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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节

    逸羽风流 作者:澹台扶风

    第76节

    身上的感情牵绕得太过复杂,君逸羽不愿再想,只是叹息道:“公主殿下,你对我有误会,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若与人情定一生,一生便只会予那一人,不会始乱终弃的。”

    许是君逸羽的表现太过诚挚,卢琬卿不再指摘,不置可否的吐出一句,“拭目以待。”

    “我与千落知音相交,对她绝无非分之想,她因我无辜受累,我必要助她脱离苦海,公主可否成全?让我为她赎身?”

    “你对她无情?”

    “知音知己之情,无关风月。”

    “那她对你呢?”

    君逸羽张口无言。

    卢琬卿了然一笑,“这不就得了,那么大一个美女对你有意,赎出来我不信你做得了柳下惠。荣乐郡王给花魁赎身的消息传出去,一准得惹出西武的麻烦,北边已经有得乱了。”

    君逸羽想了想,道:“之前我和哈日乔鲁在凤来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算起来也该传到西武了,如今不也没有麻烦?千落现在的处境不比从前,留在凤来楼我不放心,每天都得去看,传出去不是更不好听?”

    “你倒坦诚。”

    “公主坦荡,荣乐也当坦诚以对。”

    盯着床头柜上空了的药碗,卢琬卿终于松口,“罢了,你救我一命,我帮你把千落弄出来,你好生处理,不许张扬,别给大华惹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要相信作者君的善良。看,敏佳也没便宜给哈日乔鲁吧╭(╯3╰)╮

    最近手速脑速太快,写得太多,写得我想吐了,我得缓缓,明天别等。

    第198章

    “嘿,听说了吗?敏佳郡主,哦,不,义远公主好像回玉安了。”

    “可不,我还听说是北边出事了,好像说是头前儿玉安要娶敏佳郡主的那什么破皇子才出大华就被人刺杀死了。”

    “呸!死得好!敏佳郡主多大的名声?那胡狗子王子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就是!”

    “真刺死了?”

    “老子又没去北边看,谁管那胡狗王子死没死,是那么听人说的,□□不离十吧。不过郡主肯定回京了,我给你们说啊,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延平公主府上当差,他亲口告诉我的,好像还说是荣乐郡王偷偷送郡主回府的。”

    “咳咳,这是事真是荣乐郡王为了郡主干的?不对吧,郡主是圣上的表妹,荣乐郡王得叫圣上姑姑,他俩可差着辈呢。”

    “又不是真带亲,有什么打紧。”

    “胡说!荣乐郡王都和西武公主定亲了,哪会和郡主有什么。之前凤来楼的事你们没听说?王爷不是和千落姑娘交好吗,那天他就说要杀了那个狗皇子的,这是给千落姑娘泄恨吧。”

    “这就是荣乐王爷的不对了,太上皇将义远公主嫁给北胡王子本是为了大华安定,王爷为了一己私怨派人刺杀,把这事搅合了,这不是误了国事吗。”

    “有点道理。”

    “道理个鬼!你们还是不是大华人!我大华会怕了胡狗吗,打过来才好呢。”

    “哎哎哎,诸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听我一句,依我看啊,荣乐郡王未必是因为私怨,也没郡主什么事儿。你们忘了?荣乐郡王在紫宸殿说的话多有血性,他可是反对和亲策的。”

    “还是这位先生说得好!王爷说不躲在女人身后的,给我大华长志气!”

    “那,荣乐郡王就是看不过和亲,才派人刺杀的?”

    ……

    北疆的八百里加急抵达皇城时,北胡使团遇刺的消息在玉安已不再是秘密,甭管民间是骂是赞,街头巷尾的议论里却大体认定了哈日乔鲁受刺是荣乐郡王所为。而君逸羽,也在这一骑快马之后,顶着个天大的黑锅,再遭如雪弹劾。

    能在朝堂上混的,两国大利害总是能知道些的,若是直接弹劾君逸羽“买凶行刺北胡王子,破坏两国和亲”,无疑是让大华留口实给北胡,是以,三月二十八这日的大朝上,控诉君逸羽的罪名,明面上只是“流连青楼,有伤朝堂体面”“十万黄金何来?恐有贪赃不法之事。”“玩忽职守,整军不利”等等,不一而足,但大家都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今日弹劾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北边变故!拿凤来楼的事发难,也只是提点荣乐郡王与北胡皇子的恩怨罢了,不然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谁稀得翻旧账。

    君逸羽心里着实有些腻歪。她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大声讨里,为国者有之,为私者更有。党争之人控诉并非完全针对自己,只怕是北场事后翼王府声势太过,想借机拉自个这个翼王府嫡孙下马,甚至,拿翼王府给君天熙上眼药都有可能。听殿内争论得厉害,君逸羽想,如今还没说到哈日乔鲁受刺的事,若吵出火气来,捅破窗户纸就不好了,不如出来揽罪,自请北贬好了。原是打算东去出海的,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君逸羽左脚刚挪,她身前的君康舒便抢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荣乐郡王私行有待查证,实是小事,北胡皇子离华受刺,和亲未成,只怕北胡会与我朝生隙,北疆之事才该是今日朝议的要务所在。”君康舒的话引得潘辰暗嗤,我们这可不就是在给北疆变故的祸首议罪吗。以为当叔叔的要为侄儿行缓兵之计,潘辰来不及向后打眼色,已听君康舒继续道:“毅州守将护亲不利,已经自请离职,臣以为当此两国生误之时,北疆防务不可空虚,末将不才,愿为毅州将军。”

    满朝低哗。

    毅州与北胡接壤,是北疆的驻防重州,守将的品阶是从三品。君康舒如今也是从三品,可他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借着北场的功劳,统领羽林军,督管御前禁军,把握着禁卫实权,在整个京军里威风一时无两。他去做毅州将军,看着是平调,其实质,无异于自请贬谪了。

    君逸羽脸色暗变,就要抢步出列,却被君康舒偷偷挡住了。

    “叔父?”

    “臭小子,别捣乱!”

    潘辰大喜。人都是弃车保帅,君康舒这次代侄受过,是要弃帅保车吗?翼王府对这唯一的嫡孙儿,还真是宝贝。

    “准!”

    君天熙淡淡的应允声传来,潘辰忍不住偷偷去看天颜,可惜隔着高高的陛阶,又有帝冕的玉旒阻隔,看不分明,心头却染上了些许疑惑。偏头微思,调走一个君康舒,比弄掉一个小儿划算多了,实是不想放过将君康舒驱逐出权力中心的好机会,潘辰终是缄口不语。

    不知有几人同着潘辰的心思,君康舒自请毅州后,满朝似乎都默契的认可了叔代侄过,君逸羽议罪的事被束之高阁,直到退朝,也没人重提。

    下朝后,君逸羽拦住了走往回营路上的君康舒,“叔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要去北边也应该是我去,我去找陛下说,我……”

    君康舒轻轻一掌拍在君逸羽后脑勺上,打断了君逸羽没说完的话,揶揄道:“臭小子,毅州将军独镇一方,你小子才入军几天啊,就想和你叔父抢这个三品将军当?你的火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是老实回去带好神武军吧。”神武军天子私军的意义虽重,但五千建制摆在那,统领也不过五品,不然君逸羽初出茅庐也统领不了。

    “叔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小了,不需要你替我受过。”

    “受什么过?”君康舒瞪眼,“那事是你干的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你小子只记着下次别鲁莽,不给人小辫子就是了。这次民间消息传得那么快,八百里加急前脚把消息落实,后脚就在朝堂上弹劾起来了,也不知是哪些该千杀的在后面操弄。哼,陷害我侄儿,被我查出来,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谢谢叔父。”君逸羽还是满面纠结。

    君康舒见了,只道:“说来凤来楼的事也不怪你,那胡皇子在玉安那么猖狂,那是被你赶上了,若是我遇上,一准儿也揍他。我这次离京,也不全是因为你,男儿从军,建功立业,神武军出山后我原就打算去边关的,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说到这,君康舒压低声音,在君逸羽耳边道:“不然你以为陛下在朝堂上为什么准得那么爽快。傻小子,北边经了这一出,没准过两天就打起来了,你叔父我这是先去占位子,到时候好挣军功。好久没真刀真枪动家伙了,正好提前去松松骨啊。”说到最后,君康舒伸着懒腰,语音中颇多憧憬。

    “这样啊。”君逸羽一脸恍悟,“所以叔父不是为了帮我而临时起意?你走后羽林军和御从禁军……”

    “早安排好了,有人接手,经了北场那一出,陛下不会再让人捡禁卫的漏子了,你就放心吧。”

    “可是叔父……叔母有孕了。”

    “我知道,照说我该陪着她,可你叔母最是识大体的人物,不会希望我为她们母子耽误正事的。”君康舒一脸凝重感慨,突然偏头对君逸羽道:“说起你叔母,阿羽,我走之后,有件事叔父得拜托你。”

    “什么事,叔父你说,只要我办得到。”说起长孙蓉,君逸羽还是难免有些心神暗淡,但听君康舒有事拜托,她自觉今天承了自家叔父的情,打起精神来应诺得毫不含糊。

    “你肯定办得到,就是你叔母,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怕是没看到,她害喜太过,不思饮食,怀着身孕竟然还一天天清减了,把我给愁得哟……阿羽你不是神医弟子吗,帮我照料她的身孕吧。”

    君康舒是真愁。他知道长孙蓉不会原谅自己,已经做好了对她愧疚一生的准备。得知长孙蓉有孕,他早早请来喜婆产婆照料着,连丫鬟都换了一拨,就是想要长孙蓉把孩子生下来,彻底斩断她和君逸羽的可能,也是让她后半辈子有个孩子做寄托。可他还是小瞧了长孙蓉的性子,以害喜为名拒食,照此下去,不说孩子保不住,只怕大人都够呛!若说谁能保长孙蓉母子平安,那便只有君逸羽了。

    “叔父说错了,我师叔是妙手医王,我跟他学的医术,不是神医弟子。”君逸羽的心因为君康舒的话高高提起,她暗暗捏拳定神,“叔父,妇产千金科我并不擅长,只怕照料不好,而且我这一天天的连王府都回得晚,也不得空呢,太医里有千金圣手,还是请他们常去王府照看吧。”

    “医王神医都一样,叔父相信你的医术。”君康舒摆手,“阿羽,你小时候你叔母对你最好的,你可不能不管她。外人哪有自己家里的人照料着放心?你只每天早点从济世堂回来,只当家里多了个病人,不就有空了?你叔母的情况你是没看到,太医们惯会打太极,若真的一个不慎到了需要决断的地步,半点指望不得他们。阿羽你要是能帮我看着,我在外面就能放心很多。记住,若真要选了,必得弃子保母!到时候我不会怪你的。算是叔父求你了,这回你真得帮叔父这个忙。”

    “叔母的情况……有那么不好吗?”听君康舒连“弃子保母”都说了出来,君逸羽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

    看出了君逸羽的动摇,君康舒长叹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眉目微垂,君逸羽点头,“叔父,我答应你,帮你尽力照料……叔母的身孕。”

    君康舒知道,他这个做叔父的,终是对侄儿残忍得狠了。

    阿羽,你计划远走,这些天连家都不着,若不是被千落的事耽误了,只怕人都走了吧。你和你爹一个死心眼,感情的事上没那么快放下,若说现在有什么能留下你,怕是只有长孙蓉的安危了。

    “那就好。”似是不经意的瞟了眼延福宫的方向,君康舒转头对君逸羽郑重道:“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嗯。”

    天熙元年的三月暮春即将告别人间时,君逸羽送走了君康舒,也如他所托,再度站到了长孙蓉面前。一声“叔母”,她笑容灿烂,似是要挥霍尽最后的暮春阳光。看到长孙蓉清廋的身躯果如君康舒所言,浑不似妊娠模样,她皱眉忧虑,展示着晚辈应有的关切,她说:“好些日子没见叔母了,叔母有孕怎么还瘦了。难怪叔父走前不放心,还托我照顾叔母的身孕。叔母放心,阿羽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没有存稿命,多谢群里的几只费心帮我想礼物,虽然我没参考上

    我在想,君康舒把君逸羽卖了,她是不是还得帮她叔数钱,然后来一句谢谢叔父。呵呵,玩笑。这可能是大家最后骂君康舒的机会了,早说会让他死得很惨的,扶风阎王说,时候差不多了o(╯□╰)o

    第199章

    佳节又重阳。

    对于翼王府来说,九月初九,除了是重阳佳节,更是大少爷的生辰,人人双倍赏银,比起别家,更是多了些喜气。

    秋凉之时,身体不够硬朗的翼王,身体总会虚弱些,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将全家召集到了翼王府地势最高的畅爽阁。不说自个的身体,就说次子在外,次媳有孕,阖府离京便不能成行,但重阳登高的意思总得有的,再说了,乖孙的十六生辰,今年不大操办,也得庆贺一二不是?

    君逸羽一大早便接了宫里来的节礼和寿礼,王府众人也都给她准备了生辰礼,连远在毅州的君康舒都不例外,提前派人给他带了书信礼物来,甚至两个小堂弟也为她舞剑祝寿。

    君逸羽带着君舒飞和君舒翔采茱萸去了,上得畅爽阁便成了最晚。半躺在黄花梨靠椅上的翼王,看了其乐融融上得楼来的兄弟三人,从团花褡被中伸出手来,指了走在中间抱花的君逸羽笑道:“寿星来得这么晚,原来是为我们准备茱萸去了,那好,今天的茱萸,就由寿星给我们插了。”

    瞧见翼王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君逸羽知道老人的状态并算不好,将怀里的茱萸递给了楼梯口候着的丫鬟,只留了一枝在手里,上前将翼王的手掩进被子里,诙谐一句“爷爷要偷懒,想要孙儿代劳,直说便是。”说完,将手中的茱萸插在了翼王的发冠上。

    翼王含笑,“好,那爷爷便偷懒了,有劳乖孙了。”照说应该是为尊长者给人插茱萸,以求赐福辟邪之意,但翼王府的规矩本就不算大,借着寿诞的福气,让君逸羽代劳倒也不无不可,王妃也不拂逆翼王难得的乐趣,跟着点了点头,还抬手召来了捧茱萸的丫鬟。

    君逸羽回身取花时,瞧见了长孙蓉,高处秋凉更甚,她皱眉吩咐给长孙蓉加衣,眼看浅予为长孙蓉披上了大氅,这才继续给王妃插茱萸。五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能若无其事的照料长孙蓉的身孕了,最起码看着是这样。

    眼看乖孙照料得精心,才让他叔母日渐有了六甲之时该有的气色,王妃很是满意,“得亏有阿羽,你叔母之前那喜害得呦……”长孙蓉听了王妃的愁言,准备起身致歉,王妃见了连忙摆手,“蓉儿,快坐下,这都要八个月了,可不能乱动。”

    “是妾身不好,让母妃担心了。”长孙蓉依旧道。

    “哎,这身孕的事,女人是最是受累的,怪你不得。”王妃安抚一句,转而笑眯眯的看向君逸羽,“倒是他叔父走前,逮了个用心的好大夫。”

    依着尊卑长幼下来,君逸羽给自家爹娘插好茱萸,正好轮到长孙蓉了,“叔母,麻烦低一下头。”

    “是,多亏阿羽。”长孙蓉强压下心中的复杂,应和王妃一句,君逸羽为插花而靠近,还是让她难抑心悸,依言低头,却是腹内乍然活跃的胎动让她不禁蹙眉。

    “怎么?又不舒服吗?”君康舒走前忧心忡忡的“弃子保母”让君逸羽记忆犹新,每每留意到长孙蓉不适的表现时,都有些草木皆兵。

    “没……”瞧见君逸羽担忧的眼睛,长孙蓉犹豫着低低跟了一句,“它踢我。”

    “啊?那动得很多?动静很大吗?”君逸羽示意长孙蓉抬腕,查探着她的脉息,想着若是太过异常的胎动,胎儿宫内缺氧就糟糕了。

    长孙蓉轻轻摇头。萧茹坐在长孙蓉身边,她过来人的身份,一看长孙蓉的神情就知道没有大碍,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得知叔母有孕那天,孩儿有些奇怪,后来还好些天忙得不见人,萧茹原还以为孩儿见多个弟弟妹妹要抢走打小疼她的叔母,所以吃味不快活,如今看着,全是多虑了。

    “我……可以吗?”照说,君逸羽对这个不知是堂弟还是堂妹的胎儿应该有些排斥的,可许是五个多月的照料,竟让她对它有些莫名的亲近,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总不能是爱屋及乌吧……

    “当然可以,这是你亲叔母,怀的是你弟弟妹妹,摸摸怕什么。”这话却是王妃的打趣。满打满算羽儿今天也才十六,冠礼都没行呢,哪用得着和蓉儿忌讳那么多。

    听了王妃的话,君逸羽征询的看向长孙蓉。

    看到君逸羽眼中,询问之外,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期待?长孙蓉心中,说不出是刺痛还是高兴,迟疑着点了点头。

    看着君逸羽的手,缓缓按上自己隆起的腹部,它……似乎动得更欢悦了……长孙蓉眼底,深缠复杂。这个孩子,是她的屈辱,也伤了她爱的人,她本不想要的。君康舒找了喜婆产婆来,还换了丫鬟,她懂得那种变相“看押”,便拿着害喜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拒食。得知君康舒要去毅州,她以为打掉胎儿的机会来了,可君康舒好巧不巧,走前托付她爱的人,照料她和别人的孩子。呵,可看到君逸羽遍查医书,换着花样给她准备有利于养胎的膳食,拒食,她做不到了。所以,孩子在君逸羽的精心照料下留了下来。甚至,看着君逸羽的用心,还有腹中的孩子这几个月常在君逸羽靠近时别有欢动,长孙蓉有时会恍惚觉得,这是她们的孩子。可笑!羽和我同是女子,怎么可能呢。所以,羽,你如今能平静的照料它,甚至为它欢喜,那便是放下了吧,真好……

    半蹲在长孙蓉身前,指尖生命的运动,似乎触动了心底本能的欢悦,君逸羽的眉目间不由染上了笑意。圆圆硬硬的,这是小家伙把头凑上来了吗?忍不住安抚的摸了摸,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动蔓延到心底。

    血脉相连?意识到自己心底的词汇,君逸羽一怔,本能的欢悦和感动随之化作了心头的苦笑。是啊,的确是血脉相连,你的父亲是我的亲叔父,你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你的母亲……曾与我最亲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家伙,堂姐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妈妈的,直到你的父亲回来,功成身退……

    收手起身,君逸羽扬起了轻松的笑脸,“没事,他很乖,也很康健。”

    “嗯。”

    遍插茱萸少一人。想到之前探得的脉息,又看长孙蓉兴致不高,君逸羽劝慰道:“方才我观叔母脉象,似有忧思之气,叔母还当放宽心些,否则对养胎不利。前儿叔父派人给我带生辰礼时,家信里说可能会回京叙职,没准能遇上叔母生产呢。”

    “舒儿要回来吗?”王妃问得惊喜,翼王的眼睛也跟着发亮。

    君逸羽回头看向爷爷奶奶,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是她爹率先笑道:“行程还没定,不过北胡皇帝杜那图突然死了,上次来过玉安的那个哈日乔鲁王子才即位,北胡这几个月乱得自顾不暇,只怕没空派大军来北疆做客,二弟外任半年,惯例要回来述职的,若无意外,应该不会耽搁。二弟在毅州打了几仗,有声有色的,如今郡王将军的威名很盛呢,这次回来论功行赏,眼看品阶都要高过我这个做大哥的了,弟妹好福气呢。”说到最后,君康逸却是与萧茹一道,笑意盈盈的看向了长孙蓉。

    君康舒要回来,对长孙蓉来说,实在算不得好消息,却也只能强整笑颜,“阿羽带领神武军军比得胜,也很不错,大哥和嫂嫂才叫有福气。”

    爹爹替自己把话说了,君逸羽正好继续去给堂弟们插茱萸,自家爹娘与长孙蓉的对话虽然和和□□的,无意中却也点出了两个小家庭间的距离,长孙蓉的话让君逸羽的手一定,又缓过神来,稳稳把手中茱萸插在了君舒翔发间,这才摆手道:“还是叔父厉害,军营里的事都是他教我的,若是叔父没去毅州,有他带着羽林军,我肯定赢不了。再说了,军比也比不得叔父真刀真枪。”

    神武军出山后,君康舒褪去昔日的纨绔伪装,君逸羽不得不承认,他的才能,配得上长孙蓉。叔父以前寻花问柳,也有打掩护的成分吧,如今再没有过,还封封家信都反反复复问候妻子与还在腹中的孩子,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从感情上来论,也配得上她。至于纳妾,此间常情,长孙蓉并不介意,不提也罢。只等叔父回京,我便功德圆满,真好……

    “好了好了,都不错,都不错,等阿羽再长大些,一定比叔父更不错。”王妃笑着招手,“来,都过来喝点菊花酒,阿羽是寿星,尤其该多喝点这长寿酒。”

    君逸羽笑笑,对王妃哄孙儿的“更不错”不置可否,只是扫见翼王的病体时,计量着怎么把自己的人间失踪弄得和缓些,到叔父回家,还有些时日,倒还有思考的时候。听到“酒”时,君逸羽连忙对长孙蓉身后的浅予摆手,“叔母有孕,不宜饮酒。”

    “好好好,听小大夫的,不给蓉儿喝酒。对了,派个人去看看大少爷的寿面做好没,好了就快端来……”

    第200章

    初冬时节,日头艰难的从天边的厚重云层中探出,小阳春的阳光尚算平定,淡淡泻入济世堂东跨院里,映出了一红一白两道年轻的身影。

    红裙女子,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哨棍在手,每每棍若游龙,挥向身前的红裙女子,似乎毫不留手,若有人见了,必得痛责他“不知怜香惜玉”。好在红裙女子体态轻灵,闪避得法,婀娜的身姿飘摇在棍尖,却成天人之舞。

    “净初,我可是在验收之前教你的谦机闪,不是在陪你跳舞,你就不能认真点吗。”白袍少年皱眉不满,不是旁人,正是这小院的主人——君逸羽。

    君逸羽的抱怨声入耳,楚净初只“咯咯”娇笑两声,权当作了答复。

    忍不住摇了摇头,君逸羽敛眉道:“我可不客气了啊。”话音未落,她木棍向前凌厉一刺,引得楚净初偏身躲避,却是虚招一闪,收棍转身,反手劈出正切在楚净初的玉颈上。楚净初那一躲,恰似成了有意往君逸羽的棍上撞。

    “呀!”楚净初手捂颈脖,忍不住撅了撅嘴,“打疼我了。”

    “我都提醒过你了。这一招蛟蛇吐信,你大可用谦机闪的第七式远远逃开,谁让你不用的。”

    “你又不会真伤我,我干嘛要逃。”楚净初叉腰,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在为她撑腰。

    “你……”君逸羽瞠目结舌,良久才好笑的说道:“我这回没用力,下回若再对你用这招蛟蛇吐信,我保证绝不留手,到时候你若再不用谦机闪逃走,可别后悔。”

    “不后悔就不后悔!”见君逸羽让步,楚净初得意一笑,转身往房檐下的水壶走去,丝毫不顾美女形象的坐在了台阶上,“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只教我躲来躲去的功夫?没意思。”说完,楚净初倒了杯水给自己,垂眸慢饮之时,脑海里寻思的却是,“武功还真不错,我比他大了三四岁,可功力这么些年都用忘功散压制着,待得恢复,还不知损耗掉了多少,最多和他在伯仲之间吧。他是神武军统领,总是护在皇帝身边,要想顺利杀死皇帝,怕是得胜过他才行,为保万无一失,到时候,只怕必须得……用毒。”

    想来楚净初也该累了,君逸羽并不阻她休息,听她不满,只道:“武艺不是一天两天能大成的,再说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打不过的时候,那逃得过也好嘛,先练好防身之法不好吗?”君逸羽说出来的话,几乎是翻版了六年前易清涵要求她练轻功的说辞。连谦机闪,也是山贼事件后,师姐特意从灵谷藏书中找给我的呢。想起易清涵,君逸羽微有惆怅,连忙甩开了,对楚净初继续说道:“你又不肯让我帮你赎身,呆在那个地方,学好保身的功夫总是好的。”

    楚净初原还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大仇将报的振奋,君逸羽的话引她心潮起伏,才让她有些明白 :我,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对我好的人吧。

    想到十一年来背负血仇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艰难,楚净初暗暗捏拳,抛却了心头那一点犹豫。她抬头,娇美容颜笑得魅惑,戏谑道:“荣乐郡王可是连现任的北胡皇帝都揍过的人,有他关照着,谁敢打娇娘的鬼主意?”

    君逸羽失笑半响,才正色道:“我不能总在玉安的。”

    “知道!你明年就得风风光光的去西武当驸马当皇夫了。以前姐姐不认识你,不也没问题?小家伙,你知道他们给青楼女子赎身都是干嘛吗?你又不能给姐姐当归宿,让你把我赎出来,又让你像打发千落那样,把我远远的打发走?”说到这,楚净初翻了个白眼,“正好千落不在,没人和我争了,姐姐还想趁着红颜未老,靠着花魁的名声找个良人呢。”

    君逸羽神情微黯,“我没有打发千落,千落她是自己要走的。”

    将千落赎出来后,君逸羽本打算安排她去浙州,与苏宁秀一起切磋琴艺,有兴趣的话还能教赵家庄的孩子们学琴,转移些注意力了也好早些放开哈日乔鲁的事给她带来的伤害,不过千落拒绝了。后来君逸羽受君康舒所托,要羁留玉安照料长孙蓉的身孕,千落去处的安排倒也不着急了,于是她便随着千落的意愿,为她在京中安排了一处幽静的宅院住着。君逸羽原想将焦尾送给易清涵的,但想将要逃婚的自己只怕没那个机会了,没得让好琴糟蹋在自己手里,中秋那日,她便抱了焦尾,准备送给千落当节礼。没想千落不要焦尾,想要君逸羽的玉雪。君逸羽略一迟疑的功夫,千落却已经主动提出要去浙州了。如今两个月过去了,君逸羽接到了赵家庄的回信,知道千落已经在那落足了。

    楚净初早前已听君逸羽说过千落的事,感叹道:“千落有傲骨呢,她要你作乐的玉箫,要的是你的情义。绝世名琴你能眼也不眨的送给她,玉雪却有犹豫,她便知道,你终是对她没有情爱之意,就算要来了玉雪,也只是你对她的歉疚。歉疚,她不稀罕,所以便走了吧。”

    “我知道。”君逸羽轻叹道:“千落走了也好,早些放下我,才好重新开始。和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终究不快活的。而且,我也不能……”

    楚净初似笑非笑,“小家伙,别说姐姐没有提醒你,只看千落这骨气,她还去你安排的去处,只怕不是要放下你,而是在等你呢。”

    君逸羽一怔,良久才懊恼的说道:“怪我当初太迟钝,若是早知道,便可以……”

    “早知道便可以如何?”楚净初挑眉,“便可以早些躲开?不让她有喜欢上你的机会?”

    “是啊。”君逸羽点头。

    楚净初忍不住摇头一句“呆子,有些事情,哪里是躲得开的。”说到最后,她的尾音带上了一丝怅惘,心底也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抹酸涩。

    躲不开吗?

    君逸羽迷惑着,想到了长孙蓉,认定古代的女子,是不可能喜欢同姓的,那,千落的事,还不晚。千落她,不知道我实是女子,她不喜欢我,或者说,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我。待我脱身,女扮男装的秘密无所谓了,让秦叔把我的真相告诉千落,她会放下的。

    打定主意,君逸羽回过神来,才发现楚净初也被自己破天荒的引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她有些过意不去,这些日子,这个喜欢对她自称“姐姐”的女子,已经成了她在玉安最大的轻松。“净初姐姐,不说千落了,说你。你真不肯让小弟帮你赎身?风尘之地寻花问柳的良人,不等也罢,小弟薄有家财,养得起姐姐的,姐姐不在起鸾楼也可以等良人嘛。其实女子也不是非得嫁人才……”

    “君逸羽,你对每一个人都好吗?”难得听君逸羽对自己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小弟”,楚净初知他好心,却是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君逸羽的话。她这一句,显然不需要君逸羽回答,不等君逸羽摇头,已盯着君逸羽的眼睛继续问道:“若是有人骗了你,你会对她怎么办?”

    “怎么突然问这个?那得看人,看情况吧。”君逸羽说到这,突然一阵寒风吹起,她偏头发现,不知何时,乌云已吹到了头顶,黑沉了整片天空,“不好,好像要下雨了,你是现在回去还是等会儿?天也不早了,还是现在回去吧,这乌云看着,等会雨会很大的样子,别不方便,等我下次休沐,再验收你的谦机闪好了。对了,变天有点冷,你刚刚又出了汗,别回去路上染上风寒了,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楚净初把住君逸羽的手臂,不让他挪步,低头问道:“如果我……”

    “少爷——少爷——”

    急速而焦急的呼喊盖住了楚净初的轻语,君逸羽转头望向院门,匆匆跑来的,是富贵吉祥中一向最稳重的阿富。

    “大事不好了,少爷!二爷被胡人害死了,王爷听到消息吐血了,少爷您快回府……”

    “胡说!叔父才说要回京述职的,怎么可能会……”君逸羽不知不觉中将哨棒捏得“咯吱咯吱”响。

    阿富磕头,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少爷,是真的,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骗少爷啊,二爷就是在回京述职的途中被胡人害死的,少爷您快回府吧,不然王爷只怕……只怕……”

    “嘭——”

    哨棍砸落青石板的声音之后,临街院墙人影一闪,院内已没了君逸羽的身影。隐隐听到君逸羽的“争飞!”声,阿富顾不得楚净初,给她躬了躬身,又从院门跑了出去。

    俯身捡起君逸羽遗落的哨棍,看着那被生生捏碎的断口,楚净初眼底暗沉,情绪看不分明。突如其来的大雨,铺天盖地,楚净初不闪不避,任初冬寒雨将她淋透。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她的呢喃淹没在涛涛雨声里,依旧无人得听。

    第201章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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