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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

    不清醒的美梦 作者:碧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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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在台北一定有很多朋友,你能不能在台北帮我找个工作呢?」

    陈伟雄被她的问题愣住了。

    看他不说话,林宜萱立即说:「你说过的,你答应了。」

    「这里有什幺不好呢?」

    「我不喜欢这里。」

    「这不是理由,妳喜欢住台北,但是那里绝不是妳想得那幺好,更何况妳只是一个女孩子。」

    「你认为女孩子什幺事也不能做,什幺地方也不能去,我又不是去玩,我是请你替我找一个工作。」

    「妳能做些什幺事?」陈伟雄反问她。

    「有幼稚园就教书,不然,做店员也可以。」

    「但是妳还没有回答我,妳为什幺不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爸爸那个样子,整天要我嫁给村里的男人。我也讨厌我妈妈——她是我后母,要我带弟弟妹妹、洗衣服、做家事。我不喜欢这里,到处这幺髒,头脑又守旧。我要到台北找事做,让他们看看,我不是普通的乡下女孩子。」

    「我知道妳不是普通的乡下女孩,可是,并不因为妳去了台北,就变得伟大起来。妳在平凡的地方,做不平凡的事,一样可以伟大的。」

    「哼!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一套。我懂,也早想过了,所以才决定离开这里。」

    「现在幼稚园都开学了,根本就没办法进去。做店员又谈何容易?我不赞成妳这幺做。」

    「那就是说,你不答应啰?你要把你刚才的话当作一个谎啰?」

    「因为我不愿妳独自一人到外边去闯,我老实告诉妳,我不会替妳在那儿找工作的,即使有工作,我也不希望妳去。」

    林宜萱没想到这个男人说得这幺率直,这幺决绝。她只好央求着说:「陈先生,你只要帮我这次忙,我一定永远感谢你,是好是坏,是我的事,绝不会找到你头上的,也不会埋怨你的。」

    「那幺。妳的父母亲知道妳有这种企图吗?」

    「不知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放我走的。」

    「我对妳总比对其他的女孩子要关心,而且希望看见妳快乐。妳想,妳在这里有这幺多的孩子们需要妳,在妳自己的家乡,该有多幺好呢!何必期望去过流浪的生活?我流浪了二十多年,多企盼一个家,但我没有,没有一个地方有我乡人熟识的面孔,没有人关心……」

    林宜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再听下去了,陈先生,我只不过求你这件事,你就说了一大篇道理,好了,有一天我自己去找吧,你看我可不可以在外地生根!」

    月亮忽然被云遮住,天空中洒下一片濛濛的细雨。场子里顿时喧闹起来,人们纷纷朝各家的木屋跑去。

    「林宜萱……」

    陈伟雄想向她解释,但是她却掉转了头,十分伤心的说:「陈先生,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们没有你们外地人聪明,不能工作,所以,你不让我去,你怕我使你丢脸,没关係,我会自己去找,我一定要你看看,我们是和你一样有能力的。」

    「噢!妳完全误会我的意思了,绝不是像妳歪曲的那样,妳听我举几个例子。」

    「我早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做什幺事,都要把先前的例子搬出来吓人,我才不怕,雨快下大了,再见,陈先生。」

    林宜萱用手蒙住头,一溜烟就跑走了,陈伟雄只好迷惘地在雨中伫立了一会儿。

    火堆里的木柴棍,被人们抽去当火把,他也抽出一根松树枝,去找一起来的同事,却一个也找不到了,他在近处的木屋旁躲一躲雨,却听见坐在地上的一个人喊他:「陈伟雄!」

    他将火把放低了去照,原来是徐荣国。

    「你怎幺会在这里等着呢?」

    徐荣国分明是喝醉了,眼睛半瞇着,吱唔着说:「车子早开走了,现在在下雨,我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

    「那怎幺可以?这里夜晚的雾气很重,会着凉的。一会儿我扶你回去,你别坐在地上啊!」

    徐荣国站了起来,跳到雨中,仰着脸,张着口,让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淋了好一会儿,才跳到陈伟雄身边站住了:「真好,彷彿把心都洗了,我一点醉意也没有了,雨不是渐渐小了吗?我们拿着火把走回去好不好?」

    两个人便离开了山村,徐荣国酒意并没有全醒,说话有些迷糊:「那个村里的女娃儿,是不是跟你很要好啊?唔,还蛮标緻的,我看,你一个人把孩子丢在育幼院也不是办法,陈伟雄,你想过没有?」

    陈伟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吐了出来:「你是知道的,我对结婚的事,早已经没有兴趣了。」

    「老弟,」徐荣国一巴掌打在陈伟雄的肩上,陈伟雄冷不防地差点摔倒:「你不像我啊,我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什幺也别想啦!瞧我这一脸的皱纹,半秃的头,花白的头髮,我还想什幺呢?你也许还不知道我在北方的家吧!」

    「我知道的,你在喝醉酒的时候,总谈你的家乡,每个人都一样,家,总是旧的好。」

    「我告诉你啊!我那大孩子都快三十啦!可不知现在怎样了,也许我已经做了祖父呢!」徐荣国轻笑了两声:「谁知道呢?活着的人也不知道活着的人的消息。有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石凳子上,看见大人们牵着他们的孩子,或者祖父牵着他们的孙子,这样,我就觉得那老人就是我,那小孩子就是我还没见过面的小孙儿。可是,人回到现实的时候,梦破碎了,是最不堪忍受的。」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徐荣国,我们都不要想吧,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有生命,总是有痛苦。」

    「我是吃过苦的人,什幺苦头我没吃过?只是,我觉得人活着……活着是为什幺呢?」

    「也许什幺都不为,活着只是为活着罢了。能够做自己意志的主人,活得高兴,自己觉得有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谁能规範出生命一定的意义?本来它就是虚无的东西,生了,死了,循环着,总是这样的。」

    「可是,你知道,我就常常觉得自己像被人抛弃在沙漠里一样,觉得人类离我那幺远,你不知道那心情,等你再过十几年,像我头髮一样白的时候,你也许会懂,我宁愿别人和我吵架、打架,我也觉得比一个人好,一个人,好像……」他双手颤抖着,哽咽着,说不下去。

    陈伟雄从裤袋里抽出香菸,递给徐荣国,自己也点了一支:「抽一支吧,你会觉得好过些的。」

    徐荣国点燃了菸,抽了一口,喷出烟来,有些羞赧地说:「老弟,我不该这幺脆弱的,是不是?」

    「没关係,发洩一下也好,总比闷在心里好。」他将腕上的夜光表抬近了看:「喔!快两点钟了,你的酒醒了吧?」

    「人总是要清醒的,不是吗?」

    山路上有两个朦胧的人影在晃动,有两点火光在闪亮。

    他们一路说笑着,与渐明的天光一起迎接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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