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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作者:蛇蝎点点

    第14节

    “你右手不是……”使不上力么?

    夏六一“嘁”了一声,“那难得了你六一哥?你六一哥武林高手,飞檐走壁,行不行?”

    他才不说是将领带挂在沿途铁架水管上,用牙咬着爬上来的……其实要不是何初三腿上有伤,他早改用石头敲窗子让对方爬水管滚下来……

    这倒霉催的一伤一残,互相搂抱着躺在床上。何初三用枕巾细细致致地给夏大佬擦了擦头脸,低声道,“今晚上不走了吧?在这儿睡。”

    他心疼夏六一,要眼见对方再摸摸索索地爬下去,他这心脏受不了。但要让夏六一走大门出去,惊醒了阿爸,真相大白,得换阿爸心脏受不了。

    “挤死了。”夏六一挺嫌弃。

    “挤着睡暖和,这几天降温,我受伤的骨头冷得疼。”

    夏六一更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却更紧地抱住了他,用两条腿夹住他给他暖脚,“行了,睡!”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六一哥,你刚才锁门了吗?”

    “……没有。”

    “快去,阿爸明天早上可能会偷偷来开门。”

    “……”

    第三十一章 你不介意老子介意!

    知父莫若子,何阿爸一大清早起来,回忆起儿子昨晚鬼鬼祟祟的模样,还真来摸了何初三房门。推了两下推不开,原本要作罢,结果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明显是两个人的!

    见了鬼了!

    何阿爸又拍门又嚷嚷,也不说进来找人,只说要进来拿货。里面好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许久之后,何初三才睡眼稀松地前来开门,嘟嘟哝哝地抱怨他,“阿爸,怎么了,您昨天不是提前把货拿出去了么?”

    “我忘拿了汽水,行不行?”何阿爸随口道,越过何初三往屋里钻,狐疑地四下张望,还拉开门后也看了看。

    “阿爸,您找什么呢?”何初三打着哈欠问。

    “汽水。”

    “就在您脚边呢。”

    “哦。”何阿爸不以为然地答应了一声,一无所获之后,他再次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杂货箱林立,就那么一条小道通往床与窗边,确实不像藏得下人的样子。

    只是刚才奇怪的双重鼾声和何初三那些鬼鬼祟祟的反应,着实奇怪。

    他突然恍然大悟,推开神情太过无辜、总觉得有猫腻的何初三,弯腰去翻床底下!

    “啊……”何初三张大嘴。

    何阿爸拉开床单——下面放满了箱子。

    “啊……欠,”何初三接着前面的哈欠道,“您没其他事的话,我继续睡了。”

    何阿爸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忿然离去,心情复杂地开始了一天工作。何初三小心谨慎锁上房门,跛着腿跳到窗边,“六一哥,可以出来了。”

    片刻之后,夏六一磨磨蹭蹭地从窗子外头爬了进来,吐掉嘴里叼着的领带,坐在床上绿着脸一言不发,心里酸得几乎落下男儿泪来。

    他堂堂龙头大佬,一大清早的,只穿了一条内裤,像个偷情的j,i,an夫一样贴在唐楼窗户外头吹冷风……

    刚才在外面实在憋不住,差点就一时激动跳出去,对着何阿爸炸毛——老子就是收了你儿子做大嫂,怎么样吧?!砍我?!咬我啊?!

    ——只是一想到何牙医高举在手的、疯狂转动的牙钻,从自己嘴巴里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嗡鸣声,他立刻从牙床到整条脊椎都软了……

    牙医,这全人类的公敌,夏大佬心酸地想,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全香港的牙医都抓去填海!

    “六一哥,还早,再睡会儿吧。”冷得直哆嗦的何初三缩在他身旁的被子里说。

    “滚开。”夏大佬心里憋屈。

    何初三伸爪子扯了扯他内裤松紧带,夏六一嗷地一下转身扑住他,“混账东西,我让你滚开没听到?”

    何初三被他牢牢摁在下头,整个人被罩在他的y影里,闷声低笑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夏六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两个人在拥挤的被窝里翻来滚去,你咬我一下,我啃你一口,爪子互相乱挠,跟牙没长齐的孩子似的嬉笑打闹。片刻之后,夏六一终于重新将何初三按在身下,正笑着低头亲他鼻子,动作突然僵了。

    有什么半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大腿……

    何初三脸上的笑也定住了,两个人尴尬地对视几秒,夏六一翻身就要出被子!被何初三迅速搂住腰拖了回去!

    夏六一使了劲地挣扎,被何初三死死缠住,掰开一只手又搂上来另一只,章鱼一般粘腻。何初三ji,ng虫上脑,追着他嘴巴急切地吻,双手顺着他腰背越滑越下,摸入股沟。夏六一情急之下,一个头槌砸到他脑门上!何小瘪三闷哼一声,终于松了手。

    夏六一一个箭步跳下床,退出一大步,喘着气瞪他。

    何初三吃痛地揉着额头,十分不解,“六一哥?”

    夏六一抬手擦了擦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光是脸色铁青。见何初三挣扎着起身要下床,他立刻往后又退了一步。

    何初三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

    “你不喜欢这样?”

    “……”

    “六一哥?”

    “我回去了。”

    何阿爸中午抽空回家照料病怏怏的儿子,结果发现他儿子拄着拐杖靠在客厅窗边,盯着楼下的巷口出神,小模样老忧郁老忧郁了。何阿爸连叫了他好几声,都跟没听到似的。

    阿弥陀佛,耶稣基督,何阿爸觉得儿子是中了邪!改天得去黄大仙庙拜拜,求个签问问吉凶,再求个招魂符!

    何初三端着饭碗食不知味,把老姜当jir_ou_在嘴里嚼了好一会儿,呆呆地道,“阿爸,我问您件事好吗?”

    “什么事?随便问!”何阿爸挺心疼儿子——恨不得一筷子敲醒他。

    “阿妈走了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怎么过的?”

    “什么怎么过?带着你过呗。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能不过日子了?”何阿爸挺不屑地喝了口小酒。

    “我意思是您晚上怎么过?”

    何阿爸“噗——”了一桌子。

    ……

    何初三如此直白地探究家中长辈悠久神秘的数十年单身生活,被恼羞成怒的何阿爸用筷子敲了个满头包。顶着这个释迦摩尼头,他更加忧郁了。他拄着拐杖独自出门,想四处溜达溜达,散散心。

    他漫无目的一通乱走,不知不觉,竟发现自己晃荡到了蛟龙城寨的地界。

    去年跟阿爸一起搬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目前这里的拆迁工作已经到了尾声,上个月底是第一期住户迁出的最后期限,现在仍留在里面的人,已不足三分之一。

    拐杖缓慢而沉重地敲击在油腻脏污的地面,他摸黑进入这片举头不见天日的城市密林。路边死鼠腐朽而腥臭的气息闻起来还是那么熟悉。他看见道路两旁斜挂的、字迹模糊的店门招牌,房梁下摇摇欲坠的破旧灯泡,不少住户的大门敞开着,内里空无一人,徒留一地腐臭垃圾与带不走的破桌烂凳。每一条巷道,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的脚步声寂寥地回荡。

    这片曾吞没他童年的黑色土地,却也滋生出他心底的希望之花。而再过不了多久,那些污秽的,恶浊的,龌龊的,腐朽的,代表着一个藏污纳垢的时代的,都将随着推土机的轰鸣而崩塌殆尽,没入时间的尘埃里。

    他从夏六一派人一麻袋兜走他的那条小巷子,走过早已废弃的“骁骑电影公司”,再走过当年晨练时的龙津义学,走过阿华冰室,最后走到自家诊所前。抬手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半掩的房门,迎着满头的尘灰,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摸黑上了楼。

    他那间不足五平米的小屋里,只剩了一张裂成两段的小凳子,以及一张他睡了二十年的铁架床,锈得厉害,拐杖往上头轻轻一磕,就是铁锈尘灰噗噗地往下掉。他想着当年夏六一被他和阿爸按在上头拔牙时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谁曾想到他跟这个粗暴狂妄的黑社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带着嘴角笑意,他四下最后看了一眼,关门离开了何家诊所。却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前多行了一段,走进了“膝头巷”。这里是夏六一说他幼年时住的地方,他也想来看看。

    膝头巷不长,一眼望到头。因为当年住的多是“粉客”和赌徒,秩序混乱,所以他几乎从没来过这边。他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试图靠直觉猜出夏六一住的是哪一间。

    脚下一个没留意,拐杖拄到一个空玻璃瓶,差点摔他一个趔趄,他狼狈地扶着墙站稳,被沾了一手墙灰。玻璃瓶咕噜咕噜滚远,撞到对面一户人家半掩的门板上。

    “咳咳……谁?!”里面一个嘶哑的声音道。

    何初三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见一个枯瘦干瘪的驼背老头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支老烟枪。

    “我以前住附近,路过,来看看。”何初三道。

    那老头狐疑地打量他两眼,要进屋,却又被他唤住,“阿伯,麻烦你,这里十几年前是不是住过一户姓夏的?有两个小孩子,一个叫夏小满,另一个叫夏六……夏浩。”

    “十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那老头不耐烦道,抽了一口烟,又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蛇仔夏?就住对面楼上,是有两个孩子,后来都失踪了。那个变态王八蛋!禽兽不如,自己孩子都糟蹋!”

    何初三心头一紧,“怎么糟蹋?”

    “大半夜又哭叫又求饶,你说怎么糟蹋?”老头皱着眉头回忆道,“我记得有一回,那个男仔浑身是血地跑出来,裤子被扯得稀烂,一路跑,血一路流。蛇仔夏被打破了头,拎着个破啤酒瓶鬼吼鬼叫地追出来,提着两条腿把那男仔倒拖回去……我上去拦,还被蛇仔夏用啤酒瓶捅了一下!”

    他掀起衣服露出腰上几道旧伤,咳了几声,一个劲儿叹气,“也不知道后来那两个孩子是被他卖了,还是被他弄死埋了,死了也好,也好,活着就是他妈的活受罪……咳……”

    他咳了一阵,又抽了一口烟,抬头见这个年轻人脸色惨白、手里拄着的拐杖也不停发颤,狐疑道,“你是他家什么人?蛇仔夏都死了好多年了,你还找他干什么?”

    “他怎么死的?”何初三声音低哑,牙关磕得次次响。

    “说是得罪了黑社会,走在街上就被人砍死了,就在他孩子失踪之后没几天……咳咳……报应,报应,咳咳咳……死得好……咳咳咳……我们这些人,谁不是该死……咳……”他越说越激动,咳得愈发抑制不住,捂着胸口喘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抬头一看,那年轻人已经消失了。

    ……

    何初三傍晚回家,再没有中午时心神不宁失魂落魄的模样,沉默寡言地吃完饭,就缩进房间里打了好几个电话。何阿爸贴在门上偷听,内容居然是重新找工作。

    “阿三,你伤还没好,在家多休息几天。”临睡时何阿爸劝他。

    “没事,阿爸,”何初三答他,“我好得差不多了,在家歇着闷得慌,不如去公司做事。”

    他联系上一位跳槽的旧上司,跟着对方到了业内另一家公司,拄着拐杖开始了新工作。夏六一自那天早上之后,再没主动联系过他。何初三不急不躁,耐心地等了一个多礼拜,才拎着一包食材,拄着拐杖找上门去。

    时值周末,夏六一有事出门不在家,保安给何初三开了门,他便熟门熟路地进厨房这样那样张罗。傍晚时分夏六一带着一身冷气进屋,迎面对上一茶几现烤的饼干糕点,这便愣住了。

    “回来了?”何初三从厨房里探出头,“汤马上好。”

    夏六一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静静默默地抽完了一支烟,然后没忍住将手伸向一盘栗子蛋糕。

    “我种在外面的花草都枯了,”何初三单手端着一碗ji汤从厨房里出来,面色如常地微笑道,“你没帮我浇水?”

    正吃着第三块蛋糕的夏六一顿了一下,咽掉嘴里碎渣,也是面色如常,“浇了。死了。”

    何初三嘴角翘得更厉害了,将ji汤放在茶几上,挨着他坐下,“是你浇太多了吧?”

    夏六一并没避开这样的亲昵。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手里吃了一口的栗子蛋糕递给何初三,“这个不错,你尝尝。”

    何初三低头在蛋糕上咬了一口,接受了夏大佬这样别扭而隐晦的示好,“好甜。”

    “唔。”

    “喜欢这个味道?下次还做这么甜?”

    “唔。”

    “吃晚饭了吗?锅里给你留了饭菜。”

    “吃了,”夏六一道,过了一会儿又补道,“不过没吃饱。”

    何初三陪着夏六一吃第二顿晚饭,席间如常地聊些细碎话题,颇有默契地都对这段时间的分离避而不谈。夏六一听说何初三找了新工作,反应倒是跟何阿爸一样,“伤还没好就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难道你还缺钱花?”

    “没事,多活动活动好得快,”何初三道,“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上街去看电影?”

    夏六一想了一会儿,“晚上吧,我派人来公司接你。”

    “好啊。”

    二人磨磨唧唧地吃完了这一餐饭,眼见着夜色已深,何初三只能告辞回家。夏六一送到门口,眉头皱了又皱,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住?”

    何初三说到这个挺忧郁,“阿爸不放行,他说伤好之前敢出来住,打断我的腿。”

    “不是已经断了么?”夏六一嗤笑一声。

    “还有另一条嘛。”

    夏六一看着他慢腾腾地,一瘸一拐地挪下台阶。月色下何初三离去的背影瘦削萧条,走得简直是东倒西歪,牵扯着夏大佬的小心脏也是跳得东倒西歪。

    ——算起来也有十天没见了,加上去泰国的时间,都快一个月了。

    “喂,阿三。”夏六一提声又唤住他。

    已经走上小院石阶路的何初三停下脚步,疑惑回头。

    “那个事……”夏六一低声说,神情在屋檐的y影里模糊不清,他过了很久,才接着道,“不是不可以,你给我点时间。”

    何初三愣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蓦地睁大眼睛!他听出对方话语里的紧张、迟疑,以及最大限度的让步——这样的让步令他心脏疼得像要裂开!

    “不,六一哥,没事的,”他慌乱地摇着头,“你没有必要这样,我不介意……”

    “行了,闭嘴!”夏六一说完就恼羞成怒了,脸红脖子粗地骂道,“你不介意老子介意!赶紧给老子滚回去!”

    “……”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

    “你记得睡前刷牙。”

    “滚滚滚!”

    第三十二章 一个良好市民

    何初三时常溜出去与夏大佬鬼混,何阿爸看在眼里,疑惑在心——总觉得儿子这个恋爱谈得跟别家儿子不一样,也不买这个送那个,也不陪着逛商场喝咖啡,一天到晚鬼鬼祟祟,走哪儿去哪儿不跟阿爸说,打电话也是躲在厕所里轻言细语。对方姑娘也没织围巾送领带,更不晓得上门来探望未来公公。而且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何初三都作一副娇羞腼腆的虚伪样子:阿爸,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没一撇!何阿爸觉得儿子这是偷偷摸摸跟哪个大富豪的女儿好上了!等那八字多了一横变成大字——人家千金“大”了肚子——到时候才是要ji飞狗跳!

    何初三不知道他阿爸的那些大烦忧,继续又酸涩又甜蜜地与黑道大佬谈着小恋爱,眼看二月出头就是春节,他又一次邀请夏大佬登门同庆。

    出乎他意料,夏六一拒绝了他。

    “我年三十那天有事,”他故作漫不经心。

    “大年三十还有事?”何初三道,“晚上都不行?要不我跟阿爸吃了晚饭,过来找你?”

    “晚上也不行,”夏六一道,“那天你别来找我,电话也别打。”

    何初三直觉他那天是要搞出什么大事,心中担忧,开了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头垂下去了,静默默地思索。

    夏六一见不得他这幅老实委屈的模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心软,“行了,等我忙完了去找你,你晚上睡觉别关大哥大。”

    何初三抬头重展微笑。心里头却还是隐隐不安。

    ……

    工作时间里,何初三约了崔东东到迎喜酒楼吃茶点。崔副堂主刚一落座,就将双臂交叠成个“x”字,挡住脸,“别,你别问。大佬知道你最近要问东问西,特意吩咐了,跟你多嘴的人杀无赦!”

    “那你还跟我出来?”

    “有人白请喝茶,我干嘛不来?”崔东东悠闲道,随手叉了一个虾饺吃,动作倒是斯斯文文,再没有上次狼吞虎咽的德性——看起来最近家里伙食还不错。

    “我不是想打听什么,”何初三无奈道,又将一笼豉汁凤爪推到她面前,“是有公事找你。”

    “哦?”

    “是这样,东东姐,你有没有兴趣做地产投资?我刚进新公司,没什么客户,这个季度的指标差了一些。我想请你用你们公司的名义在我这边开个白金账户,这个是项目计划书。”

    崔东东接过计划书,细细扫过一遍,道,“看上去还行,费了很大心思吧?”

    何初三笑,“推荐给你的,必须花心思。我保证每年至少百分之三十三的利润,要是顺利的话,后期利润就更可观了。”

    崔东东又翻了翻计划书,思索道,“行吧,我拿回去考虑考虑,这个礼拜答复你。”

    “对了,东东姐,这笔资金……务必要是干净的。”

    “知道知道,”崔东东不耐烦道,“大佬要知道我拿黑钱坑你,还不把我吊起来烧死?我搞个新公司,可以了吧?”

    “那样最好,就是辛苦你了,”何初三殷勤为她斟茶,“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东东姐。”

    “说。”

    “这个投资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六一哥是我推荐的?反正他不知道我具体在哪间公司上班,你就说你做了个普通投资。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跟你们公司有来往,又得跟我闹别扭了。”

    “我明白,他天生就一副别扭样!谁看上他谁倒霉。可怜你了,小三子。”

    ……

    年三十,何初三早早地起来帮着阿爸做大扫除,扫祭坛cha新香,拜拜灶神爷。下午的时候,吴妈和她女儿也来了,两个老人家在厨房里忙活,把伤残人士和未成年少女都赶了出去。何初三带着小妹妹在自己那间屋子里剪窗花,没剪几下子,小姑娘就对这种传统手工表达了深深的不屑。

    “sa哥,我听外头街坊说你天天穿西装去中环上班,是做大生意的,还有闲心搞这种玩意。还有,都说你赚了很多钱,为什么还跟我们一样住这种破房子?”

    “别听他们乱讲,”何初三笑,“我才工作一年,身体又不好,能赚多少?”

    “嗨,你不就是腿摔断了嘛,没几天就好了。”小姑娘满不在乎地说。

    何初三仍是笑,看着她耳朵上镶嵌的一排耳钉,和眼角没卸干净的浓妆痕迹,“你呢?你妈说你不读高中了,要出去工作,你准备赚多少?”

    “我哪儿跟你比呀,我就找地方随便混混,做做服务生,当当卖酒妹,能有多少。”

    “为什么不读书了?”

    “没兴趣!”

    “我听你妈说你找了个‘古惑仔’……”

    “她怎么什么都跟外人说!”小姑娘气得一下子变了脸,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被何初三拉住。

    “我没说不好,”何初三温和地说,“你把sa哥当外人?”

    “你本来就是外人,”小姑娘赌气道,不过还是坐回来了,愤愤不平地看着厨房方向,低声道,“我才不把你爸当我爸呢。”

    何初三笑笑,没在意,接着前面的话题道,“我觉得找‘古惑仔’也没什么错,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是吧!还是sa哥你开明,不像我妈那个老古董!”

    “他对你好吗?”

    “很好啊。”

    “会带你去危险的地方吗?”

    “带我去车场飙车算不算?他比赛的时候我坐他后面,太刺激了!哈哈哈,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可拉风了!”

    何初三微皱起眉头,“如果车翻了你出了事他也不在乎吗?”

    “怕什么,要死一起死。”

    何初三摸摸她头发,心里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是不能逆着劝的,只道,“你说你不爱读书,学化妆有兴趣吗?”

    “化妆?”

    “有那种专业的化妆班,出来以后做化妆师、造型师,还有机会给明星演员做造型,你有兴趣吗?”

    “有啊!可是那种要收学费的吧?”

    “sa哥送你去。”

    “哇!你真好!那你还说你没有钱?”

    “有些钱是一定要花的,花了之后再慢慢赚。”

    “啧,你说的好深奥,听不懂!反正我要去见大明星!哈哈哈!以后你娶嫂子的时候,我给她化婚妆!”

    何初三咳了一声,低下头去剪窗花,心里想象着她“嫂子”被化了一脸婚妆的样子,手一抖将红纸剪了个大窟窿!

    何阿爸在外头吆喝着开饭了。喷香四溢的一大桌饭菜摆上来,艳红的新窗花贴上窗户,一家人的脸上都是喜气盈盈。万家灯火点亮这座海上孤城的夜,一片喜乐祥和。

    ……

    对于守护这片喜乐祥和的一群人而言,这个夜晚却是十分难熬。

    “sir,码头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在海边码头瑟瑟寒风中潜伏的一名警员对着话筒道,“说好九点交易,现在都九点五分了,是不是情报科的伙计弄错了?”

    “耐心等着,”带着另外一队人马蹲在不远处集装箱后的扫毒组高级督察回道。

    他们这组人跟了夏六一和他背后的团伙大半年,知道夏六一这次去泰国带的是小马,而交易时间大致是在春节前后。两个小时前情报科拦截到了夏六一发给小马bp机的暗号,约定交货时间地点。破解暗号代码之后,他率人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然而他们左等右等,到九点半都不见动静。追踪夏六一与小马的伙计打来电话,说夏六一人一直在尖沙咀的办公室里没有离开,而小马的车则在码头附近街上绕弯,迟迟不靠近码头。

    “是不是走漏了消息?”一个下属问。

    高级督察沉吟了一会儿,“不会,如果走漏消息,小马的车早该离开,而不是在附近绕弯。夏六一警觉性高,可能中途有一些变故,耽搁了时间,继续耐心等着。”

    “sir,海上打了灯光暗号,来了一艘渔船,”耳机里一个声音急促地低叫道。

    “sir,小马的车往你那边开过去了。”

    “大冰守在这里,c仔去码头西南方支援虾仔,阿呆、憨狗跟我走。”

    通讯器里一阵悉悉索索地布置挪动之声,夜幕笼罩下的码头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唯有海风呼呼刺耳,与远处喧嚣热闹的维港形成强烈对比。一艘渔船在海水拍击之下,缓缓靠近码头,上头下来一个黑影,用手电筒朝着远处一长一短地打着灯光暗号。

    小马的车停在码头一排集装箱旁,车前灯回以两短一长的暗号。

    那边吹了一声口哨,另外三个人从渔船上走了下来,为首的一个汉子穿着黑风衣,手里提着一个大皮箱子,走得挺胸翘肚,气势轩昂。

    一个保镖从小马车的副驾驶座下来,打开后车门,小马叼着根雪茄下了车,也是一身迎风飒飒的黑风衣。

    他胸前挂着一条长围巾,手里提着另一个大皮箱子,嘴里哼着叶丽仪的《上海滩》,一路“浪奔——浪流——”,迈着八字步走到了码头前。

    埋伏在附近的警员们,眼见着他与渔船上下来的汉子先进行了一个亲热的拥抱,然后退了一步握了握手,双方各出一人,蹲在地上打开箱子,互相审查一番。两位大佬一点头,进行交换……

    “行动!”高级督察一声令下,警员们从埋伏地点蜂拥而出,霎时间将两方人马通通包围,一个未留,“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

    小马一手提着箱子,一手夹着雪茄,两只手都高高地举在半空中,一脸茫然,张大嘴看着这群人民公仆。

    “阿sir!我一个良好市民,犯了什么事儿要这样大张旗鼓抓我!大过年的,心脏受不了!”他委屈地高喊道。

    而跟他交易的“对方大佬”,因为太过紧张,转头想跑,而被几个警员反剪着手死死地按在地上,这时候就张嘴呜里哇啦大喊了一通冤枉——居然是一口潮汕话。

    “查他箱子!”高级督察枪对着小马,别了别下巴示意下属。

    两个警员上来分头打开两个箱子一看,顿时傻了眼!

    ——里头分别是一箱咸鱼,一箱红包,每个红包里面,就包了一百块钱!

    “阿sir,”小马满脸无辜地诉苦,“大过年的,我三年没见的潮州老表来香港看望我,给我带了家乡咸鱼,我再让他给小辈们带点儿红包回去,这不过分吧?咸鱼过海,也没偷税漏税啊。我们这是犯了哪条法了?”

    高级督察气得满面乌黑之际,腰间的大哥大又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来一听,那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老大,不好了,办公室里的夏六一是假扮的!他本人早就离开公司了!”

    ……

    夏六一调虎离山,早在夜晚八点就从货梯下地下室,独身一人走后门离开公司,带着一口黑皮箱子坐上轿车,在路上七拐八拐,八点四十分到达港岛东面——乔爷的地界——某一处地下停车场。

    乔爷带着几位保镖早在那里候着他,见面双方也不多言,一齐上了一辆面包车,又是一阵七拐八拐,于八点五十五分准时到了筲箕湾一个废弃的渔人码头。

    一行人下了车,码头上停靠良久的一辆游艇亮起灯光。

    夏六一举起一支手电筒,跟对方对了对暗号。游艇上下来一个人,丰胸纤腰,红唇浓妆,正是玉观音。

    玉观音左顾右盼,十分不满,张口就是一通流利的粤语,“上次那个大背头小刀疤呢?他怎么不来迎接我。”

    “听说你要来,吓尿了裤子,现在在家换衣服。”夏六一随口道。

    “你讨厌,别逗人家!”玉观音娇嗔道。

    “这是和义社的乔爷,”夏六一转口介绍道,“港岛最大的龙头,有心跟干爹结交。”

    玉观音柔软无骨地趴在夏六一肩膀上,闻言抬眼看了乔爷一眼,朝他伸出一只手去,“乔爷,久仰。”

    乔爷蜡黄的脸上挂着他那招牌的、似有若无的、y测测的笑容,接起玉观音的手,做了个吻手礼道,“久闻‘玉观音’大名,果然是国色天香。”

    “她是人妖。”夏六一直接冷场道。

    “你讨厌!”玉观音在他腰上狠狠一掐,扭头又对乔爷接着娇笑道,“别怕,乔爷,人家下面的‘小嘴’比女人还要好。”

    乔爷蜡黄得有点犯黑的脸,又挤出一个笑容,“不敢当,不敢当。这次招待不周,我改天到泰国,登门拜访你和佛爷。”

    “哦,那就改天喽,”玉观音不以为意地说,一边朝着夏六一继续笑,一边将手贴向他的裤子,“夏大佬,我们要交易呐,让我看看你的‘东西’带来没有?”

    夏六一笑着不说话,突然狠狠一抬膝!差点踢中玉观音的“东西”,被早有防备的她闪身躲开了。

    夏六一逼开她之后,把手里的黑皮箱子递过去,“你的货呢?”

    玉观音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一箱满满的钞票,满意一笑,回头对游艇上用泰语道,“拿下来。”

    一个满身刺青的光头男从游艇里出来,抱着一口方方正正的箱子,摆在夏六一面前,弯下腰去打开,里头全是用塑料袋分装好的白色粉末,然后递给夏六一一把匕首。

    夏六一割开一袋,捻一捻又闻了闻,点了点头,将箱子重新盖起,刚刚提了起来,突然近处传来一声高喝!

    “o记!举起手来!”

    一队警员从附近障碍物中跳了出来!将他们几人包围在正中,而用枪指着夏六一头颅的,正是一脸冷色的谢家华!

    “夏六一!这是怎么回事!”被迫举起双手的乔爷怒道,第一个反应就是夏六一卖了自己和玉观音!

    “稍安勿躁,乔爷。”夏六一却面色如常,

    他看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谢家华,冷笑着招呼,“谢sir,好久不见。”

    “我倒希望以后永远不用再见你,”谢家华冷声道,示意几个下属将夏六一等人按蹲在地,撇了一眼脚下那口装货的箱子,“这些分量足以判你终身监禁。”

    “哦?”夏六一翘着嘴角道,“我倒不知道三十斤珍珠粉能判那么多年。”

    谢家华脸色一变,他身旁负责勘查钱箱的下属急道,“sir!钱是假的!”

    那下属拉开箱子,除了最上面的两张大钞,下面全是白纸!

    与此同时,红磡一间僻静的工厂仓库里,一前一后驶出两辆私家车,分头往不同方向离开了。后面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里面,坐着神情悠然的崔东东,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脚边两口大皮箱,装着刚刚交易完成的两箱货物。

    车子驶上大路,朝着闹市区歌舞升平的盛景而去。远处维港上空绽起五光十色的灿烂烟花,夺目的鲜丽色彩刹那间掩盖了夜幕的污黑。

    【防滑小贴士:o记(重案组),扫毒组,(刑事)情报科——是香港警察的三大王牌部门,常有互相合作。】

    第三十三章 这不是三局两胜的游戏

    何初三在狭窄的铁架床上翻来覆去。床下弹簧传来的嘎吱声,令他不停地产生幻听,老觉得是大哥大在嗡嗡震响。

    楼下突然传来乌拉乌拉的警鸣声,他一个鲤鱼打挺蹿到窗边,眼瞧着是一辆消防车屁股后头跟着一辆救护车往市区去了,估计是哪一家放烟火烧了房子。松下一口气之后,他才察觉到腿上剧痛,龇牙咧嘴地坐回床上去,嘶着气将腿伸直,给自己轻轻按摩。

    枕头旁的大哥大终于响了起来,他忙不迭做了个俯身压腿的动作去接,痛得又抽了一口气,“嘶……六一哥?”

    “你怎么了?”

    “没事,”何初三一边说一边重新跳下床,往窗子外头又望了望,“你在哪儿?”

    “快到了,你下来。”

    “啊?”

    “带你去看烟花,下来。”

    何初三挂了电话,披上外套,拄起拐杖,先鬼鬼祟祟开门,探出脑袋看了一看,这才摸黑朝外一步一步偷挪了出去。

    刚刚将手伸向大门门锁,何阿爸在房间里一身暴喝,“何阿三!”

    何初三霎时腿软,拐杖一歪靠在了门上,他战战兢兢回过身,结结巴巴道,“阿,阿爸我,我去倒垃圾……”

    “呼噜……噜……”何阿爸。

    “……”原来是说梦话。

    做贼心虚的何ji,ng英,赶紧轻手轻脚拉开门逃了出去,蹭着墙单脚跳下了楼梯,一瘸一拐连跳带跑,不一会儿就溜到了楼后的小巷子。

    夏大佬的车还没来,他靠着墙直喘气,一身冷汗,一边弯腰揉着酸痛的伤腿一边忧愁地想,他怎么能这么怕阿爸?什么时候才能把六一哥牵回家?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一辈子瞒着阿爸吧?

    夏六一的车停在巷子口,一见他那弓腰驼背直叹气的破落样就忍不住骂人,“年纪轻轻怎么又跟老头子似的!上来!”

    他掐了手上只抽了一半的烟,疑惑道,“你的拐杖呢?”

    正拉车门的何初三一愣,低头一看——还真把拐杖忘在了门边!

    “……”得了,腿都被阿爸吓好了!

    何初三咳了一声,“忘带了,这样也能走。”

    夏六一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心里琢磨着明天拎他去医院复查,见他呆头呆脑要往副驾驶座上蹭,“坐后面!”

    “哦。”

    夏六一没穿西装没带保镖,开了一辆老旧的二手桑塔纳,大半夜的鼻梁上架了个墨镜,头上抹着发油,穿了一身廉价黑皮衣,破口的牛仔裤,打扮得跟街头小古惑仔似的。何初三觉得新奇,没忍住探出头上下多打量他几眼。

    “看什么?”夏六一瞟了一眼后视镜,皱眉道。

    “你这样穿看起来真年轻。”像二十刚出头。

    夏六一哼了一声。

    何初三明白他搞这么一通是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再多问,只是暗忖他今天究竟忙了一些什么“事”。夏六一面色如常地开着车,半点破绽不漏——但越是这样,何初三反而越觉得古怪。

    夏六一在深夜里兜兜转转,开了快四十分钟,才将车停到了临近太平山顶的一处小广场上。何初三被车上空调蒸得昏昏欲睡,正打着小呼噜,被夏六一摇醒了。

    夏六一脱了皮衣丢到他头上,“外面冷,穿了再出来。”

    “脱给我你会感冒……”

    “闭嘴吧你,快点穿好出来帮我搬东西!”

    何初三套得跟个熊似的,一瘸一拐地下车帮忙,一齐从后车厢里搬出了两个纸箱。彼时已经是夜半一点多,来此庆祝跨年的游人们早已散去,广场上只余虚弱的月光,映出满地纸屑、塑料袋、废报纸、餐盒和塑料刀叉。夏六一只穿了衬衫套毛衣,用脚将地上垃圾随便踹作一堆,然后拎开瘸着腿碍手碍脚的何初三,从纸箱里抱出几大筒烟花,隔几米放一个,摊了一地。

    他这样卖力地劳作了一番,冻得通红的脸上扬起兴奋又得意的笑,四下观察了一圈,指着广场后台阶上一个观景台指使道,“何瘸子!上那儿去等着!快去!”

    “你呢?”

    “我马上来,快点!跑快点!”

    何初三瘸着条腿一梯一梯地往石阶上蹭,手刚扶上观景台前的栏杆,身后已经“啾——!”地炸响起来,他忙不迭单脚跳上观景台,回头望去——夏六一双手捂着耳朵大笑着朝着他跑来!身后一道耀眼光束笔直s,he向天空,在满天繁星中绽开最盛大的灿烂!

    “啾——!嘭!”

    夏六一带着满脸笑意跑到他面前,冰冷的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啪地拍到他脸上,将他脸蛋挤成个三明治,然后端着他脑袋往上望,“嘿!傻了啊?!看烟花!别看我!”

    “你比烟花好看。”

    “少r_ou_麻!嘘,快看!”

    “啾——!嘭!”

    又一束金色的光束投入了夜色,嘭地炸出一团花一样的光球!接着是红色的,绿色的……四散的五彩光影纷纷扬扬地往下飘落,像一场灌溉夜色的雨,洗得天空都是晶亮的水色。

    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识到这样光彩的何初三,心跳如雷。像不能再承受更多色彩似的,他重重闭了闭眼,然后将视线投向他身旁的夏六一——这个手下如云、呼风唤雨的龙头大佬,正似从未见过新奇玩物的孩童一般,眼也不眨地仰头看着这场只属于他们的烟火,嘴巴大大地张开,咧出十足兴奋的笑意。

    何初三仰头重新看向绽放着炫目光辉的天空,手却伸向了身旁的人,摸索着对方的掌心,十指相扣……

    “啾——!嘭!”

    最后一发烟火燃尽的时候,何ji,ng英攒足了满腔的柔情,轻轻牵起夏大佬的手,准备将他揽过来浪漫一吻。结果夏六一随手一扬就将他甩开了,满脸兴奋,“等着!再来一个!”扭头蹬蹬跑走。

    “……”何初三。

    不多时夏六一又带着“啾——啾——”的背景音,大跨步地跑回来,神采飞扬地跟他解释,“这个叫‘双飞燕’,一次发两发!等会儿还有个‘节节高’,炸开之后还会往上头再冲一个!”

    “……”何初三发现大佬居然还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

    夏六一仰着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乐呵呵,“妈的,老子早就想玩了!以前小满胆子小,非拽着我不让过去!”

    何初三抓紧机会柔情款款,“那我以后每年陪你玩好不好?”

    夏六一一巴掌捂了他嘴巴,将他往怀里一带,“闭嘴吧你!你他妈这张嘴最烦人,看天上!”

    何初三伸舌头舔舔他掌心,被夏大佬一膝盖磕到伤腿上,闷哼一声不敢动了。

    这两个二十几岁高龄的小朋友,手拉手地在山顶上看了足有一个小时烟火——夏大佬真是一口气买足了十年的量,直看得何初三脖子都酸了。当然,中途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与夏六一来了个盛大烟火下的浪漫之吻——吻到一半还被夏大佬推开,因为急着去放下一发。

    你这是跟我约会还是跟烟花约会——何初三有点小心酸。

    最后一发是个哑炮,点了火之后半天没反应。夏六一一溜烟跑回去准备重新点火,刚一靠近就被“啾!”地冲了一脸,幸亏是躲得快,只把脸熏黑了一块,额发烧焦几根。

    何初三瘸着腿急急忙忙跑下来看他,对着他那大黑脸笑得停都停不下来。恼羞成怒的夏大佬将他摁在地上作势揍屁股,被何初三挽着脖子拉了下去,两个人大笑着滚成一团。

    混乱中突然不知道谁的脚踹到那块歪倒在地的哑炮,又是“啾!”一声,然后机关枪一般四处乱转着“啾!啾!啾!啾!”,逼得他们俩跳起来捂着屁股满广场乱逃。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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