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9章 我是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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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此刻会觉得很心痛吗？”沈青桐却是避重就轻的不答反问：“因为瑞王受了重刑，被去了半条命，所以你这个做母亲的此刻感同身受，也会觉得心如刀绞是吗？”</p>
现在你有多痛，曾经的我，只会比你更痛。</p>
因为——</p>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该死的敌人，而我，我的父亲，还有我未曾谋面的孩子，却都是葬送在了本该维护他们的所谓亲人的手里。</p>
此时此刻，沈青桐的心中是满布恨意的，可即使再痛——</p>
难道还要愚蠢到要把伤口搬到敌人面前来展览，让他们看着你的伤口快意吗？</p>
常贵妃眼神阴鸷的盯着她，却是紧抿着唇角没做声。</p>
“贵妃娘娘，人在做天在看，你真的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只手遮天了吗？”沈青桐并不在意，只是一边漫不经心的在这屋子里踱步，一边道：“你都做过什么？西陵卫又做过什么？我不说，这并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曾经，是我不想与你计较，可是现在，既然你们不让我置身事外的，那么从今以后，所有的后果，你就做好准备来承担吧！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p>
“你狂妄！”常贵妃声色俱厉的怒喝。</p>
沈青桐止步回头，毫不自谦的一挑眉：“我何止是狂妄？”</p>
“你区区一个昭王妃，竟敢和本宫这样说话？”常贵妃怒不可遏，噌的站起来，冲着外面大声道：“来人！把她给本宫轰出去！”</p>
沈青桐依然镇定，看着她，甚至来得及盈盈绽放一个笑容。</p>
“娘娘你错了，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从来就不当自己是什么劳什子的昭王妃，我是沈青桐，是曾经的镇西将军沈竞的女儿。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也最好别再把我当西陵越的女人看，那个身份，太不合适我了。”她说，音调不高，却是字字清晰干脆，掷地有声：“不只是孩子的事，你到底欠了我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贵妃娘娘，血债血偿，明白吗？你——和你的儿子，还有那些人——我会叫你们一个个，都全部付出代价。你应当知道，怀王喜宴之前我说过的话，不管是对沈家那位老夫人的，还是对你……我可不是吓唬你们，随便说说就算了的！”</p>
常贵妃终于也尝试了一回气得发抖的处境。</p>
她冷着脸，眼神凶悍的死死盯着对面的沈青桐。</p>
院子外面的侍卫听到她叫人，有些犹豫的推门站在门口：“娘娘？”</p>
沈青桐坦然的站在她的对面，不避不让的与她对视。</p>
门口的侍卫并不敢妄动。</p>
而常贵妃——</p>
极怒之下她才会失去分寸，现在却有顾忌。</p>
如果沈青桐不想走，她其实并不敢强行轰人的，这个丫头已经破釜沉舟，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死磕了……这时候，沈青桐也许不介意把事情全部闹在人前，可常贵妃并不想这样。</p>
因为大家都隐隐的猜到了常贵妃和这位昭王妃之间的关系，所以此时侍卫站在屋子外面也颇有些局促和尴尬。</p>
屋子里的两个人对峙。</p>
最后，还是常贵妃妥协，冷冰冰的挥挥手：“都退下吧！”</p>
那两个侍卫带上门退了出去。</p>
她手扶着桌面又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讽刺道：“该耍的威风就都已经耍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吧？”</p>
沈青桐一笑，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登堂入室，径自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p>
常贵妃挑眉。</p>
沈青桐道：“我还想等着听听太医给瑞王诊治的结果呢！看他伤得重不重，然后再决定我后面到底还要对他做点儿什么！”</p>
“你这是在威胁我？”常贵妃再次失控，又一次的拍案而起。</p>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你应当相信，这世上除非是有我不想做的事，却没有我不敢做的。”沈青桐无所谓道。</p>
“你真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吗？”常贵妃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p>
“随便吧！”沈青桐道：“我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我怕什么？</p>
看着常贵妃几度失控的样子，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几分报复的快感——</p>
即使把她逼得再惨又有什么用？父亲已经不在了，而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仍然没有机会看这人世间一眼。</p>
有些伤口，不是等着时过境迁就会逐渐的愈合消失的，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所以那些痛苦和遗憾，终究会化作噩梦，追随一生。</p>
而所谓的报复，只是为了让仇敌痛，却并不能带给自己多少宽慰和快感。</p>
她就坐在那里，赖着不走。</p>
常贵妃本来还想去看看西陵卫那边的情况，这时候却也不敢过去的——</p>
不想被沈青桐看了笑话还只是其一，如今这个丫头疯魔了，她还担心沈青桐过去口不择言的说出什么话来，再刺激了西陵卫。</p>
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常贵妃很清楚——</p>
她是一直很宠着他，却是真的没有花多少心思去栽培教导他，以至于西陵卫养尊处优，才学和智谋都很一般，此时他刚受了重创，绝对受不了沈青桐的刺激。</p>
常贵妃进退维谷，就只是和沈青桐坐在这屋子里，大眼对小眼。</p>
沈青桐一直没有旧事重提，似乎是并没有要质问她当年种种的意思。</p>
两人一耗小半个时辰。</p>
其间曲嬷嬷有两次想要过来传信的，但是从旁边的院子里探了个头，见墨玉还在门外守着，就又缩了回去。</p>
太医给西陵卫处理完伤口，又上了药，背着药箱过来复命的时候，曲嬷嬷终于避无可避，敷衍道：“娘娘这会儿有事……”</p>
话音未落，墨玉已经推开了房门，大声道：“太医请过来吧，娘娘等半天了！”</p>
那太医哪里分得清谁才是常贵妃的人？就只当是常贵妃的意思。</p>
“哎！”曲嬷嬷想要拦着，可是才刚一开口，却发现昭王妃带来的这个丫头鬼魅似的，已经到她身边把她一把给拽住了。</p>
那太医背着药箱匆忙的进了正殿：“微臣见过贵妃娘娘！”</p>
常贵妃冷着脸不说话。</p>
沈青桐就代为问道：“瑞王怎么样了？”</p>
太医本来趴在地上，闻言一愣，诧异的抬头一看发现沈青桐正和常贵妃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眼中神色由惊愕到闪烁，变化的相当明显也相当的快。</p>
然后为了掩饰，他又飞快的垂下头去。</p>
这时候，墨玉和曲嬷嬷已经一前一后也跟了进来。</p>
“王妃问您话呢，没见贵妃娘娘等着呢吗？”墨玉开口催促。</p>
那太医低着头，脸上表情颇有些忧虑，一筹莫展：“这……殿下伤得较重，不仅是皮外伤，还动了筋骨，微臣已经给处理过了，可是那么重的皮外伤和骨伤撞在一起，实在是不好打理。微臣给用了最好的伤药，但是这伤势仍需慢慢调养，娘娘一定嘱咐殿下身边的人，服侍的时候小心些，在骨头长好之前……”</p>
他说着，却又小心翼翼的抬眸，偷瞄了常贵妃一眼，然后继续把话说完：“尽量不要让殿下随意挪动！”</p>
西陵卫受杖刑的位置大致在背部到大腿根。</p>
而且他这样年纪的一个皇子，即使平时有学习一些武艺防身，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身子骨儿能强壮到什么地步？</p>
何况皇帝今天已经动了杀心，下得是死手，再看这太医吞吞吐吐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伤得不轻。</p>
常贵妃的手指慢慢蜷缩，捏在掌心里，还是冷然不语。</p>
沈青桐心领神会，勾了勾唇角继续逼问道：“瑞王殿下和贵妃娘娘是亲母子，太医你有什么话都明着说了吧，就不必在娘娘这里藏着掖着了，省得下头的奴才们不知轻重，再耽误了瑞王的伤势！”</p>
那太医额头上隐隐的冒了不少汗。</p>
他仍迟疑，但见常贵妃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唉声叹气的道：“娘娘恕罪，微臣已经尽力了，可是……可是瑞王殿下的骨伤确实有些严重，伤在大腿根上，不仅仅的腿骨，就是盆骨也有损伤，再加上外伤也重，微臣恐怕……恐怕……等伤愈之后也会留下一些疑难的！”</p>
这些话，他依旧还是说得委婉。</p>
常贵妃闻言，眼中神色忽的一黯。</p>
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的垂下了脸孔。</p>
曲嬷嬷察言观色，赶紧走上前来扶起那太医，道：“这事儿娘娘已经知道了，后面还要烦太医多费心，好生的替我们殿下诊治！”</p>
说着，就已经半推半请的把那太医送了出去，一边又嘱咐道：“这两天行宫里出入的人多，我们小殿下这边要安心静养，娘娘的意思你知道的……”</p>
不能出去乱说话。</p>
前面曲嬷嬷已经给了很重的打赏，太医那人的手短，只连连的点头称是。</p>
常贵妃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沉默了好半天。</p>
曲嬷嬷送走了太医，院子里没有下人走动，突然之间就诡异寂静的让人烦躁。</p>
“现在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常贵妃终于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冷光来，盯着沈青桐，一字一顿，很克制的道。</p>
“满意？我怎么可能满意？”沈青桐淡淡一笑：“我刚才不就说过了？这就只是个开始而已！方才太医的意思是说你儿子就算治好了将来也会落下残疾是不是？”</p>
别的方面都抛开不提，如果西陵卫真要落下残疾，那么就算常贵妃再有手段，他也是和皇位无缘了。</p>
西陵家不缺男丁，再怎么样也不需要非得推一个残废上位来贻笑大方。</p>
沈青桐的话，是真有点刺激到她了，常贵妃突然暴怒起来，起身的同时狠狠的把放在手边桌上的一盏琉璃灯挥开。</p>
那灯飞出去，刚好砸在门框上，灯罩四分五裂，落了一地七彩斑斓的随便。</p>
“你到底还想怎样？”她冲着沈青桐，歇斯底里的吼：“他是你弟弟！你已经把他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满意？你就不怕不得好死吗？”</p>
“不得好死是怎么个死法？会是如你一般吗？”沈青桐安然不动，斜睨她一眼，唇角犹且带着冰冷讽刺的一个弧度：“我孤陋寡闻，还请贵妃娘娘给我做个榜样？”</p>
常贵妃一愣，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失言——</p>
她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生下来就比别人高贵，合该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的无知的女人，之前她和西陵卫都对沈竞和沈青桐做了什么，她自己一清二楚，所以她更知道，他们和这个丫头之间没有任何的血脉关系可言。</p>
但是这一夕之间西陵卫被毁成这样，着实是让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发泄无门。</p>
那一句话吼出来，她自己倒是先安静了下来。</p>
沈青桐却又无所谓的笑了，“你说不得好死吗？有你贵妃娘娘珠玉在前，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怕！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了不得你是怎么个死法，将来我也如法炮制，总不见得我会比你死的更难看吧？”</p>
常贵妃与她四目相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p>
沈青桐坐在贵妃椅上，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p>
“真的很心痛吗？”她问，颇有点刨根问底，不依不饶的意思，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常贵妃的面前，很近距离的把目光望进她的瞳孔里：“你的儿子受了伤，当着你的面被打得血肉模糊，那副景象看在眼里，真的会痛是吗？”</p>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一样的认真，脸上那些神采飞扬故意挑衅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干净。</p>
这短短的几句话，终于可以称得上是质问了。</p>
可偏偏——</p>
她还是没有当面问她，当年你看着你的丈夫被杀死在眼前的时候有没有痛过？</p>
这样的问题，她永远都不会当面的质问她，因为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早不是她的母亲了，这样的质问，她根本就不配听。</p>
沈青桐看着她的眼睛，透过这双陌生的眼睛，往事历历，如寒风过境，扫过记忆里封冻的尘埃。</p>
那个时候，她只有五岁，躲在押运粮草的马车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父亲被人乱刀砍死。</p>
而他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他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遭了敌军和匪徒了，也可以扛过去。</p>
可是——</p>
那一天他却战力全无，任人鱼肉。</p>
那是她父亲一生里最狼狈的时刻，而她的记忆里如今永远停留安放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刻了。</p>
沈青桐突然闭了下眼，唇角弯起的笑容，不知道该算是苦涩还是悲凉。</p>
只是最后她重新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还是之前那副平静微笑的表情。</p>
常贵妃看着她，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眨眼，却大概是真的又被沈青桐给刺激到了，两行泪，就那么沉默又安静的淌过她的脸庞。</p>
沈青桐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泛滥起来：“你这么哭，就对了！就算西陵卫真有个什么，也就算儿子你以后还会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哭一哭，皇帝陛下看见了，怕就会以为他一直怜惜宠爱的贵妃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女人。”</p>
她说完，终于像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一勾唇角，转身就走。</p>
不想，她转身的那一刻间，常贵妃突然仓促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口道：“我是你母亲——”</p>
“我没有母亲！”沈青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嘶声打断她的话。</p>
她猛然回头，但只在那一瞬间，脸上表情就又奇迹般的平复下来，狠狠的一把推开常贵妃的手，盯着她，恶狠狠道道：“我娘早就陪着我父亲长埋地下了，他们的在天之灵都在天上看着我呢，贵妃娘娘，就算你是狗急跳墙，想拉我垫背，也别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我父亲他一生骄傲，至情至性，他不能被你这样的女人玷污了声誉，说实话，你可配不上他。听你这么说，他会觉得恶心的！”</p>
“你——”常贵妃又往前冲了一步，随后脚步又及时的刹住。</p>
沈青桐此时看着她的那副眼神，可谓深恶痛绝。</p>
她说：“贵妃娘娘，成王败寇，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你这样人，应该也是输得起的吧？”</p>
这个时候又想要厚颜无耻的来打感情牌了？说实话，沈青桐是真的没想到。</p>
常贵妃看着她唇角嘲讽的弧度，脸上方才那不怎么自然的表情就也迅速的平复冷静了下来，恢复成平时那种冷傲的模样，冷冷的讽刺道：“本宫不与你逞口舌之快，这一次是我大意了，你有本事，后面就尽管接着使。不过就算最后扳倒了我——现在你把整个局面闹成这样，你跟昭王也没以后了，你愿意折腾就尽管折腾吧！”</p>
说完，冷哼一声，就转身进了内殿。</p>
沈青桐是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的，盯着她的背影冷冷的看了眼，就也带着墨玉转身出来。</p>
她的脸色不太好，一路沉默着埋头往回走，刚拐过常贵妃寝宫前面的那条小路，却发现西陵越等在那里。</p>
“贵妃娘娘此刻会觉得很心痛吗？”沈青桐却是避重就轻的不答反问：“因为瑞王受了重刑，被去了半条命，所以你这个做母亲的此刻感同身受，也会觉得心如刀绞是吗？”</p>
现在你有多痛，曾经的我，只会比你更痛。</p>
因为——</p>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该死的敌人，而我，我的父亲，还有我未曾谋面的孩子，却都是葬送在了本该维护他们的所谓亲人的手里。</p>
此时此刻，沈青桐的心中是满布恨意的，可即使再痛——</p>
难道还要愚蠢到要把伤口搬到敌人面前来展览，让他们看着你的伤口快意吗？</p>
常贵妃眼神阴鸷的盯着她，却是紧抿着唇角没做声。</p>
“贵妃娘娘，人在做天在看，你真的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只手遮天了吗？”沈青桐并不在意，只是一边漫不经心的在这屋子里踱步，一边道：“你都做过什么？西陵卫又做过什么？我不说，这并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曾经，是我不想与你计较，可是现在，既然你们不让我置身事外的，那么从今以后，所有的后果，你就做好准备来承担吧！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p>
“你狂妄！”常贵妃声色俱厉的怒喝。</p>
沈青桐止步回头，毫不自谦的一挑眉：“我何止是狂妄？”</p>
“你区区一个昭王妃，竟敢和本宫这样说话？”常贵妃怒不可遏，噌的站起来，冲着外面大声道：“来人！把她给本宫轰出去！”</p>
沈青桐依然镇定，看着她，甚至来得及盈盈绽放一个笑容。</p>
“娘娘你错了，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从来就不当自己是什么劳什子的昭王妃，我是沈青桐，是曾经的镇西将军沈竞的女儿。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也最好别再把我当西陵越的女人看，那个身份，太不合适我了。”她说，音调不高，却是字字清晰干脆，掷地有声：“不只是孩子的事，你到底欠了我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贵妃娘娘，血债血偿，明白吗？你——和你的儿子，还有那些人——我会叫你们一个个，都全部付出代价。你应当知道，怀王喜宴之前我说过的话，不管是对沈家那位老夫人的，还是对你……我可不是吓唬你们，随便说说就算了的！”</p>
常贵妃终于也尝试了一回气得发抖的处境。</p>
她冷着脸，眼神凶悍的死死盯着对面的沈青桐。</p>
院子外面的侍卫听到她叫人，有些犹豫的推门站在门口：“娘娘？”</p>
沈青桐坦然的站在她的对面，不避不让的与她对视。</p>
门口的侍卫并不敢妄动。</p>
而常贵妃——</p>
极怒之下她才会失去分寸，现在却有顾忌。</p>
如果沈青桐不想走，她其实并不敢强行轰人的，这个丫头已经破釜沉舟，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死磕了……这时候，沈青桐也许不介意把事情全部闹在人前，可常贵妃并不想这样。</p>
因为大家都隐隐的猜到了常贵妃和这位昭王妃之间的关系，所以此时侍卫站在屋子外面也颇有些局促和尴尬。</p>
屋子里的两个人对峙。</p>
最后，还是常贵妃妥协，冷冰冰的挥挥手：“都退下吧！”</p>
那两个侍卫带上门退了出去。</p>
她手扶着桌面又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讽刺道：“该耍的威风就都已经耍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吧？”</p>
沈青桐一笑，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登堂入室，径自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p>
常贵妃挑眉。</p>
沈青桐道：“我还想等着听听太医给瑞王诊治的结果呢！看他伤得重不重，然后再决定我后面到底还要对他做点儿什么！”</p>
“你这是在威胁我？”常贵妃再次失控，又一次的拍案而起。</p>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你应当相信，这世上除非是有我不想做的事，却没有我不敢做的。”沈青桐无所谓道。</p>
“你真以为本宫奈何不了你吗？”常贵妃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p>
“随便吧！”沈青桐道：“我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我怕什么？</p>
看着常贵妃几度失控的样子，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几分报复的快感——</p>
即使把她逼得再惨又有什么用？父亲已经不在了，而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仍然没有机会看这人世间一眼。</p>
有些伤口，不是等着时过境迁就会逐渐的愈合消失的，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所以那些痛苦和遗憾，终究会化作噩梦，追随一生。</p>
而所谓的报复，只是为了让仇敌痛，却并不能带给自己多少宽慰和快感。</p>
她就坐在那里，赖着不走。</p>
常贵妃本来还想去看看西陵卫那边的情况，这时候却也不敢过去的——</p>
不想被沈青桐看了笑话还只是其一，如今这个丫头疯魔了，她还担心沈青桐过去口不择言的说出什么话来，再刺激了西陵卫。</p>
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常贵妃很清楚——</p>
她是一直很宠着他，却是真的没有花多少心思去栽培教导他，以至于西陵卫养尊处优，才学和智谋都很一般，此时他刚受了重创，绝对受不了沈青桐的刺激。</p>
常贵妃进退维谷，就只是和沈青桐坐在这屋子里，大眼对小眼。</p>
沈青桐一直没有旧事重提，似乎是并没有要质问她当年种种的意思。</p>
两人一耗小半个时辰。</p>
其间曲嬷嬷有两次想要过来传信的，但是从旁边的院子里探了个头，见墨玉还在门外守着，就又缩了回去。</p>
太医给西陵卫处理完伤口，又上了药，背着药箱过来复命的时候，曲嬷嬷终于避无可避，敷衍道：“娘娘这会儿有事……”</p>
话音未落，墨玉已经推开了房门，大声道：“太医请过来吧，娘娘等半天了！”</p>
那太医哪里分得清谁才是常贵妃的人？就只当是常贵妃的意思。</p>
“哎！”曲嬷嬷想要拦着，可是才刚一开口，却发现昭王妃带来的这个丫头鬼魅似的，已经到她身边把她一把给拽住了。</p>
那太医背着药箱匆忙的进了正殿：“微臣见过贵妃娘娘！”</p>
常贵妃冷着脸不说话。</p>
沈青桐就代为问道：“瑞王怎么样了？”</p>
太医本来趴在地上，闻言一愣，诧异的抬头一看发现沈青桐正和常贵妃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眼中神色由惊愕到闪烁，变化的相当明显也相当的快。</p>
然后为了掩饰，他又飞快的垂下头去。</p>
这时候，墨玉和曲嬷嬷已经一前一后也跟了进来。</p>
“王妃问您话呢，没见贵妃娘娘等着呢吗？”墨玉开口催促。</p>
那太医低着头，脸上表情颇有些忧虑，一筹莫展：“这……殿下伤得较重，不仅是皮外伤，还动了筋骨，微臣已经给处理过了，可是那么重的皮外伤和骨伤撞在一起，实在是不好打理。微臣给用了最好的伤药，但是这伤势仍需慢慢调养，娘娘一定嘱咐殿下身边的人，服侍的时候小心些，在骨头长好之前……”</p>
他说着，却又小心翼翼的抬眸，偷瞄了常贵妃一眼，然后继续把话说完：“尽量不要让殿下随意挪动！”</p>
西陵卫受杖刑的位置大致在背部到大腿根。</p>
而且他这样年纪的一个皇子，即使平时有学习一些武艺防身，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身子骨儿能强壮到什么地步？</p>
何况皇帝今天已经动了杀心，下得是死手，再看这太医吞吞吐吐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伤得不轻。</p>
常贵妃的手指慢慢蜷缩，捏在掌心里，还是冷然不语。</p>
沈青桐心领神会，勾了勾唇角继续逼问道：“瑞王殿下和贵妃娘娘是亲母子，太医你有什么话都明着说了吧，就不必在娘娘这里藏着掖着了，省得下头的奴才们不知轻重，再耽误了瑞王的伤势！”</p>
那太医额头上隐隐的冒了不少汗。</p>
他仍迟疑，但见常贵妃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唉声叹气的道：“娘娘恕罪，微臣已经尽力了，可是……可是瑞王殿下的骨伤确实有些严重，伤在大腿根上，不仅仅的腿骨，就是盆骨也有损伤，再加上外伤也重，微臣恐怕……恐怕……等伤愈之后也会留下一些疑难的！”</p>
这些话，他依旧还是说得委婉。</p>
常贵妃闻言，眼中神色忽的一黯。</p>
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的垂下了脸孔。</p>
曲嬷嬷察言观色，赶紧走上前来扶起那太医，道：“这事儿娘娘已经知道了，后面还要烦太医多费心，好生的替我们殿下诊治！”</p>
说着，就已经半推半请的把那太医送了出去，一边又嘱咐道：“这两天行宫里出入的人多，我们小殿下这边要安心静养，娘娘的意思你知道的……”</p>
不能出去乱说话。</p>
前面曲嬷嬷已经给了很重的打赏，太医那人的手短，只连连的点头称是。</p>
常贵妃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沉默了好半天。</p>
曲嬷嬷送走了太医，院子里没有下人走动，突然之间就诡异寂静的让人烦躁。</p>
“现在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常贵妃终于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冷光来，盯着沈青桐，一字一顿，很克制的道。</p>
“满意？我怎么可能满意？”沈青桐淡淡一笑：“我刚才不就说过了？这就只是个开始而已！方才太医的意思是说你儿子就算治好了将来也会落下残疾是不是？”</p>
别的方面都抛开不提，如果西陵卫真要落下残疾，那么就算常贵妃再有手段，他也是和皇位无缘了。</p>
西陵家不缺男丁，再怎么样也不需要非得推一个残废上位来贻笑大方。</p>
沈青桐的话，是真有点刺激到她了，常贵妃突然暴怒起来，起身的同时狠狠的把放在手边桌上的一盏琉璃灯挥开。</p>
那灯飞出去，刚好砸在门框上，灯罩四分五裂，落了一地七彩斑斓的随便。</p>
“你到底还想怎样？”她冲着沈青桐，歇斯底里的吼：“他是你弟弟！你已经把他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满意？你就不怕不得好死吗？”</p>
“不得好死是怎么个死法？会是如你一般吗？”沈青桐安然不动，斜睨她一眼，唇角犹且带着冰冷讽刺的一个弧度：“我孤陋寡闻，还请贵妃娘娘给我做个榜样？”</p>
常贵妃一愣，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失言——</p>
她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生下来就比别人高贵，合该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的无知的女人，之前她和西陵卫都对沈竞和沈青桐做了什么，她自己一清二楚，所以她更知道，他们和这个丫头之间没有任何的血脉关系可言。</p>
但是这一夕之间西陵卫被毁成这样，着实是让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发泄无门。</p>
那一句话吼出来，她自己倒是先安静了下来。</p>
沈青桐却又无所谓的笑了，“你说不得好死吗？有你贵妃娘娘珠玉在前，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怕！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了不得你是怎么个死法，将来我也如法炮制，总不见得我会比你死的更难看吧？”</p>
常贵妃与她四目相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p>
沈青桐坐在贵妃椅上，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p>
“真的很心痛吗？”她问，颇有点刨根问底，不依不饶的意思，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常贵妃的面前，很近距离的把目光望进她的瞳孔里：“你的儿子受了伤，当着你的面被打得血肉模糊，那副景象看在眼里，真的会痛是吗？”</p>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一样的认真，脸上那些神采飞扬故意挑衅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干净。</p>
这短短的几句话，终于可以称得上是质问了。</p>
可偏偏——</p>
她还是没有当面问她，当年你看着你的丈夫被杀死在眼前的时候有没有痛过？</p>
这样的问题，她永远都不会当面的质问她，因为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早不是她的母亲了，这样的质问，她根本就不配听。</p>
沈青桐看着她的眼睛，透过这双陌生的眼睛，往事历历，如寒风过境，扫过记忆里封冻的尘埃。</p>
那个时候，她只有五岁，躲在押运粮草的马车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父亲被人乱刀砍死。</p>
而他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他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遭了敌军和匪徒了，也可以扛过去。</p>
可是——</p>
那一天他却战力全无，任人鱼肉。</p>
那是她父亲一生里最狼狈的时刻，而她的记忆里如今永远停留安放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刻了。</p>
沈青桐突然闭了下眼，唇角弯起的笑容，不知道该算是苦涩还是悲凉。</p>
只是最后她重新再睁开眼的时候，脸上还是之前那副平静微笑的表情。</p>
常贵妃看着她，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眨眼，却大概是真的又被沈青桐给刺激到了，两行泪，就那么沉默又安静的淌过她的脸庞。</p>
沈青桐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泛滥起来：“你这么哭，就对了！就算西陵卫真有个什么，也就算儿子你以后还会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哭一哭，皇帝陛下看见了，怕就会以为他一直怜惜宠爱的贵妃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女人。”</p>
她说完，终于像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一勾唇角，转身就走。</p>
不想，她转身的那一刻间，常贵妃突然仓促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口道：“我是你母亲——”</p>
“我没有母亲！”沈青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嘶声打断她的话。</p>
她猛然回头，但只在那一瞬间，脸上表情就又奇迹般的平复下来，狠狠的一把推开常贵妃的手，盯着她，恶狠狠道道：“我娘早就陪着我父亲长埋地下了，他们的在天之灵都在天上看着我呢，贵妃娘娘，就算你是狗急跳墙，想拉我垫背，也别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我父亲他一生骄傲，至情至性，他不能被你这样的女人玷污了声誉，说实话，你可配不上他。听你这么说，他会觉得恶心的！”</p>
“你——”常贵妃又往前冲了一步，随后脚步又及时的刹住。</p>
沈青桐此时看着她的那副眼神，可谓深恶痛绝。</p>
她说：“贵妃娘娘，成王败寇，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你这样人，应该也是输得起的吧？”</p>
这个时候又想要厚颜无耻的来打感情牌了？说实话，沈青桐是真的没想到。</p>
常贵妃看着她唇角嘲讽的弧度，脸上方才那不怎么自然的表情就也迅速的平复冷静了下来，恢复成平时那种冷傲的模样，冷冷的讽刺道：“本宫不与你逞口舌之快，这一次是我大意了，你有本事，后面就尽管接着使。不过就算最后扳倒了我——现在你把整个局面闹成这样，你跟昭王也没以后了，你愿意折腾就尽管折腾吧！”</p>
说完，冷哼一声，就转身进了内殿。</p>
沈青桐是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的，盯着她的背影冷冷的看了眼，就也带着墨玉转身出来。</p>
她的脸色不太好，一路沉默着埋头往回走，刚拐过常贵妃寝宫前面的那条小路，却发现西陵越等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