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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蜘蛛之褥[出书版] 作者:[日]沙野风结子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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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之褥(出书版)》作者:[日]沙野风结子

    简介:

    蛮横黑道与精英检察官之间的强制之爱!

    作为优秀的检察官,神谷无愧于庄严肃穆的职业徽章,但却因为爱慕着同性的同事,被高中后辈的暴力团分子久隅胁迫而强暴。看着久隅背后的蜘蛛刺青,被他不断索求着身体,令神谷产生了一种被蛛丝缠绕的压迫感。黑色的嗜虐笑容……令神谷无法摆脱的凌辱……于是,在恐惧着久隅的同时,在神谷的内部产生了另一个渴望能被尽情蹂躏的自己。神谷在苦闷中纠结着,无法抗拒地坠落……

    在夜色中,缓缓行驶着的慢行电车摇摆着发出晃动的声音。

    在座位上深深地坐下之后,闭上眼睛,感觉疲惫充满了身心。

    车内广播报出了下一站的名称,电车开始减速,身体随之微微倾斜。电车停下,夜色从打开的车门外涌了进来。已经是十月末了,干燥的风吹拂着脸和头发,让人感到了些许寒意。

    门再次关上,电车继续行驶着,神谷睁开了眼睛。

    前面已经过去了一班车,再加上又处于周末不上不下的时间段,因此车内只坐了零星的几个人。神谷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从玻璃上直接映出了自己的样子。

    黑发整齐地向后梳着,融进了周围的黑暗中,看不清轮廓。下颚微微抬起,白皙的脸庞上鼻梁挺直。薄薄的双唇紧抿着。虽然眉线清晰地向左右延伸着,双瞳也偏黑,但大概因为眼角细长又是单眼皮,再加上神谷自身的气质,所以看起来毫无温柔谄媚的感觉。

    “眼睛是心灵之窗”,从职业性质上来讲就是这样,每天也都会有这种实感,但是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不怎么想认同这句话了。

    端正的面孔上有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身穿上等质地的西装,深灰色的外套。脖子上严谨地系着领带。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机质感。简直好像是绅士服装卖场里摆放的人形模特。

    算了,人形模特可是不会有黑眼圈的。

    这几个月,没有休息日地从早工作到晚,使得眼睛下面的皮肤隐约透出了淤青色。

    神谷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向了一旁。

    正要合上眼睛的时候,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位个子相当高的男人。虽然神谷已经算高的了,但那个人却比神谷还要高上十公分左右。有着宽厚双肩的健壮身躯上,裹着淡色条纹的三件套西装,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男人踩着强有力的步伐向车厢中央走去。黑色的薄外套下摆随着他的步伐不断被掀起,而那种黑色更增添了一股压迫感,鲜明地衬托出他精悍的面孔。

    神谷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和这类人打交道,所以一看就知道男人从事的肯定不是什么正当职业。

    虽然对男人没有产生什么过剩的恐惧感,但被缠上也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神谷自然地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抱住了放在膝上的商店纸袋。

    等待着男人从面前通过。

    但是那双擦得锃亮的鞋子却在神谷的视野正中央停了下来。因为一直能够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不礼貌的视线盯着,因此脖子也开始有些僵硬了。

    神谷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快点走开吧,却事与愿违,男人反而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大张开两条长腿,一副傲慢不羁的样子。

    正念着这下只能装睡了而想闭上眼睛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了。

    “啊,你这家伙……”

    低沉的嗓音和电车的“哐当”声重叠在了一起。

    “莫不是神谷礼志?北王寺高中弓道部的队长。”

    神谷愣了一下,看向对面的男人。

    野性味十足的下颚配上有点厚颜无耻感的厚唇。高挺的鼻梁让人感觉力量十足。硬挺质感的利落头发,和有着深邃强烈目光的双眼皮眼睛,都是一样的黑褐色。左眼下方斜刻着一道三公分左右的伤疤。

    神谷对那道伤疤确实有些印象。

    连接着记忆深处的那根导火线仿佛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发出烧焦的声音,将记忆引至十二年前——高中二年级的时候。

    眼前男人的面孔,渐渐和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面孔重合了。对了,是高中时低自己一个年级的后辈,曾经加入过同一个弓道部,共处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久隅……”

    在脑海中尽力搜索着,当时的记忆渐渐涌现出来。

    “是久隅拓牟吧?”

    “果然是神谷前辈啊。走进站台的时候就看到你了,我还在猜测到底是不是呢。”

    久隅歪起了嘴角,嘲笑般地看着神谷。两人之间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气氛。

    ——对久隅来说,肯定不想再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了吧。

    而且,包含着久隅的那段回忆对于神谷来说也有些不快。

    神谷的高中生活一直过得很顺畅。作为弓道部的主将,在大赛上也取得过好成绩,学业也相当优秀,身边也从来不缺朋友和恋人。

    在旁人看来,想必一定是非常充实了。

    但是,在神谷的记忆中,关于自己青春期的印象,却只有昏暗的颜色。

    又荒凉,又干燥。

    “神谷前辈,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

    “不是。现在住在四谷。今天要去很久没回的老家露个面……因为是妹妹的生日。”

    轻轻的抬了下放着礼物的商店袋子给他看。

    “这会估计正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你妹妹啊……那时还在上幼稚园吧?”

    “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这也暗示着自己和久隅现在都已经上了年纪吧,两人都微微苦笑了一下。

    “神谷前辈要去的那一站,是特快的停靠站吧。可爱的妹妹还在焦急的等着,就坐特快好了啊。”

    确实如果坐特快的话,可以提前二十分钟左右到家。

    “久隅你还住在这边吗?”

    “我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都在麻布,今天要去外祖母那里。”

    神谷还记得,久隅高中入学的时候父母就都亡故了,一直寄住在外祖母身边。实际监护人是舅舅——他是地盘广大的暴力集团岐柳组的干部。由于这个间接原因,久隅高中一年级的秋天就中途退学,从神谷面前消失了。

    ——我没有办法帮助久隅……

    当时的那种心情又浮现出来,紧绞着心脏。

    久隅一边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一边从座位上起身。他站在神谷面前,单手撑住窗玻璃。随着久隅的接近,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危险的压迫气息,让神谷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久隅把名片递了过来。

    “我现在做这种工作。”

    樱泽金融公司 取缔管理副社长 久隅拓牟。

    “副社长啊。”

    “虽然是个从股票交易到高利贷无所不作的恶性金融公司。不过是舅舅针对暴对法所设立的。社员有八成都是岐柳组的成员。”

    “说直接点就是经济暴力集团吧?”

    “啊。那个,你现在是做什么呢?”

    “……”

    神谷抬头看了看笼罩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然后握住了自己外套的左襟稍稍掀起,露出了放在衣服内襟里的证件。

    旭日下白色菊花和金色叶子交织在一起,庄严肃穆的徽章。

    久隅稍微有些惊讶,低低地念着。

    “检察官啊……”

    “所以抱歉了,没办法给你我的名片,这个也请拿回去吧。”

    神谷把名片递了回去,久隅苦笑着没有去接。

    “你不需要的话,之后把它丢到垃圾箱里就好了。”

    黑道和检察官,即使再怎么富有戏剧性,也不可能重温旧交了。十二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各自朝着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方向走下去。

    近距离地观察久隅,发现他的眼睛下方似乎也已经现出了眼袋。

    被瞪视着,视线所及之处都会感到疼痛,仿佛是用刀在剜着被看人的凌厉眼神。

    ——这双眼睛,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放学后的教室里。

    染红了十六岁久隅面容的晚霞,色彩鲜明地从记忆中浮现出来。

    斑斓的橙色和红色。以及隐于暮色的久隅。

    那朝自己射来视线的双眸。

    ……电车停住了。

    注意到自己该下车了的神谷避开了久隅,从座位上站起来。

    “再见,久隅。”

    下了电车。久隅也没有追上来。

    开动的电车带起的风吹乱了黑发,神谷为丢掉名片,快步朝站台的垃圾箱走去。

    “怎么样?还算合身吧?”

    沐浴在客厅柔和的黄色灯光下,穿着淡粉色外套的少女,略带羞涩地微微歪着身子发问道。细柔的茶色头发垂在肩上。随着倾斜的动作露出的耳朵稍有些发红。

    少女有着圆圆的脸庞,大大的双眼皮眼睛。小巧的鼻子下面双唇丰满。虽然本人似乎对自己的长相感到自卑,成天叨念着“好想生成哥哥那样的美人啊”,但这副不够出色的容貌和自身所具有的气质也正是少女的优点所在。

    和现在的十六岁同龄人不太一样,少女身上还残留着昭和古风的气质——虽然生于平成,但大概由于双亲年事已高,因此一直有一种能让周围的人平静下来的力量。而这正是年长的神谷所欠缺的。神谷家兄妹在外人看来,性格相差悬殊到完全想不到会是一家人。

    “哎呀——这件外套不是很可爱嘛——是吧,孩子他爸。”

    母亲一边用托盘端来了餐后咖啡一边高兴地说道。

    “是啊,花菜很适合这种粉色调呢。”

    父亲那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好人相十足的下垂眼角,这下弯得更低了。

    “不过礼志的女生衣服买得还真有品味,妈妈都有点惊讶了。啊,难道是女朋友选的吗?”

    “现在工作很忙,没有时间交女朋友。”

    花菜的外套,是由自己的同事,检查事务官木内的妻子帮忙选的。

    “工作上,还是那么忙吗?”

    神谷朝正在发问的父亲点了点头。

    “司法修习生大多做了律师和法官,致力于检察官的寥寥无几。托这种情况的福,工作总是堆得山一样高。”

    正在说着的时候,母亲又插了一句。

    “那么就连约会的时间也没有吗?”

    觉得二十九岁的儿子也差不多该成家了的母亲,非常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有个女朋友。于是一边说着“那个,和你说件好事……”,一边拿起放在柜子上的信封走了过来。而还没等到神谷说出相亲什么的就不必了,花菜就“唰”地拿走了信封,放回到柜子里。

    妹妹就那样穿着外套坐在了沙发上。

    “好啦,哥哥就不要结婚啦。”

    “你在说什么啊。工作越是忙,男人越是要成个家,找个太太来照顾啊。”

    “那么就让花菜来做吧!花菜可以把哥哥的家务全包了。”

    “我说花菜啊,哥哥可是个检察官,每两三年就要调动一次。下次北上北海道还是南下冲绳,都还不知道呢。”

    “没关系,不管去哪我都跟哥哥一起去。所以哥哥不用结婚也可以的。”

    “花——菜——”

    只要母亲一沉下脸,妹妹就会立刻夸张地抓住神谷的手腕,露出一副胆怯的神情。看到母女俩这样,父亲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微笑。

    一家团聚,天伦之乐。看了简直让人发笑。对,就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这份对家族的存在所产生的些许不同寻常的无意义感,恐怕是因为之前见到了久隅的原因。托这次偶然见面的福,在青春期所感受到的,对于家人的无归宿感一口气突然复苏了。

    “好啦,好好的外套弄脏了就糟了。快去把它挂在衣架上!”

    听到母亲的训话,妹妹一边不满地应了句“是——”,一边站了起来。

    因为妹妹的离去而让神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只是对妹妹,神谷时常会像这样无差别地对人产生疏远感。

    那些不断接近自己的,所谓“他人”的存在。

    这天晚上,在老家留宿的神谷,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那是一个关于久隅拓牟的梦。

    ……被夕阳染上了颜色的教室。

    穿着制服的神谷和久隅,沉浸在那一片红色之中。

    在离背靠窗站着的神谷不远处的桌子上,久隅支起一条腿坐在那里。和颈上端正地系着深红色领带,制服扣子一直紧紧扣到最上面的神谷不同,久隅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的下摆也凌乱地露在外面。

    久隅不耐烦似地撩起前额稍长的头发,耳朵上的耳环同时也隐约闪烁着光芒。

    在神谷担任主将的弓道部里,身为一年级新部员的久隅拓牟,和表面上看起来一样是个态度轻浮的半吊子少年。从春季入部开始一直到秋季,社团活动的出席率都非常差。

    虽然中学的时候好像也有学过弓道,但却完全没有掌握拉弓的方法。

    无论是道场内的走步还是其它行动,完全和平常走路一个样子。鲁莽而又粗暴。仅仅只是简单地分开两脚,粗暴地架起弓而已。但当他拿起箭拉开弦时——不知为什么,在那个瞬间,不论是视线也好姿势也罢,全都出乎意料地端正协调。然后,毫无保留地,把箭射了出去。令人反应不过来的迅速。

    在部员们全都看呆了的时候,久隅的箭还是以不管不顾的爆发力向前突进,就像是被靶子吸引过去一样准确地射中了靶心。

    ……像神谷他们那些部员,都是为了整顿身心而近乎神经质的遵守着规则,有时甚至像是纠结着哲学书上的难题一样架着弓,但是久隅却可以把这一切全都抛开,完美地射中。

    讲得直接一点,就是嫉妒。感到有些气愤,想着这只不过是他恰好侥幸射中而已,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而不管射多少次,久隅都没有射出过靶盘的中心区域。

    华丽出众的外表,狂野的气质,超强的射箭才能。

    久隅是个给人非常强烈印象的存在。

    当时,对于在家庭环境中感到压抑的神谷来说,和久隅,对久隅产生的那种纠结的感情,微妙地真实而又鲜明。

    终于在暑假的时候,有机会和久隅两个人一起练习射箭。

    也正是在这时,神谷在怀着复杂感情的同时,接受了久隅这样的存在。接受,虽然这样说,但只不过是神谷自己内心世界的想法,并没有和久隅变得特别亲密。

    之后夏季过去了,到了秋季。

    事情发生了。

    弓道大赛上一直跟北王寺争夺优胜的对手学校,主将遭到了不良分子的袭击,左手骨折了。在夜里的路上发生的事件,据说不良分子身穿着北王寺的灰色制服和深绿色裤子,头发稍长,戴着耳环。

    在当时校规严格的北王寺高中,敢戴耳环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久隅总是戴着小小的银质耳环。

    ……久隅的监护人,舅舅樱泽宗平是岐柳组的成员,这些都让人越来越怀疑久隅。

    又因为左眼下的伤疤,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更加恶劣了,在学校里也开始叫他“刀疤脸”。那个伤疤,是因为中学时候就跟真正的暴力团分子混在一起的结果,这种流言也开始悄悄流传开来。

    于是无论北王寺的老师们也好,弓道部的部员们也好,连好好调查一下都没有,就把久隅定为了犯人。这对神谷来说是无法原谅的。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听听久隅的说法,深思熟虑后再定是非,这样想着,于是神谷在放学后把久隅叫到了二年级的教室。

    “这么说,事件发生的时候,久隅你正在和同班的泉川,那个……在旅馆里是吧?”

    “是爱情旅馆,在那里休息。”

    “因为会给泉川同学带来麻烦,所以才没有跟老师说吗?”

    是顾虑到女孩子的名声问题所以才故意隐瞒吗。久隅嘲讽似的眨了眨眼睛。

    “傻瓜,才不是那样!”

    “那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吧。”

    “诶?”

    “这次的犯人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我有暴力团的背景,人品不好也是事实。”

    “就因为洗也洗不清,所以连辩解都不想了吗?”

    “算了吧,连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

    神谷认真地绷紧了脸。

    “久隅,就交给我吧,我会追究到底,找出真相,绝不让你受到不公正的处分。”

    久隅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然后突然移开了视线。

    “真相什么的,真是烦死了,我是被停学也好被禁令也好,都跟你没关系吧?快点处分下来吧,让他们随便去说好了!”

    说完就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神谷急忙追上了正在向门口走去的久隅,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双不需要练习就能够轻松射箭的手臂,意外地非常结实。

    “喂,还有什么事吗?”

    久隅近距离地看着神谷的脸,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讨厌这样,无辜的人就这样被冤枉,我无法装作没看见。”

    “……”

    仿佛感到苦闷,久隅微微张开唇吐出一丝叹息。

    那双茶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神谷。

    “也就是说——你要成为我的同伴吗?”

    同伴。听到这个词,神谷犹豫了。

    所谓的同伴,前提就是要肯定对方,并且相信对方。有时甚至要歪曲事实来进行判断,从而使对方处于有利的境况。

    ——站在这种偏颇的立场,真相也会被掩盖的。

    失去真相对神谷来说是不可原谅的。而且不如说是害怕比较恰当。害怕看不清真相,造成无法补救的错误。

    由于真相被掩盖所造成的,自己的家庭就是这样。

    现在这个家,已经不再是神谷的心灵可以栖息的场所。开朗的母亲,亲切的父亲,总是喜欢缠着自己的年幼的妹妹,都变得疏远起来。

    ——已经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为了不再犯错,所以想要用自己的这双眼睛,不受迷惑地去看清真相。

    “我不会成为你的同伴。”

    久隅的眼神动摇了一下,又回复了原样。

    “但是我想让你明白,我会对真相穷追不舍的。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也许会站在你的一边……”

    突然觉得嗓子里苦涩起来。

    “神谷你啊。”

    久隅伸手抓住了神谷的脖子。

    “什么真相真相的,别说得那么高尚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别人了吗?”

    喉咙被捏得好痛,神谷向后退去。但是久隅的手毫不留情地继续抓紧了他的脖子,指尖陷进了颈部薄弱的皮肤。

    “……久隅……住手……!”

    后脑部铛地一声受到了冲击,撞到了窗玻璃上。秋风从开着的窗外吹了进来,吹动了面前的久隅的前发,露出变得有些异样的眼睛。

    “神谷你,有女朋友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问这种问题,神谷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肯定了“有”。脖子被捏得好难受,以为久隅的手就要松开了,却还是一个劲地加大握力。

    神谷挣扎着从狭窄的呼吸道的缝隙中维持着呼吸。

    “那么做爱也有过的是吧?”

    有做过,神谷没有那样回答。

    肺里的空气稀薄起来,开始感到眩晕。

    ……如果更加认真地抵抗,就可以推开久隅。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那样做呢?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神谷仍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是已经厌倦了吧。

    在这个被称为青春期的时期,尽是用不完的精力,被愚笨的心以及不自由的立场所束缚的“现在”,也许是自己就是想要从这之中得到解脱吧。家人,朋友,恋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文武双全的优等生面具下,自己却是这样的优柔寡断。没有办法毁掉这一切并从中逃离。

    神谷感觉到那就像是要将自己扼死一般的灼热手指,甚至已经成了切断“现在”,将自己拯救出来的手。

    夕阳照耀下久隅的脸,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凶暴,好像要吻他一样靠近过来。

    “我啊,经常在想像。”

    久隅的吐息抚上了神谷的唇。

    “这张故作清高的脸,在跟你女朋友做的时候,是怎样的动着你的腰呢?”

    下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抓着神谷脖子的手摆动着,“铛”地一声,神谷的后脑撞在了窗玻璃上,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一片光晕笼罩着,眼前失去了色彩。

    久隅的手松开了,神谷渴求着空气,激烈地咳起来,身体慢慢地滑倒在地板上。出现了贫血的症状,眼前似乎有银粉在纷纷飘落下来,银粉的数量渐渐增加。穿过那片亮光,神谷看见久隅正傲慢地抬着下颚俯视着自己。

    那脸上正在浮现出黑色的嗜虐的笑容。

    神谷就那样横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识。

    久隅在那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自主退学了,然后两个人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花菜很喜欢吗?那真是太好了。”

    木内露出可以媲美身后窗外那片宽广的秋日晴空的爽朗笑容。

    “真的帮了大忙了,也请替我向真由道谢。”

    “我家的老婆,因为能跟神谷检察官一起逛街,高兴得不得了呢。因为她太高兴了,连我都觉得有些吃味了。”

    木内用玩笑的口气说着,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那还真是抱歉了。”神谷口头上道歉着。

    “诶,就因为这个,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不爽了。”

    木内把记载案件的文书堆在神谷桌上。

    “公诉期限就快到了,最起码今天也该理出点头绪了吧。”

    现在神谷手上负责的案件有二十三起。

    “要想让检察官开动起来,就去泡足以对心脏造成威胁的浓咖啡吧。”

    拿起文书堆最上面的一卷,神谷望着那比自己年长五岁的检察事务官的背影。

    和木内开始一组工作,是在去年,神谷从横滨地方检察院调职到东京地方检察院本部案件课的时候。

    检察事务官对于检察官来说,是和秘书一样,如同手足般的存在。对于事务官来说,工作内容也不仅限于事务工作。

    检察就是对从警察那里上报的事件进行是否需要起诉的判断,然后在起诉的情况下判定是否有罪的工作。之后指示警察进行二次搜查和追加搜查,有时检察院方也要参与暗中潜入调查或者住宅搜查这种配合警方一起进行的行动。

    在这些各种各样的情况下,周旋在明暗之间辅佐检察官工作的,就是检察事务官。

    检察厅在籍的检察官大约有两千人,检察事务官却有八千多人,仅从这些数字上就可以看出事务官承担的工作比任何人都要多。

    神谷目前为止也曾经和几位事务官在一组工作过,木内是最为优秀的一个,合作起来非常默契,掌握的法律知识很丰富,对于检察官的工作也很了解,总是可以做出准确的反应行动。同时也不忘尊重年纪较轻的神谷。

    四年前木内和大学时代就在交往的,曾经担任橄榄球队经理的妻子真由结了婚,是个很适合短发的爽朗女性。除了好像正在烦恼现在还没有孩子,神谷没有见过比他们更加和睦恩爱的夫妻了。

    ……木内的存在,有时会令人产生耀眼的感觉。

    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属于光明世界的人,在木内的世界里,草木在阳光的沐浴下茁壮生长着,到处都充满了积极健康的事物。

    和他比起来,自己的世界——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从早到晚在一起行动,却从来没有对木内感觉到疏远过。这对于神谷来说是很难得的。这恐怕是因为善解人意的木内能够准确地把握神谷的状态,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吧。

    木内宏太郎,是最好的工作拍档。

    和久隅拓牟再次见面,是在那次电车相遇的半个月之后。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在新桥的办公楼里发生了一起案件,势力强大的暴力团加纳组的干部遇害了。神谷和木内一切赶到现场,配合警方的搜查工作。

    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神谷想要仔细地查看现场。不想通过警方的搜查报告,而是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事实。神谷在现场也不能过多地干预搜查,总感觉好像被警察监视着一样。

    “少爷驾到了啊。”

    本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的前辈刑警佐古田一见到神谷就开起玩笑来。从那晒黑的方脸上浮现出厌烦的神情。

    对于以暴力团为对手进行交锋的武斗派组对部刑警们来说,好像特别不喜欢像神谷这种带着知识分子习气的检察官。

    但是尽管被揶揄,又被排斥的目光盯着,神谷也没有在意。

    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擦亮眼睛,阻止搜查朝着错误的方向进行下去,追寻着真相完成搜查工作。

    当嫌犯被起诉的时候,根据案件系刑警做出的搜查报告,和公判部检察官也会发生嫌犯是否有罪的争论。神谷的资料准确度很高,对于顺利判决十分有利,在公判部检察官们中有着很好的评价。

    “少爷,被害者是在这间内室里被狙击的,看到之后可不要晕血噢。”

    佐古田刑警的忠告并不夸张,在这间加纳组经营的不动产公司的接待室里,墙壁和地毯上到处都是飞散的血迹,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臭的铁锈味。看来被害者大概是因为受到被狙击的冲击力之后又倒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打磨得很光亮的天花板上被粘稠的血染成了一片黑色的血海。

    “真是残忍啊。”

    木内在旁边喃喃地说着。

    “腹部和胸部遭到三连发的狙击,使用的是xtp弹,由于伤得太重,被害者朝仓在被送往医院之前就死了。”

    年轻的法医站起来说明。

    xtp弹是一种接触人体之后弹头就会膨胀,杀伤力被强化了的弹药。凶手确实是做好要置朝仓于死地的准备而来的。

    “啊,怎么回事,还挺平静的表情嘛,难道你有无感症吗?”

    走进接待室的佐古田刑警,看着神谷的脸,用恶劣的口气说道。

    “嫌犯是岐柳组的安浜,现场有目击者,刚刚又接到在安浜家搜出了凶器的情报。这家伙之前因为用枪杀人被判了十三年。由此看来,这起案件应该是由加纳组和岐柳组的火并导致的,不过这也只是推测。”

    看着那仿佛组织的碎片一样倒在地板上的人,佐古田撇了撇嘴角。

    “就算抓到了凶手,这边也会编造一个精彩的剧本,判决就是根据这个的吧。”

    神谷冷漠的视线扫过那个人品有如暴力团干部一样恶劣的刑警。

    “判决结果到底是不是杜撰,那不是我们的工作。”

    “好啦好啦,真是的,每次都要伺候这个有洁癖的少爷,你也真是辛苦呐!”

    佐古田同情地拍着木内的肩。

    亲自了解现场状况之后,神谷他们被穿制服的警察送出了大楼正门。穿过熙熙攘攘的新闻媒体记者,迅速走向等在路边的车。

    突然,神谷感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压迫感,令人窒息。接下来一只大手开始带着戏弄的意味揉摸胸口。

    “没带着凶器真算你走运了。”

    略带沙哑的低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是……

    神谷抬头看向旁边贴近的男人。

    坚挺的下颚,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茶色的虹膜,左眼下的伤疤。暗灰色的西装外披着黑色的长大衣。

    是久隅拓牟。

    震惊过后想想,久隅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不可思议。

    这次的加纳组干部遇害事件,跟敌对的岐柳组有极大关系,而久隅正是岐柳组的人。

    “你就是负责朝仓案件的检察官吗?”

    “啊,是的。”

    “看来是正在怀疑我们这边的安浜呐。”

    他的情报好迅速,恐怕在警察内部也有内通者。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久隅伸手揽住神谷的肩往回走。神谷看向一脸担心的木内,用“不要紧”的视线回应了他。

    “不管过去跟你有多少交情,我都不会透露情报给你的。”

    “这样啊。但是,安浜是我舅舅的手下啊。你从我这里打探情报不也没什么损失吗?”

    “……”

    虽然不愿跟暴力团有什么瓜葛,却又不想放过这个可以轻易得到情报的机会。

    “那辆白色的车就是检察院的车,你坐到后座席吧。”

    神谷加快了脚步,一边摆脱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边小声对他说着。

    位于麻布的樱泽金融公司的本部大楼。

    在副社长室里靠窗的接待座位上,神谷和木内并排坐了下来。朴素的革制沙发质地上乘,感觉很舒适。室内放置着几盆绿色观赏植物,大大的落地窗可以观赏到市内的景色,从二十一楼俯瞰下去十分壮观,因为窗是朝向六本木方向的,晚上想必一定是满目辉煌的华丽夜景。

    “我不认为是安浜做的。”

    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叼着烟,久隅这样说着。

    “安浜以前曾经长期服刑,的确是个恰当的理由。加纳组向岐柳组组长派出过杀手,造成了重伤。所以作为组长最信赖的手下,我舅舅樱泽宗平咽不下这口气,就决定要报复。在那时,能下定一去不复返的决心的人,就只有我舅舅的手下安浜了。”

    当时三十二岁的安浜射杀了派出杀手的加纳组干部,之后服刑十三年。

    “现在他出狱已经一年,无论是岐柳组组长还是我舅舅,都想好好慰劳一下长期服刑的他,便让他担任了组织的要职。得到这样的荣誉,安浜也非常高兴。这样的安浜没有向朝仓开枪的理由。”

    “……但是,听说加纳组和岐柳组在那之后也一直纷争不断。在什么地方发生了怎么样的摩擦,就连你也没法了解不是吗?”

    “安浜不是那种根据个人判断随意行动的人。”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重要的知情人,要是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就请迅速通知警察。”

    久隅把烟在烟灰缸底碾灭,面露苦色。

    “我们这边的人也已经出动在找安浜了。”

    对面的木内用略带尖锐的口气问道。

    “不知行踪,也许是藏在暗处吧。”

    “我们也相信安浜不是犯人,在寻找他。”

    久隅的鼻端像野狗一样浮现出褶皱。

    神谷像叮嘱他一样,用冷静的声音宣告着。

    “作为担当检察官,我会排除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来调查案件,不会全盘接受警察的调查报告,我会追寻真相到底的。”

    “——还真是一点没变呐,你这家伙。”

    苦笑着说道,久隅从内袋里取出名片,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递到神谷面前。

    “反正之前给你的那张也已经被扔掉了吧。上面是我私人的手机号码,什么时候打给我都可以。”

    神谷今天也给了久隅自己的名片。递过去的时候轻轻碰到了久隅的指尖。那干燥温暖的皮肤触感。和以前一样,这个男人的体温好像总比正常人要高。

    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正面交集的久隅这条线,现在却紧密地交叉在一起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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