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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梦断紫台 作者:小慧

    第 34 章

    朱光大声说:“你说什么?”凌风不响。

    朱光控制了一下情绪,他叫殿内服侍的人都退下,走下宝座直视凌风,凌风也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朱光先收回了眼神,他轻声说:“难道我连责备一声你都不行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你要我如何做你才能满意?”凌风跪下说:“请陛下放我走吧。我为陛下效过微劳,就算不能报答陛下养育之恩,可我也不能再多做什么了。我所求无多,一顷土地,几间木屋,陛下所赐我的,请都收回去吧。”

    朱光说:“我若放走了你,我就剩不下什么了,你就从来没想过我的心情吗?”他指着宽阔的大殿,“夜晚孤灯,形影相吊,空虚寂寞,你一点也不同情我吗?”朱光说:“我还记得你念给我的三首古辞。”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意气重,遂得结金兰。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他把凌风拉起来,“永远别再说要走的话,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凌风背过身去,抹去眼泪。

    第二十七章

    凌风走出殿外,在回廊上看见景武从侧门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远远绕开景武,走了出去。

    下午他去了陶朱那里,和他商议元宵灯节的事务。陶朱听到通报迎了出来,两人这次见面有些尴尬,凌风说:“陶朱先生,元宵彩灯的品种数量都订好了,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议价格的问题。”陶朱说:“您又何必亲自来,叫人通知我不就得了?”凌风笑笑,两人进了客厅,陶朱叫后面送茶来,琼英捧着两盅香茶上来。她放下托盘,将一盅茶递到凌风面前,凌风犹豫了一下,站起来伸手去接,二人眼睛相视,不禁面颊都有些微红。凌风觉得嗓子里有些发涩,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接过茶盅喝了一口。他将茶盅放在桌上,说:“琼英小姐,谢谢你。”

    琼英说:“凌大人真客气。”她把另一盅茶递给父亲,就进去了。陶朱说:“凌大人,王上同您说过了?”凌风望着琼英的背影,说:“王上一直想让我早些成亲,但也不能强行撮合呀。此事您一定也不太赞成,是吗?”

    陶朱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当然想让她嫁得好一点,生意上的事实际也无所谓,反正财产以后都是她的。你的人品相貌我是看得中的,就是有时候做事太冲动,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我可不想我女儿早早变成寡妇。”

    凌风说:“我懂了。”他站起身,说:“您事务繁忙,我不打扰了。彩灯的事就拜托了。”陶朱说:“凌大人,我说话太直,您不要见怪。您在生意上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通知就是。”凌风点点头,向外就走,这时琼英从后面走出来,说:“凌大人,您这么快就走?”凌风看着她,说:“琼英小姐,您……”琼英看着陶朱,“您别见怪,我想送送凌大人。”陶朱猛地站起来,又无力地坐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随你吧。”

    琼英望着凌风说:“父亲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为我着想我也知道,但王上既然已经同他提过亲事,回避这个问题对父亲的生意肯定会有影响。”凌风说:“不要紧,我会和王上好好解释的。”琼英说:“您就打算这样一个人过下去?您就不想找一个爱您,能安慰您、帮助您的妻子吗?”凌风叹了口气说:“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女人吗?”

    琼英说:“您只要愿意,会有很多女人爱您。”凌风说:“我一个人过惯了。”他朝琼英点点头,独自离去。

    皇城角下的客栈里,住着几个国子监的太学生,客栈东院的三间正房里,住着南面来的刘阜,他家中富裕,带了管家、干粗活的仆人,还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小厮。三个仆人住东边的厢房。西边的厢房里住着两个穷书生,也在国子监读书。

    程卓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还是觉得寒冷。他手里拿着借来的一本《资治通鉴》,望着简陋的木桌上破旧的陶碗,用竹筷敲着碗吟道:“朝日上团团,照见我的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何弘走进来,笑着说:“再过两天,你连苜蓿也吃不上,那时大概连吟诗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卓瞟着他说:“我可不想就为讨一口残羹剩饭,就去拍刘阜的马屁。”何弘说:“总比饿死强。下季的膳金不知何时才能到手,就是发下来了也不够付房租的。京城米珠薪桂,真是住不起呀。”程卓说:“我就不信,我还能饿死在这里。”

    三人次日去讲堂听课。一个老博士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开讲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他先念了一段:

    “难者曰:“春秋之书战伐也,有恶有善也,恶轴击而善偏战,耻伐丧而荣复雠,奈何以春秋为无义战而尽恶之也?”曰:“凡春秋之记灾异也,虽亩有数茎,犹谓之无麦苗也;今天下之大,三百年之久,战攻侵伐,不可胜数,而复雠者有二焉,是何以异于无麦苗之有数茎哉!”

    然后解说:“董老夫子说,‘春秋之书战伐也,有恶之者,有善之者,以轴击为恶,以偏战为善……”

    有个学生问他:“先生,什么叫轴击?”

    老博士楞了一下,瞪着眼睛说:“这个嘛,你把孔圣人的《春秋》再读两遍,细细深思再说。书读三遍,其意自现,如此简单之事,也要问我?”

    下面传出嗡嗡的说话声,有人说:“他大概也不知道吧?”

    老博士不管他们,继续念下去:

    “不足以难之,故谓之无义战也。以无义战为不可,则无麦苗亦不可也;以无麦苗为可,则无义战亦可矣。春秋之于偏战也,善其偏,不善其战,有以效其然也。”

    程卓书桌上放着两本书,上面是《春秋繁露》,下面是《资治通鉴》,两本都是借来的。他昨晚腹中饥饿,在床上折腾了一夜,现在老博士的读书声犹如催眠曲一样,他不禁眼皮有点垂下来了。眼望四周,也有睡觉的,他也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

    老博士又念下去:

    “春秋爱人,而战者杀人,君子奚说善杀其所爱哉!故春秋之于偏战也,犹其于诸夏也,引之鲁,则谓之外,引之夷狄,则谓之内;……”

    他望着下面,几乎一半的人都在睡觉,他气坏了,用戒尺狠狠地敲了一下讲台。程卓被他惊醒了,猛得一抬头,正看见老博士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博士说:“程卓,你睡醒了?我问你,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程卓推推旁边的何弘,何弘悄悄在书上指给他看,程卓照书念了一遍,老夫子睁大了眼睛,有些难堪,后面有人在笑。老夫子咳嗽一声说:“那你给我们解说一下。”

    程卓说:“孔夫子写《春秋》的要旨是珍惜人的性命,而战争的目的就是杀人。君子怎么会认同杀害他最珍惜的性命的战争呢?所以春秋在记述自卫战争时,拿中原的华夏诸侯国比喻,和鲁国比较,他们就是外人,和四夷的异族比较,他们也是我们自己人。”

    老博士叫他坐下来,说:“你人就是再聪明,也不能不听讲,别老学人家去外面寻花问柳,专门在课堂上睡觉,这对你前途不好。”

    程卓暗想,我倒想去寻花问柳,谁给我去寻花问柳的钱呢?

    老夫子又念下去:“比之轴战,则谓之义,比之不战,则谓之不义;故盟不如不盟,然而有所谓善盟;战不如不战,然而有所谓善战;不义之中有义,义之中有不义;辞不能及,皆在于指,非精心达思者,其庸能知之!”

    他念到这里,不禁兴奋起来,猛得一拍桌子;“真是至切之论呀!”睡觉的人都被他惊醒了,纷纷抬起头来。老博士叹了口气,“好了,下课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学生们一哄而散。

    他们走到前堂,只见许多人都在看一张告示,他们挤进去一看,上面说枢密大臣,王室总管凌风要招收十名书记,要求人品端正,文采出色,从太学生中招收。欲应征者在明日午时之前上交文章一篇,文体内容均可自由发挥,务必人尽其才。一旦录用,待遇优厚。

    第二十八章

    晚上,凌风处理完公务,披上披风,向府门走去。他在门口骑上马,向西面奔去。郭维带着十几个侍卫,暗暗跟在他后面。

    凌风来到柔娘所在的酒店,下了马,将马栓在门口,他提着马鞭走进店中,柔娘又惊又喜,迎了上来。凌风说:“柔娘,你好吗?”柔娘说:“凌大人,你很久没来了。”凌风说:“给我拿酒去,我想想好好喝一杯。”柔娘拿来酒壶和酒盅,给凌风斟满了一杯酒,凌风将马鞭放在桌上,伸手去端酒杯,郭维走进来,说:“凌大人。”凌风一楞,郭维拿过凌风面前的酒盅就喝了下去,他说:“外面的酒不安全,我还是为您试一下的好。”凌风皱起眉头,他说:“我喝到现在了都没事,你干嘛这样大惊小怪的。”郭维说:“王上派我来保护您,我要为您的安全负责。”说话之间,其他侍卫也走了进来,酒店里的客人见状,纷纷离开。

    老板皱着眉头,暗地里对柔娘使个眼色,柔娘为难地对凌风说:“您来这里,把我们的客人都赶跑了,您还是回去吧!”对方脸色铁青,顺手拿起马鞭抽在郭维脸上,郭维脸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大家都惊呆了。

    凌风急步朝外走去,几个侍卫说:“您到哪里去?”凌风说:“我到园子里喝酒去,这你们总算放心了吧?”他骑上马就走。

    凌风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两三个酒壶,他感到无限的孤寂冷落,像是被封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无法脱身。房门敞开着,飕飕的冷风不停地吹进来。屋外水岸之上,种植着几棵高大的栎树,时值隆冬,树叶落尽,只有枝干伫立。一条回廊通向院外,在这条回廊之上,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向这边走过来。

    是管家领进一个少年,他自己退了下去,把门关上。少年披着青绸面毛皮里子披风,她将风帽拿下,是个温雅的女孩儿,她将一窝青丝盘在头上,用银丝发网攒住;面颊有些微红,大概是被冷风吹过了。凌风定睛一看,是琼英小姐。他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有些不舒服,他摇摇晃晃的想立起来,睁大眼睛问:“你来这里干什么?”琼英掂掂桌上的酒壶,都是空的。她说:“你干嘛喝那么多酒?”凌风大声说:“你们都要管我是不是?为什么不把我捆起来,那大家都可以放心了,我现在和一个囚犯有什么区别?出入有人监视,干什么都不自由,难道我喝点酒也要人管?”

    琼英说:“您不能这样颓废荒唐了,这样下去您要被毁掉的。”凌风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他提起一个酒壶,晃了一下摇摇头,是空的。他随手把酒壶扔在地上,啪嗒一下,酒壶碎了。他沉思着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又说:“我现在就跟这个酒壶一样,脆弱得很。”

    他觉得头痛欲裂,感觉难受极了,就伏在桌上,忍不住轻轻呻吟。琼英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有些害怕,她去叫管家请大夫过来。凌风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他身子慢慢的向下滑去。琼英犹豫了一下,上去用力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慢慢扶到旁边的榻上躺下去,又拿起他挂在架上的披风给他盖上。

    凌风浑身全是冷汗,心脏急促地乱跳,眼前模模糊糊,感觉房间里的东西好像都要向自己压下来,他感到说不出的浮躁难受,停了一会,昏睡过去。

    颜远匆匆赶过来,他掀开披风,给凌风诊过脉,耸耸肩说:“是酒喝多了,休息一夜就好,醒过来给他多吃一点梨、马蹄之类的醒醒酒就好了。我给他在额头上贴幅膏药,解解他的烦躁。”他回过头,看见琼英,惊讶地问:“这位小姐是谁?”琼英脸色发红。管家附着他的耳朵说了两句,颜远笑了,说:“那我要回去和陛下恭喜。”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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