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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GIVE IN 之古风篇 作者:黄德罕

    第10节

    所有人都知道商队中少了一个人,商队里的一群大叔今早吃饭吃得十分香,就跟饿了八辈子似得,没人多说一句话、提出一个疑问,十分默契地规避了昨晚的事。而老叶一家明显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却不知情,虽然想问但几次摆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玄总感觉这样放任下去会惹来杀身之祸。

    “诶?大叔,你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呀?他去哪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玄习惯性地挺身而出,反正他觉得自己脸皮厚,稍微受些谩骂羞辱也无所谓,能沉得住气不把事情闹大。而且就算商队这群心怀鬼胎的家伙真的想今天早上就动手,那也无所谓,昨天的偷听莫名给了他很大的自信,杀手字里句里表现出的对他的惧怕与重视,无不体现出玄的武功远在他们这群人之上。

    “他呀”商队老大闷头扒了两口饭,眼睛滴溜一转,似乎是有了主意,“他昨天夜里背着兄弟们找窑姐去了,结果被人家掏空了肾和钱包,死在了街上。”

    玄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交代出那人的死亡,不由得一愣,恐怕这群人是打算今天早上就撕破脸了!而玄也不示弱,手已经搭在了叶姑娘那把东洋刀的刀柄上,面上却还是笑着说:“是吗?原来世上还有死的这么窝囊的人?!”玄不由大笑,幽蓝色的眼中却露出了狠厉的光芒,“那你们怎么会那么高兴呢?饭都比平时吃的多了?”

    “哈哈!”预想中的拔剑弩张没有到来,商队老大眉开眼笑的,但笑中又暗藏杀机,“长孙公子是有所不知呀!这人原本是个流落街头的可怜人,我们半途中收留了他才让他一路走到现在,没想到这家伙什么本钱都不出,现在却闹着分利润你说,他现在死了,不就没人跟我们兄弟几个抢钱了吗?”他环视了周围卖力扒饭的小弟,小弟们呆愣愣地瞅着他,不久后就像小ji啄米一样点着头,嘴里塞满了饭菜,模糊不清的哼着答应。

    没人说话,人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气氛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商队大哥你好坏呦~~~”最后还是玄和平时一样,理所当然地打破了沉静,嘟着嘴做出一副如同青楼女子般的谄媚姿态,又用一种让人听了后背发凉的语气,毫不知羞耻地说了一句青楼女子常说的话。

    商队大哥哈哈笑着回应道:“爷就是这么坏~”

    叶大哥和叶少侠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在玄和商队大哥之间瞧来瞧去,但不久之后又做出一副心知肚明、我们祝福你们的样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低头继续扒饭。叶姑娘则一脸凶狠地从玄那个老变态手里夺回了她的东洋刀。商队大哥还是看着玄大笑,玄学着青楼女子的样子对他卖萌,一众商队小弟笑的几乎脸抽筋,吃饭吃得更起劲了。

    于是,那天早晨就平静的度过了,如同之前、也是之后的每一个早晨。

    钱温虽然一脸凝重地,趁着夜深人静时带玄继续偷听过,也逐渐得知了他们非下手不可的决心——因为除了得手和死以外没有其他选择。钱温也在夜深人静时悄悄问过玄怎么办,脸上带着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玄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真的哭了,泪眼婆娑的把玄从自己房间里撵了出去。

    大半夜的两个人打打闹闹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惊醒了旁边那间卧室里的叶大哥和叶少侠,两人趴在门边偷偷观望着,脸上不约而同地带着同一副表情——玄这个渣男!虽然是个alpha但他到底要脚踏多少条船才满意!

    玄往他们二人这望了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了一下,叶家父子就识趣地回去睡觉了。

    日子还是平静,旅途还是顺利,而这平静下暗藏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会让攻亲受的,都是官配了,不亲亲感觉都对不起自己打的这么多字。

    ps:我感觉我直到开学可能都写不完这部作,然而新脑洞已经开了,而且完善到一半了然而我又号称(自称)从来不坑、而且不完结绝对不写另一篇文的最放荡不羁的烟火怎么办好纠结。

    诶妈呀!这周五我就该飞了!

    感觉《give 》这个系列我能写一辈子。

    ps:这一章写的我方寸大乱。

    第34章 西域 n+1 日游(七)

    天气逐渐凉了下来,玄等人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虽然也用了好长时间,但最终还是在初秋到达了西域的最西端,很快就能离开九州了。

    这期间,玄被勒索着跑到一个荒郊野岭采来一种珍贵药材,钱温十分大方地把它制成了药膏,用在了叶少侠的脸上。于是没过多久,他脸上本来已经很淡的疤痕就完全消失了,不知是不是药材还有别的功效,叶姑娘竟说他哥比以往好看了不少。玄听见这话着实高兴,心里轻松了一大半——毕竟之前是他毁了人家少年干净的面容,现在能够修复,他的负罪感也就随之消逝了。

    一路上同行,玄和叶大哥一家之间亲密了不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少侠不再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玄了,反而更愿意与他以兄弟相称,时不时地开开玩笑,玄就笑眯眯地在他平整的脸上捏一把。叶大哥终于放下了曾经暗害玄一次的愧疚,也不再因为家族的悲惨遭遇而时常伤心落泪,把自己弄得一副憔悴的样子,如今,他更愿意带着满头沧桑的白发、儿子和女儿,去往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只有叶姑娘,见了玄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知是因为对那天晚上,被玄打断手臂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怎么样,她十分执着地每天早上提着东洋刀,雷打不动地来到玄跟前,把他一顿臭骂之后逼迫他跟自己比试武艺。玄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着哈哈应付,找着机会了就溜。

    商队的一群大叔还是一如既往,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跟小摊贩们讨价还价,进些货、卖些货,牵着骆驼走在沙漠里,抱怨着今天早上的饭菜盐放的太多,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商队一样,除了那天被玄和钱温偷听到的争吵以外,还没露出任何的破绽不过在知情人眼中看来,他们还是到处是破绽。

    比如说有位小弟闲的没事干了,趁着四下无人时,拿着把雕花的匕首偷偷溜进了厨房,悄无声息、一步一步地从背后接近着起来偷吃的叶少侠,匕首在半夜微凉的空气中闪着寒光,他的脸上露着更加寒冷的凶光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他们正巧被也是起来偷吃的长孙宵玄发现了,于是玄蹑手蹑脚地来到杀手的背后,把他和叶少侠一左一右地揽在了怀里,笑眯眯的说:“你俩也是起来偷吃?好巧诶我也是!”

    吓得两个人都抖得跟见了鬼似得。

    “诶呀老哥你还带匕首了?”玄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手下一用力就抢走了杀手的匕首,“正好我们头顶上还挂着点风干r_ou_,不如偷偷割下来一点吃好了,抠门的老板娘肯定不肯在菜里放r_ou_”

    “长孙少侠”这是杀手在叫他,心里不知道又打了什么小算盘。

    “没事~”玄一如既往地装傻转移着话题,“你不说,我不说,叶少侠他也不说,老板娘肯定不会知道~”于是他就开始动手割r_ou_了,匕首利得吓人,真有些削铁如泥的气势,硬得像块石头的风干r_ou_在刀刃下,玄还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如同切一块软糕一样,平整的切下了一块r_ou_,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老哥你这真是把好刀!如果是用来切人的话”他放低了嗓音,字句间染上了alpha的威慑气息,“只要你愿意,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头割下来。”

    他不知是为了玩闹还是为了吓人,嘴里嚼着r_ou_,将那把匕首像转笔一样在手中转着,寒光上下翻飞,如同被捏在掌心,拼命鼓动翅膀的蝴蝶,美的怪异,却又让人看着不寒而栗。而翻飞的蝴蝶之后,是玄在半夜清冷的月光中,笑的如同恶鬼一般的脸

    第二天早上没有那么平静了,这是我们亲爱的老板娘因为风干r_ou_的消失而大呼小叫的缘故。

    之后的日子没那么平静了,杀手们觉得玄恐怕察觉到了什么,而又不敢确定,不敢确定却又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急着动手杀了叶大哥一家回去交差。使得玄不得不一天到晚在老叶一家跟前转悠着,好在他们三个平时也一直待在一起,让玄对他们的保护不至于太费劲。

    玄常常一转过头,就看见一把匕首在老叶、叶少侠或叶姑娘的背后晃悠着,这时玄就故意大叫一声,喊那个被匕首抵着的人过来帮忙,他一回头,杀手就慌慌忙忙地收起了刀,玄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于是又大吼一声:“没什么事了!”作为回答,也因此被叶大哥叶少侠迷茫不解地望了好多回,也被叶姑娘臭骂了好多回。

    玄被骂的哈哈笑,拍拍后脑勺,他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帮助别人而被责怪了。不过好在“狼来了”效应没在叶大哥一家身上显灵,无论玄叫他们多少回,他们也依旧傻兮兮地回头,于是规避了无数次的死亡结局。玄怀疑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但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怀疑”,想问问他们,但又担心隔墙有耳,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口。

    不过说不出来又能怎么样呢?结局好一切都好。

    来到了西域的最西段,玄望着原本一望无际的沙海终于到了尽头——戈壁仍是一片荒凉,光秃秃的黄色大地比沙漠里平整了不少,稀稀拉拉地长着些面如土色的矮小沙漠植物。除了玄一行人和沙漠植物以外,方圆几百里内不见一点活物。戈壁的尽头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薄雾,仿佛死亡的y影一般笼罩着这荒芜大地

    而远处,在比沙漠的尽头更加遥远的地方,淡蓝色的山峰戴着雪帽罩着云纱,连绵起伏地绵延了数千里,与碧蓝的天空相接,那如同洗过一般的天却显得更高

    翻过这座山,再见到的天下就不再是九州的天下了。

    ——玄这么想想,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戈壁中卷起丝丝凉风,轻轻吹在玄的面庞上,于是他吹着风,像个傻子一般的笑了,钱温看着他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长孙少侠!叶老爷!高原上的道路崎岖难行,你们可要跟紧我们了,不然迷路或是坠崖,每年有不少不识路的旅人都是这个下场!”微风也裹挟着商队老大的话语飘过——这家伙好像是在警告旅人不要乱跑,实则是给自己留了个保命符,因为害怕迷路,让玄不敢轻易动手杀了他们,既给了他们下手的时间,又给了他们逃命的机会。

    这确实是不错的招数,但一路上都没得手,难道上了山就能够如愿以偿吗?

    地势高了又低、低了又高、平了又陡、陡了又平,不知过了多久,玄总算是望见不远处,一条明显的下山小道连接着另一片土黄色的大地——就要下山了。

    这是最后一晚大家聚在一起休息,商队着了急,半夜三更的爬起来打算痛下杀手,而他们的行为早就被玄料到,于是在动手前就被玄从背后一个一个撂倒,有的是被捅死在了睡梦中,最后全都扔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里。地上血迹斑斑,玄为了掩盖真相,天刚蒙蒙亮着就叫醒了老叶一家和钱温赶路,还说商队是害怕他们抢利润,昨天夜里偷偷跑了,除了钱温,那三人居然还一脸信服。

    下山的路还蛮好走,玄站在光秃秃的石壁上,目送着老叶一家踏上黄土时不过是那天下午的事。叶姑娘难得穿了身颜色粉嫩的女装,梳了个和普通女孩无异的小发髻,老叶左手牵着女儿、右手牵着儿子,背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三人一同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小村庄走去。

    忽然,叶姑娘回头望了玄一眼,不知是她那天的打扮显得她整个人更柔和了,还是玄昨天杀人杀得眼睛不好使了,回眸望去,她那一瞬间的表情竟满溢着深情和不舍,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玄与她四目相对,心中不由一震。老叶和叶少侠见叶姑娘停下了脚步,也转身望向长孙宵玄,老叶与玄的交情最深,此时心头不舍,朝着山岩喊道:“长孙少侠!!你好生保重!!!”

    “哦!我知道!你好好过日子,难受时想想我给你说的话!”玄站在山岩上回应着,看三人的身影逐渐变成黑点,和远处的村庄融为一体时才转身离开。

    高原上的山风有些寒冷,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玄虽然面上无泪,而心里却像被这风吹过。

    不过结局好一切都好,他们以后应该就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了吧。

    ——玄这么想想,心中又宽慰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ps:按照我的套路,稍微发生点好事就差不多该完结了,请问各位看官信吗?(如果有读者的话)

    第35章 西域 n+1 日游(八)

    玄和钱温目送老叶一家离去,又沿着原路上了山,打算返回西域。

    玄在前面走着,钱温在后面跟着,因为没有任何武功,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的很慢,玄也故意放慢了脚步,只和钱温拉开两三步的距离,有时候走到比较陡峭的地方,他就转身,抓着钱温的小手把他往上拉一把。握着温润绵软的手,看他在山风中被吹拂得凌乱的柔软发丝,半眯起来有些迷离的眼睛,以及因为寒冷而泛着粉红色的面颊,玄呼吸一滞,心像年糕一样被捣了一下。

    “长孙大哥。”玄正心慌意乱地走在前面,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呼唤自己,于是他回过头,面颊羞红地望着身后的人,钱温蹦跳两步来到他面前,“长孙大哥,你把商队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啊?扔到沟里去了。”玄只是红着脸,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意识到他问了个什么问题,而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

    “那我们要怎么回去呀?”好在钱温不是那种善良到傻兮兮的oga,对这些追杀了玄5年的杀手没什么多余的怜悯。

    “没事,我带着你跑,两三天应该就能够下山。路上的花销也不用担心,我把他们身上和行囊里值钱的东西都摸走了,全装在我背上的这个包袱里。”

    西域的天气转变的极快,上山时还是刚刚透着些凉意的初秋,下山之后没过几天就飘起了大雪,一瞬间变成了冬天。沙漠里覆盖着白雪,把原本一片昏黄盖成了一片雪白,玄和钱温穿着客栈老板娘自己做了卖给客人的怪异大衣,一人背着个大包袱,一人背着个小包袱,在雪地上走了没几步就站在原地发呆。呆了一会儿,钱温转过来仰视着玄,对他咧着嘴傻笑。

    “你笑什么?”玄一脸诧异。

    “没笑什么,就是把叶大哥一家送走了,也解决了那一堆追杀你的人,把一堆破事都做完了,现在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心里高兴罢了。”钱温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在雪地里走了几步,把玄抛到了背后,独自融入一片一望无际的雪白之中。

    “和我两个人待在一起,你就这么高兴?”玄“蹭蹭”几步追了过去,弯腰趴在钱温肩头,在他耳边坏笑着问道。

    “没有别人打扰,当然高兴了”钱温背着手转过身,用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仰视着玄,二人四目相对,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染上了红晕,钱温更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总算说出了完整的句子:“长孙大哥”

    “我喜欢你。”

    玄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把,一种说不上是热流还是冷流的东西被捏的直接冲进脑海,整个人一个激灵,又像被狠抓了一把伤口一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瞪大眼睛,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脸还是那样的红,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钱温猛地抬头,大声地与玄对峙,这使得二人脸上的红晕,不约而同地变得像要滴血似得,钱温忽然觉得自己在玄的目光下无地自容,又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走累了,你背我。”

    “哦。”玄傻愣愣地答应了一声,傻愣愣地把背囊从背上取下,挂在胸前,又傻愣愣地背起了钱温。钱温的气息颤抖着打在玄的脖颈上,让玄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小蚊子出了西域之后你想干什么?”二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玄才打破了沉静,而背上的人仍是一言不发,不做理会,“我想带你到巴蜀逛逛。”玄只得自问自答。

    ——第二年巴蜀——

    细细密密的雨丝仿佛烟一般笼罩着,时浓时淡,朦胧了近处的景物,模糊了远处的高楼。

    又是一年暮春初夏的时节,蜀地没完没了地下着小雨,已经带不来丝毫凉意,反而弄得天气越来越闷,长时间不见太阳,到处都暗暗的,透出一种莫名的y森气息。长亭下,摆着一张红木制成的小圆桌,钱温就坐在圆桌旁的圆凳上,他看着比去年这个时候长开了些,却仍是穿着黑红相间的曲裾上衣,下系黑裳。他学着玄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桌边,手掌支在脸上,歪七扭八得近乎跌倒。

    他手里拿着本医书,但已经无心再看,而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表情望着长亭外,近处在雨中朦胧的粉色花树,不远处遮盖在水帘中的白墙灰瓦、半开着的的大门,以及远处因为连绵雨天而略显冷清的街道,再往远看,就是只能隐约辩出色块的高楼。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捋着因为shi气太重而贴在脸上的深棕色发丝,还是眼巴巴地向远处望去,死死地盯着大门,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在长亭里踱着步,之后又失望地回到桌边,仍是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姿态坐着,久而久之就趴在了桌子上,意识朦胧地打着盹

    恍惚间肩上被人拍了一把,他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玄——他之前一直等待的人。玄还是原来的模样,幽蓝色的头发一半簪着,一半披散下来落到肩头、搭在后背,额前搭下几缕参差不齐的碎发遮住额头,有些长得长的遮住了眉眼。一双桃花眼微微含笑,弯成一双月牙。手里提着个食盒,笑眯眯地说:“嘿!钱温,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钱温仍然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瞧着他,玄还是笑眯眯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摸了出来:“这是今年早熟的杨梅,这是你要的杏仁酥糖,还有绿豆糕、糖炒栗子、两个桃、几个姜”

    钱温只伸手拿走了杨梅和酥糖,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满的杂七杂八,又瞅了一眼玄,一脸严肃地问道:“长孙大哥,我就让你买杨梅和酥糖,你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啊?在路上看到,觉得不错就买了。”玄一脸无辜。钱温看了看他,又掐了掐这大半年间被玄越喂越胖的自己,心里默默担心,担心自己的姐姐钱媛以后恐怕认不出自己来了。

    “你以后不要买这么多东西,我最近都吃胖了。”

    “不胖不胖!你再胖三圈也不胖!”玄把头摇得像只落水狗,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重了。他不由得想到很久之前,钱媛把钱温丢给自己时,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钱温喂得像只小白猪一样了再还给他姐姐,好让钱媛愧疚。虽然刚开始对钱温不怎么上心,他还是瘦的脱了衣服都能看见肋条,但现在全力以赴的投喂,理想终于变成了现实,虽然没变成一只小白猪,但总比以前好了很多。

    玄看着钱温坐在自己身边一心一意地吃杨梅,不由得笑的像个老傻瓜,也伸手从盘子里捉了个杨梅出来,放在嘴里,刚咬了一半就倒吸一口凉气,笑容僵在脸上转变的格外扭曲,他赶忙把咬了一半的杨梅放、扔在桌子上用手捂住嘴,挣扎了良久才恢复正常。面如锅底的问道:“钱温你怎么喜欢吃这种鬼东西?”

    “怎么了?我以前在老家每年都吃这个,酸吗?”

    “酸,酸的我近乎死去。”玄想到刚才那个味道,不由得面目扭曲地打了个寒噤,拿了一块酥糖放在嘴中转移注意力,一边吃一边说:“嗯,还是杏仁味的好吃。”

    “我也喜欢杏仁味,你别跟我抢!吃栗子去。”钱温赶紧把装糖的纸包拿到了一边,毫不客气地赶玄离开,玄也不说什么,就一脸委屈、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圆桌旁,可是站在一边看钱温吃的投入,他脸上的委屈没呆多久就换成了笑容。

    “哦对了钱温,最近这里总是下雨,shi气太重,我还买了几个姜打算给你做姜汤的!你别乱跑等我一会儿!”玄抓起姜就跑出了长亭,跑到一半还转过头望着钱温挥手傻笑,一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个趔趄,钱温看的忍俊不禁,带着笑意目送高大的身影跑过转角,消失在眼前

    反正他马上就会回来,不是吗?

    钱温仍是坐在小圆桌旁,一边吃着杨梅一边望着绵绵细雨出神,回想起今年春天刚进入蜀地时,在一片桃花开的正盛的树林中,他坐在洒满桃花花瓣的石凳上,抬头望见一片遮天蔽日的粉红色,时不时向下飘落几瓣,低头平视前方,就看见玄在一边舞剑,地上与空中的桃花花瓣随着他飘洒自如的动作翻飞着,好看的紧,如果忽略那把剑的身世,这确实是如同画一般的场景

    ——这剑原本靠在桃树边,大概是哪个糊涂少侠遗落的吧。

    玄本来是全神贯注地舞着剑,但看着被飘落的花瓣半遮半掩,与桃林融为一体的钱温,又不由得有些出神,头脑一热,忽然说道:“钱温!去年正元节那天晚上,我说我要娶你,那是真的!”桃林中一片静谧,除了刀刃破风的声音,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时而滞笨、时而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乱七八糟地回响着,心里更加焦躁烦乱——

    “钱温那你去年冬天说的,说你喜欢我,也是真的吗?”玄的底气不如上一句话那么足了,但刀刃破空的声响却越来越刺耳,钱温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然而这时玄突然“呀!”了一声,钱温抬头一看,就看见他被绊了个趔趄,差点一脸撞到桃花树上。

    于是桃林里又满是钱温放肆的大笑声。

    玄听着他笑,又羞又恼,将他从石凳上揪起来,摁在了满是桃花瓣的地面上。而钱温还是笑的停不下来,玄看着他这幅快乐的样子,莫名怒意全消,但手下却仍然不肯放松,将他死死地压着,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冷冷地命令道:“你回答我。”

    钱温仍是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点惧意:“我说的话不假。”一句话,狠狠击在玄的心头,几乎是击散了意识一般,他凶狠的表情变得柔和了,手下的动作越来越轻,小心翼翼地搂住钱温,手掌垫在他后脑勺下面,轻轻托起他的头,意识朦胧地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

    钱温一动不动,既没有抵抗也没有配合,玄也一动不动,二人嘴唇贴在一起之后也没有再加深这个吻,只是唇齿相贴,一动不动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这样过了很久,直到——

    “蟊贼!还我剑来!!!”直到二人身后爆发出一声怒吼,才唤起了两人的意识。

    ——大概是刚才丢剑的少侠来了吧。

    玄大笑着丢下了剑,将钱温抱在怀中快步跑着离开了桃林,留下得意的欢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见“男子当街殴打穿短裙妻子”这条新闻,我诧异道,难道妻子穿长裙就不会被打了吗?(笑)

    ps:感觉最近几章写的飘飘忽忽朦朦胧胧的,其实还蛮喜欢这种感觉。

    ps的ps:断章的时候很纠结。

    第36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

    “长孙大哥,我们都离开家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一眼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深秋午后,钱温发了会儿楞,突然这样对玄说。

    “啊?为什么?”

    钱温转过来,一脸无奈地看了玄一眼,又望向窗外的景色,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没多长时间了,你赶紧把我送回我爹那里,尽早让你爹来提亲。”声线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静,但玄耳中却莫名染上了悲伤的色彩。

    于是他就像被电打了一样“蹭”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走到钱温面前,扶住他的肩,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四目相对,玄是满脸的严肃,语气是难得见到的认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叫时间不多了?!”只是越说道后面,不好的念头就越发明显,语气也越来越急躁。

    钱温抬头仰视着他,一脸的懵13。没错他就是没听明白,但是看见玄脸上那几乎哭出来的表情,他也猜到了一二,心中莫名想笑,可是脸上却故意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平静地解释着刚才那句话:“我就是说我从前年冬天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oga开始也过了这么久,距离第一次发情应该没多少时间了,你赶紧把我送回家,抢在江南那群富贵子弟之前提亲,在我在我第一次发情前娶我。”脸上的平静没假装多久,红晕就染上了脸颊。

    玄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默默地斟酌着自己刚刚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不过没过多久就释怀了,因为他又不是第一次丢脸,破罐子破摔呗。钱温用袖子掩着面颊,眼神躲闪地望着玄,玄傻愣愣地回望着他,回答道:“哦,我们过几日就走。”

    江水载着船,如同飞一般的穿过了千万重山。

    玄和钱温一路坐船,一路上没做多少停留,很快进入了江南的地界,很快就到了金陵城附近。在金陵城不远处的一个小城下了船,两个人原本是打算磨磨唧唧腻腻歪歪地慢慢走回去的,结果一下船就看见了一个人——钱媛,她正坐在江边的一家小面摊里吃面,身边放着个大的出奇的背囊。

    三个人都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按照礼貌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再说了,从钱家离开时是三个人一起走的,回去时也应该是三个人一起才对,更何况钱温现在变成了个oga,而玄是个alpha,如果被钱爸爸钱妈妈发现他们二人长时间独处,玄担心自己会被当场打死

    在综上所述的理由下,玄带着钱温来到了钱媛桌旁,举起他的大爪爪心虚地苦笑着说:“嘿,钱媛,好久不见。”

    钱媛抬起头,挑挑眉,一脸鄙夷地看了看玄,忽然转头向后厨大喊一声:“小二!再拿一碗面!”然后小二就电打了一般地,拿着碗本来要送给隔壁桌的面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玄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这个小二一定跟自己一样怕钱媛怕的要死。

    钱媛沉默地看着他把面放在桌上,小小声地说了句“请慢用”,然后怕的撒腿就跑。钱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恐怕是见怪不怪了,右手有力的震了一下袖子,露出半截手腕,摊手指着对面的长条凳,说:“坐。”

    声线平静,但却莫名显得掷地有声,带着种不能抗拒的力量,玄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想都没想就本能地选择了服从命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钱温乖乖地坐在他旁边。被笼罩在钱媛檀香的alpha信息素内,玄感觉坐立不安、冷汗直冒、头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这样也是有心虚的缘故在内,但也不由的感叹道——这么久没见,虽然自己还是老样子,钱媛倒是越来越像个alpha了,不仅信息素更加浓郁,举手投足也更有威慑力了。

    玄想想自己今年已经21岁,信息素却还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看看身边的钱温,再看看对面如同修罗一般的他姐姐,不禁为自己的婚后生活担忧。不,现在看来,能不能娶回家都是一个问题。

    “钱温吃面。”钱媛看着二人傻愣愣地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像个木头桩子,只好自己动手把碗推到了钱温面前,玄清楚自己是没份的,于是仍旧傻愣愣地坐在对面,感受着钱媛的目光跟看犯人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直到她说:“钱温,你是oga?”

    “嗯。”

    “你旁边这厮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我说如果他这么做,就全都告诉你。”

    “嗯好,不愧是”

    “姐姐,我不会在跟他结婚之前发生什么的,我想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夜。”

    钱媛被这句话惊讶地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玄则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而说出这句话的钱温已经淡定地低头吃面了。

    “你是认真的?”好在钱媛只是问了一句,玄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被揍一顿然后丢进河里,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嗯。”

    “你跟爹说了吗?跟娘说了吗?”钱媛本想质问他的,但又不忍心把语气放的太硬,钱温仍然在对面吃面,没做任何回答,“好吧,其实你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管你我看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胖了一点,也长高了不少,长孙宵玄对你好吗?”钱温一边吃一边默默点头,“嗯你打小就聪明,应该不会做自己害自己的事,姐相信你”

    于是就像这样,玄一言不发的就得到了钱媛大魔王的认可,之后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钱爸爸钱妈妈的默认。走在通往金陵城的官道上,对面夕阳正好,晒的玄有些恍惚,莫名地怀疑起来,担心自己这回是在做梦

    “长孙大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过完年就来,和往年一样,初春的时候我等你。”恍恍惚惚地就走到了钱家门口,钱温披着个斗篷站在门口,抬头望着玄,表情有些悲伤,满眼都是不舍。

    金陵城下着雨,秋日的雨丝已经有些冰冷,玄不舍得和钱温分开,也不舍得让他站在这里淋雨,只得带着和钱温一样的表情,摸摸他的头顶,一边低声答应着,一边哄他进门。大门已经关上了许久,他还是一个人在雨中立着,抬头向里院望去,望着隐隐露出一角的木质小楼,二楼,那是钱温的房间。

    痴痴地巴望了许久,才戴上斗笠转身离开。而钱温就扒在窗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他转过转角望不见了,又“噔噔噔”地跑过大半个房间,来到另一边的窗口,推开窗,在层层砖瓦高墙的缝隙中望着一座小石拱桥,玄的身影在缝隙间、拱桥上一闪而过,之后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了,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奇怪,不是马上就能再见面的吗?

    ——京城——

    玄来到城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因为嫌麻烦,他干脆凭借一身好功夫翻越城墙进了城,走在四下无人的大街上,寒风吹得他打哆嗦,但想想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就能怂恿老爹去金陵城提亲了,他又忽然觉得没那么冷,开始在大街上蹦蹦跳跳,月光映着他的影子忽高忽低,他看着影子傻乐呵,忽然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毫无疑问他是被人敲晕的,趁着自己傻乐呵的时候。因为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地牢里了,关在单人牢房里,被铁链锁着,还套着枷,后脑勺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光从狭小的窗口照入,昏暗的牢房亮了一小片,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走廊里点着灯,站满了狱卒,他观察了一下周围,附近似乎没有其他犯人了,这么多狱卒都只是负责看着自己,还被锁得这么牢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贵宾级的待遇。

    玄心中嗤笑,暗自讽刺那个下令将自己抓来这里的人。肯定是哪位权倾朝野的大官,看自己,或者是自己的父亲不爽,所以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说不定还要找些靠给别人作证过活的证人,再给自己安些乱七八糟的罪名

    ——这种手段玄清楚的不得了,因为他父亲就十分喜欢这样陷害别人。

    因为厌倦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厌倦了父母“做什么事情都要多加小心”的叮咛,厌倦了看别人脸色行事,所以他才离开家这么久,一心一意地浪迹天涯,虽然江湖仍旧险恶,但总归比朝廷也更自由些。但最终果然还是逃不出争斗的漩涡。

    “大人!”不知是哪位权臣来看自己的笑话了。

    伴随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显现在玄眼前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见过,绝对见过,但是是在哪里?

    “长孙宵玄,皇帝的床软吗?”听他这么说道,玄才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是那天晚上,把自己从皇帝床上揪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长孙宵玄,我早就想杀你了,从听说你是个alpha开始,在皇帝的寝宫发现你之后,就更想了无奈你父亲,长孙家的威望还在,再加上你居然开溜了,我可是费劲心血才把你抓到这里。忽然又想多留你一阵子了”

    玄之后回忆起那段在牢狱里的生活,还是感觉痛苦、后怕。没完没了地被折磨,分不清今天何年何月,也分不清白天黑夜,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只是麻木地承受着,崩溃了也依然承受,因为无法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押上囚车,遍体鳞伤得站都站不住,于是跪在里面,手还拷在车顶,整个人如同一具尸体似得软绵绵的,被扯成一个诡异的姿态,随着囚车的晃动东倒西歪的,一旁的百姓站满了大街小巷,聚众凑热闹,但却一片鸦雀无声,无人敢胡言乱语。

    跪在断头台上,时辰未到,天空中下起了雨,凉凉的滴在玄的脸上,唤起了他些许的意识,瞳孔聚焦,望着远处微微透着新绿的柳条和草地,笼罩万物的蒙蒙细雨,他忽的想起一首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往年这个时节,他应当早就到了金陵城,见到钱温了,今年本想向他提亲的。

    钱温啊

    泪模糊了双眼,此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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