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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虎山行 作者:老鼠杀戮者

    第 19 章

    “嗯……”蒋卫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的确有些像,不过我也是有为自己考虑的。那个技工家里情况很糟,老婆病了,他白天上班晚上还得开出租车赚钱,公司里的人都很同情他。作为我的员工,他出了事我自然该尽力帮。而且因为我的公司属于那种垄断却又市场非常小的企业,人员的稳定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再说,我当时无权无势无靠山,打我那个公司主意的人也不少。我当时想,自己也的确需要一个机会让别人错觉我是一个有些‘愣’的人,不是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么,这样才能比较安全……”

    ☆、正文 第十六章 惨人

    “卫……”琴歌的声音很温柔,手指在蒋卫身上画呀画,“你呀,还真是一个害羞的人呢……”

    蒋卫一愕,看着琴歌的眼睛,心有所感:“对不起,我只是不想……”

    琴歌轻捂蒋卫的嘴:“我明白,做真正的好人很难的。偶尔做做好事也就行了。”

    蒋卫紧了紧揽着琴歌的手,一种心灵相通似的默契感动着他。

    琴歌感觉到了蒋卫的心情,更贴紧他的胸膛,微笑道:“和我说说你家里吧。”

    “嗯。”蒋卫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低沉地道:“一般我不和别人说我家里的事。但我想你有权力知道。”

    蒋卫调整了一下姿势,长呼一口气,慢慢道来。

    “在我小时候,家里和你们家差不多: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相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很不错。不过父母对我的要求就严格了许多,教育方式也比较死板,所以我小时候是个非常老实的孩子。虽然成绩一向不错,可没有灵性。

    而到我十岁左右时,当时国内形势变化剧烈,我父亲就打算自己出去闯闯了。他弄了个停薪留职,自己开办了一家办公设备公司。由于他这人比较热情办事手段圆滑,技术也有,所以初期店里生意很红火,家里的积蓄也多了起来。那时羡慕我家的人很多,各种拉关系的纷至沓来,家里经常很热闹。母亲后来也从单位内退进入公司帮忙,于是家里就渐渐顾不上我了。从那时起,我开始接触到了更多的东西,但成绩却渐渐低落。

    父母对此自然感到不高兴,不过尽管我也想提高成绩可却做不到。那时虽然不想将来做个纨绔子弟,可年纪不大却又缺乏约束,我自然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可是家里的情况渐渐不好了。

    首先是父亲有了外遇,这几乎破坏了我的整个家庭。父母都是比较固执己见的人,两人在公司事务上经常有矛盾。渐渐的家里也开始经常出现他们的吵闹,后来更发展到父亲的外遇。以前我和父亲的关系是比较好的,他是个爱讲道理的人,大部分时候都会用道理说服我。可从那时开始,我就对他长篇大论一套一套的再也不想听了,虽然表面上仍然如故。这件事最终过去了,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如果不愿离婚的话,除了各自退一步还能怎样?

    接下来,由于父亲的冒进,公司被骗损失了一大笔钱。我父亲这个人虽然学历挺高,但并没有太多管理公司的才能。母亲虽然精明,但却又是比较单纯的人——党教育出来的那种模范标兵人物。那个年代,各种骗子刚刚兴起,很不幸的是我家的公司正好遇上了一伙。父亲兴冲冲地为那家骗子公司担保贷款,想坐等分钱,结果……

    然后,在父亲公司里做事的一个掌管销售的亲戚脱离公司自己开店了,那个人掌握了公司大部分的客户,于是公司的生意一落千丈。这个人和那时的我关系很好,当时我还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奇怪那位长辈怎么再也没来我们家过。几年后,当我渐渐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才惊叹人的不可信。

    之后的父亲头脑开始不冷静了,他沉迷于‘技术’,想要开发某些新产品,一举翻身。可事实上借来的几十万元的投资对一个诸如“大型液晶屏”之类的项目来说算什么?而且他当年不过是一个鼓动能力、笔杆子功夫了得的宣传干事,被推荐上了大学,真正的技术哪里有多少?所以搞得半半拉拉,一事无成。后来他又参与了融资等投机生意,虽然运气好没被抓起来,可也半毛钱都没赚到反而赔了不少吃喝招待费用。

    我与父亲关系濒于崩溃是在高中时候。我经历了初中的最低潮,家里花钱上了一所普通高中。那时起我就开始努力一些了,请了两个家教补课,平时也注意听讲,成绩上升的很快。他在商场打滚多年落下的毛病都看在渐渐长大的我眼里:虚伪,花钱大手大脚,说话转眼就不当回事,空想发财却不实干,溜须拍马巴结官员、大老板等等。我看他不顺眼在家里也就少言少语沉迷于电脑游戏,在学校也比较孤僻。

    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考完我就在屋里玩游戏。他看不顺眼了,说‘你考得怎样?’我说还行。他说‘你天天玩还能考得行?’呵呵,我在家一般就不看书,他只能看见我玩游戏。我就说差不多年级十名。他笑,说考不到怎么办?我说考不到随你便。然后他就生气了,不过他可是‘讲道理’的人,自然要有事实依据。于是说‘你玩,等你发卷子下来咱们再看!’几天后,我真考了年级十名,他就呆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和我说话,我也就更少和他说话。

    家里经济完全崩溃是在我正好高考的时候,考试的那几天许多债主上门,而父亲却出门在外。我妈只是哭,我就躲在房间里,考试时脑子乱得一塌糊涂。高考当然砸了,只考了个二类本科,我妈四处求亲戚和以前的朋友筹学费,而父亲连个电话也没打回来。我家原来朋友们大多躲得远远的,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不错了;亲戚们却很帮忙,虽然父亲为了还债陆续从他们那里借了不少钱,不过还是给我凑足了学费。但是房子抵债了,我们家只好去另一个城市的老家祖宅。”

    “对不起,卫……”琴歌忍不住又哭了,“害你想起伤心事……”

    蒋卫轻揉女孩那流泻自己胸前的乌黑发丝,微笑道:“没事的,傻妞。藏在心里才是伤心事,说出来就不是了。听我说完好么?这些年来,想找人完全说出自己的事情非常困难。亲人朋友们对你的看法早已固定,很多事说不出口。只有最贴心的人才能让自己完全释放心情。”

    “嗯……”琴歌拭了拭泪。

    “父亲终于打电话回老家,他交待亲戚们好好照顾我们娘俩。老家的姑姑叔叔们都答应了。

    我开始上大学后,母亲就去了外地打工做家政给我赚学费。我妈从小吃苦,好容易过了几年阔太太的生活,又要奔波潦倒。她平时有些大咧咧的,对我的心思也更不了解。虽然有一段时间她忙于生意照看不到我,但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她大都做到了。她的韧性我一直很敬佩。

    我寒暑假就在同住祖宅的叔父家过。那段时间我很沉默,不讨人喜欢。虽然谈不上和叔父家有什么矛盾,可也不算融洽。

    在大学里我渐渐想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不都得靠自己么。朋友也多了起来,在游戏社团里做的有滋有味。想办法赚钱是我在大学里常做的事,那时候全国都还没网吧,我就凭高中在家里学的点电脑知识和几个朋友合计搞了个电脑培训——事实上也就是网吧。不过和人合伙做生意是我以后最忌讳的事,毛病太多了!刚赚了点钱就闹内讧,后来我就退出了,拿了自己那部分买了两台电脑出租给别人,生活费够了。

    我们家出事的时候连累了不少亲戚,不过由于家里有钱时也对亲戚们很好,所以大家即使有怨言,对我和母亲都还很好。寒暑假时,两姑姑和小叔还有我的几个堂表弟妹经常来看我,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舅舅、姨们以及表弟表妹们也经常打电话过来。呵呵,我小时候很可爱的,对弟弟妹妹们也特好。

    大学过得不算苦,虽然一直没找女朋友——呵呵,主要是一心为将来打算没那个闲工夫。不过吃喝不愁还攒了不少奖学金,后来学费基本上都是自己搞了,老妈轻松了许多。

    在我大四的时候祖宅传闻要拆迁了,这和以后的一件事让我看清了叔父的面目。我爸兄弟姐妹五个,我有两个叔叔两个姑姑。姑姑嫁人已久,按当地的老规矩是没有继承权的。小叔早在翻修祖宅时就没出钱也说不要了。而父亲出事后,为了怕要债的上门,属于他那部分祖宅的房主改成了我。那时祖宅就是属于我和叔父的。叔父一家经常在我面前谈论拆迁的事,唉声叹气的,总说怕拆迁费不够买新房。我那时天真得很,觉得无所谓,对自己前途有信心,对他们一家寒暑假照顾我也很感激,就说干脆这房子我们家不要了。当时他们一家笑得那个开心啊,我到现在还记得。改房主那天,我的心凉凉的。

    不过慢慢的父亲有消息了。他找到了母亲,一起打工。他终于开始做点实在事了,我很高兴。”

    ☆、正文 第十七章 幸福

    蒋卫继续道:

    “快毕业了,我忙得要死。工作不担心,很不谦虚的说,我比较聪明,人缘也不差,学的计算机硬件专业在那时更是极为热门。虽然不敢说别人抢着要我,但凭那每年不是特等就是一等奖学金还有得奖毕业设计,找份像样的工作一点没问题。但同学间人情往来还有社团的工作交接的确很烦。于是,我病倒了。

    躺床上觉得病重把同学喊起来送我去了医院,挂了两瓶水却一点用都没有,我昏过去了。再次醒来就在一个大房间里,脑袋里嗡嗡响,身上插满管子。同学在旁边照看我,看我醒过来就告诉我些事。呵呵,那小子有些呆,也不怕我吓死。他说我是白血病,找不到骨髓移植就死,还说记事本上家里——也就是祖宅电话打通了,但那边一听白血病就哼哼哈哈说人没死就拜托学校多照顾了。我心里那个惨啊……”

    琴歌紧紧握住蒋卫的手,不停摩挲。蒋卫拍拍琴歌,笑了笑继续道:“那时基本上就没什么感觉了,就是刚醒来肚子饿,特别想吃蹄膀。问了一下,原来躺了快一星期了。

    但两三天后我舅舅和小叔来了。我和他们一说,蹄膀就吃到了。他们也没讲家里的事,只是轮流照顾我。突然有一天,他们俩也不来了。而几乎同时,我那个呆呆的同学传来消息,远方打工的父母双双出车祸去世了。当时我还记得,自己看看床头的镜子,那脸看上去和一具尸体的脸差不多。”

    “卫……”琴歌哭出声。

    “别担心,我还好。”蒋卫苦笑两声,“不过那时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人管我死活了,了无生趣。一天又一天,同学、老师来看,我就对他们笑笑,医疗费有没有,骨髓配不配得到毫不在意,什么都不想管。直到有一天我小叔回来。

    他看我的样子眼泪就掉下来了,四十多岁中年人就在那儿哭,把护士吓个半死。我那时也挺想哭,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我小叔不容易,从小到大一老实人,从来都是自己吃亏也不占人便宜。而这三十年的倒霉事他又都碰上了:上学时碰上文革上山下乡;好容易回城却又找不到工作;后来我家情况好时帮他找了个厂进去,可娶个媳妇又和我爷爷奶奶关系不好;自己好容易攒点钱搬出去住吧,可那女人看家里穷又跟别人跑了,留个了女儿给他;然后又碰上了下岗……他没丢下我,我怎能再让他难受?

    我和你说过,琴歌,我不是什么好人。因为这世上难过事我看得太多了,一点也不想做一个好人!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我身上那是我爸妈的骨髓,我必须活下去!”

    蒋卫终于忍不住流泪了。琴歌泣不成声死死搂着蒋卫。

    “我父母车祸,舅舅和小叔那天离开是赶去看他们。小叔说当时两人躺医院里还有口气,临死前高兴地说把骨髓捐给我,其实他们不知道那骨髓只是半合。边上人连护士医生全哭了。我听了哭个半死。小叔边哭边和我说:‘卫子,你得好好活下去。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你爸妈活一回,能活多久是多久……’然后我就活下来了,奇迹般靠着爸妈的骨髓,小叔卖房子,姨、姑姑还有舅舅扣弟弟妹妹们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学校的捐款活下来了。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这世上善恶皆是人性,不要苛求别人。如果我对父亲再包容些,对母亲再关心些,也许他们走得会更放心。我也明白了自己生活的真谛,也许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我就是要为了满足我对那些我所爱着的、感激的人的心意而活。”

    蒋卫长舒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琴歌,抹去她的泪珠。

    “病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是住在舅舅家的。那时心情比刚高中毕业那会儿还糟,也是不言不语。舅舅和姨们看我不说话,着急得很,让表弟表妹来看我,逗我说话。我也只是笑笑。说实话,那会儿真是心力交瘁。修养了好长时间,我才渐渐好起来,毕竟我得为所有关心我的人着想。那时,我老舅常和我说‘卫子,你和舅舅不一样。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没听说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怎么样怎么样来着……反正受灾受难终会尽,苦去甘来总有时。好好养病,将来老舅说不定还要靠你扶持呢……’

    呵呵,说实话我知道老舅是在安慰我。我这人是有些小聪明,可也懒惰得很。高中如果我肯下死力,那么即使受到干扰也不至于只考了个本二。大学虽然号称努力,可玩游戏的时间更多。做大事是不成的,只能自保,运气好还能过得舒服点儿罢了。

    不过运气的确来了,我看到了一个机会。舅舅是做五金加工的,他自己开了个店面,我养病期间也经常去那里转转。我发现他们那儿经常加工一些奇怪的零件,问了一下是附近许多手工制作做一种高档工艺品的人定做的。那种工艺品之所以只能手工制作,是因为其中的一些部分必须用肉眼判断加工力度,那些零件就是加工工具。我是学计算机硬件的,对工控多少懂一点。那些必须手工加工的部分对我来说采取摄像头摄入影像加以计算机分析就可以用单片机控制加工工具来完成。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舅舅,问他怎么没有人搞这个。舅舅听了说搞这工艺品的大多没什么文化,自然不知道有这法子。不过倒是有一些小老板打听过,但是问来的研究费用太高——同时懂机械、计算机还有工控的人太少了,只能找大科研单位。那些地方做事要钱自然多。而大工艺品厂又看不上这种每年只有几百万市场的工艺品,不愿意浪费精力、资金研究。

    我就和舅舅商量弄这个。舅舅很犹豫,我知道他不太信我能搞出来,毕竟我一本科生,专业又不算对口,于是也没强求。后来医疗保险赔偿下来了,当初垫医药费的亲人们都不肯收这笔钱,让我留着为将来打算打算。我想自己的病留了档,这几年找工作肯定不容易:白血病就算移植了骨髓也不是就没问题的,不过个几年观察根本就不好确定是否完全康复,哪个老板不怕找个可能会挂掉的人啊。于是就狠下心来研究那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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