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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剑三同人)[剑三]红线 作者:沈佥

    第 6 章

    背上的伤口隐隐有些疼,身上却温暖而舒适,有种懒洋洋的放松感。陆鸣商模模糊糊听见两个声音对话。

    “反正我是不会放那个木脑袋在这儿送死的,他要敢不跟我走下辈子都别想我再理他。”其中一个声音就和出谷新莺一般好听,只是语声里带着愤愤的烦躁,是头晚上见过那个五毒。

    另一人嗓音干净沉敛,“你总不能逼他。”

    “我就逼他怎么了?”五毒不高兴地哼哼,“我就不信你真愿意看着李修然送命。”

    另一人沉默片刻,一声轻叹,“他是个天策。”

    “呵呵。”五毒冷笑两声,站起身就往床边走过来。

    陆鸣商心下骤然一紧,已听见那五毒开口:“那个万花哥哥我问你,要是哥舒桓明天就得死在潼关了,你是任着他去送死呢,还是要他活?”

    “你又胡闹什么——”另一人似想制止。

    “没事,我听着他醒了。”五毒轻描淡写地笑道。

    陆鸣商尴尬地撑起身子看过去,见除了那个五毒青年之外,还有个白袍如雪的纯阳道长正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道长的左臂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陆鸣商瞥见觉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两眼。

    “当年一时置气落下的一点旧伤,多亏贵谷良医妙手替我做了这义肢,天工之艺果然精巧无双。”那道长看出他疑惑,也不介怀,微微一笑作了解释。

    陆鸣商闻言顿时微微红了脸,总觉自己似窥了他人私人,颇不好意思地向那道长颔首行了个礼,又忍不住看了看道长那左臂,问:“这是傅师兄的手笔吧。但道长每遇着阴雨日子是否会觉肩锁酸痛?”

    道长略显出惊叹神色,点头道:“傅先生当年也和我交代过,一点酸痛并不怎么碍事。”

    “我给道长写个方子,每到阴雨酸痛时道长只要按方调制药膏敷在肩胛处便可缓解。”陆鸣商说着就欠身想下地去找笔纸,被五毒一巴掌拍回原位。

    “行啦,自己都还伤着呢就着急上别人了。你们万花谷那烈士脸都快赶超天策府啦。你不好生歇着,回头哥舒又要来怪我,那我岂不冤枉。”五毒嘴上虽这么牢骚着,凑上来摸了摸陆鸣商前额与脉相,确信他并没什么大碍,还是转身给他拿了纸笔过来。

    “在下万花陆鸣商,不知两位怎么称——”陆鸣商写了药方递给那道长,才想正式打个招呼,就又被那五毒打断了。

    “我叫阿诺苏满,他是洛无尘。我说你们这么端着说话累不累?怪不得你们两家是邻居。”五毒郁闷地抱膝盘坐在一边,轻轻一晃脑袋满身银饰就叮叮当当得响。

    那位纯阳宫的洛道长是哥舒桓的挚友李修然将军的恋人,陆鸣商是听说过的。但这个五毒却是个完全陌生的角色。头晚上伤处正疼痛,加之一腔心思全在哥舒桓身上,陆鸣商根本无暇他顾,如今得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五毒真真是生了一张极貌美的脸,配着他打扮,活脱脱一个风情无限的异族美人。和哥舒桓那种野性喷张的感觉又完全不同。尤其是他那身衣裳,蛇首银钏下露出好大一段嫩藕般莹白的胳膊,直把习惯了里三层外三层裹到严丝合缝的陆鸣商看得面颊发烫。陆大夫自问活了近三十年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物,更是完全没听说过少将军竟还认识这样漂亮的人物,忽然之间心里就揪了一下,不知道泛起点什么滋味儿来。

    少将军喜欢模样娇甜的美人,陆鸣商一直都知道。而他更知道他自己绝对不是这类型的。相反倒是阿诺苏满与少将军的喜好颇为相合。有这样姿容妍丽的人就在身边,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陆鸣商简直管不住自己,心思一路向奇怪地方向滑下去,明知不该这么妄自胡乱揣度也于事无补。

    他心事重重始终没法自如面对阿诺苏满,外加身上有伤精神并不怎么好,原本十分想一个人待着,但又怕疏于礼数要给哥舒桓的友人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只好勉强撑着找些话说。好在他与洛无尘原本就都偏爱风雅,倒是很谈得来。 洛道长本不健谈,只是很少遇见投缘之人,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如此一来,反而是阿诺苏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百无聊赖地歪在一边玩着玉蟾云山雾罩地听这两人说些完全听不懂的,听得直犯瞌睡,终于忍无可忍把那只玉蟾直接扔到两人中间去,撅着嘴抱怨无聊。

    “你要实在闲,就去军医营帮帮手。” 洛无尘如是劝。

    阿诺苏满一口回绝,“我只是来抓唐酆跟我回家,又不是来投军的,被哥舒这么使唤已经是看在朋友义气,凭啥还要去受那份累?”他本就是个任性自我的主,又在恶人谷待了许多年,做事只问乐意不乐意,一向受不得束缚,更不管什么大义大道的,其实本心并不坏,只是这乖戾的性子容易闯祸。洛无尘见他牢骚上来了,唯恐他口没遮拦,连忙想把他扯开,但哪还来得及。阿诺苏满憋屈得久了,满腹不爽噼哩啪啦就跟蹦玉珠一般倒出来,“我真是不懂了,惊寂原本就是唐门所有,唐酆拿了也不过是物归原主,怎么他就弄得跟受了哥舒多大的恩惠一样,硬要这时候跑来这鬼门关送死。李修然想不开就算了,反正天策呗就那么回事。他一个杀手这会儿赶着来充什么英雄?你说他眼里还有没有我?”

    神兵惊寂曾经在江湖上消失多年,被哥舒翰老将军藏于深阁,后机缘巧合为阿诺苏满的情人唐酆所得。唐酆敬重老将军,得知潼关危急,便带着惊寂前来助阵。然而战乱之险随时可能送命,阿诺苏满又哪能放所爱之人涉险而无动于衷?为着这件事已经不知道和唐酆吵闹了多少回。唐酆虽然舍不得还他嘴,但也坚决不肯随他离开潼关。阿诺苏满哪是受得了成天担惊受怕的人,气得只差没掉眼泪,心情脾气自然好不上哪儿去,说话便也愈发不中听。

    这些前因后果洛无尘知道,明白阿诺苏满其实并无恶意,然而陆鸣商却完全不晓得。陆鸣商也不知道这五毒说的是谁,只觉得这一番话真真自私且自大,未免太辱没这些为坚守潼关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顿时脸色就变了,“你若是这样想走自己走就是了。既然不懂坚守于此的理由,只能说你们本就不是同路人。”他原本心里对阿诺苏满就有些结缔,无意识就从话锋里流露出来。

    阿诺苏满听得怔了,反应了一瞬觉得自己受了责难,眼底立时也散出几分邪气来,冷道:“是是,就你们万花谷和天策府最是同路人,我们这些南蛮子本来就是歪门邪道,哪入得了先生的眼啊。你们赶紧得多来救死扶伤吧,我们正好不多事哩。就怕最后救不过来啦连自身都难保,不过反正你们同路人嘛,天策府的要送死,那万花谷也陪着吧!”

    “阿诺!”眼看他越说越离谱,洛无尘实在听不下去,狠狠拽了他一把。

    但这架还怎么拉得住。陆鸣商的火气也已彻底被激起来了,“我万花弟子但凡修习医书皆立誓一世行医救人,如今国难当头,支援前线医救百姓都是医者本分!你我虽有汉苗之别,但既然同为医者济世之心就不该有别,你怎能说出这些凉薄的话?”

    “我就凉薄怎么了?谁有本事博爱天下谁去,我区区一蛮夷没那么大能耐,除了我家的人我管得了那么多死活?”阿诺苏满最是不吃人教训的,瞥眼把陆鸣商上下一打量,扑哧笑出声来,“哎,这么说你原来还真是来潼关做军医的啊?”说时眼角流淌出的暧昧不言而喻。

    陆鸣商心中一震,霎时脸红如血。

    阿诺苏满是哥舒桓请来照看他的大夫,自然查看过他的身子,他早晨才和哥舒桓都做了些什么想来阿诺苏满也一清二楚。如今他人还在少将军床上就忘形了夸夸其谈起什么医者之道天下情怀,原来却是他自己可笑至极。

    陆鸣商默然片刻,低头穿戴齐整便撑起身子往外走。

    “……你不会是真打算现在就去军医营吧?你这么着过去,那人家是把你当大夫还是当病人呐?”阿诺苏满哪料到这万花脾气如此倔强,心里已有些开始后悔了,偏嘴上仍是不服输的。

    陆鸣商着实箭伤疼痛,外带腰腿也酸软乏力得厉害,但又怎么肯还躺在床上丢人,咬牙一言不发就往军医营去了。

    洛无尘眼睁睁看完这一场,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刚这么对阿诺苏满说了一句,忽然又觉得不太吉利,心情骤然复杂。

    “谢道爷夸奖了,”阿诺苏满撇撇嘴,“得了,我看你俩挺像挺合得来的,你赶紧救命去给他请回来吧,不然一会儿哥舒非揍我不可。”说完就一脸委屈地抱着玉蟾蹲到一边不吭声了。

    ☆、(7)

    待哥舒桓回来,没瞧见陆鸣商,只见一脸愤懑的阿诺苏满抱着只肥壮玉蟾在刨他床脚,活脱脱不往里头埋点啥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泄恨的架势。再等慌忙追去军医营,陆鸣商已在哪儿一个多时辰了。洛无尘劝不动他。原本的老军医官既不敢怠慢也不敢真把他累着了,便请他先去帮着看一看几个不太重的伤员。反而是那些个兵,都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在潼关闷了半年,忽然间听说来了个模样清秀又温柔的新大夫,心肝肺直痒痒全围过来凑热闹。哥舒桓刚进军医营就见一处营房前挤满了人,奋力扒开人群挤进去,果然是陆鸣商临时支了张桌子正替这些兵蛋子看伤。好些来起哄的分明全须全尾,哥舒桓见这些小狗崽子围住陆大夫嗷嗷乱舔就不痛快,上去统统轰开了拉起陆鸣商就走。

    可陆鸣商倔脾气上来了死活不肯和他走。

    陆大夫说:“我是来投军做军医的,当然该留在这儿。”

    少将军又急又躁,“你自己就是个伤员,还瞎忙活什么!”

    最后相持不下,哥舒桓一时恼了,哪还有耐心和他磨蹭,长手一捞干脆给人直接扛了回来,扔在床上,也不管一路上被人瞧见起哄。“你要想上军医营帮忙就赶紧先把自己养好,不然你就还回万花谷去!”

    陆鸣商知道自己早已剩不下什么脸了,却还想负隅顽抗,“你就这样把我养在床上,让人怎么说?”

    少将军翻个白眼,“爱说啥说啥,正是人多地头少呢,不养我床上养谁床上去?”气得陆大夫羞愤难当,大半天都没肯再开口搭理这人。哥舒桓倒是终于得空了,回头就追着那上梁揭瓦的五毒一顿猛打。阿诺苏满自然不乖乖受教训,逃两步还个手。两人一直打到外出探查军情的唐酆回来了才罢休,还不甘心地互相瞪着眼。

    这么鸡飞狗跳一场闹腾,把半道杀进来看热闹的李修然笑得满地打滚。可怜洛道长实在管不了这么一群活宝,只能无语凝噎地扶住了额头。

    事实两边心里都各自清楚,阿诺苏满那张嘴伶牙俐齿刻薄得紧,陆鸣商说那几句也没留情面。尤其他说阿诺苏满与唐酆“不是同路人”是真真的伤了阿诺苏满那点担忧焦急的小心思。而陆鸣商自己尤其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愤怒,格外轻易地就被挑动了怒火,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对哥舒桓所怀抱的那些复杂感情,一面竭尽全力地想要与那个天策并肩而立,为其化解伤痛,助其壮志得筹,一面却又因为可能到来的结局惶恐不已。

    他真的太怕,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如阿诺苏满所言,他根本救不了他的将军。口口声声不怕死的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与将军一同赴死的准备,相反,他那么害怕哥舒桓会死,怕到连明显置气的几句争吵言语都能令他仪态尽失浑身发抖。

    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无法控制情绪的自己,陆鸣商觉得可耻透了。

    后来离开潼关前,陆鸣商曾问过一次洛无尘,当年人人都以为李将军已不在人世你们本可顺势归隐从此安享太平再不为俗世所扰,为何还要回来?

    洛道长怅然,“因为他始终是天策,值此国难,若不回来,他会一世难安。”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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