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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想太多 作者:TT笑谈

    第1节

    文案

    陆行川等十年,为一个机会。他做好全副准备,迎面撞上一个李穆然,失了智一样爱上他。

    凭一张脸,当当替身就能夙愿得偿?陆行川做梦也没想过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到一切完结,陆行川全心全意,对李穆然只有感激。可惜李穆然似乎对他的感激有很大的误解。

    “行川,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报复我……你要做什么都行,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你想太多。”

    伪苦逼替身真冷静理智无心无情演技帝大美人攻x忠犬正牌受≈心幡忠舔炮灰受

    只虐受不虐攻√

    炮灰受对白月光不是爱情√

    前期攻对炮灰的好都是演出来的√

    正牌受不作不矫情不拖攻后腿√

    cp是陆行川x徐泽,大家不要站错哦。

    作者是攻控。骂我写得烂可以。请勿在评论区辱骂攻。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行川 ┃ 配角:李穆然;徐泽 ┃ 其它:攻苏;攻控;万人迷大美人攻;虐受不虐攻

    第1章 1~4

    李穆然遇见陆行川的日子是个下雨天;失去陆行川的日子也是。

    同陆行川有关的日子,好像总是下雨天。

    那天他奉师父的命令到武林盟附近的小镇清剿山贼。些许小毛贼自然不是李穆然的对手。他不算艰难地结束了战斗。然而他打得过山贼,却辨不清天意。回武林盟的路上,大雨倏忽而至,雨水夹着脏污泼在他身上,又晕开他身上的血迹,瞬间整个人就狼狈得像在逃难。

    然后他遇见陆行川。

    少年人背后是脏污的泥地,灰蒙蒙的天际。而他身量细瘦挺拔像杆竹子,容貌耀目得过分,站在那里,就是孤高不可亲近的味道。

    而他将伞撑到李穆然头顶,“在下陆行川。相见便是缘分,兄台若是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李穆然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面不住地想靠近陆行川,一面又担心自己满身污浊,脏了这人。他到底只敢叫半边身子躲在伞下,再伸手将伞往那人的方向又推了推。

    少年人冲他笑笑。李穆然这才注意到,陆行川的眼睛几乎是纯黑,嘴角虽勾起,眼里也只有若有若无一点点笑模样,安安静静,高不可攀。

    从那时起李穆然便有些模糊的觉悟了——陆行川,就是他的天意。

    雨势太大,两个大男人共撑一把伞实在也走不远。陆行川二人寻了路边一座破庙躲雨。小庙香火自然不盛,佛像金身斑驳。李穆然先斗山贼又逢大雨,此世放松下来,便累得瘫坐下来。却是陆行川,先是朝着那佛像拜了一拜,嘴里默念了几句,才走到李穆然对面,席地坐下。

    “你信这些?”李穆然脱下shi透了的外袍,一面挤水,一面随口问道。

    那好看得遥不可及的少年人此时却像是有些窘了,侧过头去不看李穆然大敞着的胸膛,“我不信这些。但正是束手无策之际走到这里,我想着,总该向主人道谢。”

    外头风雨如晦,小庙里自然也光线昏暗。此时陆行川垂手低语,半截雪白的颈子露在外面,竟几分像……小师弟。李穆然想到这里,心中惊怒。心想小师弟是他暗恋多年的人,他不该拿旁人同小师弟比的。

    可他又想陆行川姿容绝世,他是不该拿任何人同陆行川相比才对。

    “行川,”李穆然自然地——自然得有些唐突地选用了这个称呼,“在下李穆然,武林盟主沈天忘首徒。我看行川你步履轻盈稳健,似也是习武之人?”

    “我自然不好同李兄比。”陆行川冲他眨眨眼,语气里竟带几分似真似假的哭音,“师父他老人家嫌我朽木一块,悟性不佳,不准我在外行走报他名头,堕他名声的。”

    李穆然喉结滚动——明知是少年人作来逗他的,他竟被那三分泣音撩得心尖酥麻,又是意动,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几乎是鲁莽地伸手按着陆行川的肩膀,沉声道,“行川过谦了。行川你一表人才,怎么会是朽木一块?”

    “李兄……”少年人似有些惊讶于他过分的热情,掌下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多谢……”

    “行川,……是我唐突了。”李穆然嘴上说着“唐突”,搭在陆行川肩上的手却没撤走。衣衫包裹之下那具身体该是怎样的美态?他手掌边缘那裸露的脖颈,又是如何的触感?李穆然心猿意马,只觉得身体都热了起来。

    “李兄既然知道唐突,怎么还不……”陆行川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睨了李穆然一眼。天光暗淡眸光暗淡,从那暗淡里偏晕出几缕青烟有如实质,朦胧缭绕,望不清楚。

    “怎么还不,放手呢?”少年人轻轻缓缓,用李穆然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

    李穆然脑中那根弦终于绷断。陆行川的眼中险峰林立,深处是深渊本身,诱他坠落。

    陆行川这人,看起来冷冷淡淡,拥在怀里也是微凉。他睁着眼睛同李穆然接吻,从身子、面孔到表情、反应都是一派天真,偏偏引得李穆然整个人热得发烫,想要得发抖。

    “有点冷啊。”陆行川撇开脸,面孔还白生生的,嘴唇却红得像在滴血,“李兄身上,真暖和。”

    “抱紧些……行川,再抱紧些。”李穆然声音粗而哑,早端不住君子姿态,“我会让你……暖和起来的。”

    少年人探索他身体的动作轻柔缓慢,不那么热切。李穆然只觉得胸中酸胀,既快乐又有些委屈。外头的雨总不停,李穆然神思昏沉间简直恨不得自己变了那雨水,覆在陆行川身上,滴在陆行川眼中。一寸一毫也不分开。

    “李兄……我可有,弄疼你?”

    “不疼的……行川,再重些……再、重些……”

    少年人眼中明暗斑驳,而神情始终一如最初的清淡。李穆然眼前恍惚是陆行川端立佛前的身影,竟分不清少年人的脸孔,同无悲无喜的神佛,哪一个更冷淡些。

    “行川、行川、行川……”他死死盯着伏在他身上的陆行川,不自觉的,神色已带些疯狂,“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暖和些了……么?”

    少年人并不作答。而在潮水般的快/感中,李穆然很快失去了继续言语的气力。

    他想不起师门,想不起前程,想不起自以为珍重爱恋的小师弟。

    昏沉思绪空空茫茫,又滞涩充盈。全是陆行川,只有陆行川。

    陆行川是在李穆然的怀里醒过来的。他一有动作,李穆然便有些紧张地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

    “行川……”他昨晚嚎了一夜,嗓子早哑了,此时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声音,“行川你别气。我……我李穆然不是轻浮之人……,我对你是……”

    他正想说“我对你是认真的”,脑中却忽然浮现小师弟的脸,声音一顿,竟是说不出口了。

    “李兄,”陆行川轻轻巧巧地动作,将李穆然环着他的双手解开,随后便起身整理衣衫,“我信你为人。只是,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一场。若要凭为人、凭责任,就此……在一起,你我都未必做不到。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不是的……”李穆然咬咬牙,忍了身后钝痛。起身,也不敢抓陆行川的手了,只捏着对方的衣摆,捏得指尖发白,“我说错了。你不该信我为人。我就是轻浮孟浪,从昨日初见你,我便……心悦于你。”

    看着陆行川神情微怔,瓷白肌肤微微发红,李穆然只觉得心荡神摇,欢喜得不知如何言语。小师弟的影子荡然无存,此时他满心满眼,只容得下一个陆行川。

    “行川,我是唐突,是孟浪。但你给我个机会证明,证明我是真心待你的。”李穆然私心想着陆行川对他或许也并非纯然无情,却又不敢确认,只敢低声求着,“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陆行川沉默着,并不看他。这少年人此时眼中空空茫茫竟像要凝成泪珠子坠下来。他声音也淡淡的,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李少侠如此潇洒,自然可以,‘试一试’。便是试错了,便是陆行川再不合你心意,不过一场露水情缘,挥手告别,忘了便好了。可我不敢……我只这一颗真心,若要给出去,便全给出去。可我若想收回来呢?”他看向李穆然,照旧一对黑沉沉无悲无喜的眸子,眼圈却泛着红。

    李穆然见心上人这副姿态,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拿鞭子抽打,疼得他几乎想先一步哭出来了。他走上前,半跪着搂紧了陆行川细瘦的腰身,不住地道歉,“是我错,是我错!我待你是真心,又哪里敢辜负了你的真心?你便给我个机会,且试一试我这颗真心,等你满意了,相信我了,再交出你的,好不好?”

    “你说得倒轻巧。”陆行川低头看着他,眼角浅浅的红色还未褪去,不自知的媚态挂在眼梢,如九天神佛沾染凡尘,好看得……叫人忍不住。

    “所以,你的答案呢……行川?”李穆然拿脑袋顶了顶陆行川柔韧的腰侧,直逗得那人忍不住笑着要推开他才罢休。“你便应了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罢。”陆行川揉揉李穆然的发顶,动作温柔如情人间的嬉闹,却在李穆然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冰冷,露出个嗤笑。

    第2章 5~8

    李穆然接下的任务早已完成。他是武林盟主首徒,近些年来,盟中事务多多少少,也落了一些在他身上,再加上他那时心念着小师弟,以往,一年有大半是呆在武林盟中的。但他如今得陆行川相伴,游山玩水,并无确切的目的地,倒有些乐不思蜀了。

    要到陆行川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份“剿灭山贼”的差事,李穆然李少侠已经以这个名头在外晃荡许久了。

    他见陆行川十分心思有九分倾注给面前一碗小馄饨,只浑不在意地向他提起,“李兄准备何时回武林盟?”

    听他一声“李兄”,李穆然心里就不是滋味。陆行川脸蛋身姿,通身气派,都是风流蕴藉,偏偏平素言行守礼几近刻板。李穆然往前二十多年,只知道学文习武。便是心里装着一个小师弟,也不过是见人被欺负的时候上前回护两句。他并不十分清楚该如何同心上人相处。但总想着,两人都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了,平时相处,也该更亲近些吧?

    他看着那碗小馄饨像擂台上看对手一样,忍不住就伸手把碗从陆行川面前拉了过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陆行川的视线一路跟着飘过来,最后在馄饨身上停留了一下,才略带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陆行川容颜太盛,不作什么表情的时候也是艳丽得几乎刺人。此时他双目犹带一点茫然,好看得天然而不自知,直看得人想将他裹起来藏起来,永远不叫旁人看见。

    李穆然狠狠闭了闭眼,稳住声线道,“行川你,同不同我回武林盟呀?”他自然想将陆行川介绍给师父,介绍给盟中众人的。若陆行川愿意,他还想去拜访陆行川的师父。李穆然的思维正统、传统。单单互通心意了还不够,要有见证,有认可,有这些人情的牵扯,他才能放心——这人是属于他的了。

    “我么?”陆行川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师父让我凭自己的本事闯荡江湖。结果江湖还没见过,便能直接沾了李少侠的光往武林盟去了么?”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了,说完便自顾自摇摇头,“不妥,不妥。”

    李穆然简直要被他的行川气死了。直接站起来一撑桌面,俯身含住了陆行川的嘴唇。陆行川先是有些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安抚地拍拍李穆然的后背,又很温柔地揉着对方的后脑勺,心平气和地同突然就暴躁起来的李少侠结束了这个吻。

    “怎么啦?”陆行川见嘴都亲过了,李穆然还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不由笑得两只眼睛全眯了起来,颇有些缱绻地同李穆然额头贴额头,“你希望我同你回去么?”

    “……我自然希望的。”李穆然的声音低低的。一时热血上头,脾气也发过了,亲也亲过了,此时他怂得不行,唯恐惹了陆行川不高兴,“难道我还能希望同你分开吗?但但、但是我不是自作主张作好决定了啊!行川你要是……”你要是不愿意,我李穆然便随你走遍这江湖,你往哪里去,我便跟到哪里。

    他话未说完,却是陆行川轻啄他嘴角,制止了他。

    “我自然愿意的。”他看李穆然呆在那里咧嘴傻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好啦,现在李兄可以把小馄饨还给我了吧。”

    “你都要跟我……回去了,还叫李兄。”李穆然有点儿不情愿地把小馄饨推回陆行川面前。他心想刚才气氛这么好,他本该多讨几个吻的才是。现在陆行川又端端正正坐着,一心扑在食物身上了。

    “那该怎么叫?”陆行川照旧匀一分心思同他对话,话音淡淡的懒懒的,也不晓得是认真还是玩笑,“李少侠?李大侠?”

    “我没名字的吗?”李穆然觉得他的脾气再差一点点,这家馄饨摊都保不住了。

    “那……李穆然?”

    “行川!你不能这样戏弄我……”

    “你说说我是怎么,戏弄你的。”陆行川轻笑,笑声浅浅淡淡,尾巴上却带把小钩子,“穆然?”

    陆长生同李穆然回武林盟的时机不巧,盟主沈天忘正在闭关修炼。李穆然不在盟里,大小事务便落在大师姐庄秋月身上。大师姐漂亮,热情,暴躁。一照面见李穆然和一个少年人手挽手走在一起,别的不管,大剌剌的先是问,“师哥从哪里拐来的小美人?”说完才仔细看了陆行川的脸。细看之下,竟忍不住红了脸。她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错了,是大美人。”

    虽是师兄妹,但李穆然同庄秋月年纪差不多,武功进境也相差不远。是以在庄秋月面前,李穆然一向没有什么师兄的威严。此时见她没大没小惯了,烂话都敢说到自己心上人头上,李穆然照着庄秋月的脑门就是一拍。

    “胡说什么呢?这是陆行川路少侠,我的……”

    “友人。”陆行川打断了李穆然话。李穆然猛地扭过头来看他,到陆行川笑容温和,握着他的手安抚地紧了紧,李穆然才暂且放下心中愤懑。

    “师兄的友人,便是我武林盟的贵客。”庄秋月似是对两人的互动全无察觉,“我带陆少侠先安顿下来。”

    “我带他去便好。”李穆然浑身有点僵,话说得又快又急,不敢看身边陆行川的反应,“他与我同住。”

    “……我知道了。”庄秋月点点头,随即挂上笑脸,说起别的事来,“师父正闭关,还不知要在后山呆多久。那既然师哥你回来了,今后盟中事务就交给你啦。”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李穆然又好气又好笑,听见身边的陆行川已经笑起来了。他拉起陆行川的手,问道,“怎么了?”

    “你这位师妹,”路行川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用词,“很可爱。”

    这话说得李穆然很不乐意。他抓过陆行川的手,贴在嘴边亲了亲,一边腻乎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行川你这样怎么行?怎么好当着我的面夸别人呢?”

    “你一个大男人,要和姑娘家比这个么?”陆行川顺着他的力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也不嫌害臊。”

    “同你说,就不害臊。”李穆然很享受地用脸蹭了蹭陆行川的手。

    他不敢问陆行川为什么要在庄秋月面前说他们是“友人”。他想着陆行川性子内敛,还得是他继续努力,才能叫陆行川彻底敞开心扉。李少侠觉得前路还是光明的,牵着心上人小手,把人往自己的住处带。

    陆行川被李穆然拉着,略略落后他半步。此刻他不必面对李穆然,面孔便重归一片空白,脑中回荡的还是庄秋月走前的话。

    沈天忘正闭关。他等了十年,终于到今天,距沈天忘,咫尺之遥。陆行川狠狠咬破舌尖,鲜明的疼痛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

    十年了,当日雨中血,血中火,至今仍夜夜入梦,清晰宛若昨日。

    他忍了那么久。他还能继续忍下去。

    武林盟中事务繁杂,李穆然平日算是繁忙。庄秋月倒是一时闲下来了,有事没事便往李穆然的小院走,来找那位他师哥拐回来的大美人。

    庄秋月是典型的,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认识没两天,便能提着酒坛子来找陆行川。她找人喝酒是真的丁点儿不讲究。陆行川捧着个小杯子,还没喝进去两三杯,大半坛子酒已经被庄秋月灌进肚子里了。酒多了,说话的顾忌便更少。庄秋月举起坛子遮住右眼,剩下的左眼半睁半闭看着陆行川,沉默许久,忽而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陆行川虽不笑她,她自己却忍不住有些害臊,还愣愣地捧着酒坛子,抿抿嘴。陆行川于是偏过头,也不看她,想着等人家姑娘缓过来,不尴尬了再转回去。

    他还有心思顾虑这些事,庄秋月一时却是呆住了。她猛地放下酒坛,瞪大了眼,也不知是自语,还是说给陆行川听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师哥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这样子看,你有一点点像……”

    大美人测过身子,微微低头的样子,竟有几分像小师弟。

    “嗯?我像?像什么?”陆行川面向庄秋月,有些疑惑。

    再是酒劲儿上头,庄秋月也晓得这是绝对不该说的话。她赶紧站起身,捂着头摇摇晃晃,“没什么没什么!今天的酒好像太烈了。我醉了先走啦!小美人明天见!”

    陆行川坐在原地,看着庄秋月走出几步便恢复平稳的步伐,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原本就奇怪,才认识没多久,李穆然怎么就失心疯似的喜欢上了他。现在看来果然有缘由,而且是……完全可以利用的缘由。

    那天盟里事情大概特别多,李穆然踩着月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行川只着里衣,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听到声音,便偏过头冲他笑一笑。

    李穆然只觉得胸口——浑身,酥酥麻麻的。他快步上前,拥住陆行川,“等了多久了,身上怎么这么凉?”

    “没等多久。身上凉是天生的。”陆行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像是已经半睡半醒了。他把脑袋搁在李穆然肩头,冲对方的耳朵吹了口气。

    “你真可爱。”他困得声音都含混了,“你可爱,穆然。以后每天夸你可爱。”

    李穆然只觉得呼吸一窒,抱起怀里人就往床上带。他想着陆行川怎么能这么好,这样等他,这样在乎他。他想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陆行川一定都是用心记着的。

    他想着陆行川一定也爱他。

    “行川,行川,”李穆然呼吸急促,顺着陆行川的额头、鼻尖、下颚细细亲吻,“等师父出关,我就带你去见他,然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我还没想好呢,到底要不要……”陆行川的眼睛整个闭上了,指尖随意在李穆然的颈间扫过,直接把人弄得软倒在他身上。

    “到底要不要,娶你这么个傻媳妇。”

    “呜……行川……”李穆然想着陆行川方才还说他可爱,这时候又嫌他傻了。可又想想陆行川叫他“媳妇”的样子,整颗心像泡在蜜罐子里。

    “好了。我困了。睡吧。”说完这句话陆行川便睡过去了。李穆然整个人热得不像样,想要得眼睛都红了,也只好轻手轻脚贴近体温偏凉的陆行川,等这股心火自己消下去。

    消不下去。陆行川就在他身边,这火,永远也消不下去。

    第3章 9~11

    陆行川在看到陈诚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沈天忘关门弟子,看起来比陆行川还小一些,一副白生生的面孔,嘴角天生带一点笑,看人时竟有些怯怯的,可爱,可人疼。

    陆行川对人的容貌美丑颇迟钝。这十年,他身边的人大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像他这样五官清楚正常地摆在脸上的,反倒是异类。所以他倒看不出旁人同他长得像不像——或者说,在他,正常长相的人,长得都挺像的。

    但看李穆然的反应,这人便是那“缘由”了。

    陈诚功夫弱,性子也软。这次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闯荡,怕是吃了不少亏才回来的。李穆然原本是逢人就要拉着他的行川上前显摆,现在见了陈诚,脚步却顿了一顿。陆行川大致想得出理由,但他不准备理会这理由。

    “穆然,怎么了?”他牵起李穆然的手,在对方手心挠了挠。

    “行……行川,那是我的……,那是陈诚,我小师弟。”李穆然到底还是拉着陆行川上前。这次他不必陆行川开口,自己便先提起陆行川是他旅途中结识的朋友。陈诚并不像庄秋月那样自来熟。有些拘谨地冲陆行川笑一笑,然后便同李穆然讲起他在外的见闻。

    李穆然心神不宁,回应起陈诚的话也颇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陆行川和这小孩聊得颇有几分投机。

    他一个小菜鸟初入江湖,行侠仗义美名传扬的事是没做过的,倒是钱袋被人骗走过若干次,遇见黑店险些被谋财害命若干次,因着那张脸蛋险些被劫财顺带着劫色若干次。在他,这全是惊心动魄的经历,在陆行川,这些经历——无论好与不好,则都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可能性。

    如果他也在父母亲人身边长到陈诚这样的年纪,抱持一点对江湖的向往和另一点胆怯仗剑闯荡,然后摔个头破血流回家向愿听他哭诉的人哭诉……

    如果他也……

    这份遐想存续的时间很短,但因着这份短暂的遐想,陆行川很认真,很认真地听了陈诚的话。他有真切的疑问,真切的感慨,真切的羡慕。

    “行川哥,”陈诚已经迅速地度过了怕生那一阶段。仗着年纪小,仰头看着陆行川,大着胆子牵过陆行川的手,牵到自己跟前晃了晃,“你会在武林盟留多久呀?下次出门我同你一起好不好呀?”

    陆行川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李穆然像是才反应过来,声音颇有些生硬,“好了好了,你也回来这么久了,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快去收拾收拾。”他站在陆行川面前,正挡住陈诚看向陆行川的视线,恨不得上手把人推走。

    “行川哥行川哥,”陈诚一面走一面回头喊陆行川,“我明天再来找你啊。”

    陆行川笑着朝小孩点点头。

    李穆然只觉得吃味得不行。他抓着陆行川的手,贴在嘴边又舔又咬。陆行川先是不说话由着他,感觉这人情绪稳定点了,再拿空着的手摸摸这人的发顶。

    “怎么了?”

    “你待他真好。”

    “他挺讨人喜欢。”

    “我不讨人喜欢么?”李穆然整个声音都低哑下去。他搂紧了陆行川的腰,自己也知道这脾气发得没道理。陆行川什么也没做错。

    陆行川这么好。待谁都这么好。遇见什么是都这么好。

    “你这……”陆行川抬起刚被咬过的手,晃了晃,叹了口气,“我待你不好么?”

    那天回房后陆行川就被李穆然缠着要了好几次。他浑身上下,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恐怕都被李穆然咬了个遍。

    “像只狗崽子,你。”

    “那你喜不喜欢狗崽子?”方才热血上头顾不得别的,现在李穆然浑身难受,腰酸,屁股疼,要抱紧了陆行川才能好。“快说你喜欢狗崽子,你喜欢李穆然。”

    “别闹了。”陆行川在李穆然腰间掐了一下,这人立马嚎了一声,安分下来,“快睡吧。”

    陆行川同小师弟的相处并没有如李穆然期望的那样迅速淡下去。正相反,陈诚三天两头喜欢往陆行川跟前跑,再兼一个闲极无聊成天想着生事的庄秋月,陆行川身边便没有清净过。

    李穆然的心情非常糟糕。师父不在,盟中大小事务,零零散散全落在他身上,原本就没多少时间同陆行川独处,还要被旁人分走一块。

    庄秋月到底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性子。若是陆行川同李穆然之间没什么问题,她自然也该知趣,不去多那个嘴。但眼见陈诚回来了,每每李穆然望向他同陆行川,表情便有些y沉。陈诚是她师弟,陆行川是她朋友,庄秋月不希望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李穆然对待感情问题的踌躇,受什么伤害。

    小美人不该被蒙在鼓里的,她想,陆行川有权知道事情的原委,有权在知道真相之后,作出选择。

    “行川,”庄秋月借着难得的独处机会,坐到陆行川身边,“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你说。”陆行川慢悠悠地替自己和庄秋月各倒了杯茶,然后好整以暇地听对方讲。

    事情原委本不难猜。陆行川自己也接触过陈诚了。这小孩确实蛮讨人喜欢。陈诚拜入沈天忘门下时年纪很小,顶着武林盟主关门弟子的名头,尚未显出什么过人天赋,自然有嫉妒他的人,看他不顺眼的人,逮着机会就欺负他。

    小孩嘴笨,不是个会在师长面前搬弄是非的。年纪小,力气小,胆子也小,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庄秋月那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师弟师妹们面前说一不二的大师姐。陈诚被欺负的事,她见到了便上前管一管,没被她见到的时候,陈诚照旧被欺负。

    要说在那段时日里,李穆然是对陈诚多特殊的人,倒也不至于。李穆然武学天分极高,从小被沈天忘带在身边教导,同武林盟中弟子,全都不算太亲近。他也只是碰巧遇见过几次陈诚被欺负,伸手帮过忙。这些举动全是普通的善意,陈诚自己都没觉出不对来,更何况庄秋月这个外人。

    到他们都年岁渐长,武林盟、其他门派,一些年龄相仿的女弟子看中李穆然,向他示好却全被拒绝。那时候庄秋月半是揶揄,半是真心疑惑,“要什么样的大美人才能叫你心动呀,李少侠?”

    “同美丑无关。我有喜欢的人了。”那时候李穆然也稚嫩,说话装腔作势的,“我喜欢小师弟。”

    到现在,庄秋月大概能理解李穆然当初的想法。陈诚于李穆然,恐怕并不是一个“值得被爱恋”的对象,而是一个“等待被拯救”的符号。他们之间有巨大而稳定的强弱对比。非止李穆然的保护让陈诚觉得安全,恐怕,陈诚的弱小也让李穆然觉得安全。

    可这种感觉不是喜欢——女人总归在这方面更敏锐。是善良是怜悯是少年人满足自己做英雄的幻想,但不是喜欢。

    庄秋月说完,陆行川手上一杯茶也快喝完了。他先是慢条斯理替自己续了水,然后才说,“所以,这应该是一件小事情?有什么是我应该特别介意的吗?”

    庄秋月双唇紧抿,看着眼前的大美人,觉得这话根本没法说。陆行川眉目艳丽出奇,神色却淡淡,像年轻的,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神祇。

    可惜他们相处这些时日了,庄秋月知道他不是。

    “我觉得啊,只是我的感觉……”庄秋月咽了咽唾沫,“你觉不觉得,你同小师弟,长得有一点……一点点像?”

    “庄师姐……”新续的茶还烫着,陆行川像是没知觉一样直接往嘴里送,咽下,等觉出疼来了,侧过头捂着胸口咳了许久,停下来的时候手心里有一滩血。

    “庄师姐,今天的话我都当是玩笑。”

    “好,好,是玩笑,是玩笑。”庄秋月被他吓得不轻,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就把人搂在怀里顺着气。陆行川呆在这姑娘怀里,眼光隐蔽地投向门外,现实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在武林盟呆得够久了,获取信任,融入其中,做到这程度,也够了。他需要趁着掌管武林盟上下的还是李穆然,赶紧看到、得到一些东西。

    “行川……行川!”李穆然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陆行川同庄秋月搂在一起的场面。

    “庄秋月,”李穆然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眼神森冷,看同门师妹,像看生死仇敌,“我知道你一向不懂分寸。现在看来,我该教教你了。”

    “教我?”庄秋月松开环着陆行川的手,冷笑道,“师哥能教我的分寸,是能连哄带骗叫人甘心陪在你身边,还是能叫新欢旧爱全都安分听话?”

    听她这样说,李穆然一脸惊恐地望向陆行川,“行川!她同你说了什么?行川你听我说……”他看到陆行川冲他笑了,向他走来,轻轻地将他的手从剑柄上挪开。

    “庄师姐并没有同我说什么。方才是我喝茶被呛到了,庄师姐一时情急而已。”陆行川现在说话都有些困难,发出的声音艰涩难听,“别生气,好不好?”

    天大的怒气被陆行川哄过,也很快散去了。他很不客气地把庄秋月轰走,然后便抱紧了陆行川,不住地问着对方的后颈。

    李穆然很害怕。他不晓得庄秋月是真的没说什么,还是……

    他不晓得庄秋月走前那番话会让陆行川有怎样的误会。

    他不晓得,若是陆行川知道了他曾对小师弟有过模糊的感觉,还曾觉得这两人相像,会不会就……再也不相信他的感情了。

    这些问题,随便哪一个的答案,都足够把李穆然击溃。所以他宁愿就这么拖着,瞒着,害怕着,也不敢向陆行川透露一分一毫。

    “别离开我,行川。”当晚,李穆然抱着陆行川,想装得镇定,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你相信我待你的感情是真的不是谎话。”

    “穆然,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你的。”陆行川叹息着,轻抚李穆然的背脊,“别怕。睡吧。”

    到李穆然睡着,陆行川轻轻巧巧地掰开对方缠着自己的手臂,起身梳洗,整理行装,离开。

    如无意外,他很快就可以接触武林盟内部,最重要的那些情报了。

    李穆然醒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床铺的另一边早凉透了。他觉得心慌,像细丝线缠着他心尖血r_ou_,随时能将之剜走。

    “行川,行川……行川你别吓我,”他赤脚踩在地上,没走两步差点摔一跤。视野渐渐从模糊到清晰。李穆然知道陆行川是走了——早走了,他只是还不愿意相信,“行川,我给你道歉,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走。”

    屋角的小桌上,陆行川给他留了茶、几块糕点、信。李穆然几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站住,读那封信。

    “李少侠曾说要拿真心换真心。你的真心我见过了。”

    “我不想要。”

    “我不愿换。”

    李浩然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心尖那根丝,剜去了他的血r_ou_,却又扔掉,然后毫无留恋的抽身走了。李穆然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疼,还能不能用“疼”来形容。

    他呆呆坐在原地,也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他想陆行川,想陆行川笑的时候不笑的时候,待他温柔的时候待他冷淡的时候,想着想着竟笑出来。

    陆行川,陆行川。

    他的行川,不要他了。

    第4章 12~14

    踩着朝雾离开武林盟的时候,陆行川没惊动一个人。他轻功极好,追星赶月不留痕。他剑法更俊,秋水剑锋不沾红尘,只可惜不能现于人前。

    自与李穆然相识,他很久没有握剑了。

    独处时陆行川的表情很淡,刻板、诡异,像贴了手艺不佳的□□。他在凝碧宫十年,师父教他练武习文,教他摆弄人心,唯独没教会他习惯常人应有的谈笑举止。

    刚到凝碧宫时陆行川还太小,血腥味深深刻在脑海想忘忘不掉。他不敢睡下,梦里全是太想再见的人和不愿再见的情境。于是他白天跟着师父练武,晚上默记陆家剑法,一夜夜的,也就这样熬下来。

    直到遇见徐泽。

    在凝碧宫,徐泽真正一呼百应。师父老来得子,恨不得把徐泽宠上天去。凝碧宫的少主人腻味了百依百顺的奴仆婢女,恶心了面目丑陋的侍卫属下。他一个人拆天作地这许多年,清清秀秀闷声不响的陆行川,叫他眼前一亮。

    “你,”陆行川正悬着手腕握着笔,徐泽窜出来对着他的手腕戳戳戳。墨水一点点滴在纸上,一幅字很快就毁了,徐泽看着,很不厚道地笑出声,“你是什么人?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陆行川歪头看了他一眼,一张死人脸忽然就变作个可好看可好看的笑脸,看得徐泽一时呆在那里。而陆行川手腕微扭,以笔作剑向上斜刺,直接刺进徐泽的……

    鼻孔里。

    “啊!”

    墨水一点点滴在徐泽脸上身上,好好一个人很快就废了。

    徐泽撩人不成反被暴揍,到底要点面子,也不敢到他老爹,陆行川师父面前告状。等他把满身满脸的墨迹洗掉,捂着鼻子颤颤巍巍又来找陆行川,那小孩面前干干净净,已经是另一幅字了。

    这回他不敢再惹陆行川,只捂着鼻子,缩得挺远。“你到底是谁啊。诶,诶,你都……欺负了我了,不能再不理我。”

    “陆行川。”

    “你就是那个……”徐泽话出口半截,不敢再说。

    世人都以为陆家满门被灭无一活口。陆家对凝碧宫有恩,凝碧宫主人徐正,一直在追查陆家被灭的真相。

    只是真相易得,恩仇难了。世人不晓得,徐正用来偿还恩情的,并非对真相的追查,而是保下陆家最后的血脉。

    徐泽看着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小孩儿,笑起来这么漂亮可人疼,又心想这么小的小孩,身上背的一笔笔,全是血债。

    他的鼻子还有点疼,看着陆行川还有点怵,但他忽然就不生气了。他既怕陆行川再打他,又很想走上前去,抱抱这小孩。

    他又呆在原地看了陆行川一会儿,然后忽然像屁股底下点了炮仗一样猛地站起来,跑走了。凝碧宫的少主人还是去找了他老爹,好话说尽撒泼打滚,磨得对儿子一向很好的徐正答应了一件事。

    当晚,徐泽就抱着衣裳被褥,搬进了陆行川的房间。

    徐泽白天特别闹腾,晚上睡死过去,天打雷劈也吵不醒。陆行川对于身边多出一个人,基本没什么反应。起初他以为徐泽是记恨他,准备伺机报复。可看过一段时间,徐泽只是上蹿下跳围着他晃悠,倒也没干出什么事来。

    睡眠一向很好的凝碧宫少主人是在挺久之后才发现陆行川常常整夜整夜地不睡,或是读书或是练剑。

    “你这是……怎么回事?”徐泽起夜回来,正看到月色恍恍惚惚,陆行川手中剑刃,白得像素居世外的美人,掌心躺着俗世第一捧雪。

    “你……你总这样吗?我我我,我晚上打呼噜吗?”他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也分不清是因为可能惊扰了陆行川,还是单单,只是因为面前的是陆行川。而陆行川只是收起剑,偏过头看了看他。

    这男孩在凝碧宫时日渐久,初见时几乎不似活人的僵硬死寂是淡去不少,显露出来,便是冷冷淡淡,对人对事都漠不关心的骄矜。

    微妙但鲜明的差别。

    徐泽一直都有点怕陆行川,或许是为初见时吃的大亏,也或许,是为这份骄矜。

    “我一向睡不好。同你无关。”

    “怎么会同我无关?你是我的……”兄弟朋友同住人,好几个词在徐泽舌尖滑过,他却都不甘心说出口,总觉得说出口了,便是为如今的不甘心定了性了,“你是我凝碧宫的人,你的一切都同我有关。”

    “……好吧。”

    陆行川自己,倒并不觉得受困梦魇,或者从梦中惊醒是什么丢脸的事。徐泽拘着他,一定要他睡,那他便睡。起初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到徐泽一一试过荒腔走板的摇篮曲,有头无尾的睡前故事之后,陆行川好歹是能被人折腾睡着了。

    梦里是父母惨死,整个陆家浸在火海里的场景。陆长生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他知道这是梦,知道自己无从改变,也知道自己必须看着。

    他需要睡眠。他还不能死。

    到很久以后,恩仇清算干净,旧梦不再扰人的时候,陆行川才第一次享受到安稳的睡眠。而从始至终,徐泽并不知晓他的噩梦。

    从始至终,徐泽也一直守在他身边,唱荒腔走板的歌谣。

    陆行川一路都走得很随意,见着好吃的就停下来吃一点,见着好玩的就停下来玩一玩。他想着凭武林盟的人手,若是李穆然要花心思找他,费一些力气总是能找到的。沿途他发现有人跟踪,也并不在意。这点时间,武林盟的人应该还找不到他。会跟踪他的也只有……

    “徐泽。”

    “哎呀行川弟弟,好巧好巧。”徐泽被陆行川扯着衣领拎在手上,慌得不行,讪笑道,“这么久没见了你也不对我好点儿。”

    “哦?你想要我如何对你?”

    徐泽听着这话,恍惚是在听“你想怎么死”,吓得他赶紧抱着陆行川的手臂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看你这次走了好久都没回来……行川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看着陆行川,想着有些日子没见,他的行川又变好看了,眉目清楚干净,还带一点点笑,笑得他心里痒痒的。就是不知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好像瘦了一点。

    “我在武林盟还有事要做。而且你该明白的,”陆行川把人放下,“等此间事了,我便不会再回凝碧宫了。”

    “什、什么?陆行川你把话说清楚!不回凝碧宫你能去哪儿?”徐泽简直气红了眼,想这武林盟是什么鬼地方,行川才去多久,莫非就被什么小贼给勾走了么?

    “我早知道自己亲族丧尽无处可去的,不必你来提醒。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他,……或者你,要我回报,陆行川自然,不敢不从。”说着他作势便要朝徐泽跪下,做派驯服,眼底是落雪的荒原,空而冷。

    “行川!”徐泽哪里敢叫他跪,一时吓得话也说不出来,自己反倒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他也不敢解释,陆行川要走他也不敢拦,只垂着头,伸出手,虚虚握着陆长生一只脚腕。

    他想着陆行川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又想陆行川这样冷漠一个人,又何必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行川我错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敢认错,“我不该那样说的。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天地虽大,但若是你的话,便哪里都去得。”徐泽觉得有一点委屈。除却血仇,陆行川浑无牵挂,自然哪里都去得。他他不是呀。

    他的牵挂只一个陆行川,可这人心地敞亮眼底空茫,心里眼里都有空地,却不愿装下他。

    “多谢。”陆行川俯身,在徐泽手上轻轻拂过,那人便不敢再抓着他的脚腕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快些回凝碧宫吧,别再跟着我了。”他需要在一段比较合适的时间之后,以一个比较合适的姿态被李穆然找到。徐泽若是在他身边,事情就不那么方便了。

    “我知道了。行川你要是……要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我随时都能到。”说完他很勉强地朝陆行川露出个笑,然后一步步往后退,僵硬地转过身,既想多看陆行川两眼,又怕走得慢了,更被陆行川讨厌。

    朝夕相处这些年,陆行川并非对徐泽的心思全无觉察。正相反,他一向心思重,待人待事都较旁人多两个心眼,发现的可能比徐泽自己都早。

    他原先是漠不关心,后来便有些可怜这人。师父确实待他恩重如山。师父的儿子,要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他。

    若仅仅是不假辞色还不够的话……

    “徐泽,”徐泽猛地转身,目光惊喜,陆行川几乎有些无奈,“算了吧,别再找我了。你知道这没用。我不喜欢任何人。”

    “行川,你不能……”凝碧宫的少主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在陆行川面前,卑微胆怯得像一只小老鼠。他看着陆行川,想露出个好看些,讨人喜欢些的笑。一咧嘴,鼻涕眼泪却一起流下来了。

    “你不能,连我喜欢你,连我待你好,都不允许了……”

    “行川,求你了……”

    “给我留条活路。”

    第5章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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