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3章 齐太子，我们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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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越携沈青桐回京之后就再没有返回行宫。</p>
皇帝的心情一度不好，却又没有办法把积压在心里的那口邪火发泄出去。</p>
这些天梅正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带着下头的人小心服侍，也是不时的要被斥责，整个行宫别院里的奴才都是战战兢兢的度日，可谓苦不堪言。</p>
常贵妃是真的在防着西陵越报复，这些天当真是把西陵卫看管的分外严实，只将他关在自己的住处里读书，院门都不出，她自己偶尔会亲自送些补品过去给皇帝。</p>
因为西陵越和沈青桐都在京城没回来，皇帝与她两两相望，也总是欲言又止。</p>
他不主动提，常贵妃当然也不主动给自己找不自在，同样也对再次对沈青桐出手的事绝口不提。</p>
这日她又让琳玉炖了补品亲自过去送，出来的时候在皇帝寝宫的院子外面却是和刚好过来这边的宸妃偶遇。</p>
两个女人，相看两厌。</p>
宸妃顿住脚步，先是嘲弄的挑眉盯着琳玉捧在手里的托盘看了眼：“又来献殷勤了？”</p>
常贵妃对她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不必介意！”</p>
此时她身后十几步之外就是给皇帝把守宫门的侍卫，虽然这样平淡的语气他们一定听不见，琳玉也是吓得当场白了脸，捧着托盘的手抖得上面汤盅叮当乱响。</p>
宸妃自然也没想到她会当面说这种话，怔愣之余也是脸色都变了。</p>
常贵妃瞥了她一眼，径自不搭理，直接绕开了她，继续举步前行。</p>
琳玉使劲的稳了稳手中托盘，时间的把眼睛垂低，尽量避免不敢去看宸妃的脸色，埋头快步跟着常贵妃离开了。</p>
迎萱暗暗咂舌，扭头盯着那主仆两个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扶着宸妃的手道：“瑞王刚闯了祸，这常贵妃莫不是气糊涂了吧？这青天白日的，当真什么话都敢说？”</p>
宸妃的脸色略显阴沉，没应声。</p>
其实常贵妃方才说“逢场作戏”四个字，她是信的，她和常贵妃从小就认识，那女人的性子一直都执拗又古怪，说常贵妃是贪图名利和荣华富贵才跟着皇帝的，她信，反而如果说那女人只是为了那些虚妄的什么情情爱爱的就奋不顾身……</p>
那宸妃才反而觉得可笑呢。</p>
她定了定神，继续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p>
迎萱看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就也聪明的垂眸敛目，只当方才的那一幕都不曾发生过。</p>
宸妃在院子外面让侍卫进去禀报，不多时梅正奇就亲自出来请她：“宸妃娘娘到了？皇上请您进去呢！”</p>
“嗯！”宸妃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来，略一颔首就跟着她进去了。</p>
皇帝此时没有在处理政务。</p>
大中午的，正是他休息的时候，再加上常贵妃刚送了补品过来，他用完了之后此时正在旁边和书房相连的暖阁里闭目养神。</p>
此时，便是单手撑头，侧卧在炕上。</p>
“臣妾见过皇上！”宸妃走进去，屈膝行礼。</p>
皇帝没动，只是睁开眼睛，冲她点头，招呼她道：“来了！坐吧！”</p>
“是！”宸妃走过去，挨着他坐下。</p>
皇帝一抬手。</p>
她连忙探手过去扶，把对方拉起来。</p>
宸妃笑道：“臣妾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耽误皇上歇午觉了？”</p>
“不妨事！”皇帝道，语气里显而易见的透着疲惫：“最近天热，午后燥闷，朕也无心理政，正在心烦呢，你过来正好陪朕说说话！”</p>
宸妃笑笑：“方才臣妾过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贵妃了！”</p>
皇帝知道她两人素来不和，就直接忽略了她的话茬道：“丰儿呢？这几天让他看着打理这行宫里的一应事务，也是辛苦他了。他是头次接手这些事，怕是有些难为他的！”</p>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是皇子，这些小事上面为陛下分忧是分内的事！”宸妃道，随后就笑了：“昨儿个臣妾叫他过去一起用完善，也问了他两句，那个孩子啊素来稳重，也难得的跟朕抱怨！”</p>
“哦？抱怨？”皇帝也来了几分兴致。</p>
“是啊！”宸妃仍是笑道：“说是别的都还好，就是北魏的那位怀王殿下，太闹腾了，实在是花样百出，今儿个说要打猎，明儿个又要进山游玩，这不，今天听说东边的猎山后头有天然的寒潭水，里面的鱼特别鲜美，天没亮就又带人去了。丰儿说那天出了刺客之后他就总觉得不放心，这几日都忙着在逐一排查行宫中的隐患，以免还有刺客的同党漏网，又不能陪着他去，好像——是派了两队禁军跟着他了！”</p>
提前那个裴影鸿，皇帝也是分外头疼。</p>
本来他是一门心思的想要结亲，但是现在中间梗了沈青桐的事，裴影夜护短的态度那般鲜明，这场联姻就实在鸡肋，就算促成了估计也没什么大的用处，可眼前越是这个不怎么相和的局面，哪怕只是做表面工夫，好歹先促成了这场联姻，至少表面上让朝臣百姓都安心吧。</p>
皇帝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p>
宸妃就爬过去，跪在她身后给她捏肩，过了一会让见他神色慢慢放松，就又说道：“联姻一事，是两国早有约定的，而且魏皇临走前又特意的说了，留了怀王下来，继续完成约定，这事儿再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趁着最近也清闲，皇上还是考虑早点把人选和婚事都给他们定了吧，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别的都不说，只就那位怀王那般胡闹，他这天天不着调的到处乱跑，要是在咱们国中出点什么差池，那可怎么好？早点把他的亲事定了，也好早点儿遣他回去！”</p>
皇帝还在闭目冥想，闻言，便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事情哪里是你说起来这么轻松的！”</p>
“怎么？”宸妃不解。</p>
皇帝休息了一会儿，此时略有了几分心情，就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捏了。</p>
宸妃后退了一点。</p>
皇帝自己坐直了身子，转身拉过她来，握着她的手，本来是想跟她分析裴影夜的态度，可是话到临头想到沈青桐就又觉得心烦。</p>
“算了！”最后，他还是烦躁的挥挥手：“你说得对，这件事是该尽快定下来了，省得夜长梦多！”</p>
宸妃是看出了他中间的欲言又止，却也没点破，就仍是端庄温和的笑道：“之前皇上不就有意把纪王家的文昌郡主指给他吗？臣妾这两天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好像是看对眼了呢？”</p>
文昌郡主毕竟是皇族，她要与人私相授受，这可不是什么好话。</p>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p>
宸妃也知道有些不妥，不过仍是委婉的说道：“两个孩子都好动，大概是比较容易玩到一起吧，那位怀王闲不住，臣妾是听说文昌郡主最近好像总爱追着他到处跑的，不过不知道那个怀王怎么想的，好像颇有点忌惮她的，今儿个天没亮就进山去了，好像就是为了躲那个丫头的呢！”</p>
这些事，皇帝倒是不知道的，他拧眉，脸上神色颇为凝重。</p>
宸妃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反正两个孩子年龄证相当，既然是一定要议亲的，那皇上不妨就再问问双方的意思，如果合适呢，也好尽早把婚事定了，也省得皇上是时时悬心的替他们操劳了！”</p>
“不！”不想皇帝却是一抬手，断然认定了她的提议。</p>
宸妃有些诧异——</p>
毕竟一开始皇帝想要推出去和亲的人就是文昌郡主。</p>
皇帝道：“纪王妃心疼儿女，是舍不得女儿远嫁的，何况文昌的那个性子，也不合适嫁入北魏的皇室。开始朕是想把她许给裴影夜，才想着怎么也要要是个皇族出身的贵女才配得上，现在既然求娶的只是个亲王，那就不必了！”</p>
后面两国会是个什么关系局面，皇帝自己都拿不准，文昌郡主怎么说都是皇族中人，一旦日后两国起了干戈，她的下场肯定也不能好了。</p>
也不是皇帝就有多疼爱这个侄女儿，只是护短是人之常情，既然已经有了不好的苗头——</p>
要牺牲，自然是不要牺牲自己家人的。</p>
宸妃倒是没想到他会对这件事上心：“那皇上的意思是……”</p>
“本来这次过来，带着各家的贵女就是为了给怀王议亲的，这两天安王整肃行宫防卫，很有些人心惶惶的，再缓个三五天的，等风波平息了，你去安排一下，到时候叫了他去，在这些个贵女中间随便指一个出来就是！”皇帝道。</p>
宸妃倒是有些意外：“我？皇上想让臣妾去安排吗？”</p>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p>
宫里的宫务他交给季淑妃了，而这次跟着他一起过来行宫的，也就宸妃和常贵妃两个，常贵妃哪里肯劳心劳力的做这些事，这件事就只能是给宸妃去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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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越回京之后就没再回行宫。</p>
那次开诚布公的大吵了一架之后，沈青桐就又开始不理他了。</p>
他每次回去，她就往被子里一躺，装睡，不跟他说话，也不在的面前做任何事。</p>
木槿有些担忧，几次想要劝，可是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听人劝的，最后也就只能继续背地里着急。</p>
开始的两天，西陵越每回过来沈青桐都不理之后，他自己待一会儿就默默的离开去前院的书房睡了。</p>
可是她每次都这样，他见不到她的时候悬心，见到了又堵心，怎么都是不好过，后面西陵越就干脆等天晚了沈青桐睡了再来——</p>
看着她，心里才觉得踏实。</p>
而且——</p>
她睡着，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想，一切如旧，她这不是在和他冷战置气。</p>
他每天都来，就默默地在沈青桐床边盯着看她一阵。</p>
木槿就分外的紧张，每天都守在门口，一直到他来过了才进来铺床，睡在外间的榻上。</p>
她以为沈青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本来想等她精神好些了再告诉她，可是连着过了七八天，沈青桐都一直那样——</p>
很平静和很安静，每天什么不干，就是认真的吃饭睡觉养身体，看着并不像是心情有所好转的样子。</p>
木槿摸不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就一直把话憋着，不敢说。</p>
赵刚把两个丫头送过来已经是第十天了，时间拖得有点久，他不大好意思，但也好在这阵子沈青桐就一直的闭门养病，要不是很用得上。</p>
那天他一大早把人送来，照沈青桐的吩咐，自己没过来，只把人交给周管家就走了，说是王妃要的。</p>
周管家看着两个丫头，一阵的为难，也不敢贸然往沈青桐房里送，好在这阵子西陵越都是在府里处理公函，不曾出门，他就硬着头皮去西陵越的书房敲门。</p>
“他说是跟王妃说好了的，王妃叫把人送来！”周管家道，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两个丫头看着倒是干练，可毕竟是外人，小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p>
沈青桐如果需要人，完全是可以开口跟西陵越要的。</p>
他以前是不觉得她有这样的需要，而那时候沈青桐也的确是不需要的，现在她是铁了心的要谋事，而且还是从裴影夜那里要的人。</p>
这个巴掌打在西陵越的脸上，可谓响亮。</p>
他脸上一直是那么一副冰冷的神情，没说话，只是手里捏着狼毫太用力，指关节一片苍白，笔尖上的墨汁凝聚坠落，将手中公函污了一大片。</p>
周管家一直低着头，不太敢去看他的反应，等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就只能再次试着开口：“要不小的去把人打发……”</p>
话音未落，西陵越道：“送过去吧！”</p>
然后重新沾墨，埋头奋笔疾书。</p>
有两个人在她身边，多少有点照应，她要跟他划清界限，就算他遣了裴影夜的人，她现在也不会要他安排的人。</p>
周管家本来来见他的时候就有点儿害怕他的反应，现在得了这样的回答，心里就更怕了。</p>
他从书房里退出去，就又去门房领了人，亲自送去了沈青桐那里。</p>
最近沈青桐起床都晚，这会儿才刚用完早膳。</p>
木槿才扶着她在榻上坐下，自己带着丫头在收拾桌子，就见周管家带着两个眼生的丫头进来！</p>
“王妃在吗？”周管家问，忍不住的就叹了口气。</p>
木槿有些发愣，回过神来被他这神情就弄得有点紧张：“在！周管家，你这……”</p>
她忍不住去打量那两个丫头。</p>
两个人看着都不算太小，大概十六七的样子，样貌省得周正，但是很普通，并不怎样的出色。</p>
两人都穿着深青色的布衣，神态举止虽然规矩，但是神情坦然，虽是头次进这院子，却没有好奇的四处打量，就只是很本分的跟着周管家。</p>
“唉！”周管家从木槿身边走过的时候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进门拱手道：“王妃，方才有人给送了两个丫头过来，说是您要的，小的给您领来了！”</p>
沈青桐抬眸过去。</p>
周管家会意，招招手。</p>
两人就进了屋。</p>
沈青桐只大致的打量她们一眼，也没问什么，就只对周管家道：“这两个人我留下了，以后就算是我院子里的人，回头你给她们做了衣裳对牌送过来吧，别的我让木槿安排，就不用你管了！”</p>
“是！”周管家只能答应了，但是迟疑不走，又有些为难的扭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p>
沈青桐立刻就明白过来，问道：“把你们的的名字告诉周管家，他那边要登记造册！”</p>
两个丫头却是面面相觑，不由的为难。</p>
沈青桐怔愣片刻，随后就有点反应过来了——</p>
张刚说她们是暗卫，一般的暗卫都没有公开的身份，所谓名字，更多的就只是个代号罢了。</p>
她也不为难，随手一指左边瓜子脸的姑娘道：“墨玉！”</p>
周管家赶紧点头。</p>
她又看了眼旁边圆脸，看着比较显小的一个道：“墨锦！”</p>
周管家答应了，又行了礼就退了出去。</p>
这时候木槿已经打发了其他的丫头出去，看着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她忽然有些紧张。</p>
沈青桐却很随意的跟两个丫头交代：“我这里暂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你们做的，都是些杂活儿小事儿，晚点让木槿交代给你们，你们愿意做就做，不想做也可以不做，我有事或者出门的时候会提前吩咐！”</p>
两个丫头是头次进来这样的地方，提前赵刚耳提明面的交代了他们很多事，并且再三嘱咐是裴影夜的交代，一定要照顾好沈青桐，可是这一次见，她们的这位新主子却颇有些不拘一格。</p>
两个丫头都有点懵。</p>
沈青桐已经招招手对木槿道：“你带她们先下去安顿吧！”</p>
“哦！”木槿还在发愣，闻言连忙仓促的答应了一声。</p>
两个丫头倒是行了礼，转身跟着木槿下去了。</p>
木槿不敢怠慢她们，把俩人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又让下头的人去给找了被褥用具什么的。</p>
一同忙活过后，她就又迫不及待的赶着回来见了沈青桐。</p>
“王妃！”跑得急了，进门有点喘。</p>
“安排好了？”沈青桐问道。</p>
“是的！”木槿道，心里还是不安忐忑，快走两步过来，跪在她面前：“王妃，木槿跟了您十多年了，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可是——”</p>
说着，就神情慌乱的就要哭了。</p>
“木槿！”沈青桐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她伸出一只手。</p>
木槿眼泪汪汪的迟疑着抓住她的手，慢慢爬起来，又挪到那睡榻跟前再次半跪下来。</p>
“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十多年里，一直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就只有你和蒹葭了！”沈青桐握着她的手，她的语气很温柔，眼底的神色却是一贯的平静。</p>
木槿仰头看着她的脸。</p>
沈青桐握着她的手，突然道：“你觉得周管家怎么样？”</p>
木槿一愣，没反应过来。</p>
沈青桐道：“前阵子云翼跟我说他挺喜欢你的，我看着也像，你要是愿意——”</p>
木槿听了这话，顿时就更慌了，连忙摇头道：“王妃，你别赶我走，木槿跟着你，这辈子都跟着你！”</p>
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p>
沈青桐看着她眼底慌乱的情绪，心中就有些许温暖，然后，她又笑了笑：“回头挑了个日子，给你们把事办了，你嫁过去虽然是继室，但周管家的人还是靠得住的。”</p>
“王妃！”木槿还要极力的争辩。</p>
沈青桐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赶你走，你要还想陪着我，等嫁了人之后也可以回来！”</p>
她的语气比不强硬，却完全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p>
木槿后来又几次想找机会求她，她都没松口，并且当天傍晚周管家古来送给墨玉墨锦赶制的衣裳和对牌的时候沈青桐就当面对他提了。</p>
周管家是为这事儿别扭了很久了，只是脸皮薄，扭捏了大半年都没好意思开口，沈青桐一提他脸就红了，而沈青桐根本没有再当面要木槿的首肯就定了这件事。</p>
沈青桐的意思是要给他们张罗着办婚事，周管家却考虑到两个主子都心情不佳，就跟木槿商量暂时把事情往后延一延，但是不管怎样，事情还是定下来了。</p>
这段时间沈青桐都安安稳稳的闭门静养，西陵越下了禁令，闭门谢客，所有登门的访客都被挡了回去，礼物倒是收下了。</p>
本来小产休息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沈青桐当时受创不轻，再加上开始的时候心情不好，是以一直卧床有半个月这才渐渐地好起来。</p>
而在她能下地随意走动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墨玉和墨锦找来，待到问清楚了墨锦的轻功比较好之后，就让她带了个口信，连夜潜去了驿馆。</p>
而次日上午，南齐太子齐崇就带了礼物登门拜访。</p>
这一次沈青桐提前让墨锦等在了门口的耳房里，他人一来就直接没过周管家，而是把人给带去了正厅。</p>
齐崇之前去行宫，也只呆了两天就回了京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急着回国，一留就又是这么多天。</p>
昨夜沈青桐突然让身边的丫头潜入驿馆去秘密约见他，其实他多少明白是为了什么，而他这些天之所以迟疑不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只是临出门时又颇有些迟疑不决，故而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不算早了。</p>
墨锦把他请到打听喝茶。</p>
他心不在焉的坐了会儿，墨玉才扶着沈青桐从外面进来。</p>
“昭王妃！”齐崇起身。</p>
“让齐太子久等了！”沈青桐道，示意他坐，自己也走到里面的主位上坐定。</p>
齐崇一直都有些不在状态，低下头就不再说话。</p>
沈青桐这阵子戒了茶水，就只是枯坐，便就开口道：“齐太子真是沉得住气，我本来以为你早几天就该登门来找我了呢！”</p>
齐崇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只道：“王妃身体抱恙，昭王亲自下了命令闭门谢客，就连你们大越的王亲都被挡在了外面，本宫又真好上门叨扰。”</p>
沈青桐道：“齐太子和他们能一样吗？”</p>
她就是直奔主题，齐崇就是想要回避也难，不得不打起精神道：“王妃何出此言？”</p>
“齐太子，你贵人事忙，我是知道的，长话短说，今天我特意叫人请殿下过来，是有正事要和您商谈的！”沈青桐道，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眼底的神色瞬间清明一片，她看着齐崇的眼睛，唇齿微启，字字清晰的道：“齐太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p>
“我们？”齐崇狐疑，不由的回头四下里打量起来。</p>
西陵越没在这，他有点儿拿不准沈青桐的真实用意。</p>
“对！”沈青桐却是稳坐不动，仍是字字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我们！”</p>
“今天叫我来这里，不是昭王的意思？”齐崇于是越发的警觉小心。</p>
“他现在还不知道，但随后很快就会知道的。”沈青桐道，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过问。</p>
齐崇皱眉。</p>
沈青桐径自往椅背上一靠：“上回单独见面时，太子殿下和我之间有过一个口头的约定，您不会已经忘了吧？”</p>
她的神情语气之间，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p>
就是那种清明又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齐崇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好像是被她一眼窥测到了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秘密一样。</p>
他的脸色，微微就有了几分凝重的阴沉：“你到底什么意思？”</p>
沈青桐不温不火，微微的笑了：“太子殿下以贺寿之名而来，如今我朝陛下的寿辰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听闻贵国皇帝陛下一向身体不好，太后佐政，齐太子你更是日理万机，如今既然寿酒已经喝过了，您难道不应该急着回去吗？”</p>
道理是这个道理，齐崇的眼神微微一闪，却是紧绷着唇角没有做声。</p>
沈青桐并不介意，只又从容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这里都是为了卫涪陵，如今你又迟迟不肯离去，当然还是因为她。咱们上回见面的时候不就有过约定，我说过，只要你别多事，到你走时候，就可以考虑把卫涪陵还给你了！”</p>
齐崇已经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你会这么好心？”</p>
沈青桐道：“当然没有！不过我原以为依着太子殿下对卫涪陵的用心，您早就该忍不住的主动登门来拜访我了，只可惜啊——”她说着，叹了口气：“我左右等了这么多天，您却始终没有主动登门，这不不得已，我也只能拖着病体出来，再厚着脸皮叫人去请你太子殿下过来了！”</p>
按理说，齐崇的确是早就应该着手准备回国了，毕竟裴影夜离京都已经有半个月了。</p>
他这么拖着，如果说是因为卫涪陵的事情没个结果——</p>
可是他却又不主动登门来找沈青桐要人。</p>
细究之下，这件事很有些费琢磨。</p>
而如今沈青桐字字珠玑的一语点破，齐崇的心里突然就有点上火。</p>
只是他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沉着脸，语气不善的冲着沈青桐道：“这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你不用再左右的言语试探了，你有什么要求，先说出来听听！”</p>
他的语气很冲。</p>
沈青桐仍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悠悠的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便会成全你，让你如愿以偿！”</p>
她肯抛出来做交换的肯定不是件小事。</p>
齐崇可不会因为这种交易而心生欢喜，反而满心满脸都是忌惮和警觉：“什么事？”</p>
“替我去杀一个人！”沈青桐道。</p>
“什么？”齐崇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神情之前却不知道是何时突然就已经染上了一层杀伐决绝的冷意，在提醒他，他没有听错。</p>
“替我去杀一个，拿他的人头来换卫涪陵！”沈青桐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再次重复。</p>
外面天光明媚，齐崇站在背光的方向，她面前的沈青桐的眉目却都沐浴在那光影里，一片的明朗清晰。</p>
他看着眼前女子冷艳的眉眼，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是头次见到这个女子，对她毫不了解也一无所知。</p>
“呵——”半晌，齐崇才难以置信的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又自嘲的冷笑，道：“你要借本宫的手去杀人？你要杀谁？”</p>
“沈和！”沈青桐再吐出两个字。</p>
“什么？”这一瞬间，齐崇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控制好，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p>
“对！沈和！”沈青桐挑眉，坐在那里，岿然不动，齐崇只看到她略显苍白的嘴唇瓮动，那明明该是一种柔软脆弱到会叫人垂怜的唯美场景，但是她自唇齿间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铿然有声：“沈家的大老爷，我大伯，皇上御笔亲封的镇北将军，沈和。你出人出力，替我去北疆军中行刺，替我砍下他的人头！”</p>
齐崇盯着她看了半晌，虽是觉得此事荒唐，但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p>
他慢慢的坐回椅子上：“只要你开口，不管是昭王还是北魏太子，都能替达成心愿！”</p>
叫他去西北军种行刺沈和？这别是什么全套阴谋吧？</p>
沈和毕竟是西北军中的主帅，万一中途有什么纰漏，他的人暴露了，那么他要如何解释？</p>
而且——</p>
这丫头和裴影夜之间那般的交情，要他刺杀沈和，别不是有什么配合北魏军中动作的安排吧？</p>
这是一件关乎到南齐和大越之间关系的事，并非单纯去刺杀一个人那么简单。</p>
沈青桐当然知道他的顾虑，她说：“齐太子不必多心，我与卫涪陵不同，一向都没有那么大的心，我和你之间的这场交易，与军方无关，更和家国大事无关，纯粹只是私人恩怨。”</p>
齐崇听她又提卫涪陵，就又蓦然变了脸色，不悦的冷声道：“昭王妃，本宫因你是一介妇人，已经屡次忍让，不与你一般见识了，你这一再的出言讥讽……”</p>
沈青桐略有尴尬的烟嘴轻咳一声，随后仍是正色面对他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我这次是真的诚心与你交易，并非存了坑你毁你的居心，你要还不放心——”</p>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墨玉道：“去取笔墨来！”</p>
“是！”墨玉一声不响的出门，不多时就带了文房四宝回来。</p>
沈青桐提笔着墨，当着齐崇的面亲书了一封信函——</p>
以她的名义雇佣亡命之徒刺杀沈和的信件。</p>
墨玉没阻止，甚至全程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见她写好了书信，就拿过来吹干墨迹，把信纸封进了信封里。</p>
沈青桐使了个眼色。</p>
她将信封拿过去，双手呈到齐崇面前。</p>
齐崇却只是神色凝重的盯着那信封，没接。</p>
沈青桐道：“我知道，以齐太子的身份地位，以及御下的手段，即使行刺失败，他们也绝对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无头公案而已，不过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么这封信你可以暂且收着，算是我给你的诚意！”</p>
如果将来发现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届时只要抛出沈青桐买凶杀人的亲笔信函，那么这件事上他齐崇就可以不担半点干系的全身而退了。</p>
这个昭王妃，是真的痛恨沈竞到破釜沉舟的地步，还是——</p>
以身做饵的在赌他信了她之后就不会收这封信了？</p>
齐崇心中，对沈青桐是绝对没有信任可言的。</p>
沉默片刻，他还是伸手将信封接了过去，只是拿在手中，仍是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又重新抬头看向了沈青桐：“本宫能不能问你要杀沈和的原因？”</p>
沈青桐不语，只就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p>
齐崇心里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只是不确定：“他和你有仇？难道还是当年令尊的死……”</p>
“这些都与你无关！”沈青桐突然出言打断他的话。</p>
她站起来，做出了送客的架势：“既然你已应允，那么我便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p>
齐崇的话被她堵了一半在喉咙里。</p>
不过他也并不是个小肚鸡肠，凡事都要斤斤计较到底的人。</p>
“好！”他随后点头，将那信封拢入袖子里，整理好袖口，“本宫这就回去安排，不过此处距离北疆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耗费一些时日，具体的期限本宫不能给你保证，快则半月二十天，慢则一月之内，我必然给你结果！”</p>
“嗯！”沈青桐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补充：“到时候让你的人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p>
“嗯？”齐崇本来已经转身欲走了，闻言，脚步就又忽的顿住。</p>
他回头，拧眉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p>
沈青桐便是一笑：“我有用！”</p>
那一笑，凛冽至极，森凉到了骨子里。</p>
齐崇看着她，又觉得她变成了又一个不认识的人，想想就心里瘆得慌，不怎么舒服。</p>
“告辞！”然后，他飞快的稳定了心神，转身大步的走出了门去。</p>
沈青桐站在厅中目送。</p>
一直话不多的墨玉走上前来，虽然是在屋子里，可是房门大敞着，她用披风裹住沈青桐的肩。</p>
沈青桐自己伸手拢住。</p>
墨玉道：“这位南齐太子颇有心机，他都要拿了王妃的亲手书函做把柄才肯点头替你办事，怎么——”</p>
她忖着，缓缓地扭头看向了沈青桐：“他都不要求先看一眼那个卫涪陵的死活吗？”</p>
万一卫涪陵根本就不在沈青桐手上呢？万一沈青桐就只是诓他呢？也或者万一卫涪陵现在有点什么损伤呢？他真的都没想到要确认一下吗？</p>
沈青桐也从院子里收回目光。</p>
墨玉是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就眼巴巴的盯着她，等她给个说法。</p>
沈青桐一笑，那一个笑容当然是流于表面，没什么实质：“人心往往便是这般复杂，有时候明知道是一个梦……如果没人拽一把的话，便不愿醒！”</p>
她这话，墨玉是听不懂的。</p>
沈青桐已经又拢了拢衣领，举步出了大厅：“回去吧！”</p>
一个一个来，这会儿皇帝和常贵妃他们都还在行宫避暑未归，那就从沈和开始吧，并不是只有手上沾了血的才算是恶人，那些明知道她父亲死得屈辱，却视而不见，甚至还厚颜无耻的靠着他吸髓啃骨的沈家人也同样的罪无可恕！</p>
西陵越携沈青桐回京之后就再没有返回行宫。</p>
皇帝的心情一度不好，却又没有办法把积压在心里的那口邪火发泄出去。</p>
这些天梅正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带着下头的人小心服侍，也是不时的要被斥责，整个行宫别院里的奴才都是战战兢兢的度日，可谓苦不堪言。</p>
常贵妃是真的在防着西陵越报复，这些天当真是把西陵卫看管的分外严实，只将他关在自己的住处里读书，院门都不出，她自己偶尔会亲自送些补品过去给皇帝。</p>
因为西陵越和沈青桐都在京城没回来，皇帝与她两两相望，也总是欲言又止。</p>
他不主动提，常贵妃当然也不主动给自己找不自在，同样也对再次对沈青桐出手的事绝口不提。</p>
这日她又让琳玉炖了补品亲自过去送，出来的时候在皇帝寝宫的院子外面却是和刚好过来这边的宸妃偶遇。</p>
两个女人，相看两厌。</p>
宸妃顿住脚步，先是嘲弄的挑眉盯着琳玉捧在手里的托盘看了眼：“又来献殷勤了？”</p>
常贵妃对她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道：“我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不必介意！”</p>
此时她身后十几步之外就是给皇帝把守宫门的侍卫，虽然这样平淡的语气他们一定听不见，琳玉也是吓得当场白了脸，捧着托盘的手抖得上面汤盅叮当乱响。</p>
宸妃自然也没想到她会当面说这种话，怔愣之余也是脸色都变了。</p>
常贵妃瞥了她一眼，径自不搭理，直接绕开了她，继续举步前行。</p>
琳玉使劲的稳了稳手中托盘，时间的把眼睛垂低，尽量避免不敢去看宸妃的脸色，埋头快步跟着常贵妃离开了。</p>
迎萱暗暗咂舌，扭头盯着那主仆两个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扶着宸妃的手道：“瑞王刚闯了祸，这常贵妃莫不是气糊涂了吧？这青天白日的，当真什么话都敢说？”</p>
宸妃的脸色略显阴沉，没应声。</p>
其实常贵妃方才说“逢场作戏”四个字，她是信的，她和常贵妃从小就认识，那女人的性子一直都执拗又古怪，说常贵妃是贪图名利和荣华富贵才跟着皇帝的，她信，反而如果说那女人只是为了那些虚妄的什么情情爱爱的就奋不顾身……</p>
那宸妃才反而觉得可笑呢。</p>
她定了定神，继续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p>
迎萱看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就也聪明的垂眸敛目，只当方才的那一幕都不曾发生过。</p>
宸妃在院子外面让侍卫进去禀报，不多时梅正奇就亲自出来请她：“宸妃娘娘到了？皇上请您进去呢！”</p>
“嗯！”宸妃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来，略一颔首就跟着她进去了。</p>
皇帝此时没有在处理政务。</p>
大中午的，正是他休息的时候，再加上常贵妃刚送了补品过来，他用完了之后此时正在旁边和书房相连的暖阁里闭目养神。</p>
此时，便是单手撑头，侧卧在炕上。</p>
“臣妾见过皇上！”宸妃走进去，屈膝行礼。</p>
皇帝没动，只是睁开眼睛，冲她点头，招呼她道：“来了！坐吧！”</p>
“是！”宸妃走过去，挨着他坐下。</p>
皇帝一抬手。</p>
她连忙探手过去扶，把对方拉起来。</p>
宸妃笑道：“臣妾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耽误皇上歇午觉了？”</p>
“不妨事！”皇帝道，语气里显而易见的透着疲惫：“最近天热，午后燥闷，朕也无心理政，正在心烦呢，你过来正好陪朕说说话！”</p>
宸妃笑笑：“方才臣妾过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贵妃了！”</p>
皇帝知道她两人素来不和，就直接忽略了她的话茬道：“丰儿呢？这几天让他看着打理这行宫里的一应事务，也是辛苦他了。他是头次接手这些事，怕是有些难为他的！”</p>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是皇子，这些小事上面为陛下分忧是分内的事！”宸妃道，随后就笑了：“昨儿个臣妾叫他过去一起用完善，也问了他两句，那个孩子啊素来稳重，也难得的跟朕抱怨！”</p>
“哦？抱怨？”皇帝也来了几分兴致。</p>
“是啊！”宸妃仍是笑道：“说是别的都还好，就是北魏的那位怀王殿下，太闹腾了，实在是花样百出，今儿个说要打猎，明儿个又要进山游玩，这不，今天听说东边的猎山后头有天然的寒潭水，里面的鱼特别鲜美，天没亮就又带人去了。丰儿说那天出了刺客之后他就总觉得不放心，这几日都忙着在逐一排查行宫中的隐患，以免还有刺客的同党漏网，又不能陪着他去，好像——是派了两队禁军跟着他了！”</p>
提前那个裴影鸿，皇帝也是分外头疼。</p>
本来他是一门心思的想要结亲，但是现在中间梗了沈青桐的事，裴影夜护短的态度那般鲜明，这场联姻就实在鸡肋，就算促成了估计也没什么大的用处，可眼前越是这个不怎么相和的局面，哪怕只是做表面工夫，好歹先促成了这场联姻，至少表面上让朝臣百姓都安心吧。</p>
皇帝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p>
宸妃就爬过去，跪在她身后给她捏肩，过了一会让见他神色慢慢放松，就又说道：“联姻一事，是两国早有约定的，而且魏皇临走前又特意的说了，留了怀王下来，继续完成约定，这事儿再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趁着最近也清闲，皇上还是考虑早点把人选和婚事都给他们定了吧，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别的都不说，只就那位怀王那般胡闹，他这天天不着调的到处乱跑，要是在咱们国中出点什么差池，那可怎么好？早点把他的亲事定了，也好早点儿遣他回去！”</p>
皇帝还在闭目冥想，闻言，便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事情哪里是你说起来这么轻松的！”</p>
“怎么？”宸妃不解。</p>
皇帝休息了一会儿，此时略有了几分心情，就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捏了。</p>
宸妃后退了一点。</p>
皇帝自己坐直了身子，转身拉过她来，握着她的手，本来是想跟她分析裴影夜的态度，可是话到临头想到沈青桐就又觉得心烦。</p>
“算了！”最后，他还是烦躁的挥挥手：“你说得对，这件事是该尽快定下来了，省得夜长梦多！”</p>
宸妃是看出了他中间的欲言又止，却也没点破，就仍是端庄温和的笑道：“之前皇上不就有意把纪王家的文昌郡主指给他吗？臣妾这两天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好像是看对眼了呢？”</p>
文昌郡主毕竟是皇族，她要与人私相授受，这可不是什么好话。</p>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p>
宸妃也知道有些不妥，不过仍是委婉的说道：“两个孩子都好动，大概是比较容易玩到一起吧，那位怀王闲不住，臣妾是听说文昌郡主最近好像总爱追着他到处跑的，不过不知道那个怀王怎么想的，好像颇有点忌惮她的，今儿个天没亮就进山去了，好像就是为了躲那个丫头的呢！”</p>
这些事，皇帝倒是不知道的，他拧眉，脸上神色颇为凝重。</p>
宸妃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反正两个孩子年龄证相当，既然是一定要议亲的，那皇上不妨就再问问双方的意思，如果合适呢，也好尽早把婚事定了，也省得皇上是时时悬心的替他们操劳了！”</p>
“不！”不想皇帝却是一抬手，断然认定了她的提议。</p>
宸妃有些诧异——</p>
毕竟一开始皇帝想要推出去和亲的人就是文昌郡主。</p>
皇帝道：“纪王妃心疼儿女，是舍不得女儿远嫁的，何况文昌的那个性子，也不合适嫁入北魏的皇室。开始朕是想把她许给裴影夜，才想着怎么也要要是个皇族出身的贵女才配得上，现在既然求娶的只是个亲王，那就不必了！”</p>
后面两国会是个什么关系局面，皇帝自己都拿不准，文昌郡主怎么说都是皇族中人，一旦日后两国起了干戈，她的下场肯定也不能好了。</p>
也不是皇帝就有多疼爱这个侄女儿，只是护短是人之常情，既然已经有了不好的苗头——</p>
要牺牲，自然是不要牺牲自己家人的。</p>
宸妃倒是没想到他会对这件事上心：“那皇上的意思是……”</p>
“本来这次过来，带着各家的贵女就是为了给怀王议亲的，这两天安王整肃行宫防卫，很有些人心惶惶的，再缓个三五天的，等风波平息了，你去安排一下，到时候叫了他去，在这些个贵女中间随便指一个出来就是！”皇帝道。</p>
宸妃倒是有些意外：“我？皇上想让臣妾去安排吗？”</p>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p>
宫里的宫务他交给季淑妃了，而这次跟着他一起过来行宫的，也就宸妃和常贵妃两个，常贵妃哪里肯劳心劳力的做这些事，这件事就只能是给宸妃去办了。</p>
*</p>
西陵越回京之后就没再回行宫。</p>
那次开诚布公的大吵了一架之后，沈青桐就又开始不理他了。</p>
他每次回去，她就往被子里一躺，装睡，不跟他说话，也不在的面前做任何事。</p>
木槿有些担忧，几次想要劝，可是这两个人哪个也不是听人劝的，最后也就只能继续背地里着急。</p>
开始的两天，西陵越每回过来沈青桐都不理之后，他自己待一会儿就默默的离开去前院的书房睡了。</p>
可是她每次都这样，他见不到她的时候悬心，见到了又堵心，怎么都是不好过，后面西陵越就干脆等天晚了沈青桐睡了再来——</p>
看着她，心里才觉得踏实。</p>
而且——</p>
她睡着，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想，一切如旧，她这不是在和他冷战置气。</p>
他每天都来，就默默地在沈青桐床边盯着看她一阵。</p>
木槿就分外的紧张，每天都守在门口，一直到他来过了才进来铺床，睡在外间的榻上。</p>
她以为沈青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本来想等她精神好些了再告诉她，可是连着过了七八天，沈青桐都一直那样——</p>
很平静和很安静，每天什么不干，就是认真的吃饭睡觉养身体，看着并不像是心情有所好转的样子。</p>
木槿摸不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就一直把话憋着，不敢说。</p>
赵刚把两个丫头送过来已经是第十天了，时间拖得有点久，他不大好意思，但也好在这阵子沈青桐就一直的闭门养病，要不是很用得上。</p>
那天他一大早把人送来，照沈青桐的吩咐，自己没过来，只把人交给周管家就走了，说是王妃要的。</p>
周管家看着两个丫头，一阵的为难，也不敢贸然往沈青桐房里送，好在这阵子西陵越都是在府里处理公函，不曾出门，他就硬着头皮去西陵越的书房敲门。</p>
“他说是跟王妃说好了的，王妃叫把人送来！”周管家道，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两个丫头看着倒是干练，可毕竟是外人，小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p>
沈青桐如果需要人，完全是可以开口跟西陵越要的。</p>
他以前是不觉得她有这样的需要，而那时候沈青桐也的确是不需要的，现在她是铁了心的要谋事，而且还是从裴影夜那里要的人。</p>
这个巴掌打在西陵越的脸上，可谓响亮。</p>
他脸上一直是那么一副冰冷的神情，没说话，只是手里捏着狼毫太用力，指关节一片苍白，笔尖上的墨汁凝聚坠落，将手中公函污了一大片。</p>
周管家一直低着头，不太敢去看他的反应，等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就只能再次试着开口：“要不小的去把人打发……”</p>
话音未落，西陵越道：“送过去吧！”</p>
然后重新沾墨，埋头奋笔疾书。</p>
有两个人在她身边，多少有点照应，她要跟他划清界限，就算他遣了裴影夜的人，她现在也不会要他安排的人。</p>
周管家本来来见他的时候就有点儿害怕他的反应，现在得了这样的回答，心里就更怕了。</p>
他从书房里退出去，就又去门房领了人，亲自送去了沈青桐那里。</p>
最近沈青桐起床都晚，这会儿才刚用完早膳。</p>
木槿才扶着她在榻上坐下，自己带着丫头在收拾桌子，就见周管家带着两个眼生的丫头进来！</p>
“王妃在吗？”周管家问，忍不住的就叹了口气。</p>
木槿有些发愣，回过神来被他这神情就弄得有点紧张：“在！周管家，你这……”</p>
她忍不住去打量那两个丫头。</p>
两个人看着都不算太小，大概十六七的样子，样貌省得周正，但是很普通，并不怎样的出色。</p>
两人都穿着深青色的布衣，神态举止虽然规矩，但是神情坦然，虽是头次进这院子，却没有好奇的四处打量，就只是很本分的跟着周管家。</p>
“唉！”周管家从木槿身边走过的时候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进门拱手道：“王妃，方才有人给送了两个丫头过来，说是您要的，小的给您领来了！”</p>
沈青桐抬眸过去。</p>
周管家会意，招招手。</p>
两人就进了屋。</p>
沈青桐只大致的打量她们一眼，也没问什么，就只对周管家道：“这两个人我留下了，以后就算是我院子里的人，回头你给她们做了衣裳对牌送过来吧，别的我让木槿安排，就不用你管了！”</p>
“是！”周管家只能答应了，但是迟疑不走，又有些为难的扭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p>
沈青桐立刻就明白过来，问道：“把你们的的名字告诉周管家，他那边要登记造册！”</p>
两个丫头却是面面相觑，不由的为难。</p>
沈青桐怔愣片刻，随后就有点反应过来了——</p>
张刚说她们是暗卫，一般的暗卫都没有公开的身份，所谓名字，更多的就只是个代号罢了。</p>
她也不为难，随手一指左边瓜子脸的姑娘道：“墨玉！”</p>
周管家赶紧点头。</p>
她又看了眼旁边圆脸，看着比较显小的一个道：“墨锦！”</p>
周管家答应了，又行了礼就退了出去。</p>
这时候木槿已经打发了其他的丫头出去，看着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她忽然有些紧张。</p>
沈青桐却很随意的跟两个丫头交代：“我这里暂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你们做的，都是些杂活儿小事儿，晚点让木槿交代给你们，你们愿意做就做，不想做也可以不做，我有事或者出门的时候会提前吩咐！”</p>
两个丫头是头次进来这样的地方，提前赵刚耳提明面的交代了他们很多事，并且再三嘱咐是裴影夜的交代，一定要照顾好沈青桐，可是这一次见，她们的这位新主子却颇有些不拘一格。</p>
两个丫头都有点懵。</p>
沈青桐已经招招手对木槿道：“你带她们先下去安顿吧！”</p>
“哦！”木槿还在发愣，闻言连忙仓促的答应了一声。</p>
两个丫头倒是行了礼，转身跟着木槿下去了。</p>
木槿不敢怠慢她们，把俩人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又让下头的人去给找了被褥用具什么的。</p>
一同忙活过后，她就又迫不及待的赶着回来见了沈青桐。</p>
“王妃！”跑得急了，进门有点喘。</p>
“安排好了？”沈青桐问道。</p>
“是的！”木槿道，心里还是不安忐忑，快走两步过来，跪在她面前：“王妃，木槿跟了您十多年了，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可是——”</p>
说着，就神情慌乱的就要哭了。</p>
“木槿！”沈青桐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她伸出一只手。</p>
木槿眼泪汪汪的迟疑着抓住她的手，慢慢爬起来，又挪到那睡榻跟前再次半跪下来。</p>
“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十多年里，一直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就只有你和蒹葭了！”沈青桐握着她的手，她的语气很温柔，眼底的神色却是一贯的平静。</p>
木槿仰头看着她的脸。</p>
沈青桐握着她的手，突然道：“你觉得周管家怎么样？”</p>
木槿一愣，没反应过来。</p>
沈青桐道：“前阵子云翼跟我说他挺喜欢你的，我看着也像，你要是愿意——”</p>
木槿听了这话，顿时就更慌了，连忙摇头道：“王妃，你别赶我走，木槿跟着你，这辈子都跟着你！”</p>
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p>
沈青桐看着她眼底慌乱的情绪，心中就有些许温暖，然后，她又笑了笑：“回头挑了个日子，给你们把事办了，你嫁过去虽然是继室，但周管家的人还是靠得住的。”</p>
“王妃！”木槿还要极力的争辩。</p>
沈青桐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赶你走，你要还想陪着我，等嫁了人之后也可以回来！”</p>
她的语气比不强硬，却完全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p>
木槿后来又几次想找机会求她，她都没松口，并且当天傍晚周管家古来送给墨玉墨锦赶制的衣裳和对牌的时候沈青桐就当面对他提了。</p>
周管家是为这事儿别扭了很久了，只是脸皮薄，扭捏了大半年都没好意思开口，沈青桐一提他脸就红了，而沈青桐根本没有再当面要木槿的首肯就定了这件事。</p>
沈青桐的意思是要给他们张罗着办婚事，周管家却考虑到两个主子都心情不佳，就跟木槿商量暂时把事情往后延一延，但是不管怎样，事情还是定下来了。</p>
这段时间沈青桐都安安稳稳的闭门静养，西陵越下了禁令，闭门谢客，所有登门的访客都被挡了回去，礼物倒是收下了。</p>
本来小产休息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沈青桐当时受创不轻，再加上开始的时候心情不好，是以一直卧床有半个月这才渐渐地好起来。</p>
而在她能下地随意走动了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墨玉和墨锦找来，待到问清楚了墨锦的轻功比较好之后，就让她带了个口信，连夜潜去了驿馆。</p>
而次日上午，南齐太子齐崇就带了礼物登门拜访。</p>
这一次沈青桐提前让墨锦等在了门口的耳房里，他人一来就直接没过周管家，而是把人给带去了正厅。</p>
齐崇之前去行宫，也只呆了两天就回了京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急着回国，一留就又是这么多天。</p>
昨夜沈青桐突然让身边的丫头潜入驿馆去秘密约见他，其实他多少明白是为了什么，而他这些天之所以迟疑不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只是临出门时又颇有些迟疑不决，故而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不算早了。</p>
墨锦把他请到打听喝茶。</p>
他心不在焉的坐了会儿，墨玉才扶着沈青桐从外面进来。</p>
“昭王妃！”齐崇起身。</p>
“让齐太子久等了！”沈青桐道，示意他坐，自己也走到里面的主位上坐定。</p>
齐崇一直都有些不在状态，低下头就不再说话。</p>
沈青桐这阵子戒了茶水，就只是枯坐，便就开口道：“齐太子真是沉得住气，我本来以为你早几天就该登门来找我了呢！”</p>
齐崇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只道：“王妃身体抱恙，昭王亲自下了命令闭门谢客，就连你们大越的王亲都被挡在了外面，本宫又真好上门叨扰。”</p>
沈青桐道：“齐太子和他们能一样吗？”</p>
她就是直奔主题，齐崇就是想要回避也难，不得不打起精神道：“王妃何出此言？”</p>
“齐太子，你贵人事忙，我是知道的，长话短说，今天我特意叫人请殿下过来，是有正事要和您商谈的！”沈青桐道，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眼底的神色瞬间清明一片，她看着齐崇的眼睛，唇齿微启，字字清晰的道：“齐太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p>
“我们？”齐崇狐疑，不由的回头四下里打量起来。</p>
西陵越没在这，他有点儿拿不准沈青桐的真实用意。</p>
“对！”沈青桐却是稳坐不动，仍是字字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跟我！我们！”</p>
“今天叫我来这里，不是昭王的意思？”齐崇于是越发的警觉小心。</p>
“他现在还不知道，但随后很快就会知道的。”沈青桐道，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过问。</p>
齐崇皱眉。</p>
沈青桐径自往椅背上一靠：“上回单独见面时，太子殿下和我之间有过一个口头的约定，您不会已经忘了吧？”</p>
她的神情语气之间，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p>
就是那种清明又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齐崇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好像是被她一眼窥测到了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秘密一样。</p>
他的脸色，微微就有了几分凝重的阴沉：“你到底什么意思？”</p>
沈青桐不温不火，微微的笑了：“太子殿下以贺寿之名而来，如今我朝陛下的寿辰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听闻贵国皇帝陛下一向身体不好，太后佐政，齐太子你更是日理万机，如今既然寿酒已经喝过了，您难道不应该急着回去吗？”</p>
道理是这个道理，齐崇的眼神微微一闪，却是紧绷着唇角没有做声。</p>
沈青桐并不介意，只又从容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这里都是为了卫涪陵，如今你又迟迟不肯离去，当然还是因为她。咱们上回见面的时候不就有过约定，我说过，只要你别多事，到你走时候，就可以考虑把卫涪陵还给你了！”</p>
齐崇已经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你会这么好心？”</p>
沈青桐道：“当然没有！不过我原以为依着太子殿下对卫涪陵的用心，您早就该忍不住的主动登门来拜访我了，只可惜啊——”她说着，叹了口气：“我左右等了这么多天，您却始终没有主动登门，这不不得已，我也只能拖着病体出来，再厚着脸皮叫人去请你太子殿下过来了！”</p>
按理说，齐崇的确是早就应该着手准备回国了，毕竟裴影夜离京都已经有半个月了。</p>
他这么拖着，如果说是因为卫涪陵的事情没个结果——</p>
可是他却又不主动登门来找沈青桐要人。</p>
细究之下，这件事很有些费琢磨。</p>
而如今沈青桐字字珠玑的一语点破，齐崇的心里突然就有点上火。</p>
只是他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沉着脸，语气不善的冲着沈青桐道：“这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你不用再左右的言语试探了，你有什么要求，先说出来听听！”</p>
他的语气很冲。</p>
沈青桐仍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悠悠的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便会成全你，让你如愿以偿！”</p>
她肯抛出来做交换的肯定不是件小事。</p>
齐崇可不会因为这种交易而心生欢喜，反而满心满脸都是忌惮和警觉：“什么事？”</p>
“替我去杀一个人！”沈青桐道。</p>
“什么？”齐崇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神情之前却不知道是何时突然就已经染上了一层杀伐决绝的冷意，在提醒他，他没有听错。</p>
“替我去杀一个，拿他的人头来换卫涪陵！”沈青桐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再次重复。</p>
外面天光明媚，齐崇站在背光的方向，她面前的沈青桐的眉目却都沐浴在那光影里，一片的明朗清晰。</p>
他看着眼前女子冷艳的眉眼，突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是头次见到这个女子，对她毫不了解也一无所知。</p>
“呵——”半晌，齐崇才难以置信的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又自嘲的冷笑，道：“你要借本宫的手去杀人？你要杀谁？”</p>
“沈和！”沈青桐再吐出两个字。</p>
“什么？”这一瞬间，齐崇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控制好，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p>
“对！沈和！”沈青桐挑眉，坐在那里，岿然不动，齐崇只看到她略显苍白的嘴唇瓮动，那明明该是一种柔软脆弱到会叫人垂怜的唯美场景，但是她自唇齿间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铿然有声：“沈家的大老爷，我大伯，皇上御笔亲封的镇北将军，沈和。你出人出力，替我去北疆军中行刺，替我砍下他的人头！”</p>
齐崇盯着她看了半晌，虽是觉得此事荒唐，但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p>
他慢慢的坐回椅子上：“只要你开口，不管是昭王还是北魏太子，都能替达成心愿！”</p>
叫他去西北军种行刺沈和？这别是什么全套阴谋吧？</p>
沈和毕竟是西北军中的主帅，万一中途有什么纰漏，他的人暴露了，那么他要如何解释？</p>
而且——</p>
这丫头和裴影夜之间那般的交情，要他刺杀沈和，别不是有什么配合北魏军中动作的安排吧？</p>
这是一件关乎到南齐和大越之间关系的事，并非单纯去刺杀一个人那么简单。</p>
沈青桐当然知道他的顾虑，她说：“齐太子不必多心，我与卫涪陵不同，一向都没有那么大的心，我和你之间的这场交易，与军方无关，更和家国大事无关，纯粹只是私人恩怨。”</p>
齐崇听她又提卫涪陵，就又蓦然变了脸色，不悦的冷声道：“昭王妃，本宫因你是一介妇人，已经屡次忍让，不与你一般见识了，你这一再的出言讥讽……”</p>
沈青桐略有尴尬的烟嘴轻咳一声，随后仍是正色面对他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我这次是真的诚心与你交易，并非存了坑你毁你的居心，你要还不放心——”</p>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墨玉道：“去取笔墨来！”</p>
“是！”墨玉一声不响的出门，不多时就带了文房四宝回来。</p>
沈青桐提笔着墨，当着齐崇的面亲书了一封信函——</p>
以她的名义雇佣亡命之徒刺杀沈和的信件。</p>
墨玉没阻止，甚至全程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见她写好了书信，就拿过来吹干墨迹，把信纸封进了信封里。</p>
沈青桐使了个眼色。</p>
她将信封拿过去，双手呈到齐崇面前。</p>
齐崇却只是神色凝重的盯着那信封，没接。</p>
沈青桐道：“我知道，以齐太子的身份地位，以及御下的手段，即使行刺失败，他们也绝对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无头公案而已，不过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么这封信你可以暂且收着，算是我给你的诚意！”</p>
如果将来发现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届时只要抛出沈青桐买凶杀人的亲笔信函，那么这件事上他齐崇就可以不担半点干系的全身而退了。</p>
这个昭王妃，是真的痛恨沈竞到破釜沉舟的地步，还是——</p>
以身做饵的在赌他信了她之后就不会收这封信了？</p>
齐崇心中，对沈青桐是绝对没有信任可言的。</p>
沉默片刻，他还是伸手将信封接了过去，只是拿在手中，仍是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又重新抬头看向了沈青桐：“本宫能不能问你要杀沈和的原因？”</p>
沈青桐不语，只就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p>
齐崇心里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只是不确定：“他和你有仇？难道还是当年令尊的死……”</p>
“这些都与你无关！”沈青桐突然出言打断他的话。</p>
她站起来，做出了送客的架势：“既然你已应允，那么我便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p>
齐崇的话被她堵了一半在喉咙里。</p>
不过他也并不是个小肚鸡肠，凡事都要斤斤计较到底的人。</p>
“好！”他随后点头，将那信封拢入袖子里，整理好袖口，“本宫这就回去安排，不过此处距离北疆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耗费一些时日，具体的期限本宫不能给你保证，快则半月二十天，慢则一月之内，我必然给你结果！”</p>
“嗯！”沈青桐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又补充：“到时候让你的人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p>
“嗯？”齐崇本来已经转身欲走了，闻言，脚步就又忽的顿住。</p>
他回头，拧眉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p>
沈青桐便是一笑：“我有用！”</p>
那一笑，凛冽至极，森凉到了骨子里。</p>
齐崇看着她，又觉得她变成了又一个不认识的人，想想就心里瘆得慌，不怎么舒服。</p>
“告辞！”然后，他飞快的稳定了心神，转身大步的走出了门去。</p>
沈青桐站在厅中目送。</p>
一直话不多的墨玉走上前来，虽然是在屋子里，可是房门大敞着，她用披风裹住沈青桐的肩。</p>
沈青桐自己伸手拢住。</p>
墨玉道：“这位南齐太子颇有心机，他都要拿了王妃的亲手书函做把柄才肯点头替你办事，怎么——”</p>
她忖着，缓缓地扭头看向了沈青桐：“他都不要求先看一眼那个卫涪陵的死活吗？”</p>
万一卫涪陵根本就不在沈青桐手上呢？万一沈青桐就只是诓他呢？也或者万一卫涪陵现在有点什么损伤呢？他真的都没想到要确认一下吗？</p>
沈青桐也从院子里收回目光。</p>
墨玉是真的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就眼巴巴的盯着她，等她给个说法。</p>
沈青桐一笑，那一个笑容当然是流于表面，没什么实质：“人心往往便是这般复杂，有时候明知道是一个梦……如果没人拽一把的话，便不愿醒！”</p>
她这话，墨玉是听不懂的。</p>
沈青桐已经又拢了拢衣领，举步出了大厅：“回去吧！”</p>
一个一个来，这会儿皇帝和常贵妃他们都还在行宫避暑未归，那就从沈和开始吧，并不是只有手上沾了血的才算是恶人，那些明知道她父亲死得屈辱，却视而不见，甚至还厚颜无耻的靠着他吸髓啃骨的沈家人也同样的罪无可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