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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天一少年行 作者:南风歌

    第7节

    自从跟他出来之後,他却越来越多地显出这般无情的一面。

    高放不由得担心起来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让信云深改变了。

    人家好好的名门之後,正派子弟,如果被他带入魔道,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高放攥住信云深的衣袖。开口道:“他们人太多,杀不完的。不要恋战,救了慕容门主,我们快快离开。”

    信云深还算听高放的话,果然不再和人缠斗,只靠著一身气劲猛地冲破包围的人群,携著高放向树林外疾奔。

    高放回头看著慕容骁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淹没的身影,眉间紧皱起来。

    许是信云深这一次出现的时机太好,他携一身坚不可摧的气势摧枯拉朽,救他於危难之间,高放竟一时间难以把他与那个需要他保护教导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刚才他差点忍不住让信云深连慕容骁一起带走。

    不过是分别了这些时日,信云深的身上到底有什麽发生了改变,竟让他感到如此可靠。

    信云深带著高放疾掠十多里地,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他拉住高放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以往只会用撒娇表达亲近,这还是第一次做这麽宠溺的动作。高放一怔,信云深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上面沾著一点嫣红,微微笑道:“小放,脸上沾了血呢。幸好不是你的。”

    高放看著面前的信云深。他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长高了一些,头发束起,用布带绑了,一身奢华衣衫也已换下,只穿著简单的粗布衣裳,暗蓝的色调衬得人越发沈稳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发育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昨日还是男孩,也许再见时就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这样的变化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魅力。

    信云深突然冲著高放身後一招手,开口道:“骆星,你过来。这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给我好好保护他,等我回来。”

    一个青年男子从後面走了过来,形容有些怯弱,抱著手中的长剑为难道:“楚少侠,可是我的武功一点也不好,我怕──”

    高放对那一声楚少侠有些疑惑,却见信云深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按下了这点好奇,只听著信云深讲话。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什麽危险的。”信云深道,“我再去救个人,马上就回来。”

    “云──”高放有些担忧,“小楚,你可是要回去救慕容骁?!对方人多势重,你若没有把握,就别逞强。你带我回去取了我的毒粉来,我与你一道去。”

    “小放,等你回去取了东西,你确定那个慕容门主还有命在?!”信云深笑道,“那些杂鱼我还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慕容骁那老家夥怎麽会在他们手上吃了亏。你不用担心,在这儿等著我,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也不再等高放开口,便运起轻功几个起落消失在两人视野之外。

    高放望著远方,半是担忧半是放心,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担忧,自然是担忧信云深的安全,放心,却是为著信云深还有搭救无辜的侠义之心。

    高放自己也并不能算是心慈手软的善良之辈,只是他对信云深却总有著怕他误入歧途的忧虑。

    他总是有种直觉,信云深若是行差踏错,一时失足,那後果一定是他不愿意想象的。

    为了避免那样的後果,他便忍不住关注著信云深,患得患失起来。可事实上直到今日,他也仍未能彻底看透这个少年的心。信云深在他面前越是坦然剔透,他就越是看不清,好像总是隔著一层淡淡的迷雾,迷雾那头的信云深,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高放按著额头轻叹,将杂乱的想法压下,这才注意到一边的青年。刚才信云深是叫他“骆星”吧?

    骆星依旧抱剑站在一旁,也没有向高放搭话的意思。刚才面对信云深时他一脸的柔弱,现在却显得有些冷淡。

    第十三集

    骆星看著分外冷淡,高放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骆星却转头看向他。

    “你就是高放?!”

    高放对他的口气略感到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

    “楚少侠有时会说起你。”骆星笑了笑道。

    高放道:“小楚──你跟他是怎麽认识的?!”

    “他救了我的命。”骆星摸了摸杏黄的剑穗,“还助我找到仇人。”

    他想了想又道:“楚少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值得信任,很可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高放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骆星经历过什麽,但是骆星看起来这样软的性子,面对果断自信甚至有时候会变成武断自大的信云深,的确会觉得想要依赖。

    看骆星现在的样子,似乎早就陷入了这样的迷惘境地。

    骆星只说了几句话,便不打算再开口了,只望著信云深离开的方向,一脸眼巴巴等待的神情。

    高放有些郁闷,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来。

    若在以前,他定要担心信云深这一去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著了别人的道,可是现在高放却对他分外地有信心。

    到底这一次信云深的身上有什麽发生了不同呢?!高放百无聊赖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不等他想出个子午寅卯来,信云深就已经扛著重伤的慕容骁飞快地掠至眼前。

    骆星早就迎了上去,信云深顾不上搭理他,将慕容骁放在地上,手中的长剑甩了甩收回剑鞘。

    高放已经走到慕容骁跟前为他把脉,他的脉膊还算强健有力,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十分吓人,但是并没伤到要害。

    信云深在一边围著高放左一下右一下地转圈:“小放,我已经看过了,慕容骁死不了的。你别管他了。”

    “你转得我头都晕了。你这个无事忙就不能老实呆著,跑了这麽大半天不累麽。过来。”高放伸手拉住信云深,让他站到自己身边。

    他从怀里掏出些自己配制的伤药,撒在慕容骁身上的伤口上,先止了流血。

    “小放,你为什麽会来这个情花山庄?也是冲著那个奇女子来的麽?!”信云深蹲到高放身边,安静了片刻又忍不住拉著他的袖子问道,面上有些不满和怨忿,却不知他自己察觉到没有。

    高放奇道:“什麽奇女子?!我从未听说过。”

    “楚少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个安稳的住处再说吧。”骆星在一边插嘴道,眉头快拧成一个疙瘩。

    “就你事多。”信云深横了他一眼,“我早就甩脱那些人了,这里很安全。随便点个篝火就能露宿,这还不算安稳?!又不是娇滴滴的女人,穷讲究什麽。”

    信云深在高放面前乖巧可爱,在自家长辈面前更是个乖宝宝,对别人可就没那麽多耐心了,娇纵脾气展露无疑。他向来对骆星直言快语惯了,骆星不觉得有什麽,高放竟一时惊著了。

    信云深对上高放那略显震惊的眼神,一双大眼又瞪成了水汪汪的无害模样,凑到高放面前眨巴眨巴,装乖卖巧。

    高放无语地推开他的脸,搓了搓手指。唉,小孩的脸蛋居然没那麽光滑柔嫩了,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

    高放站起来道:“我们下榻的客栈离这里不远。小楚把慕容门主带上,先跟我回客栈吧。”

    信云深对高放的话十分信服,不说二话地扛起慕容骁。高放虽然觉得这样对待一个伤员挺不地道,不过看在小孩这麽听话的份上,他也不能有过多要求了。

    高放带著信云深和骆星回到客栈,将慕容骁安顿好。

    焚心门的门人见慕容骁伤成这样,俱是大惊。慕容骁现在又昏迷著,还大有一睡不醒的架式。焚心门的一群人虽然沈默著,却像失了主心骨,有一种恐慌忧虑的情绪蔓延开来。

    信云深好歹也是管过清风剑派的,安抚人心不在话下,三言两语便把慕容骁的手下各自安排了任务打发走了。虽然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务,他也能把事情说得极其重要,缺了谁都不可以似的。

    “让他们有事干,省得胡思乱想,或起了异心或干了多余的事,都是麻烦。”信云深翘著腿坐在床头啃著苹果,一边看高放给慕容骁治伤一边道:“这个老伯最好快点醒过来,我才不想替他处理麻烦。”

    嘴里说著不想管,不还是先管起来了。这样的口是心非,高放觉得分外可爱。

    信云深也许比楚飞扬少了一份侠义之心,却用理智的自律补了回来,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绝不会脱离正道之外。

    如果楚飞扬是因著侠义之心而得了侠义之名,那信云深就是将侠义和名声当作一种事务在经营。

    并不能说孰优孰劣,至少信云深只会在游刃有余之时经营侠义,绝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这一点让高放分外放心。

    信云深一直缠著高放说话,骆星虽不言语,却也不离开,只在一边默默坐著。

    信云深将他一路上遇见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及至他如何救了骆星,在孤松派假掌门的身上找到了前往情花山庄的请贴。

    “据说情花山庄寻到一名奇女子,素有‘得其心者能得天下’的传言。”信云深道,“这次他们延请江湖各派人士,就是拿这个当的噱头。”

    “将无辜女子当作诱饵,真是无耻至极。”骆星不忿道。

    “天真。”信云深嗤之以鼻,“这种话不过是江湖上诓骗无知小儿的把戏,谁信谁傻。你看看这些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平常哪个不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现在听说有这种好事,还不是眼巴巴地都来了。”

    “小小年纪愤世嫉俗的。”高放无奈笑道,“你难道不是名门正派?还有你又是为什麽来的?!也是为那女子?!”

    “冤枉。”信云深扑到高放身边拽他的衣角委屈,“我才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传言。还不是骆星家的事,我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的。还有那些黑衣人几次三番找我麻烦,不把他们连根拔起难消我心头之恨。”

    “哎别乱我,我给慕容骁包扎呢。”高放抬著被他拉著的胳膊叫道,“去一边坐著,等忙完了你到我房里来。”

    信云深听话地不再打扰高放,坐在一边托著下巴看他,他只觉得高放轻而熟练地给人包扎的动作又流畅又温柔,美极了。

    他看著高放,一旁却也有两道视线在看著他。骆星看了看高放,又看向信云深,有些坐立不安,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高放为慕容骁包扎完了伤口,便带著信云深出去了。

    骆星一直跟在後面,嘴巴噘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

    高放见他这样,反而放心了些。先前听信云深讲了他这一路上的遭遇,简直处处是陷阱,接近他的人个个图谋不轨。

    在这种时候遇上的骆星就十分可疑了。

    现在看来这青年对信云深颇有好感,甚至十分依赖。不管他跟著云深有什麽目的,只要他不做出伤害信云深的事,高放不介意他喜欢信云深。

    信云深却完全没注意到眼巴巴望著他的骆星,只管粘在高放身边。骆星见实在是没有他插足的地方,最後十分失望地看了信云深一眼,才赌气似地离开了。

    “简直是个小孩子……”骆星不满的嘟囔低语声也传了过来。

    高放无奈地看了信云深一眼,信云深也睁著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回望著他,一脸的天真无邪。

    那位骆公子自遇见信云深以来都依靠著他,想必十分不习惯自己的靠山这麽幼稚的模样。这分明是一脸的靠不住啊──

    “你老跟著我做什麽,不累麽,去休息一下吧。”高放笑道,忍不住摸了摸信云深的头顶。

    “不累,小放累了麽,你回房休息吧,我帮你捏捏。”信云深拉住高放的手臂,“都怪我来得太晚了。你没有内力,还跟那些人周旋了那麽久,身体一定会过於劳累。你回房间躺下,我帮你活络一下筋骨。不然明天你肯定下不了床。”

    高放想到在那个危急关头被信云深护在怀中的感觉,竟是极其安全可靠的,倒是能够理解骆星对於信云深的依赖了。

    不是年龄小就靠不住的。这个清风剑派的小公子,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比很多成年人更可靠。

    高放知道自己被他纳入了离他最近的那一处,因此他可以拥有这个少年全身心的忠诚和喜爱。一旦往外跨出一步,那界限之外的人从信云深这里得不到分毫的真心,更分不走他的一分注意。

    如此地内外分明,分明得近乎无情。

    信云深见高放看著他不说话,便不由分说地拉著他进了房间,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来。

    “趴著,我来给你露一手。”信云深挽起衣袖笑道,“跟我大师兄学的哦,还没有人享受过呢。”

    高放趴在床上,任信云深在他的背上捶捶捏捏,一股股暖流顺著他的手心在背上游走,缓解了酸痛的肌肉。

    信云深说起楚飞扬,却让高放惊觉已离开君书影太久了。算起来孩子也该几个月了,身形一定很明显了,不知道教主要如何自处呢?!楚飞扬会不会怠慢他?!

    现在慕容骁身受重伤,无暇他顾,正是他离开的好时机。

    “云深,你准备在这里停留多久。”高放开口问道。

    信云深道:“现在还不知道。我要等骆家的事解决了再说。”

    “你对那骆星倒是很好。”高放轻哼一声,“也没见你对别的什麽人这麽上心过。”

    信云深笑道:“和骆星有什麽关系。自从我离开焚心门,这一路上明的暗的处处有人针对我。我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头绪,不把那个幕後主使揪出来我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信云深有自己的目的,高放竟不知如何开口要他一同离开。

    “此间的事……也许要很久才能了结。”高放低声道。

    “不管多久我都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敢算计我──哼。”信云深没有将後面的话说出口,高放岂会不知他的想法,反正不是什麽好事。

    “再说,最近这附近也聚了太多的江湖人士了。”信云深道,“便是袁盟主邀请的武林大会也未必有这麽多人来。虽然情花山庄放出了一个‘得心者得天下’的女人作为诱饵,也不可能召集到这麽多人,毕竟它‘乞讨山庄’的名声摆在那里,江湖上多的是人看不起他们。反常即为妖,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定会有什麽事情要发生。”

    信云深的话语中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这种事正是江湖新秀打响名声的重要机遇,信云深也不是那淡泊名利之人,平日里也从不遮掩对於名利的渴求。

    看到他这个样子,高放更不能开口让他离开了。不只如此,现在他甚至无法自己偷偷离开。他怎能放心留下信云深一个人面对这奇诡莫测的对手。

    高放把脸埋进枕头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信云深和君书影,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面对这样的选择。

    一连几天,高放都有些闷闷不乐。信云深要麽粘著他,要麽就站在一边看著他,总之无时无刻不将目光放在高放身上。

    骆星等了两天便不耐烦了,拦住信云深道:“楚少侠,你到底要不要去情花山庄了?!我们都已经在这个客栈里耽搁好几天了。你每天就看著高公子,都看了这麽多天了,你还看不腻吗?!”

    “你懂什麽?”信云深推开他,“我说会管你骆家的事,就不会放下你不管。我在做什麽自有分寸,不需你多说。”说著绕过骆星,又去找高放了。

    骆星在後面恨恨地一跺脚,不想再回房,索性出了客栈大门往大街上走去。

    高放坐在窗边,手捧著医书出神,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慕容骁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起来了,虽然他仍是一身消沈,也不管事,但是慕容骁醒了自己再离开就难了。

    窗台外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高放抬头看去,竟然看到几个泥捏的小彩人在窗台边摇晃。

    “小放,你在烦恼什麽啊。”一个小人碰了碰其中一个小人,“跟著云深,云深会保护你。去找楚大侠,他只会欺负你。”

    高放先是有些微愕然,回过神来才忍俊不禁。他是想要离开去找君书影的,教主如今和楚飞扬在一起,说他是去找楚飞扬也不为过。不过信云深竟然能够看出他的大半心事,也让高放有些出乎意料。

    信云深的脑袋从窗户外伸了进来,很是无辜地道:“小放,我知道你在烦恼是走是留。大师兄是个好人,可绝非良配。小放你要相信我。”

    “你胡说什麽呢。”高放用书卷在他额上轻轻一敲,“跟你说了不是那麽回事。我如果要走也和楚飞扬无关。”

    “可是还有什麽事比我更重要呢!”信云深理直气壮得道,不等高放答话,信云深便抓过他的右手,抻开他的十指,“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是什麽?!”高放奇道。

    信云深却从怀中掏出一个奇怪的链子一样的器物,银闪闪地煞是好看。

    高放看那东西小巧玲珑,心里半是高兴半是无奈。

    信云深有心送他礼物自然让他高兴,只是他送的这东西,分明是哄女孩子的小玩意儿。高放实在是疑惑得紧,在他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信云深兴致勃勃地将那链子展开,道:“这个可是我自己设计的,找了工匠专门给你做的。”

    链子上有一个一指多宽的大环,连著四个小环,信云深将那大环箍在高放皓白的腕上,又将那小环戴到他的四根手指上,抓著高放的手展示给他看。

    “好看吗?!”

    “好看。”不得不承认信云深的想法足够巧,这链子看上去十足简单却美丽。既然是信云深送的礼物,高放也就不嫌弃它同时还十足地女气了,反正本来他也不在乎这些。在天一教的时候穿的那些叮叮当当的异域服饰有过之而无不及。

    信云深笑道:“不只是好看哦。小放你没有武功,只能使毒,可是我看你平常用的器具携带也不是很方便。这个东西专门给你用的。”他将那大环掰开,又将小环上的纤巧机关展示给高放看。

    “这个大环是中空的,分了四格,可以放不同的药粉。这四根链子也是空的,连到四个小环上。你只要触动这个小环上的机关,就可以──蓬!”信云深微笑地做了一个炸开的手势。

    高放垂脸按他说的那般摆弄机关,果然十分好用,不由得笑逐颜开。

    “果然是个好东西,云深真聪明。”高放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信云深的脑袋。

    信云深虽然被夸奖了,却直觉地感到不太对劲。这个神情不对,这个气氛也不对,总之都不对。

    “别摸头,会长不高。”信云深捂著脑袋不让摸。

    高放笑著收回手,抬起来对著阳光看了看,继续摆弄那别致暗器去了。

    午後时分,一直没有动静的慕容骁突然派人来请高放。

    高放过去的时候,慕容骁披著一件宽大的袍子倚在榻上,束发光脚,手持玉杯,倒显出一股别样风流。

    像他这样的人,要多少男人女人不能得到,却偏偏爱上仇人的徒弟和女婿,也实在是自己找来的不自在。

    慕容骁对他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高大夫请坐。”

    高放坐了,抬头看他:“说吧,你有什麽事。”

    “我想高大夫这麽久都没有离开,多半不是因为我的伤吧。”慕容骁笑道,“我知道信云深最近在查情花山庄的事,我的话他一定不会听,希望高大夫代为转告一声,不管他要查什麽,都和情花山庄没有关系。情花山庄与在下,恩恩怨怨这许多年,其实全因私事,与江湖无关。让他不用在情花山庄上浪费时间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慕容门主仍旧要维护那情花庄主?!门主堪称情圣了。”高放扬眉道,“你的话我可以转达,但我对门主的做法,却不能苟同。”

    “有什麽不能苟同的。”慕容骁笑了笑,面上却显出一丝虚弱,“如果信云深这样对你,你会放下他不管吗?!或者,如果你背叛了信云深,他会放下你不管吗?!”

    慕容骁随口一问,却让高放心头一跳。

    信云深如果像陆情对慕容骁那样对他,他自然不会放下信云深不管,但只是想一想那种情境,他便觉得十分难过。

    反之如果他与信云深之间有了隔阂,信云深还会一如继往地待他麽?!

    想到信云深从未向他展示过,却真实存在著的无情的那一面,高放竟不能对这个问题果断地说“会”。

    高放从慕容骁房里出来,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在院子里。

    右手上发出轻微的清脆响声,他抬起手晃了晃那造型精巧的链子,仿佛还能看到信云深低著头认真地给他戴上手链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

    左手细细地摩挲著腕上微凉的银环,皮肤上还留有信云深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干燥温暖的触感。

    从相识至今,高放能够很明显得感觉到信云深的成长,成熟,也许还会眼睁睁地看著他从一个任性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这样的感觉有些奇特,反正高放无法想象褪去粉嫩少年模样的信云深。

    高放径直往信云深房里走,准备将慕容骁的话告知他,看看他有什麽想法。

    刚走到信云深房前,那扇门却猛地被人拉开,骆星从里面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倒在高放脚下。

    高放有些意外,皱眉看著骆星。骆星一把抓住高放的手,焦急地道:“救……救楚少侠!”

    “云深?!他怎麽了?!”高放惊疑道。

    “刚才在客栈外面,楚少侠说看到了熟人,正欲上前攀谈。却从大街上冲出来一群人,突然围攻楚少侠。”骆星急道,“这些人看起来比那天晚上的乌合之众武功高出许多。楚少侠引著他们往城外去了,他一定是不想误伤平民!”

    高放见他神情焦急不似作伪,却对骆星仍然放不下疑心。

    “你在云深房里做什麽?!”

    “我──我想把楚少侠的剑送去。我武功不行,轻功也不行,我只想能有点用处。”骆星急得眼圈发红,似乎气愤高放怀疑他,却又竭力解释,将怀里抱著的长剑亮给高放看。

    高放也顾不上再管其他,一把揪起骆星:“我去叫上慕容骁,你带路!”

    高放虽急却还没失了分寸,断不可能放著慕容骁这麽一个大好的帮手不使唤。

    好在慕容骁被情花庄主伤了那一回之後就变得消沈许多,没了以往的油嘴滑舌,倒省下不少功夫。

    骆星抱著信云深的剑,带著高放和慕容骁一路往城外赶去,慕容骁的手下自然一路跟随,生怕再把自家主人跟丢了。

    慕容骁揽著高放在半空中轻掠,不远不近地跟著骆星在前方奔跑的身影,半晌突然道:“等会你跟著我的属下,让他们保护你。别自作主张让我和信云深担忧分心。”

    高放根本无暇听他说话,只盯著前方注视著,猛然瞧见一团黑色的人影,握紧的手心一用力:“找到他们了!”

    慕容骁带著高放向那处疾掠而去,远远地将骆星和其他属下甩在後面。到了近前时,高放终於看清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信云深。眼见他虽然略显疲累,却并未受伤,高放终於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而站在他身边那个人,高放看著也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第十四集

    信云深一眼就看到慕容骁带著高放正往此处赶来,原本还算沈稳的面上便显出一丝焦急。

    若在平常,高放在一旁看著他大展雄风他定要高兴的,也许会迫不急待地展示一番。

    可是这一次遭遇的这些人,却不是那麽好对付的。信云深一个人专心应对尚且吃力,有一个帮手在身边也未能让他轻松多少。他怕自己分不出精力来保护高放。

    慕容骁却感觉不到他的心情,带著高放转眼间到了近前。

    信云深看到高放往人群里冲很焦急,看到慕容骁伸手揽著高放又很生气,又怕慕容骁不能护高放周全,身边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杀手无孔不入叫他烦不胜烦,一时间真叫一个心绪万千,焦头烂额。

    “小师弟小心!”身後的夥伴突然大叫一声,信云深也已经感到一股细微却尖锐的破空之声直朝他後心袭来。

    那暗器来势汹汹,力劲十足,若被它打到必是不能善了。

    信云深只能往旁边一扑,就地一滚,也顾不上四周的敌人齐齐向他砍来的钢刀,只求先躲过这一枚厉害暗器。

    幸好有人在一旁相助,信云深才免於被几柄大刀戳上几个血窟窿,只是这般境地也实在是狼狈不堪。

    从地上爬起来的信云深想著还有高放在不远处看到,心里头涌上一股气恼。意随心动,登时便连整个人的气势都两样了,剑刃一横双眸一瞪,竟让身边最近的几个敌人动作滞涩了一瞬。

    只是那一瞬,便足以决定生死。

    信云深咬紧薄唇,恨不能将这些讨厌的苍蝇一掌拍尽。原本听了同伴的建议保存些体力好寻时机脱身,此时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起转腾挪之间迅疾若风,一道剑气划出去便要收割几条人命。

    高放在不远处见他这般拼命的打法,也不由得著急起来。

    有慕容骁跟著他在一旁护卫,高放也不去管周围那些刀光剑影,只管加快了脚步朝信云深靠近。

    今日这一群人果然与那天的不同,信云深杀气浓重,非但未能让敌人胆怯退却,反而激起了敌人的血性,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也越发凌厉起来。

    信云深右手持剑,左手持刀,也不知是从哪个敌人手里抢过来的,剑刺刀砍,面前溅起一扇腥热的血红,又一脚踏前,将那企图退後再寻机会进攻的漏网之鱼一个不落全部绞杀。

    离得身後的同伴有了一步之遥,信云深的後背现出一瞬间的空门。立刻便有几个持鞭作武器的男人从一旁悄无声息地潜了过来,一半人对付欲上前救助的男人,一半人向著信云深力尽未及回身毫无防备的後背猛攻过去。

    “小师弟!”

    “云深!”

    两声呼叫几乎同时响起,那将信云深唤作小师弟的男人一脸焦急,却苦於被人阻拦,突不破重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几道铁鞭从四面八方袭向信云深的後背。

    那铁鞭一道便有百十斤重,若被抽在身上必定皮开肉绽。信云深回防不及,已经咬牙运力准备生挨这几鞭。

    却听耳边咻地几声细微声响,似乎还混杂了几声悦耳铃音,待要细听时又消失无踪,似真似幻一般。

    几道铁鞭攻到他面前便突然失去了力道,信云深脚步急挪,躲开了铁鞭的攻击范围。

    身後的同伴也已经解决了阻挠的几个敌人,飞奔至他跟他。

    “小师弟,没事吧?!”青年急道。

    信云深向他点了点头,却踮脚抬头从他肩膀上看过去,便看到高放右手纤长五指伸展开来,手背上银链微颤,还未来得及收回。

    慕容骁的手下已经随著慕容骁赶到近前,将信云深几人围在中央,让信云深和那男人终於有时间暂喘一口气。

    信云深也便有了片刻空闲,去欣赏高放使用他送的武器的模样。

    “小放真好看,杀人也那麽好看。”信云深嘻嘻笑道,不由得对於自己特意将这杀人的武器打造得这麽美觉得分外自豪。

    整个江湖都无人得见,是只有高放独有的,也只有高放才配得上。

    高放收回手,几步跑到他跟前,狠狠地瞪了信云深一眼。

    “回去再跟你算帐!”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这是谁?!”

    “清风派的李帅,你应该见过的。李帅,这位是我朋友,高放。”

    李帅随意地向高放点了点头,回头看到慕容骁的十几个手下将围攻的人群驱远了一些,拧眉道:“这群人武功不凡,人数又太多,不宜恋战,我们快快脱身才是!”

    高放自然同意,信云深看了一地死於他剑下的尸体,一口恶气也出够了,更不会拿自己和高放的性命冒险,便和李帅两人将高放护在中间,会同慕容骁等人一同向人群外突围。

    慕容骁挑眉看向信云深,道:“,我看这帮人似乎铁了心要置信公子於死地,信公子年纪不大,招惹仇恨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彼此彼此。您老也不惶多让。”信云深冷笑道。

    “别耍嘴皮子了,先出去再说好吗?!”李帅恨道,“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什麽,如果让师父知道你在外面乱来,你就等著回去脱层皮吧!”

    “脱皮好啊。”慕容骁叹道,“我看这家夥就是条小毒蛇,脱皮长得快。”

    信云深嘴上失利,只能恨恨地瞪了慕容骁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将愤恨都发泄在围追的敌人身上。

    高放跟在人群中间,自然不用再出手。因为慕容骁和他十几名手下的加入,众人的脱身似乎极为顺利。但高放却总有些不安,总觉得在那人群的深处,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怨毒目光射向他们。

    高放下意识地看向信云深,却见信云深面上也越发凝重,周身都戒备起来。信云深向来比他更加敏锐,想来他也发现了藏在众人背後的那道杀意。

    一行十几人已经突围到了包围圈的最外围,信云深一手揽住高放的腰身,准备一旦突出重围便带著他运起轻功向远处疾行。

    变故却在这一刹那发生,一道粗沈声音从背後炸开:“信云深,你以为你逃得了!我要拿你的贱命,祭奠我那无辜惨死的好兄弟!”

    “什麽好兄弟?!云深你又得罪了哪路神仙?!”李帅在後面一边招架一边怒道。

    “我哪知道?!”信云深也是一头雾水,不敢恋战,只想先带著高放尽快离去。

    那道声音响过一遭,却又没了声息。那人隐匿於人群当中,不露面也不出手,让人根本无从防备。

    信云深咬牙向外突围,只差几步的路程,却又被从後赶来的敌人团团围住,悍不畏死地拦在前面,直让信云深恨得咬牙。

    这些人显然得了命令,拼死也要拦住信云深。高放被信云深护著,眼见著他因此束手束脚,竟有捉襟见肘的窘迫,不由急道:“云深,这些人的目标是你!你快点脱身才是正经,我有自保之力,你快点走!”

    信云深咬牙不说话,手臂却揽得高放更紧了些,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高放无法,此时也不是节省的时机,手链中的药粉不管不顾地向外散射,能毒倒几人就毒倒几人。

    慕容骁和李帅几人也疲於应对,此时分不出精力来顾著信云深,渐渐竟被疯拥的人群挤散。高放抬头四顾,竟看不清其他几人的方位,心下更是焦急起来。

    这一切变故也只在刹那间出现,不等信云深脱身,那藏於人群中的人终於找准时机出手了。

    一道尖锐的锋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高放心中一骇,知道这是掩盖暗器破空之声的把戏。

    江湖中的暗器大多小巧迅捷,内力高强之人多需靠听声辨位来躲开攻击。此时这刺耳的锋鸣声便成了最大的威胁。

    果然信云深眉头紧皱,面上也现出凝重之色。他也知道其中利害,只是愈是凝神细听,愈是被这蜂鸣声吵得头疼,哪里还分辨得出其他声音。

    高放猛然伸开五指一扬,周围敌人以为又是毒雾,慌忙闪避,二人身周出现一瞬间的空当,那厚重白雾便弥漫在二人周围。

    高放仔细望著那白色雾气,将每一丝细微的扰动尽收眼底。忽而一刹,自右前方传来一簇微动,在浓重的白雾之中震荡开来。

    高放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信云深拉到身後,挺身向前。

    不待他站稳,一股强烈的冲击却猛然将他击退,似乎被人用尽全力推了一把,倒在信云深怀中。

    过了那一刻,高放才感到左肩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痛中带辣一般,一瞬间便让他整个左臂痛如火烧。

    高放知道这是暗器中带毒的征兆,不知是什麽厉害毒药,他现在无法对症解毒,只能先吃了一颗解毒丸,但求将毒性压制片刻。

    “小放!”信云深急呼一声,看到高放左肩伤口,双眼猛地瞪大,看向那暗器袭来的方向,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一手抱著高放,另一手却猛然将长剑甩了出去,趁著那人未能再度隐藏方位,先将他一举击杀。

    有人试图阻拦,却被那一道白虹穿胸而过,手中武器连那剑刃都未能碰到分毫。

    那人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轰然倒地。

    长剑一去,便再无拦阻之人。剑光化成银蛇劈斩出一条道路,最终停了下来,飞溅起漫天血雾。

    那人终是没能躲开信云深充满怒气的一击。眼见著已无处隐匿,那人索性走上前来,捂住被剑刺伤的手臂,顺著人群中让开的道路,走向信云深。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信云深自恃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信云深没有开口,那人却道:“信云深,你不用这样看我。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的两个兄弟就是被你所杀,死前还要被你折磨羞辱,你枉为武林正道!我等了这麽久,总算等到了你。今日──”

    那人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一脸震惊地看著自己心口上的小巧匕首。

    “你以为只有你有暗器麽。”信云深冷哼一声,猛地抱起高放,向著周围敌人怒目瞪视,一身煞气竟骇得无人敢动。

    那人还未倒下,任谁一看却都知道他活不了了。

    信云深对於他是谁和为何追杀他根本不感兴趣,岂会浪费时间听他废话。他自以为防备周全侃侃而谈的时刻,却成了他最後的时刻。

    “你们的头目已死,不怕死的尽管再拦!”信云深扬声一喝,抱起高放便向外围奔去,途中竟再无人阻拦,不过片刻间信云深便带著高放突破重围,向远处疾奔。

    身後众人乍失头领,竟只是混乱片刻,信云深还未跑远,却听身後已经有人追了过来。

    “真是阴魂不散!”信云深咬牙道。

    高放被信云深揽抱在怀中,虽然为毒伤所苦,但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窘迫处境,无奈一叹。

    “既然知道小鬼难缠,以後就少招惹些是非。”

    “小放,你也教训我!”信云深分外委屈。

    高放听刚才那头领的那番话,已经猜出了他执意追杀信云深的动机。只是看信云深的样子,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了。

    现在却不是讲道理的好时机。高放沈默地倚著信云深,希望两人能尽快脱身。

    信云深轻功不错,若是独自一人逃走,一定可以安全脱身。只是先前一战几乎已经耗尽力气,现在又带著高放,竟是无论如何也甩不开身後追兵,甚至被人越追越近了。

    信云深心里焦急,却又不敢莽撞,生怕伤了怀中的高放。

    正在危急时分,前方道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一辆运干草的马车,车上还摆著几个大铁笼子,外面遮得严严实实。信云深眼睛一亮,脚底下一阵使力,追上那辆车,也不管前面赶车的是谁,先带著高放钻进了其中一个笼子。

    一进去便对上几双惊恐的溜圆双眼,信云深定睛一看,这笼子里竟然装了好几只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看到有不速之客,惊恐过後迅速反应过来,挤成一团对著信云深呲牙裂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

    只是它们身形弱小,又圆又肥,吓不到人倒显得憨态可掬。

    信云深此刻却没有爱惜弱小的心情,抬起脚背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小狼挑著肚皮扔到最里面,那小狼原还四爪并用抱著信云深的脚啃咬撕扯,被信云深恶狠狠地一瞪,用上点内力震慑这帮无知的小东西,竟真的管用,看来都是有灵性的小崽子。

    信云扶著高放坐下,见高放已经满脸是汗,面无血色,不由得焦虑万分。此时外面追兵已至,他只能先忍著不出声,紧紧抱著高放。

    “老东西,刚才看没看到一个少年带著一个受伤的人从这里经过?!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可别怪爷的刀不长眼睛!”

    一个男人粗声恐吓,之後又是几声钢刀相碰的声音。

    一道苍老的声音随後响起,面对这些凶徒竟未显得惊慌:“往那路去了,那个受伤的男人已经快要死了,那少年将那男人抛下之後定然跑得更快,我看你们是追不上喽。”

    “少废话!”有人怒喝一声,似乎要上前动手。

    “别管这老东西了,追人要紧,我们快走!”又有人将那人拦住。

    信云深摒住呼吸,手上握紧了武器,本打算若被人发现便冲出去先杀光追兵,再回头来带走高放。没想到他们急著追杀他,竟未来搜车,才让他避过这一场麻烦。

    人声渐渐远去,车子也重新动了起来。信云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听那老者又道:“老夫说的话,一半是骗人,一半却是真的。那个受伤的娃娃,再不能解毒,就真的活不长喽。”

    信云深顾不上去管那赶车人是怎麽发现他们的,连忙回头去看高放,却见只是这片刻间,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高放竟已陷入昏迷,脸上也已经笼罩上一层死气。

    “小放!”信云深手足无措地抱住他,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信云深抱著高放惶恐了一刻,咬著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突然想到外面赶车的那个老者。信云深顾不上深究老人的来历,从笼子里钻了出去,几下窜到车的前面,一手揪住老者的衣衫,急怒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你既然知道这种毒,你一定可以解的!解药在哪里!你若不说,我──”

    “少年人,不要急,我既然告诉你一,自然告诉你二。”老人笑吟吟地道,一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看起来倒是一副和善的面目。

    “追杀你们的人是情花山庄的手下,你那朋友中的毒自然也出自情花山庄。要想寻得解药,现在去情花山庄自然是最快的办法。”

    信云深本就有打算去情花山庄一探究竟,但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时机。他有一瞬间想过带高放回去找慕容骁解毒,可是慕容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找到了他,他能不能立时解毒也未可知。高放已经等不了了。

    “那就去情花山庄!”信云深咬牙道。

    “你们已经在车上了。”老人笑道。

    “你是情花山庄的人?!”信云深惊道。

    “是,也不是。是与不是,又有什麽重要。”

    信云深懒得听老头子打玄机,知道从他这里再也听不到其他有用的事情,便不再管他,回头去找高放。

    高放半靠在笼壁上,动也不动,几只小狼看他这样,慢慢好奇地围了上来,东闻闻西嗅嗅。见他一直不动,几只小狼便围著高放趴卧下来。

    信云深回来将小狼都赶走,惹起小狼们一片不满的呜呜声,却又畏惧於他的强势不敢上前。信云深心怀惴惴地把高放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那张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

    “小放,你一定要醒过来……千万不要离开我……”信云深喃喃著,把脸埋在高放脖颈间。

    这样的心情是如此陌生,夹著寒冷和绝望,十分令人不愉快,让信云深无从分辨其中的意味。他只想高放好好的,他能每天开开心心地和高放在一起,而不是陷入这种纠结恐慌的情绪,无法自拔。

    信云深一直注意著高放的情况,反而忽略了车外的景象。

    赶车的老人挥著长鞭,口中呼啸有声,慢悠悠地将车子赶进了一个狭长的谷地。

    顺著那条狭长的山谷,一直往前驶进,脚下的道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直到一抹亮光出现在山谷的远处。车子冲过那片亮光,便是一片开阔无匹,天高草绿,令人几乎见之忘忧的平坦谷地。

    谷地四面环山,四面的山体净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远远望过去壁上一片平滑,难以借力,便是最轻功最好的人,恐怕也难从山脚下攀崖上山。

    能够进出这山谷的,便只有刚才那道狭长的山谷小道。

    情花山庄便建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之地。

    马车继续向前驶进,信云深握紧武器戒备著,仔细地听著外面的声响。

    这老人果然是情花山庄的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地进了山庄内部,马车又驶了片刻,便停了下来。

    老人打开後面的笼子,将几只亲热摇尾的小狼抱了下来,向著如同小狼崽子一样戒备地看著他的信云深笑了笑道:“少年人,带著你的朋友跟我来吧,我给你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信云深抱著高放跟在那老头後面,来到了一处隐在庄内小树林里的房屋。

    “这原是山庄护林人住著的屋子,现在是用不著喽,你且安心呆著,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也好放心去替你朋友找解药。”

    “老伯,你为什麽要帮我们?!”信云深不解道。

    他向来有最准确的直觉,从未出过一次差错,这一次直觉仍旧告诉他老人没有恶意,所以他才敢带著高放冒险进了情花山庄。

    “我这样做,也未必就是帮了你们。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想骗你,但我也绝不会害你。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老伯,我看你是情花山庄里难得一个善良人。你既然要帮我,就请你帮到底吧,我也会更加感激你。”信云深咬牙道,“我到底要去哪里寻得解药?!”

    老人笑道:“少年人嘴真甜,你不用恭维我,我也会告诉你。情花山庄里有一个女子,你可知道?!”

    “方小可?!”

    “并不是庄主夫人。”老人摇了摇头,“这位姑娘来历不凡,芳名花音,江湖传说得其芳心者可得天下。除去这些虚名,花音姑娘更是天姿国色,令人见之忘忧,便是那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梅欣若,怕是连给她端茶倒水都不配。”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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