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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回首暮云远 作者:古楚扶桑

    第7节

    樛木扁扁嘴,软糯糯的撒娇道,“我要你喂我。”

    梓渊瞪了她一眼,又将橘子瓣递到她的嘴边,“我这不是在喂你么?”

    樛木笑嘻嘻的再次偏开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梓渊看着不依不饶的樛木,有些无奈的道,“怎么忽然这么放得开了?按理说这倒是好事。可是,这医院人来人往的”

    樛木马上接到,“还不是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见面。刚才医生已经嘱咐完了,再说护士刚查完房,不会有人再来的。”

    梓渊有些无语的看着她,樛木却无比坦荡的回视,终于两个人都绷不住的相视一笑。

    算了,就满足一下这个小鬼吧。彦梓渊回头看了一下门口,确定没人之后。咬着橘子瓣的尾端,凑过去喂给樛木。樛木咬住下端接了过来,顺便咬住了梓渊的下唇,索要了一个香吻。

    许洁刚好在此时来到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她无比的震惊,甚至仔细的确认了一下,才转身躲开。她之前的猜想,竟然都是真的!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悄悄的离开了。

    这太过匪夷所思,我作为樛木的朋友,彦老师的学生我是不是应该找樛木谈谈?可是樛木比我心思重,彦老师又比我稳重成熟,她们两个人,必定已经是想的清楚的了。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她们应该介意她们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吧?这毕竟太怪异了。

    这一夜,樛木虽然在梓渊的关怀下,甜蜜入眠。她的好朋友许洁却因为知道了她的秘密,而内心煎熬,辗转反侧。

    ☆、水墨情书

    第二天樛木换好了药,便带着黑色的眼罩来学校上课。

    她将书包丢给许洁,“你说你来探个病,居然把书包留在我那,你是故意的吧。连病号你都欺负,还是不是人?”

    许洁尴尬的咳了一下,“我还想呢?我书包这是丢哪儿了?差一点我都要去三高找了。”

    樛木笑嘻嘻的打量着她的黑眼圈,“你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晚上干什么去了?”

    许洁翻了个白眼给她,“我需要思虑的事情很多好吗?”

    樛木嘲笑的说道,“是思虑你的书包去哪儿了吗?”

    许洁皱着眉头反讽道,“我晚上思虑什么,也比某人晚上做运动强吧?没事儿还挂彩,还得贴创可贴。”

    樛木瞬间脸颊绯红,指着许洁“你、你、你”

    “我什么我?”

    “行了,怕了你了。”樛木拿出书正要往书桌里放,却看见书桌里有几封信。她奇怪的拿出来,“这是什么?”

    许洁凑过来,“你也收到啦?我今天早上也收到了几封,你打开看看呗。看看你这几封有新意吗?”

    樛木按住信,“你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好吗?我觉得他们并不想让除我之外的人看见。”

    “切,小气的啊。”许洁不屑的看了樛木一眼,转眼看见了一个粉色的信封,“哇,这个应该是个女生送的吧?不是吧你?哇!你这丹凤眼长得果然男女通吃啊?”说着不由分说就抢了过去。

    “喂!你还给我!”正抢着呢,老师进来了。樛木只好愤愤的作罢。

    许洁偷偷的打开信,发现信居然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这个小城的烟柳桥。桥下河水泛着清波,堤岸上绿绿蔓草,芦苇摇曳,绿柳扶风。树下的人坐在石凳上休息,面容依稀是樛木的模样,而画旁边用毛笔提了两行小字‘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许洁一看这信脸瞬间垮了下来,她转头压低声音冲樛木怒道,“樛木,你个祸害!”

    樛木不解的望着许洁,回道“许洁,你个神经!”

    一下课许洁拿着信就冲了出去,连樛木在后面喊都没理。樛木从没见过许洁这么急躁过,一时好奇心起,便跟了上去。只见她跑到了一年七班,正拿着信,质问那个小女生什么事情。樛木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女生,这不是楚霏墨?许洁的表妹么?樛木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侧耳倾听。

    “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给樛木的?”许洁拿着信,沉着脸对霏墨说道。

    楚霏墨表情淡淡的看着许洁,“你让我看一下我才知道啊,你这么甩来甩去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许洁把信拍在楚霏墨手里。霏墨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折好,小心的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许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楚霏墨装好了之后,不紧不慢的对许洁道,“你刚才拿着这封信过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是自己的了。除了我之外,谁还有这么细腻的笔触,这么诗意的构图,这么优美的落款。还有这纸张,也是我ji,ng心准备过的,是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那、那你还?”许洁被气的有些结巴。

    楚霏墨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不急不缓的说道:“第一,我没想到我的信会落在你手里。第二,我觉得你不应该擅自看我写给别人的信。第三,我怕你把我的信弄坏了,毕竟是我一番心血写的。我当然得先拿到手收好,再跟你讲道理。”

    许洁气的掐着腰,用手点指着楚霏墨,“好!好!古腔古调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古礼却不见你学到半分!你信不信我这就告诉你爸去!”

    楚霏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表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最烦那些打小报告的人了。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决定的,我父母也管不了。你崇拜的著名作家,汪国真曾经说过,确定了就义无反顾,要输就输给追求,要嫁就嫁给幸福。”

    许洁张口结舌,被连气带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表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们下午还得出去写生呢。”楚霏墨说罢,淡淡的看着许洁,礼貌的笑了一下,便转身回了教室。

    剩许洁一个人在外面气的掐着腰,喘着气。

    樛木在后面笑的前仰后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一物降一物,第一次看见许洁被人噎成这样。

    许洁一转身,就看见笑的快自绝于人民的樛木,愤恨的指着她骂道,“樛木!你这个害人的老妖ji,ng!”

    一整天樛木没事儿看见许洁就想笑。许洁愤恨的威胁她;“我给你讲,樛木!你赶紧跟我表妹讲清楚,说你已经有j,i,an姐夫了!叫她断了念想!”

    许洁说j,i,an夫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她的j,i,an夫是彦老师啊,那这算是姐夫?还是嫂子啊?思维跳跃的她舌头都不灵光了。

    “你放心吧,我可没有一脚踏两船的爱好。我要是碰见她,就跟她说清楚。”樛木一笑,拍拍许洁的肩膀,一口答应下来。

    放学的时候,楚霏墨直接来到樛木班级门口等她。许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霏墨,然后转头拼命的给樛木使眼色。樛木背好书包,拍了拍许洁的肩膀,冲她点了点头以示安慰。

    樛木走到楚霏墨身前,冲她礼貌一笑:“你好,你找我?”

    楚霏墨抬头,淡淡的看了樛木一眼,平静的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樛木点点头,二人走到c,ao场的梧桐树下。

    楚霏墨转身望着樛木,“那封水墨信是我写给你的,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表姐手里。”

    樛木表情严肃了起来,关于这一点,她还是需要认真解释的。

    她诚恳的看着楚霏墨,认真的说道:“这个是我的失误,我非常抱歉。你也知道,我和许洁是同桌,平时玩闹惯了。但是我绝对不会,随便就把别人的心意,或者是个人隐私的东西,暴露给其他的人。那封信我还没有开封,就被许洁抢走了。后来上课了,我也没有及时抢回来。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楚霏墨听到这里,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漠转为释然。她清爽的一笑,自带清凉雪起之境。

    “我这表姐,原是无法无天的主。既然如此,我相信你是真诚之人,那我这封信给你,也算是没有所托非人。”

    “等一下,那个,我现在有正在交往的人。所以实在难以接受你的心意。你很优秀”

    楚霏墨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樛木的眼睛,打断了樛木未说完的话:“虽然你是无意将信泄露给我的表姐,但是却在结果上,造成了我的困扰。既然你觉得抱歉,可不可以当我的模特,让我给你画一张像?”

    樛木拉了一下书包的肩带,“可以是可以,现在吗?”

    楚霏墨点点头,“就是现在,不会太久,也就半个小时。”

    樛木点点头答应下来,跟着楚霏墨走到美术画室。第一次给人当模特,坐在那里被人画的感觉,还真的挺奇怪的。而且这个画画的人,自己也并不是很熟悉。樛木觉得相对于自己,楚霏墨却大方自在许多。仿佛樛木不是一个陌生人,不是她表白的对象,而仅仅只是一个她练习绘画的模具。

    “你不用紧张,你现在可以动了。”楚霏墨一边用铅笔量着樛木的比例,一边平淡的说。

    “啊,这么快就好了吗?那我现在可以走过来看看吗?”

    “还差一点,不过我已经记住了,你过来看吧。”楚霏墨一边在画纸上涂描着,一边搭着樛木的话。

    樛木舒了一口气,刚才真的紧张的有些僵硬。她踱步过来,看着画像里的自己,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那个眉眼,那个神态,还有自己稍稍拘谨紧张的感觉,都活灵活现的描绘出来。樛木有些惊讶的看着楚霏墨认真绘图的侧脸,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人是可以看到人类内心的。

    楚霏墨收了画板,将自己的画纸收好。回头冲樛木一笑,“谢谢你的宝贵时间。”

    “哦,没有。”樛木看着楚霏墨,摇摇头,有些拘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霏墨一笑,“你带这个眼罩很帅,尤其是盖住你右边那只的时候。”

    樛木笑笑,“哦?那我该感谢她伤的是我右眼。”

    两人相视一笑,从画室走出去。

    樛木见霏墨跟着往校门走,疑惑的提醒道,“你不去上晚自习么?”

    楚霏墨转头冲樛木张扬的笑了一下,齐腮的短发跟着飞扬起来。“忘记告诉你了,我文化课是年级前十,家里同意我不上晚自习。”

    樛木跟着一笑,“你家里还真是宠你。”

    霏墨抬头看看樛木,无所谓的道,“你不也一样?”

    樛木一笑不语,她可以不上晚自习,却是因为家里根本不管她,也管不了她。

    “我家从这个路口就要转了”楚霏墨在路口站定,她仰着头望着樛木,目光闪动。倾而,她偏开目光,问道,“你刚才说的你正在交往的人,是那个在烟柳桥畔和你一同乘凉的人吗?”

    樛木闻言一愣,烟柳桥畔乘凉之人?我最近可就和梓渊去过。

    楚霏墨一笑,看见樛木的表情,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拿出自己的信,递到樛木手上:“我的心意你接不接受,怎么接受,是你的事情。但是交不交给你,却是我的事情。再说,这画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就当是能让你想起我的一个物什。”

    说完,霏墨一笑转身而去,翩然如鸿雁,缥缈若清风。

    樛木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叹道:“年轻的孩子,真是潇洒。”

    你还在纠结苦恼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人家心意。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樛木当时觉得,霏墨一定根本只是当个儿戏。只是皮相上的一时欣赏,就像她欣赏那些柳树,那些夕阳,那些山水。她都会将它们入画,只是因为色相喜人罢了。只是经年之后,当樛木收到霏墨发来的一张照片,她才知道,当年的霏墨是真的潇洒。那是一张戴眼罩的卡通人物和自己当年的‘眼罩素描’的合影,照片之后,还有一行霏墨发来的信息‘你看当年的你,多像黑执事里的夏尔。’,信息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小表情。樛木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才斟酌着回了,她理应回应的话,亲切却又疏远。

    樛木展开信,发现画的果然是那天,自己和梓渊在烟柳桥停台,休息的场景。原来她就是那天写生的学生里的一员。樛木仔细一看,发现梓渊也在画中,只是被柳枝挡住了,看不见全貌。

    樛木虽然不懂笔触构图之类,但却觉得画中带着一种飘然之感,非常喜欢。而且旁边配的是诗经里的《野有蔓草》,取的正是邂逅之意,不禁对这个小才女心生好感。而且知书达理,进退适宜。比起她表姐许洁,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因为画中是樛木和梓渊二人,樛木十分高兴。兴冲冲的拿回去,想让梓渊评点说明一下。绘画方面鉴赏力的缺失,让樛木忽然觉得自己好没文化。

    樛木回到家,两人吃过了晚饭,收拾停当之后。还没等樛木将信拿出来,梓渊就从她的换下来的,校服口袋里抽出了这封信。“这是什么?我能看吗?”

    樛木擦着头发走过来,身上带着清爽的玉兰香味。她看了看,笑着说道“哦,本来就是要拿给你看的,是一副画,画的我们俩在停台乘凉。”

    “哦?是么?我怎么看着这笔锋转处,处处都在彰显和勾勒你,处处都在隐匿和埋藏我?再结合这题诗,为何怎么看怎么感觉是在向你表白,并且向我示威呢?”梓渊挑着眉,目光冷冷的扫了樛木一眼。

    “啊?这不是吧,我都没有看出来。你也知道,我不太懂这些。”樛木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底气不足的,竟然自己做出了慢慢淡出的声效。

    梓渊闻言点点头,道“哦,我差点忘了,我们樛木原是不懂水墨画的。”

    “呵是啊,是啊。”樛木赶紧附和。

    谁知梓渊话锋一转,挑眉看向樛木“不过不懂水墨也就罢了,成天诗三百挂在嘴边的。居然连‘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吗?如果懂的话,又把这如此文雅又如此热情的情书,拿给我看,这是什么意思呢?还是说只是藏起来的情书,不小心被我发现了,却认为我才疏学浅,看不懂里面的意思,权当做蒙混我?”

    樛木眨眨眼,事情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展开的措不及防,我能不能选择先去死一死。

    梓渊挑着眉看着樛木,居高临下的样子,特别具有压迫感,“谁给你的?还用我一句一句的问吗?”

    樛木于是苦着脸,把这件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个遍。还得配合审查,违心的做了深刻的反省和检讨。

    梓渊将信慢慢折好,轻柔的说道:“要理解水墨之韵,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连诗经句子的意思都不懂,却是肯定会被人说浅薄。这样吧,你就在这里,誊写野有蔓草的诗文和释义,写50遍。这封情书我就没收了,你没意见吧?”

    樛木委屈的看着梓渊,说道,“人家现在还病着呢”

    “哦?在医院要橘子吃的时候,可没见你说自己是病人。”

    “那又不费眼睛,现在写写画画多伤眼睛啊。”

    梓渊一笑,不置可否,“你自己也常说,若不吃肌肤之苦,就不长记性。再说,如果不罚你,要怎么体现你的知错能改,忠心无二啊?”

    樛木笑着凑过去,“要表现忠心无二那还不简单?而且我也可以在表现忠心无二的时候,受点儿肌肤之苦。”

    梓渊抬起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如此,那就看你表现了。”

    ☆、怜取眼前

    虽然樛木自认为表现还不错,但是奈何评分人员不是自己。于是还是倒霉的被罚了,文章酌情被减到10遍,而且还被梓渊逼着,练起毛笔字。两人一起去挑字帖,樛木喜欢颜真卿的书法,笔力藏锋,帅气极了。梓渊帮她选了《多宝塔碑》,用于入门。

    樛木恋恋不舍的看着行书字帖,道:“行书写起来多帅啊。”

    梓渊白了她一眼,“你要先从楷书练起,而且练楷书也得先练笔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底子?”

    樛木无奈的吐吐舌头,乖乖的捧着楷书字帖回家了。

    她因为负伤缺席了最后的决赛,而且她的伤引起了学校的重视,连许洁都不许上场。换了那两个停课的体育生上,再加上三高的队长被禁赛一轮。决赛局二高打的是行云流水,三高虽然顽强,死死咬着比分,但最后还是落败。庆功宴的时候,樛木和许洁都跑了过去,樛木也终于把眼罩摘了,开开心心的和校队的朋友们一起吃了饭。

    散了之后,许洁把樛木拉到一边,板起脸来问她霏墨的事情。

    樛木无奈的笑笑,“我已经和你表妹说清楚了,我有交往的人。再说霏墨只是像喜欢山水,风景一般欣赏我而已,你担心什么?”

    许洁皱着眉,有些怀疑的看着樛木,“真的假的?”

    樛木叹了口气,“当然是真的,我说完之后,小姑娘洒脱的不行,比我心理负担还轻。估计是年纪太小了,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许洁听着,跟被吓到了似得,赶紧后退一步:“诶哟!你给我酸的啊。还喜欢和爱,真不像能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象牙。”

    樛木无所谓的耸耸肩。

    许洁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樛木:“那,你和你现在交往的人,是喜欢还是”

    樛木别扭的看看许洁,道:“不是喜欢。”

    许洁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樛木,我觉得吧,有些事情,作为朋友得劝你一句。我觉得吧,康庄大道肯定比独木桥容易走。你看咱们都读书考大学,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读书,上大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这就是所谓正途。人一旦偏离正途的轨迹,她的未来便不可预料,没有范本可以参照。抹黑走路,容易撞个头破血流。得不偿失,你说呢?”

    樛木以为许洁又要八卦,本来无聊的应付着。只不过倾而,她便全神贯注的听着,定定的看着许洁,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樛木歪着头看着许洁,平淡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洁也不端着,跟樛木说了实话:“那天去看你,书包落医院了。回去取的时候,碰巧看见了。”

    许洁转头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且不说你们都是女的,风言风语能杀人。就是年龄的差距,想法都不在一个频道。再说将来你上大学去了别的地方,你确定你还会回来?没见过知青下乡的老电视剧吗?人有时候的想法,还是要现实一点。你就是古诗词看太多了,满脑子都是浪漫脱离现实的想法。你要是当断不断,等你大学毕业再忽然发现不妥,那时候彦老师都30了。你要是那个时候把她撇下,一去不回。我就代表咱们初中班的所有学生,打死你!”

    樛木默默的听着许洁说话,许洁的话很对,这些想法樛木不是没想过,但是她选择的是拖延。这个世界上,谁又是永远的克制者?谁能保证不贪欢?

    樛木忽然想起,她喜欢的电视剧里讲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青年被一群饿狼追赶,然后看见一口枯井,枯井下面有一条蟒蛇,但枯井中间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双手紧紧抓住了树枝。但是当他跳下去才发现,在树枝的尾部有几只老鼠,不断的在啃咬着树干。而树枝的尖端,有着一滩蜂蜜,于是这个青年,便努力的爬到树枝的尖端,拼命的舔食着树枝尖的蜂蜜。

    她自己现在不就和这个青年一样吗?刻意的回避所有的问题,风险,只愿意贪图这片刻的甜蜜。人,不都是如此?

    许洁看着樛木犹豫的样子,心想此时既然说了,就说到底。于是继续道:“脱离实际,其实就是一种极端的不负责任。古今名人想法最浪漫,最不切实际的,莫过于李白了吧?但是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他抛弃妻子,子孙过得都不好。又缺乏政治嗅觉,在安史之乱的时候,胡乱投了一派。幸亏和家大业大的女粉丝结了婚,被妻子所救,靠吃软饭度日的吧?你难道也想这样?别在云里飘着了,早点下来,脚踏实地吧。这,对谁都好。”

    许洁说罢,拍了拍樛木,取了自己的自行车,离开了。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至于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

    樛木独自站在黑暗里,沉默良久,亦转身骑车回家。今天的风似乎萧索许多,夜已微寒。星辰与孤月也清冷。樛木推开了家门,客厅里橘色的灯光带着融融暖意,客厅里有梓渊忙碌的背影。樛木忽然觉得,如果一生,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好。我就在这座小城,也当一个教师,和梓渊一起。上课,下课,放暑假,寒假。还管什么年岁差距,还在意什么他人言语?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梓渊笑着迎过来,接过樛木的书包。

    “哦,今天是庆功宴,和校队的人一起去吃了饭。”樛木暖暖的笑着,锁好了门。

    “现在的天气转凉了,你明天多穿一点,衣服已经给你拿出来了。”梓渊坐回到椅子上,背对着樛木随意的嘱咐着。

    樛木应了一声,凑到梓渊身边,“你怎么也练起毛笔字了?你这写的是什么字啊?”

    梓渊停笔,抬起头看着樛木道:“这是篆书,前几天看你练习毛笔字,跟着也有些手痒,这是《临石鼓文》,我以前练篆刻的时候常临。”

    樛木崇拜的看着梓渊:“你还会篆刻?那个长得像一个小人儿的字,是什么字啊?”

    梓渊看看樛木手指指的地方,“哦,那是一个昊字。有人一目,当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所以这个象形文字,画的是一只眼睛的人,是个‘昊’字。有人说他们族人世代看管黄金。”

    “哦,我知道,是古楚文化里面提到的。你相信这些传说么?”

    梓渊若有所思的道,“我倒觉得未必只是传说,世间本就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沧海桑田,茫茫宇宙之中,我们都太过渺小了。谁又能说清以前世界的样子?”

    樛木听着梓渊的话,心有戚戚焉。她呆呆的坐在梓渊身边出神。浮游朝夕之间,人生也不过百年尔尔。浩渺苍穹,我们也不过沧海一粟,如鸟儿飞过天空,不留一丝痕迹。‘i leave ns i i a gd i have had y flight’,这该是多么乐观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诶哟!”樛木捂着额头,刚才伤感的情绪被打散。她委屈的看着梓渊,扁扁嘴道:“干嘛又打我?”

    梓渊嘴角噙着笑,却清冷冷的说道,“你写你的作业去,跟我这瞎混什么?”

    樛木捂着头,嘟着嘴:“我难道就不能感慨一下人生嘛?”

    “你才多大就感慨人生?”

    “18啊,人家甘罗12岁为相,战国时期多少10岁就战死沙场的。古时候平均寿命30岁,我现在算是中老年人,怎么就不能发表看法?”樛木胡诌起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梓渊挑起眉,淡淡的看了一眼樛木:“哦,是么,那按照你这个算法,我岂不是快死了。”

    樛木一笑,“姑娘,贫僧一看你这面相就是长寿相,活到1000岁不成问题。放心吧。”

    梓渊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放,“哦?是么?你还会看相啊。那你看看自己一会儿会遭遇什么?”

    “额”樛木看着梓渊凌厉的目光,眼神开始闪躲起来,“我觉得应该是作业里的难题吧,我去写作业了!”

    说罢樛木立刻脚底抹油,跑到了写字台,开始无比认真的写起作业。

    梓渊一笑不理,开始气定神闲的收拾起笔墨纸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梓渊洗漱过后,也没理樛木,直接回房了。

    樛木写完作业,洗漱过后却站在客厅里,对着卧室的门发起呆来。怎么感觉门里面的气场不对呢?走进去感觉有点儿像自投罗网,要不今天晚上就睡客房?但是

    樛木低头看看自己,当初表忠心时候的痕迹犹在。算了,横竖都是一死。于是樛木带着慨然就义的心态推开门,紧张的瞄了一眼梓渊。

    梓渊依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见到樛木进来,淡淡的说道,“知道的以为你这是进家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地下党,潜入敌人谍报机关呢。”

    樛木讪讪一笑,蹭到床边。

    梓渊挑着眉,看了一下她,“你好像很怕我?莫非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又’字特意还咬了重音。

    樛木的心脏跟着一跳,“没,没有啊”

    刚才说一千岁的事情,应该不算吧?算吗?不算吧?

    梓渊凌厉的目光看着樛木,语调轻扬:“没有?”

    “那有”樛木转着眼睛思索,见梓渊依旧不置可否的看着自己,苦着脸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梓渊轻嗤一声,好笑道:“有还是没有,你不应该问你自己么?怎么反倒问起我来?夜已深了,睡吧。”

    梓渊说罢合上书,放到床头柜上,滑进了被子里。

    这就完了?上次可是一边刺儿我,一边体罚的。既被说的哑口无言,又毫无还手之力。让樛木深刻的体会到了,人民教师的口才和体力。这次就这样?幸福来得太突然,樛木疑惑的去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樛木。”

    “嗯?”

    梓渊清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今天客厅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想请教一下你?”

    “严严重了,不用请教,您请说”樛木抬手默默的擦了一下汗。

    梓渊眯着眼睛,转过身来看着樛木:“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东西能活一千岁?”

    “额,皇帝的女儿!”樛木机智的脱口而出。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无比认真的看着梓渊。

    虽然在黑暗之中,樛木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梓渊噙着笑意,“哦?原来说的是公主,我还道是一种爬行动物。”

    “呵怎么会”樛木有几分心虚,气场开始越来越弱。

    梓渊抬起手,在黑暗中抚摸着樛木的眉毛,勾勒着樛木脸的轮廓。幽幽的道:“你知道的,如果有人犯了错误。不坦白承认,反而用小聪明来掩饰。是最让我恼火的,因为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呵需要我也来一首《乞拔刀子诗》么?”

    “那倒不必了,我可没有那么暴力。”

    没有也差不多与其心灵饱受到煎熬,还不如r_ou_体受到创伤来的好。

    梓渊支起上身,将樛木的手压在身侧,含住她的唇,樛木乖乖的迎合。

    “唔”樛木有些痛苦的呻吟出声,皱起眉头。

    梓渊轻舔着樛木的下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写一首《乞轻啮唇诗》,更为应景。”

    樛木皱皱眉,没有反驳。下唇三分疼七分痒,耳朵也因为梓渊的气息,变得痒痒的。

    梓渊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含住她的小耳朵,亲吻她的耳后,脖颈。樛木顺从的偏过头去,配合她的动作,耳朵因为感受到梓渊温热的气息,而变得异常敏感。

    自相处以来,樛木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樛木想起自己在平时也算是巧舌如簧,正理歪理总是能驳的对方哑口无言,学校辩论赛上的擂主。可是一遇到梓渊,却变得束手束脚。平时还能斗个旗鼓相当,偶有胜负。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却总是束手就擒。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被压制的状态。

    “唔,疼疼”樛木知道这样喊很额,很丢脸,但是真的想迅速的,传递出自己的意思。

    “这是对你走神的惩戒。”梓渊悠悠的说完,便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既然打了一巴掌,接下来便是要给一块糖吃。

    樛木无语,她还能说些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其实十分喜欢梓渊对待她的这种方式。好吧,樛木承认,她轻微的有些这样的倾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谁让她是一个诚实的人。她再也没有走神,沉浸在这场欢愉之中。直到梓渊累了,才放过她。

    ☆、飞鸿踏雪

    食髓知味,刚热恋的情侣在一起,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热忱的星火,炙热的视线。樛木她们,自然也不能免俗,樛木身上总是挂着细小的吻痕,咬痕。好吧,谁让人家梓渊是属狗的。樛木早把许洁的劝告抛到九霄云外,想那么多干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

    许洁看着樛木天天春风得意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是白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大家都18+了,再说什么都多余。

    日子似乎一成不变,但是就像俗话里面说的那样,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有一天樛木一如以往的回到家,和梓渊腻歪在一起,主动投怀送抱被欺负。然后家里的电话响了,两个人腻歪的不想去接。谁知电话不停的打过来,梓渊无奈只好起身去接,樛木不舍的拉着她,却被梓渊无情的拍开,“别闹,外一是要紧的事情呢。”

    樛木不满的噘着嘴,揉着自己的手背。

    梓渊接过电话,看了一眼樛木,冲樛木招招手道:“王亮的电话,你来接吧。”

    樛木有些意外,怎么打到这里来了?还不停的打?她跑过去接过电话,却被梓渊趁机调戏了一下,她笑着看了一眼梓渊,转头接起电话,“喂,王亮,什么事儿啊?”

    王亮那边声音沉沉的,似乎还有压抑着的哽咽。

    樛木有些心惊,“怎么了?王亮?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孙峰”王亮那边明显带着哭腔的停下。

    樛木的心跟着咯噔一声,急道:“孙峰怎么了!?”

    “孙峰他让人捅死了”王亮拿着电话,开始哭了起来。

    樛木捏着电话发起呆来,双耳出现嗡鸣的声音。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缓缓的说:“怎么回事?你听说的,还是你确定吗?”

    王亮在那边吸了口气:“确定,强子说的。强子当时和他在一起,捅人的已经被抓起来了。我去陈叔家问了,陈叔说孙峰是横死的,所以后天就出殡。”

    樛木捂着眼睛,压抑的哭了起来,“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樛木挂了电话,扶着放电话的柜子。有的人在家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家里的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比如楚霏墨。而有的人,生时便被人嫌弃,仰人鼻息。就连死了,连被人缅怀的时间,都少得可怜。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公平!

    彦梓渊板过樛木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座机的声音很大,梓渊站在旁边,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她轻轻的揉着樛木的头发,任她倒在自己怀里,哭的像一个孩子。是啊,她的樛木,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呢。梓渊一直陪着她,在她身边轻声的抚慰,直到樛木哭的累了,梓渊拉着她去洗了脸,又拉着她回到卧室。

    樛木紧紧的抱着梓渊,还好老天让她陪在自己身边。樛木沉沉睡去之前,头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这个念头。

    直到第二天醒来,樛木还是维持着紧紧抱着梓渊的姿势。

    梓渊心疼的吻着樛木,看着她迷蒙的睁开双眼,“该起来了,今天乖乖去上学,明天要我陪你去吗?”

    樛木想了想道:“不用,我和王亮他们一起去”樛木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梓渊,软糯糯的说着,“谢谢你。”

    梓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樛木定定的看着梓渊,贴身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认真的轻声说着:“我就是想谢谢你,总是在这样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

    梓渊揉揉樛木的头发,温柔的说:“我当然会陪在你身边。”

    樛木顶着肿肿的眼睛到了学校,一整天都是低气压。

    许洁拧着眉毛盯了樛木一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樛木,和彦老嗯,咳,咳,吵架了?”

    樛木懒懒的道,“没有,你别问了。”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换了人别人我连问都懒得问。”

    “知道了。谢谢你。”樛木说的很诚恳,反而吓了许洁一跳。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更觉得不对劲了。”

    樛木转头望着许洁,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哇,你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啊,我会吓死的。”

    樛木把头扬起,忍了忍,吐了口气:“是孙峰他死了。”

    “嗯?”许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什么?”

    樛木叹息了一下,偏过头道:“他死了”

    许洁被樛木的话震得呆住,她看着樛木的表情,知道这是真的。半晌,她回过神,勾着樛木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你还有我,还有王亮,还有彦姐。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

    樛木揉按着自己的眉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拍了拍许洁的肩膀,冲她一笑,眼里噙着亮晶晶的泪。

    许洁揉按着樛木的肩膀,眼里满是关怀的神色。这个消息让她震惊,她是常劝樛木不要和孙峰他们混了,因为她觉得孙峰他们早晚出事。但是此刻真出了事,却是说不出的情绪。她知道樛木、王亮跟孙峰很好。如果有一天樛木死了,自己应该也会如此难过吧。呸!呸!呸!瞎想什么!

    第二天樛木请假,和王亮去送孙峰。两人都很伤感,以前劝他别混了,他总是听听便算了,两人也没在意,以为以后有的是时间。却原来

    如果我当时言辞激烈的规劝,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强子哭的很伤心,三人送走孙峰,又回到王和饭店。一样的位置,孙峰却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强子把当时的经过讲给了两人听,无非就是冲突时候的失手。杀人偿命,对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个人又伤心了一把,气氛悲戚戚的。这次樛木和王亮死命劝强子别再混了,强子亦心灰意冷,答应明后天就去当学徒去。

    那个时候古惑仔是热播的电影,几个年轻的人都觉得特别的帅气。以前一起玩闹的时候,还会说彼此像里面的谁。但是此刻的苦涩滋味,让几个人彻底明白了。这种武侠情节,这种快意恩仇,极其的无聊,并不值得推崇。孙峰永远的离开了,为了什么离开?不过是一句口角,一时意气,这种胜败,并没有任何意义。

    几个人散了,夜风清冷吹酒醒。樛木想起之前和梓渊讨论的问题,如果我此刻,就这么死去。谁又会知道我曾存在过?

    冷月当空,曾照过多少望月兴叹的闲人?但是闲人纵酒赋诗,却也免不了随岁月流逝,消散在尘埃里。活过一生也只是飞鸿踏雪,正如老苏所言的‘人生渺渺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人固有一死,那又该怎样的活着,才算不枉呢?

    回到家,樛木把这个疑惑抛给梓渊。

    梓渊凝眉想了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感慨过,当时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后来慢慢喜欢上教师这个职业。我觉得找一个喜欢的工作,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慢慢的去生活,就可以很美好。”

    樛木听着,颇不以为然的道:“我一定要做一件足以扬名的事情,让后世也记住我的名字,这才算不枉。”

    梓渊一笑:“就算后世记住了你的名字,那时候你已经死去了,你会快乐?生活的本身是回归朴实,极简。每天留一些时间给你自己,免得你将来,被披着理想外衣的欲望带偏颇了。”

    樛木皱着眉,品了品她话里的滋味。“朴实,极简?农民的生活最符合这两点,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觉得这是麻木,直到他们死去了,都不知道自己活了什么。怎么能推崇这样的生活?”

    梓渊摇摇头,“你不是喜欢陶渊明的归园田居么?回归质朴,但ji,ng神却不能麻木。如果你停下来,就会看见每天都在变化的夕阳。才会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每日都能见到的风景,却日日不同,你问的生活,就在这里。”

    樛木默然,是,她承认这种意境很美好。她喜欢‘心远地自偏’的淡薄,喜欢‘水落石出’的超脱。但是这种人生感悟,不符合她的性格,也不符合她的年纪。她锐利,充满锋芒,如果说人分挣扎于物质,纠缠于功利,遗世于道佛这三个境界。她明显是属于功利的。就算如王国维者,所说的三个境界,立,守,得。哪个不在功利之中?她不是听不懂梓渊的话,只是,她不会去听。

    于是她笑了,是一种玩闹的嬉笑,她想结束这段对话了。

    “看不出来啊,原来我们的彦老师,还是一个大哲学家。失敬,失敬。佩服,佩服!”樛木说着,像古人一般,冲梓渊拱了拱手。

    梓渊一笑,也学着她拱了拱手,“不敢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罢了。只是我性格里本身便淡薄,在你看来才显得惊讶。其实我并没有放弃过什么,也没有归园之类的行为,我只是喜欢这种生活。我的父亲没事下下象棋,母亲没事儿摆弄花草。也许在别人看来,他们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但是在我看来,却颇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意思。我曾听我父亲说过,‘人年纪越大,愿望就会越少,其实愿望少一些挺好,这样你才能看清自己,也看清生活。’,我想,他是对的。”

    梓渊抱着膝盖,倚靠在沙发上,转头笑着看着樛木。

    樛木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她说不完的话。她的眼眸,便如天空中那浩瀚的星海,静谧,又让人沉醉。樛木凑上去亲了亲她,为今日的讨论,画上一个句点。

    ☆、刺青

    这几日樛木总是拨着她的刘海,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摇头轻叹。

    “别看了,你再怎么看。那疤痕也不会消失的。”梓渊靠在沙发上,她也有些郁闷。樛木好端端的脸上,留了一道小小的疤痕。就像你本有一块光洁无暇的美玉,结果被人凿刻了一道痕迹。

    樛木叹了口气,踱步过来,挨着梓渊坐下。“你说当年上官婉儿,被天后刺那一下。是不是也留了这样一个疤痕?”

    梓渊微笑着,抬手抚摸着樛木眉骨的疤痕,又有些心疼。她柔声说道:“谁知道呢?许是这样的吧?”

    “哎!要是为天后那样的人物留疤,我到也是甘愿。可惜我是被一个女金刚撞的,想想就郁闷。我可不想记住她啊!”樛木摇头叹息,无奈的撇撇嘴。

    梓渊闻言一笑,道:“要不你也学上官,刺个梅花印将它遮住。”

    樛木闻言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道:“梅花印?诶?要不然我去刺青吧?眉间心上,刺骨相思。我刻你的名字吧?你刻我的怎么样?”

    “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可以只刻首字母,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

    “我可是人民教师,脸上有刺青多不好。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伤。更重要的一点,我怕疼。”梓渊悠悠的说着,又将书翻,开看了起来。

    樛木无语,之后任樛木威逼利诱,梓渊就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樛木约了许洁,许洁倒还真认识一个不错的纹身师,于是两个人便相约而去。

    樛木见了许洁,奇怪问道:“你怎么还认识纹身师?”

    “不是我认识,是霏墨认识。她们以前一起学过水墨。后来发现彼此家里人都认识,慢慢就熟悉起来了。”许洁应着,转头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要纹身?要变社会青年吗?”

    樛木抬手,指了指自己眉峰上的这道疤痕,道:“我想刺点儿什么,把这道疤盖住。”

    许洁点点头,带着樛木进去,和纹身师入墨打了声招呼。替樛木和入墨做了简单的介绍。

    樛木没听过姓‘入’的人,料想是那个纹身师自己起的别称。

    入墨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头发剪得大概剩一寸的长度,用发蜡抓的立起来。胡子沿着腮修成一厘米宽度,方脸,偏瘦,一袭黑衣。很利落的感觉。

    他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樛木,问道:“为什么想纹身?想在哪里,要纹个什么样子的?”

    樛木拨开刘海,抬手指了一下,道:“想纹这里。”

    入墨一笑,递给了樛木几本图样。“既然在眉上,不如刺一朵梅花。不过去疤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纹身的。你先看看这些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上面还有一个客人,马上结束,等一下再下来。”

    “您忙。”樛木接过图样,和许洁一起翻看。楼上时不时传来刺青客人的叫喊声,听得二人一阵恶寒。

    有这么痛苦吗?

    樛木望着许洁,小声的询问道:“你介绍的这个人靠不靠谱啊?技术可以吗?”

    许洁送给樛木一个白眼,不忿的道:“当然靠谱了,他是从日本回来的,在日本拿着医师执照呢。人家从业很多年了,我们市,我敢说刺青最好的就是他了。我推荐的人,有什么好怀疑的?”

    “哦?原来我们市还有出过国的人啊?”

    许洁又送给樛木一个白眼,“很多好么。”

    许洁和樛木,后来的生活圈子不同。接触的人自然不同等级,许洁在那个年代就接触了许多海龟,和许多在她舅舅公司——那时候多叫做企业,工作的清华北大的学生。

    樛木疑惑的道,“既然在日本很好,为什么又回来了?”

    许洁得意的说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我是遇到一人,不八卦到底都会难受的人。这个入墨啊,本名文珒。入墨是他随意起的,因为日本管纹身叫入墨或者刺青,上次他还教过,说是读作いれずみ。我听说他是一次游西湖的时候,邂逅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呢,正好是我们市的。然后他就这么从日本追过来了!”

    “真的假的?太扯了,我不信。”樛木摇摇头,这也太随意了点儿吧。

    “这世间之人,各有抉择。我最近倒是想通透了,这人啊,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j,i,an犯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见怪不怪咯!”

    二人正说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从二楼下来,长得好似一座门神,真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光凭长相就把许洁和樛木给震的一愣。

    这人是黑社会的吧,樛木瞄着他手臂上刺的龙,在心里暗想。这样的人还叫的这么凄惨,看来是挺疼的啊。

    入墨走过来,冲二人笑笑,“怎么样?选好图样了吗?”

    樛木手指着一幅图,问道:“这个是什么花?花瓣的尖端居然有缺口。”

    “这是樱花,日本遍地都是这种花。只是花期不长,不过一两周便随风飘零,凄美若流风回雪。将来你们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看,挺漂亮的。”

    “就纹这个吧。”樛木把图册交给入墨。她翻图册的时候,一眼就被这个图案吸引了。

    入墨引着她来到二楼,留许洁一个人在一楼,随意的摆弄着画册之类。

    “这个很疼吗?”樛木想起刚才惨叫的大汉,不禁皱了皱眉。

    “分位置和图案,你这个还好。”入墨宽慰道。

    樛木想了想,拿起桌边的纸笔画了一个又像‘y’又像‘j’的字,“我还想在手腕上刺上这个字,你能帮我设计的好看一些吗?”

    入墨接过图案,转头对樛木笑道,“心上人的名字是y开头的吗?”

    樛木脸上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

    入墨一笑,“你稍等一下。”

    入墨在纸上描画了一阵,将纸张递给樛木。“你看这里有你喜欢的么?”

    樛木接过,纸上的图案都很漂亮,不愧是许洁推荐的人。设计的图案就是她想要的样子,尤其是上数第二个。“就这个吧。”

    许洁正坐在椅子上翻着图册,这时候又一个客人上门了。她推开门,风铃跟着响动。许洁抬起头来,阳光透过开合的门扉照进来,让许洁一阵恍惚。进来的人似乎是认识的,但是她从脑海里搜寻自己的记忆,却十分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好,请问这个店的老板去哪里了?”柔柔的女声传来,来人见许洁没有反应,不禁奇怪的追问:“你好?”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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