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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不鸣 作者:娆家

    分卷阅读2

    多可笑呢,陆沉想着,明明路晨和白钫,除了外貌,就再没半点相似了。

    第4章 第四章

    7白钫是路晨的镜像,或者诚实一点,路晨是白钫的镜像。

    陆沉一度想要找清白钫与路晨在相貌上的不同,可是最终他也只堪堪得出了一个他们四分之三侧面最像的结论,如果真的要具体到哪里像哪里不像,他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

    且不说没有人能够真正凭空复刻出他人的容貌,就算可以,你又要如何描摹那个人的眼角眉梢?

    他当过白钫一个月的同桌,十个月的后桌,而余下的十六个月里,他们则像混入大海的沙砾一般相距甚远,以至于这三年,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如果“我的笔掉到你那儿了”这一类的也算得话。

    高一的时候自我介绍,白钫在讲台上背过身拿了粉笔写名字,字迹清冷,声音清冷,人也清冷,陆沉坐在倒数第二排,看着他站在那里,水红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淡漠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钫字从金,从方,三声,古时指酒器,也是自然界里一种罕见的放射性活泼金属,我的父母用这个字,一方面是因为我母亲姓方,另一方面则是我父亲的毕业论文与钫有关,同时,也寄予了‘适应环境’这样的希望。”

    彼时正是初夏,中午的时候难得下了点儿小雨,此时雨过天晴,暖融融的太阳走树后探出来,光线一丝一缕的触及校内的土壤。

    最初的时候,陆沉只是觉得,白钫是个过于安静的人。

    此时他们还是同桌,高一伊始,老师或多或少还都懒得管上太多,在最大的压力来临前能玩则玩,竟然活生生把好端端的学校生活玩出了点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味道。陆沉混在里边,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员,各种课间他跟初中同班的朋友跑超市跑球场,末了压着上课铃一身是汗的回来,次数多了,不免就开始觉得白钫不寻常。

    容色俱佳的班草同学每每课间都只是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打水和上厕所几乎不会离开,偶尔真的离开了,也是因为种种原因去教室办公室——他的父母都是教职员工。

    出于好心,陆沉有次去打球的时候还邀请过他,结果人家只是微微抬头,眼神说不有没有讶异,最后也只是轻飘飘的婉拒了,“不了,我还有事,谢谢你。”

    带着一股微末的疏离。

    班里的女生们偶尔会议论同校的男生,自己班里提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白钫,男神模子里刻出来的高冷班草,唯一的缺点就是刻板又严肃,整天八风不动的,像根木头桩子,相比之下男生里的评价则要更糟糕一些,在他们看来,白钫这种,简直就是在虚度青春。

    而陆沉并不参与这些讨论,只是每每听了,回了座位多少要观察下已经变做自己前桌的白钫,于是慢慢的,越看越不可收拾。

    有时候陆沉也会想,白钫是个淡薄的人吗,好像不算是,完了又想,白钫是个寂寞的人吗,好像更不算是,这个与集体有着微妙脱节感的少年,不管做什么都有种和谐而温柔的奇特韵律,陆沉亲眼看过他画在书角上活灵活现的小人,撞见过午休时从办公楼出来的白钫蹲在食堂门口喂猫,升旗的时候仰着头看白钫站在演讲台上,吐字清晰,脊梁笔直。

    像是一道澄净的光。

    体育课考一千米,白钫没过,放学以后陆沉在学校里和朋友打球,结束了路过操场,却望见白钫正在夕阳底下慢慢的跑动着,速度并不快,但是极有韵律,过长的时间使得少年的额角和后背都沁满了汗珠,白衬衣后洇出大片的水渍,夕阳西下,他在那里奔跑,像在追逐什么,却又太一往无前。

    “那个是白钫吧……”和陆沉一起的人抱着球不确定的问,陆沉点点头,末了想起这样别人听不到,才重新张嘴说了声嗯。

    他没想过这一声发的这么艰难,像是要把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给捧出来一样。

    “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也。”语文老师摇头晃脑讲着课外的古文,陆沉在座位上偷眼去看窗边的白钫,微暧的日光下他半低着头书写,眼睫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

    时日沉沉,人影昏昏,陆沉忽而突发奇想的觉得白钫大抵就是那个如竹如松柏的人,可是光这样又还不够,松竹哪有白钫轻盈呢?那么就再加上云和熏风,加上所有的高洁淡雅,撇去所有的雨雪风霜。

    江山正丽,草木未深。

    升入高三之前市里下了场号称是百年难遇的大雨,可偏偏下雨的时候是在傍晚,彼时学校里的人走的都差不离了,而最后一堂自习被老师叫去帮忙改卷的陆沉甫一回到教室,书包还没理完,就看见外面暴雨倾盆而下。

    “这下糟了,”他喃喃道,又不甘心的重看了遍书包侧面的袋子,“偏偏还就今天没带伞……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一时半会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不是阵雨。”身后突兀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陆沉听的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回头,果然看见白钫坐在位置上,端正的无可挑剔。

    “……你还不回家?”好一会儿,陆沉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今天是我值日。”白钫说,从包里翻出一把伞朝他走了过去,“不介意的话。”他说着,自然而然的就将伞递了过去。

    “啊,可是你自己……”

    “我一会儿去找我父母,本来我也是等他们下班再一起回去。”白钫说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样……”陆沉挣扎了下,最后也只是接过了伞,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羞赧,甚至想要低头,“那,谢谢。”他说。

    “嗯,”白钫点点头,“不客气。”

    他已经转身回座位去了。

    就留下陆沉拿着伞,背着玻璃窗,又一次目送着那个背影。

    第二天雨依然没停,只是陆沉带了自己的伞,而白钫的自然也还了回去。颇有点搞笑意味的是,他整个高中里与白钫那十几句话的交流,光这一次,就占掉了四分之一。

    所以再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他跟白钫之间始终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像他们的座位兜兜转转永远会被调开一样,他不了解白钫,一如他不了解这难以言喻的漫长彷徨,且不论白钫根本不曾知晓过他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就算白钫知晓了,又能如何?

    还不如不知晓。

    有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依然被困在那个雨天的教室里,身边没有白钫,只有他借出的那把孤零零的伞,于是陆沉独身撑着伞走进雨里,他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该寻找何人,就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雨水在梦里越下越大,劈的远近都只剩下一片片白色的水幕,他身处其中东西不辩,正惶然之际却发现那把伞正在变得透明。

    他手足无措,拼命的把伞往怀里拖拽,可是那伞却不听的使唤,就那样固执的立在那里,透明下去,再透明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在愈加可怖的雨幕里。

    雨打在他的身上,不疼,却是透骨的冰凉。

    他从梦里惊坐起来,浑身冷汗喘息不定,接着才后知后觉的隐约明白,梦里那种铺天盖地侵袭而来的感觉,大抵叫做绝望。

    录取通知出来的那天他们最后一次返校,葱茏的林荫道上满是叽叽喳喳的毕业生,最后要穿校服的日子里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欢欣,好友们聚在一起,说着以后天南地北回头再聚。

    其实早在这一天之前陆沉就知道了,白钫考了一个很高的分数,而在全国的学府里最终挑中了最北的那一所,专精理工,而他,则拿着不高不低的分数擦线去了一所南方的学校,金融专业,勉强算是无功无过。

    天南地北,再不相聚。

    那一天他颇有点矫情的带了一本同学录去,分发的时候有跟他关系好的大叫着看不出来啊陆沉你也有这么磨磨唧唧的时候,他笑着应了,可是将纸递给白钫的时候仍然止不住心里发抖,抖出低低的一声颤音。

    白钫看了看他,接了纸,拿出水笔填了起来,字迹一如既往的清秀漂亮,两两之间带着若有似无的勾连,姓名,电话,手机,qq,各种各样的信息里他挑拣着只填了三个,而其他诸如住址星座生日一类全是空白,末了到反面的临别寄语,陆沉眼见着他思索了一下,换了平日里很少使用的钢笔,郑重的落下四个字来。

    诸事顺遂。

    除此,再无其他。

    附赠一句将纸递还时的谢谢。

    陆沉接过那张大片留白的纸,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它被攥紧在掌心里皱缩成一团的样子,最终却还是没有这么做。

    那就是白钫予他的全部了。

    8暑假陆沉回家,订机票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喊了岑辛一起,对方是法律系出了名人高材生,按理说不该跟陆沉这种混日子的半调子跑在一起,只是两个人出身同乡,家住的也近,老乡群里认识之后又意外的合拍,于是回家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凑在一块搭个伴。

    岑辛生的好看,个子也高,真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就是嘴毒,只是陆沉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儿迟钝,因此也从来没在意过。

    陆沉才安置好行李,岑辛那边已经自然而然的带了热敷眼罩开始小憩,去往机场所在地的路程要花上半个小时,陆沉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就默默的摸出了手机。

    第一条消息赫然就是路晨的游戏邀请。

    列车忽然颠簸了一下。

    高铁上信号不好,陆沉估计联机了也只会坑着路晨,想了想就给摁了,结果对面一如既往的锲而不舍,试了两次不行之后干脆直接换了另一个游戏重新邀请。

    陆沉哭笑不得,每每这种时候路晨与白钫的区别就会体现的特别明显,像是冥冥之中自由定数,非要像他昭示两人的不同,只是他自己做不到分清。

    他切了qq界面给路晨回消息,一字一句打的缓慢,说我在高铁上呢,信号不行,你还是找别人玩吧。

    路晨那边消息回得倒是快,也不知道考试周怎么能够这么闲,学长已经在高铁上了啊,这么早就回家吗?

    嗯,陆沉干脆放下本来要写的文稿专心回他,考完了就回去了,学校呆着没意思。

    这样……原本还想等考完之后喊学长撸串呢,看来是不成啦。

    不成也好吧,我记得大二考试结的晚,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多复习下,别再挂科了。

    哎呀,文科生挂高数有什么好丢人的,本来也是学校不厚道,商科学什么数学嘛,学学人家文学院多好。

    这话终于把陆沉逗笑了,跟路晨说话就这点好,说着说着就免不了觉得今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一边忍着笑一边给路晨回,文院线代概统也都不学,你要这么羡慕,当初干嘛不干脆考文院呢。

    因为痛恨背书啊,唉,早知道进了商院要跟数学打交道,当初我,我,完蛋了,我也不知道背书跟数学该怎么抉择……

    “扑——”这回陆沉实在没憋住,干脆利落的笑出了声,路晨那头还附带了一张萌系的哭泣表情包,充满了将搞笑进行到底的氛围。

    “你看什么呢,笑着么开心?”岑辛的声音突然走旁边传来,陆沉一下子都有的微愕,一扭头才发现岑辛已经把眼罩推到了额头上,凑过来的样子似乎是对他的手机屏幕颇为好奇。好像确实是太开心了点儿。

    “跟一个学弟聊天,”陆沉敛了笑容,重新坐正身形,“说起来你可能还认识,我记得他也是剧社的。”

    “哦,剧社的啊,名字报来听听。”岑辛就也坐了回去,重新拉下眼罩半躺着,他的眼睛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背太多书的缘故。

    “说来也挺好玩的,他名字跟我一个读音,叫路晨。”

    “哦,他啊,我组里的,当初刚看到我还想吐槽你来着,结果后面事一多给忘记了,挺活泼一人,跟你差多了。”

    “是差挺大,我一开始也根本没想到会跟他熟。”

    “看起来是不像你会交流的类型,怎么认识的?”

    “一起上课,后来再有点这样那样的事,一来二去就这样了,你别说,现在的新生都这个画风吗,我看今年新招进来的一届比他还活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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