苏浅璎和宁晔来到卧佛山的山顶，看见日出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朝霞满天。</p>
周围有草木的清香，混合着还未绽放的花骨朵的味道，以及早晨干净的空气和和煦的清风。</p>
让人心旷神怡。</p>
苏浅璎忍不住微眯了眯眼。</p>
“无论这世间有多黑暗多污秽多肮脏，破晓黑暗后的黎明，永远是最干净最美丽的风景。”</p>
熟悉至刻骨铭心的话回荡在耳边。</p>
宁晔恍惚了一瞬。</p>
仿佛还是那年的栖梧山，六岁的女孩儿和十一岁的少年，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头顶是老槐树繁茂的枝叶。</p>
目光所及处，是那缓缓升起的太阳，是布满天空的朝霞。</p>
那样的风景，他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只看过一次。</p>
这是第二次。</p>
他弯唇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递给她。</p>
苏浅璎一怔。</p>
宁晔道：“雪肌膏，祛瘀淡痕，很有效果，试试吧。”</p>
苏浅璎这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脖子上的伤。</p>
这个人，永远都如玉般温润，如水般沉静，并不张扬却无法忽略的存在。从昨晚到现在，他从未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十年前那段模糊的记忆，她虽主动提起，但并不想去深究。</p>
而他似乎看穿了她的逃避，并没有咄咄逼人的询问。</p>
体贴周到，细致温柔。</p>
有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安慰，只需要默默无声的陪伴。或许只是因为懂得，懂得她的疲惫和苍凉，懂得她的固执与骄傲。</p>
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话，都有可能揭露她内心的伤疤，再次疼痛流血。</p>
苏浅璎默默的接过药膏。</p>
“谢谢。”</p>
宁晔微笑，“这两个字，从昨晚到现在，你说了两遍。”他神情有些哀叹，“看来姑娘并没有把在下当做朋友，否则不会这般客气。”</p>
苏浅璎扑哧一声笑了。</p>
昨晚的抑郁顿时一扫而空。</p>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哎。”</p>
宁晔看见她脸上终于重现笑容，神色这才舒缓了起来。</p>
“既不吃亏又能让佳人重拾笑颜，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p>
苏浅璎笑着转开目光，叹一声。</p>
“日出虽美，可惜时间太过短暂。”</p>
宁晔道：“还有夕阳。”</p>
苏浅璎顿一顿，“说得对。”</p>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灰。</p>
“走吧，该下山了。”</p>
宁晔点头，也随之起身。</p>
两人下了山，宁晔原本想送苏浅璎回去，却被苏浅璎委婉拒绝。</p>
苏浅璎一夜未归，锁烟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候，昨晚哥哥送她回来以后发现王爷和苏姑娘都不在。</p>
她本想去寻找，依斐却拉住了她。</p>
他的神色，有着难以言诉的叹息和微微复杂。</p>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这时候不能多问。直到天亮以后，王爷一身风霜的回来，面色惨淡，眼中有着藏不住的阴郁和悲凉。</p>
他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p>
已经一个时辰了。</p>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忽然听见脚步声。</p>
她眼睛一亮，立即转身。</p>
苏浅璎缓缓走来。</p>
锁烟连忙迎上去，“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王爷”</p>
苏浅璎脚步一顿，“阿初在这里？”</p>
锁烟连连点头。</p>
“发生什么事了？王爷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p>
依斐走上来，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p>
昨晚是他驾的车，他听见了车内的声音，虽然不曾看见，大底也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p>
王爷追出去以后，应该是找到苏姑娘了的，否则王爷不可能一个人回来。</p>
只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不得而知。但看王爷回来时候的神情，必定不是什么好事。</p>
有些事，解铃还须系铃人。</p>
于是他直接带走了锁烟，把空间留给当事人。</p>
“喂，你拉我干什么？依斐，你放开我，混蛋”</p>
锁烟抗议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逐渐消失不见。</p>
苏浅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推门走了进去。</p>
玉初正对着她坐着，眼中无神，像是丢了魂魄的木偶。</p>
苏浅璎慢慢走过去。</p>
“阿初。”</p>
轻柔的低唤，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p>
玉初浑身一震。</p>
似乎不敢确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真实的。</p>
他缓缓抬起头来。</p>
目光所及处，是她依旧温婉沉静的面容，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淡淡关切。</p>
脑海里却晃过昨晚至今晨看到的一幕幕。</p>
昨晚她愤然离去，他一颗心跌至谷底，好容易找到她，却看见她倒在宁晔怀里。</p>
他悄悄的跟上去，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从黑暗走到光明。</p>
卧佛山上，老槐树下，漫天朝霞。</p>
她和宁晔并肩而座，日出升起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对着宁晔微笑。朝霞自她眼中划过，那一瞬间，她的笑美得惊人，也让他痛得难以呼吸。</p>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p>
玉初难以抑制自己的嫉妒和心痛，却害怕自己再次失控伤害她，只有狼狈逃离。</p>
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沙哑。</p>
“一夜未睡，进去休息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饭。”</p>
他站起来，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p>
“阿初。”</p>
苏浅璎唤住他。</p>
“你”</p>
“昨晚。”玉初打断她，语气里有着难言的懊悔和自责，“对不起。”</p>
苏浅璎微微一笑。</p>
“我已经忘了。”</p>
玉初无语。</p>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对他怒对他吼，也不要这样温柔而包容的浅笑。</p>
那样会让他觉得他在她心中不过一缕浮云，渺小得微不足道。</p>
两人各怀心事。</p>
用早膳的时候，苏浅璎见他要离去，终于道：“阿初。”</p>
玉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她。</p>
“师叔还有何吩咐？”</p>
师叔两个字让苏浅璎喉咙微堵，她艰难的转过眼，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道：“十年前，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和宁晔在一起？”</p>
玉初再次一震。</p>
“你”</p>
“我没有完全想起来”</p>
苏浅璎淡淡道：“只是我脑海中有些破碎的画面。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会忘记那段记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告诉我？”</p>
玉初久久的看着她，眼神如朝雾朦胧，又如雨前的天空般阴沉。</p>
“那日在灵佛寺山脚，你不曾问，我以为那只是曾经，你不曾放在心上，为何今日，又再次提及？”</p>
苏浅璎沉默一会儿，道：“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还有多少日子，所以更不希望我的过去残缺不全。所以，我想知道。”</p>
玉初发出一声轻笑。</p>
“因为宁晔？”他眼神渐渐冷凝，一字一句像出鞘的剑，冷锐逼人，“你喜欢他？”</p>
题外话</p>
审核时间快过了，先传一章，马上写二更，下一章**，千万表错过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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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负手慢慢走过来，眼神里满是戏谑。</p>
慕容秋泽看到他身边的玉初，赶紧退后一步，恭敬道：“王爷。”</p>
玉初只是嗯了声，瞥了眼不方便干涉慕容家家务事很识相退到一旁却没走的宁晔，然后很自然的拉过苏浅璎的手，“我送你回去。”</p>
苏浅璎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拽上了马车。</p>
马车已经咕噜噜开始往前急速而去，夜晚的风带起车帘起起伏伏，明明灭灭的月色照在他脸上，看起来竟有些阴沉。</p>
“阿初，你怎么了？”</p>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窗帘子往后看。</p>
手腕一疼。</p>
一股大力将她扯了回来。</p>
苏浅璎轻呼一声，倒在他身上。</p>
玉初一手拽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p>
苏浅璎挣脱不开，胸腔里升起一团怒火，她低吼一声。</p>
“玉初，你发什么疯？”</p>
玉初动作一顿，却没松开她。</p>
苏浅璎看不见他的表情，握住她手腕的五指却冰凉得骇人。</p>
她心中微惊，顿时有些懊悔。</p>
好端端的对他发火做什么。</p>
“阿初”</p>
“这是你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我。”</p>
玉初终于开口了，他语气十分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苍雪山顶上刮过的夜风，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冷。</p>
她已经许多年不曾懂得寒冷的感觉，然而此刻，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致森然的冷，带微微不可言诉的悲凉。</p>
苏浅璎心头一紧。</p>
“却是为了别的男人。”</p>
说出这句话，他语气更为冷冽，带着嘶哑的愤怒。</p>
苏浅璎只觉得胸口撕裂的痛。</p>
莫大的悲哀与无力感接踵而来，从未有过的悲凉化作酸涩的泪光逼入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掉落。</p>
“你不要我插手你的私事，却接受其他男人的帮助。”</p>
玉初的声音有一种渗透骨髓的颤抖和沉凉，像这一夜穿过车窗罅隙的。亦或者遥迢山水间遥远的回眸，月下窗前久久不曾离去的背影。</p>
“你刚才想做什么？对他告别？”</p>
握着她手腕的手蓦然收紧，似乎想要将她捏碎。</p>
苏浅璎忍着钻心的疼痛，将眼中泪光逼了回去。</p>
“放开我。”</p>
这三个字像是一个导火索，将玉初瞬间引爆。</p>
他蓦然掐住她的脖子，眼神里风云浪卷。</p>
苏浅璎脸色涨红，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却倔强的不肯开口。</p>
玉初眼神从未有过的阴沉，带着嗜血的火焰，死死的瞪着她。</p>
“苏浅璎，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还是你只懂得怎样伤我？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心里终究只记得他一个人。”</p>
苏浅璎仍旧不说话，她呼吸不畅，胸口的疼痛早已超过了一切，只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p>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的眉眼。</p>
他从来都是淡定而尊贵的，那般的高山远止清华无双，从来都底定从容智珠在握。</p>
这般极致的狂怒，记忆之中似乎从未出现过。</p>
阿初</p>
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p>
目光渐渐晕眩，头脑越来越昏沉，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一层层堆积成一座大山，压得她无力承受。</p>
这是否就是死亡来临的感觉？</p>
死</p>
就这样死了吗？</p>
苟延残喘了十六年，终究终结至此刻么？</p>
死在他的手里。</p>
忽然不想再反抗。</p>
她嘴角缓缓上扬一道弧度，慢慢松了手。</p>
淡红色的线影划过眼帘。</p>
玉初猛然惊醒。</p>
他震惊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浅璎，看清自己掐住她脖子的手，触电一般松手。</p>
死里逃生的苏浅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不时的咳嗽两声。</p>
“咳咳”</p>
一声声都像插在锋利的刀，插在玉初心口上。</p>
疼痛，不期而至。</p>
他怔怔的看着她，眼神茫然而不可置信。</p>
他刚才做了什么？</p>
他做了什么？</p>
他从来都舍不得伤她半分，从来都舍不得</p>
可是刚才，他竟然想要掐死她。</p>
懊悔自责后怕齐齐涌上心头，他伸手想去抱她。</p>
“夭”</p>
苏浅璎却一把挥开他的手，快速从车窗跳下，一个纵身便消失在黑夜里。</p>
玉初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了上去。</p>
宫门口。</p>
眼看着玉初强横的拉着苏浅璎离开，宁晔并没有追上去，眼神像一点点覆盖在月色上的阴影，一点点的蔓延。</p>
燕绥走过来，道：“什么感觉？”</p>
宁晔回头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顽劣的光泽。</p>
微微勾唇，他道：“泥足深陷，引火**，殃及池鱼，害人害己。”</p>
燕绥一怔。</p>
宁晔却已经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p>
车帘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宁静而淡定，未曾有丝毫的波动。</p>
锁烟此时才回过神来，花痴道：“王爷刚才那个动作真是”所有词汇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选中一个。</p>
“霸气。”</p>
慕容秋泽倒是有些惊讶，神色有片刻的深思，看向一脸向往的锁烟，叹息一声。</p>
“烟儿。”</p>
锁烟立即警觉的后退一步。</p>
慕容秋泽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不禁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歉疚。</p>
“王爷没松口，我哪敢私自带你回国？”他面容苦涩，道：“我们兄妹许久未见，你总不至于连跟我徐一叙都不愿意吧？”</p>
锁烟低下头，不说话。</p>
慕容秋泽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膀。</p>
“苏姑娘说得对，从前是我太武断，一厢情愿的安排你并不喜欢的生活。如果你不喜欢，哥哥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就是。你用不着对我如此的避如蛇蝎。”</p>
锁烟猛然抬头，惊讶而欣喜的看着他。</p>
“哥，你说的是真的？”</p>
“当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p>
慕容秋泽笑了笑，眼神温暖，依旧还是那个小时候宠溺妹妹的哥哥。</p>
锁烟看着他的眼睛，幼时的许多记忆浮现脑海，她眼眶忍不住有些酸，声音带了几分哽咽。</p>
“哥”</p>
慕容秋泽心里软成一片，“走吧，我送你回去。”</p>
锁烟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头。</p>
两人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夫立即赶车离去。</p>
燕绥站在原地，神情颇有些怪异。</p>
“这算什么？冰释前嫌？”</p>
摇摇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在夜色中慢悠悠而去。</p>
风呼啸着穿过耳边，皮肤像是被刀子割裂一般的疼。不知道飞了多久，苏浅璎终于停了下来。</p>
她捂着胸口，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微微闭上眼睛，任那刀绞般的疼痛在心口蔓延肆虐。</p>
身体慢慢下滑。</p>
她靠坐在地上，神情有一种过尽千帆的苍凉和悲哀。</p>
迎着这一晚最后的月色，一直隐忍压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p>
一颗，两颗，三颗源源不断的泪水断线一般滑落脸庞，像是一串串珍珠。</p>
她颤抖着，紧紧的抱着双膝，将自己的头慢慢埋下去，埋到无人看得见的角落。</p>
低低嘶哑的啜泣此时才从喉咙艰难的发出来，成为这寂静夜色里唯一的音符。</p>
悲伤的、痛苦的、委屈的、隐忍的、无助的、迷茫而绝望的所有负面情绪齐齐爆发，化作了一碰即碎的泪水。</p>
只有在无人看得见的角落，她才允许自己软弱，才允许自己肆无忌惮的哭泣。</p>
人生那么漫长，对她而言却如此短暂，短暂得她多活一天都要感激上苍的恩赐和怜悯。</p>
她想要毫无背负的活着，却将所有沉重的痛苦带给身边的人。</p>
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p>
为什么要那般艰难而痛苦的活着？</p>
为什么</p>
马车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响起。</p>
她骤然抬头。</p>
“苏姑娘？”</p>
赶车的其哲惊讶的看着她。</p>
奢华低调的马车停在面前，车窗打开，露出熟悉而绝美的容颜，是宁晔。</p>
“苏姑娘？你怎么”</p>
话说到一半便止住，因为他看见了她脸上未曾干涸的泪水，以及脖子上明显被掐过的红痕。</p>
瞳孔忍不住一缩。</p>
他跳下马车，几步走到苏浅璎面前，扶着她站起来。</p>
苏浅璎并没有拒绝。</p>
站起来以后，她身体还有些摇晃。</p>
宁晔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肩，防止她摔倒。</p>
“谢谢。”</p>
苏浅璎轻轻推开他，转身离去。</p>
宁晔蹙眉，对其哲说了一句，“你先会驿馆。”</p>
然后大步追了上去。</p>
苏浅璎走得很慢，宁晔很快就追上了她。他并没有问什么，只是无言的陪在她身边，跟着她漫无目的的走向未知的尽头。</p>
良久，苏浅璎终于开口。</p>
“你是来找我的？”</p>
宁晔嗯了声。</p>
苏浅璎的住处和驿馆同路，在分叉路口的时候，他看见她仓皇的从玉初的马车跳下来，随即玉初也追了出来。</p>
他抄捷径，总算找到了她。</p>
苏浅璎默然一会儿，停了下来。</p>
宁晔也停下来，依旧不曾多问。</p>
夜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她眼中缥缈的疼痛并未随之远去，清晰得刻骨。</p>
宁晔的眼神，也似那刮过的风，留下淡淡痕迹。</p>
“十年前”苏浅璎缓缓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是不是见过你？”</p>
宁晔震一震。</p>
他眼中飘过的光芒错综复杂，却不知是喜还是忧。</p>
“你知道我身中剧毒，必须用甘菱花茶来抑制，知道我喜欢白玉兰，知道我不喝酒这些，并不是刻意去调查的，对吗？”</p>
宁晔不回答，神情却已是默认。</p>
苏浅璎垂下眼睫，继续走。</p>
宁晔慢慢的跟着，空旷的街头，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撞击在心头的记忆，一声声惊若闷雷。</p>
他的声音，低柔而飘忽。</p>
“十年前，我最消沉最失意的时候，遇见一个人。她让我重拾生活的勇气，她让我看到这黑暗世界中还有光芒存在。”</p>
“可是当我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我。”</p>
苏浅璎抿了抿唇，看着沉寂的夜色，道：“那你恨她吗？”</p>
“不。”</p>
宁晔回答得很干脆，“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p>
苏浅璎没接话。</p>
走过街头，走过这一夜无尽的黑暗，便是黎明的开始，新的一天。</p>
这一夜，宁晔陪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寂静的街道，陪着她走出黑暗，走出阴郁。他什么也没问，却陪着她迎来了破晓的光明。</p>
当晨光出现在眼前，苏浅璎缓缓抬头，忽然道：“有没有看过日出？”</p>
宁晔回头看着她沐浴在晨光下美好而静谧的侧颜，眼神浮现几分暖意。</p>
“有。”</p>
十年前，她曾带他看过一次。</p>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破晓黑暗后的光明，竟如此神圣而美丽。</p>
他脑中依旧刻着她当时欣喜满足的模样。</p>
纯粹而率真，满足而愉悦。</p>
“听说京郊卧佛山上看日出，很美。”他道：“要不要去看一次？”</p>
苏浅璎回头看着他温润的眼，笑了笑。</p>
“好啊。”</p>
卧佛山，顾名思义，是一座天然的石雕佛像，后经过人为加工，横卧于京郊的一座山。</p>
苏浅璎和宁晔来到卧佛山的山顶，看见日出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朝霞满天。</p>
周围有草木的清香，混合着还未绽放的花骨朵的味道，以及早晨干净的空气和和煦的清风。</p>
让人心旷神怡。</p>
苏浅璎忍不住微眯了眯眼。</p>
“无论这世间有多黑暗多污秽多肮脏，破晓黑暗后的黎明，永远是最干净最美丽的风景。”</p>
熟悉至刻骨铭心的话回荡在耳边。</p>
宁晔恍惚了一瞬。</p>
仿佛还是那年的栖梧山，六岁的女孩儿和十一岁的少年，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头顶是老槐树繁茂的枝叶。</p>
目光所及处，是那缓缓升起的太阳，是布满天空的朝霞。</p>
那样的风景，他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只看过一次。</p>
这是第二次。</p>
他弯唇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递给她。</p>
苏浅璎一怔。</p>
宁晔道：“雪肌膏，祛瘀淡痕，很有效果，试试吧。”</p>
苏浅璎这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脖子上的伤。</p>
这个人，永远都如玉般温润，如水般沉静，并不张扬却无法忽略的存在。从昨晚到现在，他从未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十年前那段模糊的记忆，她虽主动提起，但并不想去深究。</p>
而他似乎看穿了她的逃避，并没有咄咄逼人的询问。</p>
体贴周到，细致温柔。</p>
有时候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安慰，只需要默默无声的陪伴。或许只是因为懂得，懂得她的疲惫和苍凉，懂得她的固执与骄傲。</p>
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话，都有可能揭露她内心的伤疤，再次疼痛流血。</p>
苏浅璎默默的接过药膏。</p>
“谢谢。”</p>
宁晔微笑，“这两个字，从昨晚到现在，你说了两遍。”他神情有些哀叹，“看来姑娘并没有把在下当做朋友，否则不会这般客气。”</p>
苏浅璎扑哧一声笑了。</p>
昨晚的抑郁顿时一扫而空。</p>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哎。”</p>
宁晔看见她脸上终于重现笑容，神色这才舒缓了起来。</p>
“既不吃亏又能让佳人重拾笑颜，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p>
苏浅璎笑着转开目光，叹一声。</p>
“日出虽美，可惜时间太过短暂。”</p>
宁晔道：“还有夕阳。”</p>
苏浅璎顿一顿，“说得对。”</p>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灰。</p>
“走吧，该下山了。”</p>
宁晔点头，也随之起身。</p>
两人下了山，宁晔原本想送苏浅璎回去，却被苏浅璎委婉拒绝。</p>
苏浅璎一夜未归，锁烟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候，昨晚哥哥送她回来以后发现王爷和苏姑娘都不在。</p>
她本想去寻找，依斐却拉住了她。</p>
他的神色，有着难以言诉的叹息和微微复杂。</p>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这时候不能多问。直到天亮以后，王爷一身风霜的回来，面色惨淡，眼中有着藏不住的阴郁和悲凉。</p>
他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p>
已经一个时辰了。</p>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忽然听见脚步声。</p>
她眼睛一亮，立即转身。</p>
苏浅璎缓缓走来。</p>
锁烟连忙迎上去，“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王爷”</p>
苏浅璎脚步一顿，“阿初在这里？”</p>
锁烟连连点头。</p>
“发生什么事了？王爷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p>
依斐走上来，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p>
昨晚是他驾的车，他听见了车内的声音，虽然不曾看见，大底也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p>
王爷追出去以后，应该是找到苏姑娘了的，否则王爷不可能一个人回来。</p>
只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不得而知。但看王爷回来时候的神情，必定不是什么好事。</p>
有些事，解铃还须系铃人。</p>
于是他直接带走了锁烟，把空间留给当事人。</p>
“喂，你拉我干什么？依斐，你放开我，混蛋”</p>
锁烟抗议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逐渐消失不见。</p>
苏浅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推门走了进去。</p>
玉初正对着她坐着，眼中无神，像是丢了魂魄的木偶。</p>
苏浅璎慢慢走过去。</p>
“阿初。”</p>
轻柔的低唤，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p>
玉初浑身一震。</p>
似乎不敢确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真实的。</p>
他缓缓抬起头来。</p>
目光所及处，是她依旧温婉沉静的面容，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淡淡关切。</p>
脑海里却晃过昨晚至今晨看到的一幕幕。</p>
昨晚她愤然离去，他一颗心跌至谷底，好容易找到她，却看见她倒在宁晔怀里。</p>
他悄悄的跟上去，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从黑暗走到光明。</p>
卧佛山上，老槐树下，漫天朝霞。</p>
她和宁晔并肩而座，日出升起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对着宁晔微笑。朝霞自她眼中划过，那一瞬间，她的笑美得惊人，也让他痛得难以呼吸。</p>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p>
玉初难以抑制自己的嫉妒和心痛，却害怕自己再次失控伤害她，只有狼狈逃离。</p>
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沙哑。</p>
“一夜未睡，进去休息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饭。”</p>
他站起来，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p>
“阿初。”</p>
苏浅璎唤住他。</p>
“你”</p>
“昨晚。”玉初打断她，语气里有着难言的懊悔和自责，“对不起。”</p>
苏浅璎微微一笑。</p>
“我已经忘了。”</p>
玉初无语。</p>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对他怒对他吼，也不要这样温柔而包容的浅笑。</p>
那样会让他觉得他在她心中不过一缕浮云，渺小得微不足道。</p>
两人各怀心事。</p>
用早膳的时候，苏浅璎见他要离去，终于道：“阿初。”</p>
玉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她。</p>
“师叔还有何吩咐？”</p>
师叔两个字让苏浅璎喉咙微堵，她艰难的转过眼，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道：“十年前，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和宁晔在一起？”</p>
玉初再次一震。</p>
“你”</p>
“我没有完全想起来”</p>
苏浅璎淡淡道：“只是我脑海中有些破碎的画面。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会忘记那段记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告诉我？”</p>
玉初久久的看着她，眼神如朝雾朦胧，又如雨前的天空般阴沉。</p>
“那日在灵佛寺山脚，你不曾问，我以为那只是曾经，你不曾放在心上，为何今日，又再次提及？”</p>
苏浅璎沉默一会儿，道：“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还有多少日子，所以更不希望我的过去残缺不全。所以，我想知道。”</p>
玉初发出一声轻笑。</p>
“因为宁晔？”他眼神渐渐冷凝，一字一句像出鞘的剑，冷锐逼人，“你喜欢他？”</p>
题外话</p>
审核时间快过了，先传一章，马上写二更，下一章**，千万表错过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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