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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26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北宋生活顾问第26部分阅读

    方出钱,让全家人都住上等房,那为何她却要去中等房住?她越想越气息不畅,拉住张伯临道:“儿子,咱们也住上等房。”

    在场人等,都猜得出方氏心里想甚么,张伯临也不例外,耐心劝道:“咱们初来乍到,不像伯父家有人拜访,租几间房,能歇脚便得。”

    方氏这回长了脑筋,不斥他不孝,却拿李舒作幌子,道:“儿媳怀着身孕,自然要住舒适些,你不看她面子,也该看在孩子份上。”

    张伯临一想,李舒倒的确是个爱安逸的,不然也不会才嫁来张家,就盖了那样大一间屋,于是便同意了租上等房,向方氏道:“那咱们去挑两间。”

    方氏满脸堆笑,得意洋洋向杨氏与林依道:“咱们一同去瞧,两房人还做邻居。”

    杨氏与林依又是懊恼,又是觉得好笑,无奈对视一眼,上前问店宅务专知官要图纸。几人看了一时,商量一时,准备在朱雀门东壁挑几间房。

    店宅务专知官道:“你们运气好,正巧有位掠钱亲事官要去那里收房租,你们就随他去看罢。”

    能马上去看房,运气的确不错,只是这位掠钱亲事官是骑马的,林依等人却是坐轿,速度压根儿跟不上,几人协商一番,决定让张伯临与张仲微二人弃轿,改作骑马,与掠钱亲事官先行。

    眼见得兄弟俩随掠钱亲事官去得远了,林依才想起件事来,背着方氏,小声与杨氏道:“他们兄弟一道去,定是将两家的房子租成隔壁。”

    果不其然,待得她们的轿子抵达,张伯临与张仲微已经将房子租好,定金都付了。既然与方氏做邻居已成定局,林依也不好再发牢马蚤,转问张伯临与 张仲微道:“咱们还未将金银卖掉,你们哪来的铜钱付定金?”

    张伯临笑道:“咱们嫌铜钱笨重,那掠钱京事官亦是一样,不但收了银子,还道以后交租,都不必使铜钱,直径拿金银出来便得。”

    杨氏道:“既是租好了,咱们这就打扫起来,大郎与二郎还骑了这马,回码头报信去。”

    这安排不错,张伯临与张仲微应了一声,齐齐上马,朝东南门去了。林依扶了杨氏,来瞧房子,大房共租了两套上等房,全是一明一暗,暗间作卧室,明间做客厅。林依里外瞧过,这两套房子,都是临巷,光线明亮,购物方便,且墙壁是新刷过的,瞧着很不错。但她疑惑道:“流霞与青苗住哪里?”

    杨氏指了指客厅,道:“叫她们晚上就在这里打地铺,天亮了再收起来。”

    林依闻言,起了小心思,但并未作声,只等张仲微来后,与他商量。

    杨氏将两套房子里里外外看过,感叹道:“上等房好是好,只是四间房,每个月须得三十二贯钱,还是贵了些。”

    林依苦笑道:“谁叫东京房价贵呢,这也是没办法,不过娘且放宽心,等咱们老爷少爷都谋了差事,手头就宽裕了。”

    杨氏点头,命流霞与 青苗去打听这附近哪里有河,且去担水来打扫屋子。流霞道:“才看见一辆卖水的车过去,我去叫他?”

    杨氏不悦道:“如今家里不宽裕,能省就省罢,若河离得实在太远,咱们再想办法。”

    流霞垂头受训,低低应了个“是”字。青苗是做惯粗活的,倒不觉得担两桶水能值甚么,遂向林依讨了几个铜板,预备买水桶,再拉着流霞出门寻水去了。

    丫头们干活儿去了,婆媳二人也没闲着,立在房中商量起该添些甚么家什。这两间房,各有木床一张,八仙桌两张,圆凳八只,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杨氏道:“咱们不知会不会在京中长住,还是暂不添家什,免得到时还要转卖,麻烦得很。”

    这想法林依很赞同,但想了想,还是道:“添两只小澡盆罢,劳碌一天,不洗一洗,总是不舒服。”

    杨氏却摇头,道:“已经入冬,不消天天洗澡,还是等你爹与二郎领到官职再说。”

    林依暗暗叫苦,她可是不管春夏秋冬,一天不洗澡就不自在的人,谁晓得张栋与张仲微哪日才能领到官,若是十天半个月领不到,那身上岂不是要馊了。她虽不乐意,但杨氏也是为了替她省钱,乃是一片好心,因此不好再辩论,只得动起脑筋,看能不能使个先斩后奏的招数。

    正琢磨着,方氏气呼呼地冲进门来,一手抓杨氏,一手抓林依,径直朝外拽,道:“大嫂,仲微媳妇,你们随我来瞧,与我理论理论,伯临媳妇是不是太不孝。”

    杨氏与林依都是莫名其妙,被方氏强拖到隔壁房前。方氏指了指左边的那套房,道:“伯临说,这是租与我与二老爷住的。”接着又指了指右边的那套房,道:“那是伯临两口子住的。”

    杨氏与林依还是莫名其妙,齐齐问道:“这不是挺好,有甚么分别?”

    方氏又是一手一个抓了,拽着她们的胳膊,进到左边那套房,道:“瞧瞧,这是一明一暗两间的。”说完又把她们拉到隔壁那间,道:“这间却是一明两暗,三间的。”

    父母住两间,儿女住三间,按照大宋的说法,确是算得上不孝了。杨氏心道,此事若换作她自己,大概也是会不高兴的,于是就有几分理解方氏的心情,安慰她道:“弟妹别急,咱们等伯临他们过来,问问再说。”

    方氏听出杨氏愿意帮自己,欢喜道:“大嫂一定要替我讨个公道。”

    杨氏点头道:“伯临太不像话,看我叫他伯父说他。”

    第一百零八章寒梅逃跑

    方氏虽口口声声叫着“不孝”,心里却偏着儿子,于是道:“伯临还是孝顺的,都是碍着他媳妇。”说着说着,口气就酸溜溜起来:“谁叫别个有钱呢,想住几间就几间。”

    林依是小辈,偏方氏也不是,偏李舒也不是,只好紧闭了嘴,听杨氏劝慰。

    此处离东南门并不远,没过多久,船上的人都到了,张栋寻到杨氏,道:“夫人,你去向伯临媳妇借两名家丁,先将洪小娘子送到她长姊家去。”

    方氏正打算拉杨氏作陪,去寻李舒,闻言便将杨氏一挽,道:“大嫂,咱们一道去。”

    二人到得隔壁套房,李舒路上劳累,正坐在里间床上歇息,见方氏与杨氏进来,虽身上倦怠,还是得站起身来,行礼让坐。杨氏先将借家丁一事讲了,李舒道:“小事一桩。”随口点了两名家丁,命个小丫头去叫。

    杨氏忙道:“不必麻烦。”遂让流霞跟那小丫头一起去,领了家丁,直接出发。洪寒梅却讲究规矩,非寻来见过礼,道了谢,方才辞去。

    方氏见大房的事办妥,心道终于轮到了她,为了增强气势,便站起身来,问李舒道:“你自己租了三间房,只与公婆租两间房,就是这样做儿媳的?”

    可怜李舒刚坐下,只得又扶腰起身,耐心解释道:“我们这边多出的一间房,是给浚明住的。”

    方氏马上道:“浚明一向是我带,跟你们住作甚?”

    张浚明的确一直是方氏带的,但却经常被灌输些嫡母刻薄的观念,李舒出钱养庶子,却落得这样名声,自然不愿意,这才起了亲自教养的念头。这样的事,她身为儿媳,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质问方氏,只得道:“爹娘年纪大了,浚明晚上又爱哭闹,没得扰了二老歇息,因此还是住到我们这边好。”

    杨氏见方氏一副要吵架的样子,赶忙在她出声前就来打圆场,向李舒道:“伯临媳妇 ,你待浚明如已出,咱们都看得见,只不过你怀着身子,本就劳累,哪还经得住小儿哭闹,不如还是先让你婆母带,待得你生产完,再将浚明抱回。”

    此话有理有据,恰讲到李舒心坎上,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已出怀的肚子,就点了头。

    方氏大喜,忙出门唤d与e,叫她们来搬房子。李舒望着杨氏苦笑,杨氏安慰她道:“你婆母就是这脾气,直性子,其实心肠不坏。”

    李舒轻叹一声,走出门去,将地儿腾给兴高采烈忙乱不止的方氏。

    杨氏回到自己屋里,林依正领着青苗在帮她扫地擦窗子,见她回来,问道:“没事了?”

    杨氏朝外努了努嘴,道:“将房屋换了,还能有甚么事。”

    林依与青苗都止不住地笑:“还是二夫人厉害。”

    清洁做完,林依问杨氏道:“娘跟爹还需要添些甚么物事?”

    杨氏摇头道:“有饭吃,有床睡,足矣。”

    林依便告退,使青苗去打扫另一间屋子,自己则去寻张仲微。找到张仲微时,他正与张伯临在一起,瞧那路边的小摊,林依便先问张伯临道:“大哥,你家丁人不少,可安排了住处?”

    张伯临指了上等房后面的一排屋子,道:“楼店务早就计算好了,大凡租得起上等房的,身边都有几名下人,因此咱们住的房子后头,就有一排下人房,专供下人居住,你若想租,叫仲微上楼店务去一趟便得。”说完猛一拍头:“多亏弟妹提醒,你大嫂叫我去将下等房租几间呢,叫我混忘了。”他话音未落,撒腿就跑,张仲微在后大笑:“哥哥慢些跑,租匹马骑着去,大嫂断不会因此等小事怪你。”

    林依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咱们也租一间下等房,与流霞与青苗住罢。”

    张仲微的回答与杨氏倒是如出一辙:“她们晚上在厅里搭个地铺便得,何必去花冤枉钱。”

    林依扭捏道:“我也不想多花钱,只是,只是……”她凑到张仲微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张仲微的脸就泛起了红晕,道:“你说的也是,那就再租一间罢,咱们在别处省着点便是了。”

    议定,夫妻二人到后面那排房子看过,见还有好几间空着,便准备由张仲微去楼店务租一间。张仲微将林依送回去,转身就走,林依叫住他,递过一把铜钱,道:“你租匹马骑过去。”

    张仲微摇头道:“也没多远,我在家上学时,一去一来好几里路,还不是全仗一双脚,哪能进了城就娇气起来。”

    林依想了想,道:“那我与你同去,顺路逛一逛。”

    张仲微朝隔壁指了指,道:“你不怕娘说你?”

    林依把新买的盖头又覆上,笑道:“我有这个,不怕。”

    果然她到隔壁问杨氏,杨氏见她戴了盖头,便准了,于是夫妻二人高高兴兴出门,一咱走,一路东看西瞧,说说笑笑,倒不像去办事,却似冬日出游。他们晃晃悠悠到得楼店务,却见张伯临还未走,站在那里与店宅务专知官讨价还价。两人对视一笑:“原来大哥也未骑马。”

    张伯临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他们俩,惊讶问道:“你们来作甚,可是新租的房子有哪里不好?”

    张仲微笑道:“不是,我们同哥哥一样,也来再租一间下等房。”

    张伯临皱眉道:“你们一共才两名丫头,不拘哪里搭个地铺便得,何必特特再租一间?”

    张仲微凑到他耳旁,将林依与他讲过的话,原封原转述了一遍。张伯临听后,不顾这是在楼店务,就将张仲微捣了一拳,压低了声儿笑道:“老二,没想到你看着老实,花花肠子还真多。”

    张仲微不敢说这想法乃是林依的,默默替娘子背了回黑锅。

    张伯临本是打算租两间下等房,男仆一间,女仆一间,两名通房丫头睡客厅,但听了张仲微的话后,就变了主意,向那店宅务专知官道:“便宜十文,我再租一间下等房。”

    张仲微奇道:“哥哥你又租一间作甚?”

    张伯临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故作神秘道:“与你多租的那间房的用途差不多。”

    张仲微还在琢磨这话的意思,林依却是一听就晓得张伯临是误会了,但她一想,锦书与青莲都是正经通房,于是就懒得开口,任由张伯临误会去了。

    张伯临虽误会了他们的意思,但还价却成功了,店宅务专知官收了他们每月五贯八十七文,将四间并排的下等房租与了他们。

    三人结伴回家,进到东壁小巷,有许多卖吃食的小摊,林依嘴馋,便称饿了,张仲微摸出一文铜钱,买了七枚蒸枣,递与她吃。张伯临瞧见他们夫妻恩爱,又是想要慢慢逛的样子,便道:“你们慢行,我先走一步。”

    林依叫张仲微拉住他,另买了两包蒸枣,道:“哥哥捎回去分与两家人吃。”张伯临直赞她细心,伸手接过,揣进怀里,独自先回去了。

    张仲微笑话林依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吃蒸枣,原来是想支开哥哥。”

    林依笑道:“我可没那意思,是他自己要走。”

    张仲微见她还剩了粒枣子未吃完,伸手拈了,丢进嘴里,问道:“娘子不急着回家,还想做甚么?”

    林依道:“咱们去买三只澡盆,我们一只,爹娘一只,丫头们一只。”

    彼时蜀人都不太爱洗澡,张仲微也不例外,认为澡盆实在是可有可无之物,闻言便道:“兴许在东京待不了多久,买那物事作甚?”

    此时他们在巷中,林依不好拎他耳朵,只得瞪眼道:“你敢不洗澡,小心我将你丢进蔡河去,让你好好洗一洗。”

    张仲微娶了这样一位霸道娘子,颇为无奈,只好携她朝前走,道:“路边就有不少卖盆桶的,你挑几件罢。”

    前行几步,果见有一家木器店,各式盆桶木架子,一应俱全,林依见店门口摆有两只大木桶,类似后世浴缸,一见便很喜欢,因此问那店主道:“这大木桶怎卖?”

    店主笑着回道:“夫人好眼力,此乃长木桶,全东京也没几家得卖,每只一千五百文。”

    张仲微咂舌道:“不过一只木桶,这样的贵。”

    店主笑道:“会箍长桶的匠人少,自然就贵了。”

    林依暗自盘算,一只长木桶就能卖一千五百文,那这做桶的人家,每月仅卖几只桶,便很能度日了。

    张仲微见林依不语,还道她十分想买,便悄声道:“娘子,且忍忍,待我选上官,领了俸禄与你买。”

    林依轻轻摇头,只把那小澡盆买了三只,道:“这长木桶块头太大,买了也没处搁,我不过感叹这箍桶人好赚头罢了,看来都城物价虽贵,赚钱倒也容易。”

    张仲微道:“兴许是比眉州容易些,不过箍长木桶,却是手艺活,轻易不外传,这份钱,不是人人都挣得来的。”

    林依轻轻点头,请店主将三只澡盆用草绳捆了,递与张仲微两只,剩下一只自拎,小两口并肩朝家走去。

    两人到家,青苗接着,见了那三只崭崭新的澡盆,道:“大夫人才唠叨,说东京的物价,比她那里更贵了,二少夫人这就买了澡盆回来,还一气三只,不怕她老人家生气?”说着又把澡盆朝桌下藏,边塞边道:“且先藏起来,别叫她瞧见。”

    林依好笑道:“当省则省,不该省的,省它作甚。若是因此不洗澡生出病来,请郎中、抓药,不知要花费几多呢。”

    青苗听见,又把盆拖了出来,道:“说的是,二少夫人花的都是自己挣来的辛苦钱,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林依吩咐道:“澡盆留一只在这里,另一只送去大夫人房里。”

    青苗问道:“那还剩一只呢?”

    林依笑着反问:“你说呢?”

    青苗明白过来,欢呼一声跳起来,笑道:“二少夫人体恤下人,想得真周到。”

    张仲微在旁听了这话,都笑了,道:“这妮子,方才还啰哩啰嗦,一听自己也有份,就没了言语,只剩下一个‘好’。”

    青苗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抱了一只盆,扭身就跑。她到得杨氏房中,将新澡盆奉上,道:“大夫人,冬日干燥,多用水洗洗更舒服,二少夫人怕你没盆使,忙买了个新的,叫我与你送来。”

    杨氏见了澡盆,先是不悦,后听了她这番话,又笑了,向张栋道:“瞧这妮子的一张巧嘴,比流霞强多了,儿媳就是会调教人。”

    张栋虽也不怎么想要澡盆,但他大男人,哪会因个小物件就说三道四,只道:“既是儿媳孝心,就收下罢。”

    青苗便将澡盆放到墙边立好,又问杨氏道:“大夫人,流霞姐姐送洪小娘子还未回来?”

    杨氏道:“正担心此事呢,这去了大半天了,还不见回。”

    张栋安慰她道:“太平盛世,又是大街上,怕甚么,再说还有两名家丁跟着呢。”

    杨氏稍稍安心,自去数佛珠。青苗行过礼,告退出来,到林依房中回报,得意道:“亏得我会讲话,大夫人才没生气。”

    林依笑道:“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说着朝屋后一指,再丢过去一把钥匙,道:“看你办事得力,就把间屋子你住罢。”

    青苗还道她玩笑,待得用那把钥匙,真把后面那间屋子的门打开了,这才惊讶叫出声,跑回来道:“二少夫人,你真与我租了间房?”

    林依点头道:“等流霞回来,你问问她,若是她也想住,你就同她两人睡,若是她不想住,那可就便宜你了,单独睡罢。”

    青苗欢快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桶,准备上河边提水做清洁。不料她出门刚走了几步,便与脚步匆匆的流霞迎面撞上,两人都摔倒在地,木桶骨碌碌滚到了一边。青苗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先去查看木桶,见其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问流霞道:“流霞姐姐慌甚么?”

    流霞才从地上爬起来,没空答她的话,径直朝杨氏房里跑,青苗最是个好打听的,心下奇怪,就连水也不打了,先跑回去拉林依:“二少夫人,流霞匆匆忙忙一回来,就朝大夫人房里去了,我瞧着是有事,你快去看看。”

    林依一看她这模样,就晓得她在想甚么,好笑点了点她额头,道:“流霞有事,与你何干,赶紧打水去,晚了可不安全。”

    青苗吐了吐舌头,拎着木桶转身就跑了。林依正与张仲微商量,要不要过去问问,就听见流霞在唤,于是二人一同到隔壁,只见张栋眉头紧锁,杨氏一脸焦急,忙问道:“爹,娘,出了甚么事?”

    张栋懊恼道:“唉,洪小娘子走丢了。”

    杨氏却道:“三个人跟着,能走丢?我看是她自己跑了。”

    张仲微诧异道:“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跑?”

    林依看了杨氏一眼,没有作声,洪寒梅为甚么要逃跑,这缘由,杨氏大概也猜了些出来,故有此判断。

    张栋见他们都沉默,自己把原因讲了出来,道:“洪员外与我提过几句,说他长女,是要接洪小娘子去她家作妾的……”

    杨氏道:“那就不错了,定是那洪小娘子不愿为妾,这才半道上跑了。”

    张仲微道:“怪不得她在船上时就不大出来露面,大概那时就已想跑了,只是不好跳江。”

    林依着急道:“咱们在这里再怎么猜测也无用,还是赶紧加派人手去找,不然洪员外长女来找咱们要人,可怎么办才好?”

    张栋久经官场,思虑得更远,慢慢捋了胡子,向张仲微道:“洪员外此举,不会是别有用意罢?”

    张仲微一时没听明白,愣住了。

    林依在旁听见,却有一丝了悟,张栋的意思大概是,洪员外故意将洪寒梅托付与他们,又指使她半路逃跑,这下一步,大概就是上门要人,或是上衙门递状纸,诬告他们拐骗良家女子了。

    林依仔细思忖一番,问张栋道:“爹,洪员外将洪小娘子托付与你时,旁边可有见证?”

    张栋答道:“除了你们叔叔,悦来楼客店的掌柜也曾来陪坐了会子。”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椅子扶手,叫道:“坏了,洪员外定是故意陷害于我。”

    杨氏与张仲微还是不明白,只盯着张栋看,张栋解释道:“若洪员外要诬陷我拐骗他家庶女,那掌柜的,就是个证人。”

    张仲微听后,明白了,不禁又急又气,道:“我还奇怪洪员外怎么转性儿了,原来在这里有后招,他到底还是睚眦必报的人。”

    张栋听得“睚眦必报”一词,忙问:“二郎与他有过节?”

    张仲微将那日谢师宴上,洪员外赠妾被拒,恼羞成怒的事讲了。张栋仔细听完,却摇了摇头,道:“不过一桩小事,洪员外就是再小气,也不值得他设这样大一个局。”

    第一百零九章官场阴谋

    众人齐声问道:“既然不是为这事儿,那洪员外兴师动众,不惜将庶女都舍出来了,为的是哪般?”

    张栋看了张仲微一眼,似是很难启齿,良久方道:“若我未记错,洪员外的女婿,与二夫人的娘家哥哥,关系很不一般。”

    张仲微忽得记起在雅州,拒绝李简夫奏折一事,恍然道:“党派之争,咱们竟是躲也躲不掉。”

    林依听了张栋这话,不免有几分抱怨,亏他还是长久为官的人,既晓得洪员外不是一派的,还溜充好人,替他捎带闺女作甚。

    张栋自己也很后悔,捶胸顿足道:“我只道洪员外不在朝,没得防碍,却是低估了李简夫,他竟连门下官员的岳丈,也要利用一二。”

    原来幕后之人乃是李简夫,怪不得洪员外明明与张梁交情更深,却不把庶女托付给他,偏要交与张栋。林依悄然道:“原来洪员外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别有所图。”

    杨氏苦笑道:“朝堂上的事,我们女人家不懂,只是咱们既已中了圈套,眼下该如何行事?要不向伯临媳妇多借几名家丁,赶紧去找洪小娘子?”

    张仲微将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有些开窍,道:“此事既与李太守有关,还是别去麻烦哥哥的好。”他见张栋脸上有赞同之色,又忙补充道:“这事儿哥哥定然不知情,不然必会知会于我。”

    张栋自然不会讲些离间他们兄弟关系的话,只道:“得闲时,将此事讲与伯临知晓,略提一提便得,不必深究。”

    张仲微点头记下不提。

    杨氏见他们岔开了话题,急道:“你们一句来一句去,洪小娘子,倒是找还是不找?”

    张栋安慰她道:“李简夫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此事说大也不大,单凭这个想扳倒我,还是难的,因此他目的并不在此。”

    杨氏问道:“不是为了这个,那是为甚么?”

    张仲微接口道:“必是为了让我上那份奏折。”

    张栋抚掌赞道:“二郎有长进。”

    杨氏奇道:“朝中官员何其多,为何偏偏找上二郎?”

    张栋苦笑道:“李简夫一直就把二郎当作他的人,二郎猛然不听他的话,就恼了,这是要通过我,逼他就范呢。”

    虽然张仲微一向认为自己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但科考时李简夫曾帮过忙,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他抓了抓脑袋,向张栋道:“爹妈,所谓知恩图报,要不我就帮李太守将那份奏折呈上便是,不过举手之劳,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糊涂!”张栋急得大骂,“既然要讲仁义道德,就莫要踏进官场,一个不慎,就是性命攸关,岂由得你去报恩。”

    张仲微被骂,蔫蔫垂下了头。杨氏忙安慰他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还有媳妇呢,万一有个不是,叫她怎办?”

    张仲微听她提及林依,眼里方恢复了些神采。张栋见了,摇头大叹:“你这样的性子,怎么做官,不如趁早回去种田,只怕还好些。”

    这话讲得却是重了,杨氏念着张仲微毕竟是过继来的,比不得亲儿能无所顾忌,便连连与张栋打眼色。张栋会过意来,有些后悔,忙补救道:“有我帮衬着你,无甚大妨碍。”

    林依见场面尴尬起来,忙道:“那咱们现在是去找洪小娘子,还是准备吃饭?”

    几人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们才吃了一顿,一摸肚子,还真是饿了.张栋道:“既是个局,还寻她作甚。”

    张仲微是天生的乐天派,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有哥哥与大嫂在那里,哄员外不能把咱们怎么着。”

    这话真是有道理,原来他还是有几分悟性的,张栋听了,愈发后悔方才不该讲那些伤感情的话。

    提起吃饭这事,仿佛永远都是女人操心的话题,张栋与张仲微都朝桌边坐了,一副只等开饭的样子。

    他们并没有厨房,如何开火,林依提议道:“咱们上分茶酒店去罢。”

    杨氏摆手道:“不必麻烦,巷子口有个曹婆婆肉饼铺,叫丫头们去买几个来,对付一顿便得。”

    林依依言,数出钱来,交与青苗,叫她同流霞去买肉饼。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了恐怕还得吃一顿,咱们又没得灶,怎办?”

    杨氏笑道:“东京不比眉州,晚上热闹着呢,甚么时候想吃,甚么时候去买,比自家开火还要便宜些。”

    林依不相信,若外头卖的吃食比自已做还便宜,那些买卖人赚甚么?再者她先前自巷子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前都是砌的有灶的,说明自家开火做饭的人极多。她不便反驳杨氏的话,想了想,建议道:“娘,明儿咱们也买几块砖,寻个泥瓦匠将灶搭起来罢,花不了几个钱。”

    杨氏皱眉道:“又没得厨房,在外搭灶,烟熏火燎的。”

    林依有些明白不了杨氏的想法,连个澡盆都舍不得买的人,怎舍得顿顿拿钱到外面吃,就因为耐不了油烟?

    说话间青苗与流霞已将肉饼买回来,听见她们的话,都道:“大夫人若怕熏,那搭到我们门口去。”

    杨氏奇道:“你们哪来的门口?”

    青苗朝后面那排房子一指,道:“我才与流霞姐姐说了,二少夫人特特为我们租了一间房呢。”

    澡盆与房子,林依都是先斩后奏,前者还罢了,乃是小物件,且杨氏也讨了好,但后者花费却不少,因此杨氏就不高兴起来,嘀咕道:“下等房每个月的赁钱也不少。”

    张栋自认为才得罪了张仲微,不愿杨氏把儿媳也得罪了,忙道:“不过一间房,值甚么。”说完悄声责备杨氏:“咱们如今吃儿媳”,喝儿媳的,讲那许多话作甚。她租再多的屋,花的也是她的嫁妆钱,咱们说不起。”

    杨氏听了这话,气势就短了一截,不再提房子的事,转向流霞道:“肉饼呢,再不端上来就冷了。”

    第一百一十章同砌灶台

    流霞与青苗捧上肉饼,林依顺口问了一句:“这肉饼几多钱一个?”青苗回道:“五文一个。”

    杨氏道:“果然便宜。”

    杨氏听她也称便宜,便道:“你看,我讲得对罢,买熟食来吃,比自己搭灶开火更合算。”

    林依没有反驳,只悄悄注意各人吃了几个,待得饭毕回房,问张仲微道:“你可曾吃饱?”

    张仲微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道:“半饱而已,但我已吃了四个,不好意思再伸手。”

    林依笑着唤青苗,命她再去买几个肉饼来,免得把张仲微饿着。接着来算这肉饼的帐。一家上下六口人,共吃了十五个,每个五文,共计七十五文。算完帐,正巧窗前有个婆婆路过,探头问了一句猪肉价格,答曰:“五十文一斤。”

    这下连张仲微都直呼划不来,那十五个肉饼里掺的肉加起来,别说一斤,恐怕连八两都没得。

    林依问他道:“那我在屋后搭个灶?”

    张仲微连连点头:“使得。”

    林依又问:“若娘因这个责怪我,怎办?”

    张仲微想了想,道:“说是我的主意罢,要骂就骂我。”

    林依抚掌坏笑:“很好,就是这样。”

    转眼肉饼买来,青苗扭捏道:“我方才只吃了两个,也未吃饱。”

    林依打开纸包一看,青苗一共买了四个,笑问:“你一个,我一个,二少爷两个?”

    青苗飞快地点点头,红脸垂下了脑袋。林依笑道:“平时瞧你风风火火,怎么吃个肉饼倒不好意思起来。”说着将肉饼递与她,道:“吃饭乃是大事,吃饱了才好干活,咱们家再穷,只要我有一碗粥,也分你半碗。”

    林依觉着挺普通的一句话,却让青苗红了眼眶,爬下磕了个头,方才退出去。

    林依有些惊讶,愣在原地,张仲微啃着肉饼,道:“别个穷了,首先想的是将丫头卖掉,换几个钱度日,你倒好,不但不卖,还要分半碗粥与她。”

    林依瞪了他一眼,道:“我并不是心善的人,只不过这几年孤身一人,唯有她作伴,这份感情,不是你体会得了的。”

    张仲微好脾气,挑了个最大的肉饼塞进她手里,道:“是,是,有感情,往后我定会小心,千万别得罪了她。”

    林依嗅出一丝酸味,奇道:“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咬了两口肉饼,幡然醒悟,忙过去贴着脸哄他道:“以前是她陪我,往后要换作你了,你可不许嫌烦。”

    张仲微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立时咧着嘴笑开了,朝林依脸上香了一个,道:“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烦。”

    林依被他蹭了一脸的油,哭笑不得,赶忙掏出手帕去擦,却被张仲微嗔“你嫌弃我”,一时擦也不是,不擦也不能,想了想,还是先哄骗官人开心要紧,于是将帕子放下,顶着一脸油啃那油乎乎的肉饼。

    直到肉饼吃完,林依要唤青苗进来吩咐事情,张仲微才开恩,亲自执帕帮她把脸擦干净,再擦过自己的嘴,顺势又香了一个。

    青苗进来,问道:“二少夫人唤我?可是要砌灶?”

    林依点头道:“去巷口寻一名泥瓦匠人,到我们屋后,或你们屋前,搭一个灶台,不必太大,够用就成。”

    青苗道:“何必特特请匠人,二少夫人把些钱,我去买上几块砖与一桶白灰粘土浆,三两下便能砌好。”

    林依想起她们在乡下时,样样都是自己动手,就笑了,道:“你说的极是,能省便省罢,我这才来城里,还没开始赚钱,倒染上些毛病了。”

    青苗笑道:“二少夫人不过一时没想到罢了。”

    林依去翻钱袋子,却发现他们在燮州时兑的铜钱不见了,忙道:“去二房问问,大少夫人的我一可兑换好了,若是没兑,咱们一起去兑。”

    眼看着天色已晚,再不兑换,可就只能等明天了,青苗一路小跑到李舒处,将林依的话问了。李舒笑道:“正准备去问二少夫人,你就来了,我与她倒是心有灵犀。”

    于是张伯临带上几名家丁,又借与张仲微一名,兄弟二人租了辆带篷的车,将盛金银的箱子装好,寻金银铺去了。

    林依送他们到巷口,折身回来,命青苗取算盘,主仆二人推开账本,仔细回忆,将这一路行来的账目,好好算了一算。自眉州上船,至东京下码头,因一直宿在船上,不过费了些饭食钱,花销并不大,加上租船的费用,共是二十一贯;燮州小住了几日,又与张仲微看病,花费多些,共三贯五百文;到东京后,雇轿子雇马、买盖头、租房、买肉饼,共花了将近三十七贯五百文。

    青苗在船上无事时,也学会了算盘,虽不熟练,倒也像模像样,她拨了一时,向林依报数:“共计六十二贯足,铜钱。”报完抬头望林依,问道:“二少夫人,我算的可对?”

    她拨算盘时,林依早在心里将结果默算了出来,遂点头道:“算得不错,再练些时日,不说做个账房先生,管管家是错不了的。”

    青苗得了夸赞,高兴地笑了,又问道:“二少夫人,你带来京城的钱,能供咱们一家人住多久?”

    林依这些年挣的钱不算少,加上临行前变卖苜蓿地与猪圈等,手中足有八千贯铁钱,她本还沾沾自喜,以为有这许多钱,就是坐着吃喝,也能在东京过上两年,却没算计到,铁钱与铜钱的兑换比例是十比一,她在四川是八千贯,到了东京就只有八百贯,她本想着,数目虽少了,但只要铜钱更值钱,也是一样的,哪晓得东京物价之贵,完全像是在拿铜钱当铁钱使。

    连青苗都在发愁:“就算不吃不喝,一年下来,房租钱都是要四百多贯,这可怎么得了。”

    林依却道:“咱们又不一定在东京长住,不过几个月的开销,还是承受得了。”

    青苗道:“那若二少爷授了京官呢?”

    林依道:“会花才会挣,若真要在东京长住着,自然要想法子挣钱。”说着将青苗住的那间房一指,道:“那屋你只晚上住,白日里空着,若咱们真要呆在东京,就将其改作间小铺子,白日里卖货,晚上将门一关,又是你与流霞的卧房。”

    青苗心内登时升起了希望,大赞:“二少夫人哪里来的那么些主意,眼一眨就是个赚钱的点子。”

    正说着,张仲微由张伯临帮着,抬了只箱子进来。林依奇道:“这样快就换好了?”张仲微抹了把汗,道:“出了巷子一拐弯,街边就有一家金银铺,近得很。”

    张伯临脸上有莫名光彩,道:“没想到朱雀门附近繁华如斯,怪不得租间房这样的贵。”

    林依见他表情奇怪,便待他走后问张仲微:“朱雀门四周若不繁华,就不会有楼店务的上等房出租,这有甚么好奇怪的?”

    张仲微支支吾吾,只道张伯临先前并不知这里热闹。

    这话一听便是敷衍之语,但任凭林依怎样问,张仲微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他一旦犯起倔脾气,林依也拿他没辙,只好罢了,转问其他:“你将洪员外一事,与大哥讲了?”

    张仲微答道:“我不过顺口提了提,不想哥哥却极为上心,当即便称要写信去雅州问李太守。”

    林依道:“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你还是赶紧去问问爹,大哥这样行事到底妥不妥当。”

    张仲微觉着她讲得在理,忙将箱子挪了挪,应着去了。

    林依关了门窗,开箱将铜钱数目清点了一番,留出两吊钱以供日常花销,再同青苗两个合力把箱子推进床下。青苗笑道:“幸亏大少夫人派了家丁日夜巡视,不然搁这许多钱在家里,还真是不放心。”“

    林依亦道:“确是该感谢大少夫人,等咱们的灶台搭起来,请她来吃饭。”说着数了几百钱,装进一只不显眼的袋子里,递与青苗道:“你先去大少夫人那里问问,看她要不要搭灶台,若是也要搭,就一起去买砖,一次买得多了,兴许能便宜些。”

    青苗得令,便先去问李舒。李舒有钱,本想日日吃酒店,因此犹豫,z却道:“大少夫人怀着身子,指不定甚么时候饿了,还是自己砌个灶更方便。”

    李舒便点了头,道:“那就砌个罢,烧水也更便宜。”于是命z取钱,叫来一名小丫头并一名力大的家丁,同青苗一起去买砖。

    林依猜得没错,卖砖人见青苗他们一次买的数目多,便少了几文,最后算下来,每块砖十文,一桶白灰粘土浆二十文,总算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贵。

    李舒派去的家丁力气果然大,一人就将所有的砖担了,先与青苗送到她房前,青苗谢过他,即刻动手,开始砌灶台。林依自后窗瞧见,忙挽起袖子,出来帮忙,嗔道:“你这妮子,回来也不禀报一声,难不成是钱花多了,怕我骂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遍地伎馆

    青苗撅嘴道:“我就晓得二夫人要出来帮忙,才故意躲着你。”

    林依奇道:“这是为何?”

    青苗道:“二少夫人今非昔比,只怕转眼就是个诰命,怎还能与从前一样,事事亲力亲为?”

    林依大笑:“若要我做个万事不理的穷诰命,我宁愿重回乡下,做个有钱农妇。”

    青苗说不过林依,只得任由她也抓了一块砖,动作利落地抹上粘口浆。

    灶台砌

    北宋生活顾问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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