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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48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北宋生活顾问第48部分阅读

    讲她娘的笑话?”

    青苗慌忙捂住嘴,唬道:“差点做错事,幸亏你提醒。”她到底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便站到林依身后侍候,只等张八娘一走,就向林依禀报。

    张八娘正向林依讲述从隔壁打探来的消息,称:“丁夫人真个儿好手段,用一盏白水就唬住了林娘子, 不但让她讲出来私房钱的下落,还令她毕恭毕敬。”

    青苗本是来回话的,此刻却听住了,忙问:“一盏白水怎能唬住人?丁夫人是如何行事的?八娘子你教教我,得闲我也试一试。”

    林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晓得学个好的。”

    张八娘道:“说起来也简单,丁夫人吓唬林娘子,骗她那盏白水是毒药,问她是想要命,还是要钱,若是要命,就拿钱来换,若不想拿钱,就自个儿把毒药喝了。”

    果然是极简单的招式,却耐不住管用,这丁夫人,是个有心计的。林依见张八娘对丁夫人的行径佩服不已,心中一动,道:“八娘子,你若有这些个手段,也不会在婆家受欺负了。”

    张八娘一听,垂下头去,隐约可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依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讲错了话,连连道歉,张八娘低低地讲了一声“没事”,起身干活儿去了。

    青苗望着张八娘的背影,道:“二少夫人也没讲错,若八娘子不学着点,将来寻了新婆家,还是受欺负的命。”

    话虽不假,却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讲的,林依板起脸看了她一眼,道:“这若让有心人听见,我可护不了你。”

    青苗忙低头认错,再才将丰和酒店发生的情景,讲给林依听。林依抚掌笑道:“这招果然好使,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怕二夫人闹事了,只要她来闹,我就去请二老爷。”

    青苗也很高兴,将张梁恼怒不已的模样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才回后头去准备中午要卖的盖饭。

    杨婶招待过几个客人,凑到林依跟前小声道:“二夫人这次回去,挨打是逃不过了,只怕她由此把二少夫人和我们都恨上,我和青苗,都是下人,倒不怕甚么,只担心二夫人在二少爷面前嚼舌根子,让二少爷埋怨二少夫人。”

    林依先安慰她道:“你们哄了她这些时,她肯定是恨你们的,不过,我若连你们都护不周全,这主人算白当了。”说完又笑道:“至于二少爷,若他是个耳根软的,我又何必在意他。”

    杨婶见林依笑得云淡风轻,又自信满满,就放下心来,继续去招待客人。林依从小没少受方氏的欺负,这回大获全胜,实在是高兴得很,便在店里也占了个座儿,吃上两杯。

    张仲微记挂着林依还在生气,晚上特意提前回家,还顺路买了一样林依从没吃过的黄雀祚,他只顾着要讨林依欢心,就忘了脚店还没打烊,里头都是女客,他不好进门,只能在外徘徊。

    第一百九十四章仲微生气

    此时正值东京最冷的时节,黄雀祚很快就冷下来,任张仲微将其揣在怀里也不管用。他自己也冻得慌,跺了左脚跺右脚,便绕到后面,欲到下等房里去避避风。但白日里的下等房,乃是卖盖饭的地方,外面是排队的顾客,里面是盛饭菜的铁皮餐车,还有忙个不停的青苗,他进去实在不合适。

    于看厨房,锁着门,也进不了,张仲微只好捡了个背风的角落,蹲了下来。幸好没过多久,杨婶来为酒客做个下酒小菜,这才将厨房门打开,将他拉了进去。

    杨婶是一手将张仲微带大的人,此刻见他冻得鼻头发红,心疼不已,就有些埋怨林依太过火,不该给张仲微脸子瞧。

    张仲微搓了搓冻僵的手,将黄雀祚递给杨婶,叫她热一热,与林依送过去。杨婶正气着林依呢,便道:“二少爷也没吃饭呢,待会儿晚饭时再热。”

    张仲微没觉察出杨婶的情绪,想了想,道:“也是,这时吃了,占着肚子,晚饭就吃不下了。”

    杨婶见张仲微冻成这样,还在替林依考虑,突然就觉得林依不懂事,只顾着设计 方氏,没想过张仲微的心情。但这念头才刚闪过,她便自己啐了自己一口,这能怪林依么,方氏那副讨人嫌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能气到思虑不周,就是她自己,还不是积极配合了一把。

    灶膛里的火燃起来了,杨婶看着张仲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他推到灶后去烤火。

    张仲微在厨房待着,好容易等到前面打烊,才端着热好的黄雀祚进到店 里去。他偷偷瞧了瞧林依的脸色,觉得还算正常,这才走过去坐下,欲借黄雀祚来开场,但还没张口,先连打三个喷嚏,接着咳嗽起来。

    到底是夫妻,林依心里再有气,见着他这样,还是着急,忙着递手帕与他,又唤来杨婶去厨下煮滚烫的姜汤来。

    张仲微擦过鼻涕,摆着手道:“我没事,娘子无须担心。”说完指了那道黄雀祚,道:“特意给你买的,赶紧趁热吃。”

    林依取来一件厚实衣裳,叫他披上,又吩咐青苗把火炉拨旺些,搬到张仲微旁边来,待得忙活完,才尝了一口黄雀祚,连声赞好吃。

    张仲微见黄雀祚对了林依的口味,展颜笑了,道:“你喜欢吃,我明日还给你买。”

    林依明白他是刻意讨好,其实她也不想继续冷战,只是事情不挑开来讲清楚,她心里永远有个结,于是决定自己先坦诚,道:“孝敬亲娘,天经地义,只是用打借条的方式来行孝,太过匪夷所思,你要孝敬婶娘,明着送钱便是,难不成我还能拦着?”

    张仲微的脑子,始终没转过弯来,觉得打借条和明着送钱,是一回事,于是接着早上的话,继续向林依解释。

    杨婶端着姜汤上来,听见张仲微的话,再一看林依,那脸色已黑得能拎出墨汁。她是过来人,晓得张仲微讲错了话,有心要帮他一把,便将碗塞进他手里,再冲林依笑道:“二少爷已晓得错了,二少夫人饶他这回罢,下回行事,他一定先考虑周全。”

    张仲微欲分辨,被杨婶一个眼神止住,只好点了点头,道:“就依你,再不打借条。”

    林依晓得他没真意识到错误,但有些话, 她不能讲出来,不然太伤感情,只能装作相信他,其他地方装糊涂,让事情就此揭过。

    杨婶又走到林依身后,轻轻推了推,林依以为是要她表态,便夹了一筷子黄雀祚,放到张仲微碗里。

    张仲微不是小气的人,见此举动,就当作是林依同意和解,舒了一口气,将黄雀祚送进嘴里。他朝四周看了看,不见张八娘,便问道:“八娘子呢?”

    林依答道:“丁夫人家做了好菜,请她作客。”

    其实张八娘是内疚自己将方氏带了来,而且怕张仲微两口子饭桌上吵架,才躲到了隔壁去。不过张仲微真正想问的人,并非张八娘,因此也不深究,只不住地朝门口张望。

    林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张仲微望的,定是方氏。毕竟他去翰林院时,方氏只是去酒楼吃酒,并没说要回祥符县,此时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主动将请走方氏的事讲出来,以占个先机,不然若让方氏抢了先,白的都能讲成黑的;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张仲微听了会生气,毕竟那是他亲娘,他肯定不愿方氏丢丑。

    林依烦恼极了,开始后悔当时没多思量,单凭一时气愤,做出了可能会影响夫妻感情事来。又或许,此事会被方氏利用,借以挑拨她和张仲微的关系,要知道,方氏向来不介意做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大概会很乐意看着她和张仲微闹矛盾。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依思前想后,将心一横,开口道:“咱们家没住处,我叫叔叔来把婶娘接回去了。”

    张梁接方氏意味着甚么,张仲微很清楚,当即脸色就变了,筷子一扔,起身朝外跑。林依捡起他滑落 地下的衣裳,追了上去,喊道:“天都黑了,你去哪里?才吃了姜汤,别又受了凉。”

    张仲微推开她的手,脸上毫无表情,冷冷道:“我去祥符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挨打。”

    林依听他称呼的是娘,而非婶娘,整个人都僵住了。张仲微这回,是真生气了。早知道就不逼着他为借条的事道歉了,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林依后悔莫及。

    杨婶不愿看着小两口就此伤感情,忙追上林依,提醒她道:“二少夫人,你打算让二少爷走着去祥符县?”

    林依恍然大悟,忙奔回里间取钱,再次追上张仲微,喘着气道:“我错了,你回头再罚 我,先去雇顶轿子。”

    张仲微不理睬,绕过她继续朝前跑,林依紧追上去,道:“那我陪你一同去。”

    张仲微脚步一滞,侧头看了看林依通红的脸,到底还是接过了钱,但并没雇轿,而是雇了匹马,飞驰而去。

    林依又急又怕,又跑了这一段路,乍一停下来,直觉得浑身虚脱,幸好杨婶和青苗就跟在后头,忙上前将她扶了,赶回家中。青苗将几块红碳放进手炉,塞进林依怀里,抱怨道:“二少夫人不该讲的,不然二少爷也不会跑。”

    林依苦笑道:“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知道的。”

    青苗却道:“二房与我们来往并不多,一时半会知道不了,就算传出来,二少夫人一口咬定二夫人胡诌,信你的信,准比信她的人多。”

    杨婶责备道:“你知道甚么,只晓得添乱。”说着把她推了出去,转身安慰林依道:“二少夫人别太自责,你是担心店里的生意,才起心赶二夫人走,这怪不得你。”

    林依还是苦笑:“没人愿意留她,只是我不该请二老爷来。”杨婶笑了:“二老爷不来,还真没人能请二夫人回去。”

    林依盯着杨婶,认真道:“我还以为你怪我呢,没想到只是为我开脱。”

    杨婶叹道:“我哪有资格怪二少夫人,说起来,叮嘱丰和酒店掌柜的不许赊账,还是我的主意呢。”

    林依只知方氏在丰和店丢尽了人,却不晓得杨婶在其中捣了鬼,她欲责备,但却开不了口,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方氏自身德行不够,她又不是没带钱,却拗着不肯给,只想着算计人,能怪谁?

    杨婶见林依默默不语,以为她在生气,忙跪下道:“我自作主张,带累了二少夫人,请二少夫人责罚。”

    林依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没成功,她闭了眼,轻声道:“你去罢,我等二少爷回来。”

    杨婶想劝她回房去睡,但张了张口,没讲出来,心想男人都是爱弱者,兴许张仲微回来见了林依这副憔悴模样,心一软,就不和 她计较了。

    杨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上,林依自走去栓上门栓,再也忍不住,靠着门板慢慢蹲下,痛哭起来。

    这婆媳间的关系,夫妻相处之道,怎就这样难呢?比周旋于官宦夫人间难,比赚钱更难。林依再苦再累时,也没这样绝望过,她捂着脸,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到沉沉睡去。

    此时张仲微一路狂奔,刚到了祥符县,在二房见着的第一个人,是张伯临张伯临才哄着李舒睡下,正准备到青莲房里,听说张仲微深夜来访,忙走到厅中相见,问道:“仲微,你怎么这时候来,出了甚么事?”

    张仲微前心后背都是汗,朝后面望了一时,问道:“婶娘今日安好?”

    张伯临比他精上许多,一听他只问方氏不问张梁,就明白了他担心的是甚么。方氏是怎样的一个人,张伯临比张仲微看得清楚,他不愿兄弟太过自责,又不好明着讲方氏的不是,遂瞅着张仲微似笑非笑:“你婶娘有我这儿子在身旁,却要你深夜赶来问安,你叫我如何自处?”

    第一百九十五章得知真相

    张仲微从未见过张伯临这样的态度,愣了愣才闷声道:“大哥,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伯临表情严肃,道:“我与你一母同胞,又一起长大,自然晓得你不是这个意思,但外头的那些人,官场上的同僚,隔壁邻居,同巷街坊,他们都会同我一样想吗?”

    张仲微彻底呆住了,怔怔看着张伯临,不知如何接话。

    张伯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也是读书人,该晓得重礼法,莫要做些事情,让伯父伯母见了寒心。”

    这样的话,林依也讲过,但张仲微没朝心里去,此刻听张伯临也这样讲,不禁更觉委屈:“过继的事,不是我愿意的……”

    “胡说!”张伯临喝断他的话,厉声道:“能讲出这样的话,就是不孝。原来你的孝顺,只做表面功夫,真正的纲常伦理,却浑然不顾。”

    张仲微嗫嚅道:“哥哥……”

    张伯临缓了口气,道:“你叔叔与婶娘,有我呢,我是他们亲儿,能亏待了他们?你就不要操心了,记得同伯父伯母常联系,与弟妹好生过日子,比甚么都强。”

    张伯临自小就比张仲微主意多,张仲微还是很佩服他的,便将他的话,听进了不少。但他此行目的,是要瞧一瞧方氏,看她有没有被张梁打伤,见不着她的人,于心不安。

    张伯临见张仲微站在厅上不肯走,猜到他想作甚么,但他晓得,只要方氏一出来,今晚谁也别想睡,便推着张仲微朝外走,道:“弟妹肯定还在家等你,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有空再来顽。”

    张仲微抵住门槛,问道:“哥哥,我只问你一件事,今日婶娘自城里回来,叔叔打她了没?”

    张伯临打了个哈哈,道:“我在衙门当差,晚上才回来,不知有这回事。”

    张仲微了解张伯临,正如张仲微了解他,一听这话,就知道方氏挨过打了,不禁暗暗埋怨林依,虽然他也不愿方氏留在城里住,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找爱打方氏的张梁来接她。

    一个要送,一个不肯走,兄弟俩僵持在门口,张伯临转头唤了一声,叫家丁来帮忙,送张仲微回去,不料声音大了些,惊动了方氏。待她匆匆跑出来,看见张仲微站在门口,立时飞扑上前,将他拉进城里来,上下打量个不停,连声问道:“我儿,是不是你媳妇欺负完我,又欺负起你来了?”

    张伯临拉开方氏,道:“娘,仲微找我是公事,不能有旁人在场,你还是先进去歇着罢。”

    张伯临扯谎,简直是信手拈来,脸不红心不跳,煞有其事的模样,叫张仲微都恍惚觉得,他真是来谈公事的。

    但方氏却不信,揪住张仲微的袖子不肯放,道:“别哄我,他是翰林院的清闲小官,哪有公事与你谈。”

    张伯临忘了, 方氏亦算是出身官宦家庭,对官场大概的门路,还是弄得清楚的。他哄不住方氏,只好高声唤任婶,叫她来扶方氏进去。

    方氏在张伯临寻杨婶的空隙里,已是拉住张仲微哭开了,数落林依、骂杨婶,骂青苗,骂张梁,末了还撸起袖子,给他看胳膊上的伤,称她一回到家,就被张梁臭揍了一顿。

    张仲微看着她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难过,质问张伯临道:“哥哥,你刚刚说你才是正经行孝的人,那婶娘挨打,你怎么不护着点?”

    张伯临瞪他一眼,强行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你可晓得爹为何要打娘?听说她在丰和酒店吃过酒,明明兜里有钱,却硬是不结账,在酒店大门口又叫又跳耍赖账,爹嫌她丢尽了张家的脸,这才打她。”说完又补充道:“酒店人多嘴杂,其中难免就有你同僚家的娘子,明日你到翰林院,多半会遇着嘲讽,趁早有个准备罢。”

    张仲微跟听天书似的,一怔一怔,听完了,还在犯迷糊,方氏有钱却不结账?在酒店门口公然赖账?张伯临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叹着气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晓得,为人子女,不可讲娘亲的不是,但咱们这位娘亲,自从家里变穷,就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莫要一味顺着她,该劝得还得劝,不能让别人瞧咱们的笑话。”

    张仲微很难过,很难过,走去问方氏:“娘,你既然有钱,为何不结酒钱?”

    张伯临没想到张仲微竟当着方氏的面问了出来,忙将他拉开,向瞠目结舌的方氏道:“娘,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歇着罢,我送仲微回去。”

    方氏回过神来,嚎啕大哭,扯住张仲微的袖子死命一拉,撕破一道大口子,叫道:“我辛苦养大你,你倒来质问我,是不是你媳妇教的?明明是她与我耍心眼子,说好请我去吃酒,却不去结酒钱。”

    张仲微替林依辩解道:“她定是忙着店里的生意,忘了时辰。”

    张伯临一听这话,就暗叫一声“糟糕”,以他为人夫为人子的经验看来,此时和稀泥,最是要不得。

    所谓和稀泥,就是在媳妇面前维护娘亲,在娘亲面前又维护媳妇,这样做法,只能落 得两头不讨好。

    果然,方氏本只有七分不满,听完张仲微的话,就变作了十分,抓住他又哭又闹:“你媳妇不孝,且回去休了她。”

    林依就算待她不好,也与不事姑婆不沾边,再说出妇,轮不到方氏这个做婶娘发话,正经婆母杨氏还在呢。张伯临生怕传出去惹人闲话,忙与匆忙起来的任婶一起,将方氏拖开,叫张仲微快走。

    方氏扯住张仲微的半边破袖子,不肯放他走,口口声声叫他休了林依。这样大的动静,连早已上床睡觉的张梁也听见了, 他披上衣裳,只站在天井里问了一声,就吓得方氏紧闭了嘴。

    张仲微趁机挣脱出来,到天井寻到张梁,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恳请他手下留情,往后莫要再打方氏。张梁一向认为方氏是自己讨打,十分不以为然,但做了官的亲儿深夜赶来相求,总要给几分面子,便点了点头。

    张仲微得了张梁许诺,总算轻松几分,出门上马,赶回家中。他上前叩门,才拍了一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林依红肿着眼出现在他面前,将他让了进去。

    张仲微见林依是哭过的样子,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却甚么也没说,回房一头扎进被窝里,蒙上了被子。

    林依瞧见他这副模样,以为是张梁把方氏怎样了,慌张起来,连忙将他推了推,问道:“婶娘有事?”

    张仲微在被子里摇了摇头,仍旧是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林依听见被里有闷闷的哭声传来,不禁纳闷,他这是在为谁伤心难过?

    张仲微现在是甚么心情,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反正除了难受,还是难受,加上一去一来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感冒加重,直觉得头昏脑胀,在被子里闷了不多时,就剧烈咳嗽起来。

    林依被这咳嗽声吓了一跳,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张仲微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连忙开门跑到后面,拍下人房的门,叫青苗去请郎中,叫青苗去煮生炉子,预备熬药。

    她吩咐过下人,又奔回房中,将张仲微蒙住头的被子拉至肩头,再递给他一块帕子,声音理智又果断:“把泪擦干,郎中就要来了,不能让他看见你这样,不然传去翰林院,你怎么做人。”

    张仲微想起张伯临叫他做好被人嘲讽的心理准备的话,无声苦笑,轻声问了一句:“你为何没去丰和店结账?”

    林依本有几分愧疚,想好不与张仲微计较的,但她最恨男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认为这是最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生性刚强,一旦生出气性儿来,根本懒得解释,只一声:“忘了。”

    这倒真是个好理由,张仲微没了话讲,又问:“你想让婶娘走,明说就是,为何要偷偷请叔叔来?”

    林依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有本事将她劝走,我跟你姓。”说完隔着被子,重重拍了他一掌,怒道:“给我躺好,莫要言语,我可不想做寡妇。”

    杨婶端姜汤进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叹着气向张仲微道:“都怪我,叮嘱丰和店不让二夫人赊账,不然她也不会……”

    林依出声打断她的话道:“不要胡乱搅责,不赊欠是应该的,不然人人都打着我的旗号去赊账,我哪里来的钱还?”

    杨婶继续叹气:“是,确是没钱,咱们家正是艰难的时候,新盖的酒楼能不能如期开张,还说不准呢。”她向面张仲微,又道:“二少爷,你也不小了,该体谅体谅二少夫人,她那样做,还不是为了不影响店里的生意,倘若由着二夫人闹,要全家人喝西北风?”

    林依忍了这样久,终于听到一句公道话,禁不住又哭起来。

    是,林依是有钱,但她是为了这个家,而非针对方氏,张仲微终于想转过来,心中畅快几分,同时又深恨自己无能,上不能孝敬方氏,下不能养活家人,累得林依为生计操心。

    他表达自己的歉意,以此来劝林依止泪。不料杨婶却道:“这怪不了二少爷,不谈别的,就拿这房子来说,根本不该你们出钱。”

    张仲微若有所思,林依却诧异道:“不该我们出?那该谁来付房租?”

    第一百九十六章婆媳宝典

    杨婶还没作答,张仲微开口道:“父在子不立。”林依不知这话是甚么意思,问了一番才明白,所谓父在子不立,即只要当爹的还在,儿子不管长到多大,都不必自立门户,而父亲过世前,也有义务给儿子留些家产。

    瞧杨婶和张仲微的表情,大宋是兴这一套的,林依虽然不屑于啃老,但既然她必须得遵守社会规则,为何别人能不守,这也太不公平。她有意让张仲微给张栋写信,但想了想,还是没讲出口,只道:“这事儿二少爷拿主意罢。”

    正说着,青苗带了郎中来,在外敲门,林依忙戴上盖头,请郎中进来请脉开方,抓药煎药,足足忙了个把时辰才得以歇下。

    林依睡得晚,第二日就起迟了,才刚梳头,便听见杨婶来报,称参政夫人在外吃了会子酒,要求进里间来见见林依

    这定然是有正事了,林依看了看仍卧床的张仲微,实在不方便请参政夫人进来,便出去解释,再随参政夫人上她家去。

    参政夫人带着林依回家,分宾主坐下,命 丫头上茶,先问候了张仲微的病,再才谈正事。问道:“上回你与我讲起甚么会员制,怎过了这些天,还不见动静?”

    林依不好意思道:“这几日家中事务多,耽搁了。”

    参政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问道:“可是张翰林的婶娘来了?我亦有耳闻。”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竟连参政夫人都知道了,林依脸上一红,道:“让参政夫人笑话了。”

    参政夫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丰和店的事我也听说了,与你又没关系,不必自责。”又问:“可有甚么难处,尽管讲来,能帮的我一定帮。”

    林依苦笑,不作答。

    衡娘子掀帘进来,笑道:“与婶娘不和是小事,只怕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她挨到林依身旁坐下,道:“我家奴仆早起出巷打水,瞧见你家婶娘在你脚店抖威风了,这要换作我,早一顿打出去了,也亏得你能忍。”

    参政夫人道:“你这暴脾气若是不改改,再嫁一遭,还是得跑回娘家来。”这话训得很重,衡娘子却不以为然,撇嘴道:“我也晓得不好,可又能怎样,难道就任由人欺负?”

    参政夫人被她这态度气到了,想对她进行婚前教育,正好张家的案例就在跟前,便想拿来一用,遂向林依道:“我仗着虚长你几岁,欲给你些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林依正愁不知如何处理婆媳关系,闻言欢喜道:“求之不得。”

    参政夫人肩负教导女儿的职责,是真上了心,正色向林依道:“此事是你错在先,怨不得没法收场。”

    是她的错?林依愣住了。

    衡娘子不满叫道:“林夫人有甚么错,难不成由着她婶娘胡闹,耽误店中生意?”

    此话正是林依当时所考虑的,于是连连点头。

    参政夫人露出一抹笑容,问道:“那店只是张翰林夫人的?张翰林没份?”林依若有所思。

    衡娘子没听明白,道:“那又不是张翰林夫人的陪嫁,自然是他们夫妻俩共有。”

    参政夫人道:“既然明白这道理,那着急甚么。”她讲完,转向林依,道:“这事儿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管,再遇着与婆家有关的事,躲得越远越好,实在没处去,就上我这里来。”

    林依还没完全开窍,问道:“那店里的生意……”

    参政夫人打断她道:“又不是你一人的店,到了那时,生意丢给男人去操心,只要让他吃一回亏,就能学乖了,待到再有这种事,他比你还积极。”说完又拉过衡娘子,道:“光给男人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他们听不进去,非得让他扛事情。”

    衡娘子嘀咕道:“我就是瞧不惯婆母的行径……”

    参政夫人喝道:“再瞧不惯也得忍着,不许在官人面前抱怨,有些话, 人人都讲得,唯独你做儿媳的讲不得。婆母刁难你,你不会动脑筋躲开?就非要硬碰硬撞?你给我记着,天塌下来也有男人顶着,别甚么事情都自己扛,他的娘发难,就叫他自个儿想辙去,你只躲到背后歇着。”

    林依听了参政夫人教导女儿的话,真如醍醐灌顶,觉得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她忍不住喜悦,站起身来,深深拜下去,谢参政夫人提点之恩。

    参政夫人笑道:“不必客气,你小两口和和睦睦,多腾些心思把酒楼开好,就是谢我了。”

    林依重新坐下,欲提会员制的事,参政夫人却先把衡娘子支了出去,再才示意她讲话。

    林依在那世,见过的会员制太多,可谓是信手拈来,形式上的事,没甚么可操心的,唯有签订不退款契约,还要仔细斟酌,至少打点官府的钱,得计算到会员卡的成本中去。

    参政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只管把成本先算出来,契约的事,等张翰林病好后,去衙门问问,让他们给你个实价。”说完又低声补充道:“我会提前让人过去打招呼的。”

    林依听张仲微讲过,现任开封府府尹,也是欧阳参政的门生,所谓人熟好办事,想来不用担心。

    二人谈好会员制的事,林依满怀着喜悦心情回家,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甚至还在店中陪几位熟客吃了一杯。

    当她回到里间时,张仲微已起床,正在披衣裳,称自己病好了,要去翰林院当差。林依三两下扒了他衣裳,将他按到床上,捂上被子道:“第一,我不想当寡妇;第二,你去了翰林院,也只能领到五贯钱,还不如替咱们店里办点事赚头更多。”

    张仲微留神林依的表情,不像是还生气的样子,眉眼间甚至流露出喜色,他不禁暗自奇怪,林依怎去过一趟参政夫人家,回来就大变样了。

    林依忙着取账本,计算会员卡的成本,转头一看,张仲微还愣着,便道:“回神,赶紧把病养好,上衙门打听红契盖章的价钱去。”

    张仲微问道:“甚么红契?”

    林依讲了会员卡一事,道:“你得把打点官府的钱,和契税的钱问清楚,我才好算出总成本,以确定一张会员卡卖多少钱。”

    张仲微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沉浸在方氏事件的后遗症中,经林依这一提醒,才记起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禁生出几分羞愧。

    林依算好大略成本,递与张仲微看时,状似不经意地,轻声讲了一句:“此事是我错在先,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张仲微没想到林依会先道歉,心里埋藏了许多话,都不好意思再讲出来了,也低声承认错误道:“昨日我性急了,不该给你脸色瞧。”说完又难过起来:“婶娘是怎样的人,待你如何,我哪会不知,但她毕竟是我亲娘……我……我……”

    林依已在参政夫人处得了婆媳相处宝典,再不惧方氏挑衅,便大度道:“我明白,也理解,我答应你,以后任婶再娘怎么闹,我都不会有半个‘不’字。”

    哼,就把人见人嫌的方氏,丢给张仲微自个儿去操心罢,林依暗暗笑着,甚至盼望着方氏早些再来,好让张仲微也吃吃苦头,才晓得林依的难处。

    林依还记着参政夫人讲的那句话,天塌下来也有男人顶着,使只如实向张仲微报出资金缺口,称急需印制会员卡的钱,却并不提供任何意见,只默默坐在一旁,等张仲微拿主意。

    张仲微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过账本,道:“家里还有大嫂和婶娘所借的二十二贯,拿来印制会员卡,待得会费收齐,新酒楼的装修就有着落了。”

    林依道:“马上就要交房租了,这二十二贯不顶用。”

    房租等事,向来是林依操心,这回她打定主意要躲清闲,便推了个一干二净。张仲微头一回真正为家事操心,想了许久,觉得自己除了卖酸文,再也没甚么其他挣钱的本事,可卖酸文,才能赚几个钱,根本不顶用。他想来想去,没甚么好主意,便与林依商量道:“要不咱们写信,向爹娘借钱?”

    眼下正是个难关,大宋又没有银行贷款,除了借钱,确是没有第二条路走,林依很是赞同这建议,但却谨守参政夫人的劝解,凡是与婆家沾边的事,都不发表意见,遂道:“我一妇道人家,知道甚么,你拿主意便是。”

    林依陡然万事不理,张仲微就觉得肩上的担子重起来,准备翻身下床去写信。林依按住他,摸了摸他额头,觉着不怎么烫手,这才取过衣裳与他穿好,许他下床去写信。

    张仲微铺好纸,准备下笔,林依担心张栋的日子也过得紧巴,怕与他们添麻烦,便问道:“衢州知州的俸禄如何?”

    最穷的是京官,外任官员个个富得流油,更何况是富饶的衢州,张仲微道:“十个翰林编修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知州。”

    第一百九十七章方氏复返

    林依本还为向长辈开口借钱而羞愧,待听说张栋竟这样富,就心安理得起来,想当初,她为张栋夫妻补贴的嫁妆钱,着实不少,如今有难,找他们帮忙也是该的。

    张仲微很快写好信,寄了出去,但张栋到底会不会借钱,还是未知数,因此他们不敢动用借来的二十二贯钱,会员卡一事,也就耽搁下来。

    卡片虽然暂时印不了,但具体方案可以先定下,林依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酒客预付费用,买下会员卡,以后再来消费,则在会员卡上作下表记,同时在店内会员簿上登记,由客人签字或按手印为证。

    会员卡根据充值金额,由高到低分为三等:金卡、银卡、铜卡。持卡到店内消费,分别享有不同折扣,以及座位的优先权。

    同时实行积分制,根据消费的实际金额计算,累积到一定的积分,可换购店内酒水或下酒菜。

    张仲微看过林依写下的条款,啧啧称奇,整个东京城,这样的规矩,可找不出第二家。

    会员卡制度,效仿起来十分容易,估计张家新酒楼开张后不久,其他酒店便会跟风,甚至很可能优惠力度更大,积分礼物更好,因此这不能作为他们取胜的关键,要想宾客盈门,还得利用官宦夫人爱面子的心理,不时邀请贵人来店中作客,以抬高酒楼的档次。

    林依仔细思考过后,决定等会员卡印制后,拿出一部分去送礼,但不是由她去送,而是先交给参政夫人,再由她转赠。

    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只等精确成本和资金。当晚,张仲微烧退,第二日便被林依赶去了衙门,将契税价格问了出来,至于上下打点的费用,由于参政夫人事先打过招呼,谁也没敢收,省下了一笔。

    张仲微自衙门回来,与张仲微再次算账,得出一张会员卡的成本价是十文。十文钱一张小纸片,可真算不得低了,但大宋纸张贵,印刷更贵,这也是没办法,张仲微担忧道:“只怕许多人不愿出钱来买。”

    林依奇道:“这卡又不是另外收钱,怎会没人要。”

    张仲微惊讶道:“不另收钱?那我们不是每卖一张就亏十文?”

    林依翻出了酒水单子来看,道:“羊毛出在羊身上。”

    张仲微听不懂,向她问详细。林依解释道:“把酒水价格抬高些,成本就收回来了。”

    张仲微不同意,道:“各店的酒水,都是从正店进回来的,价格自然也都差不多,你比别家店价高,哪还有客人愿意上门?”

    林依听得直点头,道:“有理,酒价不能动,只能打下酒菜的主意。”

    他们店里的下酒菜,分为两种,一种是从外头购进的按酒果子等,任何酒店都有,这样的菜,林依排除在外,并不准备加价;还有一种,是现炒的热菜,一般的店,为了节省用油,都是以蒸、炖、氽为主,羹品居多,而张家卖的下酒菜,大多是油炒,可算是独一份,凡是这样的菜,林依都提笔加上了一两文,将会员卡的成本分摊进去。

    万事具备,只欠资金,不过林依并不担心,以她对杨氏的了解,只要她有钱,肯定会支援的,只是说服张栋的时间问题。

    张仲微与林依讨论完会员卡的事,回到翰林院当差,林依则照常在家照管酒店,应酬客人。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转眼十来天过去,就在小两口重新恢复甜蜜生活时,方氏却又来了。

    还是清晨,还是脚店刚开门而客人未至,方氏手持 借条,踏入店中,四处搜寻林依,要她还钱。

    林依牢记着参政夫人的教导,丢下句“参政夫人寻我有事”,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方氏动作不及林依快,又被青苗挡了一下,就眼睁睁瞧着林依走远了。她想追,但对此处地形不熟,只好折回店中。

    张仲微朝店外张望一时,没见着张梁的身影,便问方氏道:“婶娘,你独自来的?”

    方氏答道:“不一人来还能怎样,任婶要留下看零嘴儿店,你大嫂有丫头,却不肯借给我。”

    张仲微哪里是问下人,乃是问张梁,他生怕张梁得知方氏又偷偷进城,再次打她。

    方氏听了张仲微的担忧,笑着摆手称无妨。原来张梁有一名学生搬家到邻县,请他到邻县吃酒去了,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张仲微抹了把冷汗,松了口气,请方氏上里间坐。方氏却不肯,在门边栋了张桌子坐下,拉着张仲微抱怨道:“你媳妇太不像样子,一见我来就躲了。”

    其实张仲微也不知林依的话是真是假,因为这段日子为了会员卡的事,参政夫人的确没少找她。他向方氏解释了林依的去向,又道:“娘子也是为了多赚些钱,才时常外出,望婶娘体谅。”

    方氏本欲驳斥,但转念一想,林依多赚钱,就能早些将十贯钱还上,这是好事。她这般想着,脸上就露了笑,和颜悦色道:“仲微,好容易你叔叔不在家,我在你家住几天。”

    上回就因为这事儿,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说张仲微心里没点儿怨气,那是假的。他搬出张伯临的话来推搪道:“婶娘,非是我不愿留你住,只是怕这事儿传出去,影响哥哥的声誉。”

    方氏想不明白,她到名义上的侄子家,实际上的亲生儿子家住两天,怎么就影响张伯临的声誉了?

    张仲微见她转不过弯来,只好挑明了讲:“婶娘无缘无故到我家住着,这不明摆着让人指责哥哥嫂嫂不孝么, 这样的闲话,若是传开去,让哥哥怎么做官?”

    方氏很不以为然,但又怕真影响了张伯临,便犹豫起来。此时店外已有客人朝里张望,但是见到张仲微坐在门口,都不敢进来。

    张仲微见生意做不成,着急万分,终于开始理解林依当初的做法。他苦劝方氏道:“婶

    北宋生活顾问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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