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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南京(三)

    二十九日北军除张勋部外还是出工不出力,上前放两枪就往后退者比比皆是。王子柱怕这样打仗最后把自个的兵全变老兵油子,所以直接下令全体窝战壕里看戏,各部枪法出色者则与猎兵一起对城墙上的南兵放冷枪。

    “……这里有热腾腾的饺子,白面馒头,不喜欢面食的弟兄也可以尝尝咱鲁南的稻子,口感绝不比你们南方的差……”二十五团政教处主任拿个大喇叭蹲战壕里跟对面吼着。城内南军士气低落,这几日有不少人偷跑出来投降各部,旅部的政教处适时打起心理战。

    一颗子弹落在他身旁,主任赶紧把头低下,随后这边也有几声枪声响起,他知道是自家神枪手在对敌人进行点名。张石生跟他比划下手势,这代表对方那位放冷枪的士兵已被击毙。

    “边去边去。”刘炳坤一把将他拉开夺过喇叭,他是旅政教处主任,对方自是不敢跟他抢:“城里那堆兵爷不缺吃的,你跟他们扯啥,这种事儿一定要对症下药,他们自称是革命士兵,所以话里要加上革命俩字。”

    说完清了清嗓子,运足气拿起喇叭喊道:“城内的南军弟兄们听好了,你们的安徽都督柏烈武已经跑了,当官的没影你们还给谁卖命?出来吧,能守这么多天也算对得起军中袍泽。再守下去纯属困兽犹斗,想想双亲,想想老婆孩子,若是这样死了对得起他们吗?”

    “这是叛乱,不是革命,革命早在辛亥年就完成了,这是一小嘬人为了心中权欲拿你们当枪使……”

    心理战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未停歇,从旅部政教处主任一直到连里的指导员轮番上阵给南军士兵做思想工作,效果倒也显著,城头上不止没了放冷枪的士兵,间或有几人鬼鬼祟祟的趁人不备滑下城墙跑来投降。而他们的袍泽对这些出城士兵并未进行阻拦,手中枪支朝天开几枪算是交代过去,怎么说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到晚上时政教官们的思想攻势没把南军咋样倒把自己人弄得差点精神崩溃,王子柱几次派人过来让其休息会儿都没能挡住他们的疯狂心理,看他们的意思不把城里士兵说崩溃是不会停止的。

    “……孙文拿着建铁路的钱在干啥?……全中国还有多少地方没有通上铁路,身为一国之前总统把建设铁路的钱花在他处合适么?最恶劣者,以革命之名休发妻,行卑鄙之事娶少女。”这会儿是刘炳坤在喊,他有不少孙文的黑材料,都大帅给的,拉出来讲正合适,虽时间有些对不上,搁不住人爱听啊,而先前还烦的不清的士兵都窝战壕里静静听他扯。不想说完这句半天没后茬,有人抬头望去,却发现其人正张大个嘴看着朝阳门处。

    小心抬头看着,朝阳门此时已大开,城里呼啦啦跑出一队队士兵,边跑边挥舞手中白旗,“降了降了,我们降了。”

    “敌袭,做好战斗准备。”刘炳坤终于回过神来大吼道,对方虽喊着投降但小心无大错,这年头诈降的事儿时有发生,一个不好就得阴沟翻船。

    无数士兵在战壕里快速奔跑,马克沁上好弹链严阵以待,迫击炮手也把炮弹拿好,就等命令一下塞进炮管。刘炳坤这会儿也不扯他的南军是为叛乱那套词了,将手中驳壳枪安上枪托抵在肩上。

    王彦官低伏着身子快速跑来,找到正端枪瞄准的刘炳坤:“主任,赶紧到旅部,这里太危险。”

    “没事儿。”刘炳坤满不在乎的道:“他们要真来投降我留这儿正合适。”

    王彦官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南军士兵一队队跑过来,边跑边扔枪,口中兀自大喊着:“别开枪,阿拉来投降。”

    “俺是山东滴,俺投降,老乡别开枪。”

    “枪上膛,对方若是诈降给我照死里打。”王彦官大声对着身边士兵喊道,“付志平,让你的人让出条道,另外把人给老子看好,武器全部收缴,有不老实的别管他降不降,先崩了再说。”

    付志平也混到了营长的位子,今晚正对朝阳门的防线由他的二营驻守,闻言赶忙跑到前面指挥人手拉开铁丝网给人让道。

    为保险他在开出的道路附近蹲上一挺马克沁,杀气腾腾的样子让跑过来的南军士兵不自禁打起寒颤,付志平手里是旅政教处主任刚才拿着的喇叭,他把身子稍微压低防止让城里的冷枪击中,嘴里大声喊着:“枪械全都扔到一旁,谁也不准私自存留;士兵左边,军官从右走,千万别舍不得,既然降了就要有降兵的觉悟。”

    南军士兵乱哄哄挤在一处,这会儿也不知城里还有没有守城士兵,若他们此刻开枪射击定能打死一片。

    降兵很快被整队完毕,王子柱听到信后跑来观看,他本想派人趁势夺下朝阳门,可俘虏中的军官却告诉他,城墙处已有其他军队前来接防。他们在做出投降决定后便告诉了兄弟部队让其接管,两边都是仁义兵马,一个放人出城投降,另一个还知道投降时别连累自家弟兄被人拿下城墙,对此王子柱很是无语。

    经收拢前来投降的兵马大概有一千五百余人,他们不光城墙处守兵,还有部分城内第八师的人。十几天的战斗让他们筋疲力尽,又受了一整天思想教育,再也没了革命心思,裹挟着自家主官就跑了出来。

    他们出城时全副武装,这会儿则双手抱头蹲在几处,扔在防线外面的枪支被付志平赶着俘虏全给弄了回来,城头上的守兵对先前还是自家弟兄的兵马又开了一次恩,并未对其进行阻拦。

    曹旭川的人很快上来,他们将俘虏押送后方,以防在前面造成混乱,临时抽调的部分政教官则一起跟随。手电筒的光亮在黑暗中显眼无比,王彦官看着远去的人群问向王子柱:“旅长,还真不打?首先进城的功劳可是很大。”

    “那是给袁大总统立的功劳,咱是鲁军,是靖帅的队伍。不过不抢首功不代表不打,密切注意张勋所部动向,只要他们破了城,咱就紧跟着进去。”王子柱似乎一点也不拿朝阳门内守兵当盘菜。

    刘炳坤没跟着去接收俘虏,能喊话喊出一千五百人的俘虏让他很是兴奋,刚想接茬却听王子柱对他开起玩笑:“刘主任若是能把城里的南军士兵全给喊出来投降,那你大名明天就能响彻全国。”

    “那他们得全集中到朝阳门。”刘炳坤也适时的开起玩笑。

    ……

    第二天一早此事已传遍围城部队,对此各部表示极度的羡慕,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向王部人马投降,称得上大功一件。张辫帅听闻此消息倒是开怀大笑,这些人最后估计大部都会落他手里,只要跟王子柱稍事商议就行,鲁军似乎对收编降军不感兴趣;而且降军此举也说明城内军心惶惶,对守城已无先前般卖命,因此更是催促起自家兵马奋力突进。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城内虽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但他们仍把张勋的攻城部队堵在太平门外两整天。张勋部起先跟王子柱所部一样用云梯攻城,后来发现这法子不太好用,他的人可没步炮协同的本事,只能等着炮停了才能上。直到九月一号用掘隧道安地雷的战法炸塌部分城墙后事情才算取得进展,他的人一马当先攻了进去。

    “快,快。”曹旭川大声喊着,张勋的人已经炸开城墙跟城内南军交战,他们也打起了精神对朝阳门发起最后的总攻。城墙已是残破不堪,这几日双方虽没大的战事,但王璞仍对城墙进行了炮击,城上坑坑洼洼甚是残破。

    此次进攻曹旭川的人担任主攻任务,而且为一鼓作气拿下来他的团整个打起进攻。曹旭川是降将,在鲁军中总是感觉低人一等,就连一起的马舒啸也混了个副旅长的位子,因此心中憋着口气,总想打场漂亮仗让大家看看他曹大人现已改邪归正不会逃跑了。

    团级冲锋很是让人震撼,一千五六百多人在炮击完毕后快速接近城墙,城门早被炸烂,不过南军在里面设了防垒,只是这会儿听声音里面的抵抗不太激烈。

    团座亲自带头冲锋,士兵自是舍命跟随,曹旭川与直属连的人一起,他们在路上并未遭到大的阻击。到了城墙后曹团座指挥人架起云梯,然后士兵迅速登城,城头上稀稀落落几颗子弹后再也没了声响,他心里有点忐忑,生怕南军搞什么幺蛾子。

    士兵接连登上城头,曹旭川也搭上云梯往上爬,刚爬一半眼角余光看到城门处士兵呼啦啦朝里面攻了进去,一个趔趄差点没掉下来:“草,合着南军都跑了?”心中想着脚下却是不慢,紧赶几步已是爬上城头,先期上城墙的士兵在各自军官指挥下向城里突进。

    进攻的预案早已做好,他们进城后将会以乱打乱,长时间训练让士兵小股包抄很是熟练。可惜预案没用上,从朝阳门往里直过三层门仍没发现南军踪影,怕被埋伏曹旭川派出士兵侦查但并无一人,此时他才确定南军都已逃逸。

    “这打得什么破仗。”紧随而来的王子柱不禁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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