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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逸羽风流 作者:澹台扶风

    第6节

    易清涵听少年说得亲昵,虽然知道是玩笑,却也心下欢喜,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中的竹萧,却不好再接这个话头,转口说道:“知道你会说话!对了,师弟,我之前见你从崖边过来时展露的身法,‘化影随风’的轻功已趋大成,武艺想必也精进了不少,我上山来时并未刻意掩饰气息脚步,你定然是觉察到了的,怎么却没点应对?”

    “这上山的路本来就隐蔽,又是在灵谷深处,外人又怎么进得来?既然不是外人,我又何必费那力气去防备?”少年两手一摊,说完还对易清涵眨巴了几眼。

    易清涵一脸无奈意味,“你倒是看得透彻,只是你这惫懒的性子哦,也不知道是哪学的。好在你虽然懒散,学起东西,倒是认真,不然真真是可惜了你这绝顶天赋。”说道这,易清涵露出了一脸戏谑,眼带促狭,接着说道,“话说回来,看师弟你小小年纪,琴棋书画、诗文骑射无一不通,还是个武学奇才,歧黄之术的天份也高,医理研习连我师傅都自愧不如。以你这一身好皮囊和好才华,又贵为翼王世孙,以后不知要倾倒多少女子。我看啊,待得师弟出世之日,莫说是江湖武林,怕是整个天下的女子都会为你君逸羽君大少爷着迷了!”易清涵本是打趣,说到后面心中却不觉有了些埋怨和委屈,家世,相貌,品行,才学,天赋,样样不落,你为何要这般出彩,让我···唉!

    听得易清涵这话,原来这面容清俊、风仪脱俗,被易清涵称作“师弟”的白衣少年,竟是翼王府的世孙——君逸羽!

    却不知他怎么到了这灵谷?

    17第 17 章

    原来,自从三岁时君逸羽表现出想要学武的意愿后,君康逸就开始了亲自教导他骑射武功,却惊奇的发现,自家孩儿小小年纪不仅读书聪明,就连武学一途也很有天份。君康逸本来只是看孩儿自己要求,也就顺着他的意愿随便教教,没成想他却有极佳的习武天赋,又看君逸羽学得起劲,便有心成就,也不至于浪费老天爷对自家孩儿的慷慨馈赠。只是这心思一转换,君康逸早先打下的武功底子用来教孩儿却是有些不够看了,于是他一边指导着趁君逸羽年幼给他筑下武学根基,一边又在紧锣密鼓的搜寻江湖高人来做君逸羽的武学师傅。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年头,朝廷人多势众,就是武学宗师也不能以一敌万,江湖人中倒也有不少为官府卖命的,只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却自有高手的高傲,他们不轻易与朝廷为敌,但却奉行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也正因为如此,君康逸用翼王府的势力去搜罗,两年中虽然接收了不少江湖好手做供奉,但真真能找来做君小少爷的江湖高人却是一个没有。眼看着自家孩儿五岁了,正当开始学武的最佳年龄,却还名师无望,君康逸有些着急上火,却在此时意外得到了结识灵谷无恨子的机会。

    君康逸虽然身居庙堂,但对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灵谷还是知晓的。灵谷的开山祖师名字已不可考,人送外号“医武双圣”,他的医术高绝,天下难出其二,江湖传说中他的武功达到过化境圆满的境界。自灵谷祖师建派几百年以来,灵谷门下一直是医武二途共同传世,绝无厚此薄彼。江湖中人成天打打杀杀的,难免有个损伤了有求于灵谷,却又慑于灵谷武学无法强求医治,这也成就了医武共传的灵谷在江湖中的超脱地位。

    灵谷自建谷起就在华朝东南浙州的天目山中,谷口立有一块巨大的“止步石”,前来寻医问药的来客只要谨守灵谷“不得擅闯,不得生事”的规矩,耐心等候下基本上都会得到灵谷门人的救治,不管伤者是不是江湖人士,也不论武林正派邪门。

    在世人看来,灵谷虽然有高超的武学,但却不像一个江湖门派,更像一个半隐居的仁德医会。正因为灵谷给人的极佳观感,让君康逸对送孩儿师从灵谷很是心动。而且学武同时还可学医,也不虞君逸羽以后生病了不得不求医时被大夫把脉识别出身份,算是让孩儿的秘密多一重保障。

    无恨子是灵谷继上任谷主之后的三掌教之一。这现任的三掌教一起师从灵谷的上位谷主济世上人,是嫡系的师兄弟。大师兄无崖子,不修医术,但却是个武痴,尽得灵谷武学真传,研习百家武艺,三十岁不到就集众家之长自创了一套“无崖剑法”,达到了宗师境界,成为了武林中最年轻的武学宗师,人送外号“奇才武痴”。老二无忧子和老三无恨子更偏向于医学,武功尚可。其中,无忧子是继承的正统医学,常年坐镇灵谷,解救疑难杂症,人称“妙手医王”,也是现任的灵谷当家谷主。而老三无恨子虽然也是醉心医道,但却是偏向钻研解毒之法,长期在外研究百毒,收集奇药异草,研制解药,人送外号“百草毒圣”。

    君逸羽五岁这一年,却正是无恨子来到了秦岭寻找十年玉草。玉草是一种秦岭独有的玉色草木,通透可见其中的草叶脉络,极为好看,尤其是难得一遇的十年玉草,更是美若极品白玉。它只在秦岭生长,移植到别处后就是用秦岭的原土细心培养,也活不过三年。玉草娇贵,极受世家贵族钟爱,厅中放置一盆,很是雅致。既然有人喜欢,就能卖钱,所以常常有人进入秦岭采取玉草。它的色泽本就大异于一般草叶的青绿之色,极易辨认,所以这么多年采摘下来,秦岭玉草已十分少见,十年玉草更是几乎绝迹的珍品,一经发现也是进贡给了皇家。

    无恨子遍寻秦岭,倒是在秦岭人迹罕至的深处寻到了几株玉草,但却没有十年以上的。而正在为君逸羽寻师的事情焦虑的君康逸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无他,去年进贡皇家的两株十年玉草,有一株就被承天帝赐给了翼王府。秦岭原土移植,专职园艺师傅的精心照料下,它的生机还算不错。

    无恨子被君康逸派人请到了翼王府,看到了十年玉草很是欢喜,这正是他最近研究的一味灵药中必须的药草,是势在必得的。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翼王世子平白来对他一个江湖人献殷勤,他早打听到了翼王世子为儿子寻求武学名师的事情的,不想欠下人情,便打定主意只要资质不是太差,就收入门下。君康逸看到无恨子收徒的口风松动,知道他是想看资质再决定,忙命人叫来君逸羽。君康逸对孩儿的资质是很有信心的,以他想来,若是自家孩儿达不到要求,那灵谷的武学也别想再找到合格的继承人了。

    君逸羽本就根骨清奇,是学武的好材料,两年下来又实实在在的筑下了坚固的武学根基,无恨子见了自然是满意。无恨子这一趟来秦岭,本以为要失望而回,姑且试之态度的来了翼王府,谁承想不仅找到了十年玉草,还为师门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心中直叹好运道!无恨子转念又一寻思,“我和二师兄门下都有了弟子,大师兄一直自己练武,武学宗师快五十的年纪了竟然还没有一个亲传弟子,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这孩子天赋奇嘉,根基也稳固,与其跟着我漂泊江湖,不如送到大师兄门下好生培养,既不埋没这天才,大师兄也好后继有人。大师兄平生只好武学,以前也是因为眼光太高,挑不到能看上眼的弟子,如今我给他送去这么个好根骨的,他必然喜欢。”

    于是,五岁的君逸羽告别翼王府众人,跟随着无恨子来到了灵谷,也不出无恨子所料的被无崖子看中了,自此拜入门下,开始了学艺的生涯。

    君逸羽天份好,无崖子痴心武学,在对自己唯一的弟子的武学教育上也是分外严苛,武学宗师的悉心指导下,君逸羽进步神速,虽然才十年功夫,但若把君逸羽放入江湖,那也是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医道上,君逸羽前世就是个医学生,入得医绝天下的灵谷,又出于对保密身份的考虑,自然没有不学医的道理。无崖子是不修医术的,君逸羽跟着二师叔无忧子学医,“妙手医王”的名号可不是自己吹出来的,他又有前世的基础,在医学一途也是进展得顺风顺水。十年学医,无忧子对这小师侄的聪慧满意,指导起来与对待自己的徒儿一般无二,绝不藏私,君逸羽已经有了当世名医的水准。而且借助前世的知识,他常常能提出新颖独到的看法,让无忧子在医理方面也对他赞叹非常。

    在这个没有电脑电视的年代,有着现代二十岁灵魂的君逸羽用大把的时间广泛的学习了各种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不让自己无聊。否则白日长长,黑夜漫漫,实在是难以打发。所以年仅十五的君逸羽,不仅医武已是翘楚,也确实如易清涵所说的那样,算得上琴棋书画诗文骑射,样样不落样样通,直让人感叹“小怪物”!

    前世的君逸羽就颇爱国学史册,大学大把没课的空闲时间都交给了汉赋唐诗宋词元曲,还有史书也看过不少,来到古代十五年,又受到了时代的熏陶,诗文方面的造诣很是不俗。萧茹夫妻俩从骨子里来看就是雅人,君逸羽的书画除了前世的功底,也是得益于他们,对了,还有他那才女“叔母”。加上他有前世的经验见地,总能别有创新,让人耳目一新,颇觉不凡。

    骑射的本事是君康逸亲手教的,他出自北胡自小在马背上练就的骑射功夫很是不俗,君逸羽受他指导,加上他自己在这世间没有别的想做的事,隐隐萌发了游行天下的打算,自不会放过马——这一古代最重要的代步工具。

    无忧子医武之余,最精通围棋。这个君逸羽前世少有接触,不过由高手教了,又有余暇研究,与高手对弈,被无忧子很是虐杀了几年,棋艺自然的也就上来了。

    前世的君逸羽在唱歌尚可,乐器只会吉他,现下摆弄琴箫这类古代乐器的本事都是他的师姐易清涵教出来的。易清涵从小就擅长音律,君逸羽与她交好,一起长大,看易清涵抚琴弄竹弄得多了,很自然的也来了兴趣,跟她学了琴箫的功夫。

    易清涵比君逸羽大两岁,却是自小就在无忧子门下,比君逸羽足足早入门七年。易清涵师从妙手医王无忧子,尽得其医道真传,武学也有涉猎,但武艺只是平平,轻功倒是很出众。灵谷中,君逸羽这一辈的二代亲传弟子,无崖子只有君逸羽这一个徒弟,无忧子作为谷主一直坐镇灵谷,收徒较多,门下有五人,无恨子有两个徒弟,常年随着师傅周游在外。这样,灵谷现今的二代亲传弟子一共八位,而易清涵是其中唯一的女子,所以君逸羽直接称她为师姐。

    君逸羽入门最晚,师兄们都早他很多年拜入师门,最小的师兄都比他大了十多岁,又都常云游在外。只有易清涵这个小师姐与他年龄相仿,两人一起在灵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关系最是亲厚。

    灵谷医武同传几百年延绵不绝,讲究脚踏实地。门下弟子不论学医学武,学成且年满十五后都要单独外出游历锻炼,以求学以致用,而不要毫无实地经验,只会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无用之徒。

    易清涵自小在灵谷跟着无忧子学医,医术上早已经达到了师门要求,缺的只是历练罢了。两年前她年满十五,便自然遵着师门规矩和师傅的吩咐出门游历锻炼了。两年下来她闯出了灵谷医仙的名头,医道上得了肯定,这才回了灵谷向师傅复命,也才有了她与君逸羽崖顶重逢的一幕。

    18第 18 章

    君逸羽和易清涵叙着两年别情,下得山来,紧挨着山脚就是一片繁茂的竹林。径直东北向的入得林中,竹林幽幽,脚下却是青石板铺成了一条小道。两人人也不用轻功,只悠悠的走在青石小路上,闲看竹影,轻听鸟鸣,间或说几句玩笑。

    顺着脚下的小径走得十来分钟,前方却是突然一片开阔,一个精致的竹楼映入了眼帘,却是茂密的竹林之中被人特意清空了一块地儿了,修了这一处雅致的居所。君逸羽两人熟门熟路的绕过竹楼来到它的身前,却见门前右侧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木板,其上刻有“竹居”二字。这两个字并不清逸,明明是用的最为洒脱飘逸的行书,看着却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感,打破了一路走过来的清雅如入仙境的感觉,又将人拉回了凡尘。

    “师弟,师伯刻的这‘竹居’两字,杀气太重,与这雅居太过违和了,你怎得还将它立在门口了?”易清涵见了竹居的木刻,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满,“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写的,肆意洒脱,不染凡尘,衬得这处地界都更空灵些。”

    “哈哈,师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师傅说我的武功技法都很完美了,内功欠些火候,但它是水磨功夫又着急不得,要想在现有的内功基础上让武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领悟‘势’是一条好出路。师傅他有事要出谷,走之前告诉我‘势’只能自行领悟,然后当面给我刻了这两个字,说他走后我可以多观摩一下,对‘势’的领悟会很有帮助。你也知道我散漫,指不定哪天就给忘了,干脆就把它放在门口了,我天天见它,总不会错的。我那字不过是几年前兴致起来时的随手涂鸦,有什么好的,我都不好意思再看,正好不要了。师傅这字也行,一看就是武学大家,看看这多有派头,我们又不是要升仙,不过一个住所,住着舒心就成,管他仙气凡尘。”君逸羽一边解说缘由,一边迈上台阶,推开大门把易清涵让了进去。

    “你呀,我也不知该说你散漫,还是要夸你潇洒好。既然师伯说有妙用,那就随你好了。不过师姐还真是小看你了啊,师伯在武学上那般严谨的人竟然都给出了‘武功技法完美’的评价,你这可才跟着师伯学了十年武,真不愧是小怪物!对了,你刚刚说师伯出谷去了?”

    “我就这脾性,你又不是才知道,别拿我说笑了。我师傅出去的事,你昨天回来没听二师叔说?他三个月前就出去了,走得匆匆忙忙的,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这还真没听说,师伯这十年教习你武艺就没出过灵谷,闲暇却是经常一个人待着琢磨着新创招法,我没见他,还以为他又有了想法,不知在灵谷哪个风水宝地钻研武功去了,哪成想他会出门。”

    “嗯,我师傅他对武学是够痴的。师姐,你先坐会儿,我收拾一下和你住到药庐去。反正我武功也练得差不多了,我又这么久不见你,不如住到药庐和你多亲近亲近。”

    君逸羽话说得随便,听在易清涵的耳中却着实有些暧昧,她有些害羞,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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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谷被天目山环绕,坐落在天然的山谷里,三面环山,只有向南开的谷口直接通向外界,也是灵谷派的天然大门,左侧山崖上是开派祖师“医武双圣”亲自刻的“灵谷”两个大字,染成墨色,威武不凡。右侧立了一块天然巨石,其上用朱红笔墨写着“止步”二字,左下黑色小字做注“灵谷山门,不得擅闯,不得生事,但有违者,灵谷门下永世不医!” 这就是灵谷大名鼎鼎的“止步石”了。谷口进来不远正对着的是“寻医堂”,长期有亲传弟子驻守,谷外求医的人一般就是在这得到灵谷救治。寻医堂道旁两排房舍,是灵谷外室弟子的居所。

    灵谷中心地带是紧邻着的药庐和武居,分别收藏了灵谷几百年传承收集下的医学武学的书籍功法,灵谷内门弟子也多居住在这。现任谷主,也就是君逸羽的二师叔无忧子,医武中更偏爱医道,他和他门下的五位弟子就住在药庐。灵谷内其他地方也依山就势修了许多居处,多是竹木建造,很是清雅,其中竹居就是最隐逸优雅的一个。

    君逸羽自从加入灵谷,就一直住在竹居中。竹居在灵谷北的竹林里,紧邻着天目山,四周被竹林环绕,环境最是清幽。当初君逸羽拜师无崖子时,就奉上了君康逸的书信,信中坦诚告知了无崖子君逸羽女扮男装的秘密。无崖子身为武林宗师,一心武学,只是喜欢君逸羽资质才收入门墙,也不拘泥于君逸羽的女子真身,又喜他们把事情摆得坦荡,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仅如此,无崖子知道君逸羽的身份一旦泄露牵涉甚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还替君逸羽守着身份秘密。故此,他以“专心学武”为名,选了竹居给君逸羽,一来竹居的确是个习武的好处所,二来也是让君逸羽幽居竹居,不虞被人识破身份。

    君逸羽收拾停当,和易清涵一起出得竹居,才来到药庐前的广场,就遇到了大师兄陈广。陈广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了,长相平凡,但很有精神,据说他也是从小就在灵谷,是上一位谷主济世上人收容的弃婴,拜在无忧子门下,武学医术都算不错,现在平日的寻医堂就是他在主持。

    “大师兄好!”君逸羽和易清涵齐齐施礼给陈广问了个安。

    “我说昨晚师妹才回来,怎么一大早的又没了,我还疑心自己是做梦,感情师妹你是去找小师弟了啊——”陈广开口就打趣易清涵,转而又望向君逸羽,“还有你,小师弟,前两天我还听师傅念叨着说好久没和你下棋了,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你来,怎的你师姐一回来你就跟来了?”

    易清涵面对年长的师兄的打趣,只是矜持的笑了笑。君逸羽毕竟对外是一直是男孩子的身份,自小和师兄们玩笑打闹都是惯了的,倒是不客气将包袱扬了扬回嘴道:“我和师姐打小一起,就是和师姐好,师兄你又不是才知道!我和师姐两年不见了,师姐回来了,我不仅跟来了,连包裹都背好了要搬过来住呢。大师兄你也别说我不想你,我来药庐的次数不少,倒是你哪回在了的。今天倒是难得,怎么这个时辰还能在这见着你,今天寻医堂没病人?”

    “得,我没时间和你瞎扯,怎么会没病人?我还得过去看着呢。刚刚谷口有人送信给师傅,我就给送了过来,我先走了。对了,我师傅现在在后院呢。”

    “师兄慢走,改天我去寻医堂帮你。”易清涵开口,君逸羽只带笑的点头示意知道了。

    “还是师妹好啊,师弟你也多学学,也多来寻医堂看看,前儿还有人问你这个人好医术好的小公子在哪呢。尤其是些小姑娘,可把我烦死了!”陈广看了一眼易清涵,促狭的对君逸羽挤挤眼就走了。我看小师妹和小师弟一起就挺好的,璧人似的,我也给你们加把火开开窍吧。

    君逸羽有些哭笑不得,今儿有易清涵在陈广还算做得隐蔽,以前他们都是把话摆在明面上赤裸裸的取笑自己不开窍的。他可是把易清涵当妹妹,像以前的熙儿一样护着的,这些师兄们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再说,我也是女的!女的!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师弟,这才两年就学会吸引小姑娘了啊,以前没发现啊,怎么刚刚都没听你说呢?”易清涵玩笑着心中却有点酸。

    君逸羽耸耸肩拉了一把她的手,“走啦走啦,没有的事儿,他们瞎编排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这些师兄们在你这儿人模狗样正正经经的,在我这就换了个德行。男女歧视!”

    易清涵看着君逸羽擦肩而过也是一笑,我怎么这么小气了。师弟他,这是解释吗?

    后院之中,年近五十的无忧子看上去有着异于年龄的年轻,不愧是医王,当真是养生有道。不过他的体型却远远达不到养生有道的科学标准,矮矮胖胖的身材,再配上一脸慈祥,真像个再世的弥勒佛。

    君逸羽和易清涵走近时,无忧子坐在桌前,右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敲打着一封信,似乎在思索,桌上有一盏茶,一本医书,不难猜出他之前是在品茗习书。

    “师傅”

    “二师叔”

    易清涵福身,君逸羽作揖,齐齐给无忧子行了一礼。

    无忧子笑眯眯的更有了弥勒佛的神貌,“涵儿,阿羽,你们来了啊。来,坐。”

    “阿羽,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想着要派人去唤你过来。你师傅来信了,你看看吧。”无忧子将他刚刚敲打的信轻推到君逸羽的身前。

    无忧子端过茶盏,饮了一口,待君逸羽看完才开口说道;“你师傅信里说了,他一时半会回不了灵谷,你的‘势’要自行领悟,也不是三两天的功夫,你也将年满十五,学艺已成,可以出谷游历了。他要你出门历练一番,也许能遇上机缘,成功得‘势’也未可说。”

    “二师叔,你怎么看?你真要我出去啊?那谁陪你下棋啊。”

    “嗯,你现在的棋艺倒是也当得我的对手了。无妨,你不来药庐时,我一个人解棋局不也很好。依我的意思嘛,你也是该出师,出门历练了。我们灵谷本就有艺满出谷游历的传统,你看你师姐不也是出去两年这才回来。你师傅说你的武艺可以出师了,我教的医术你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你也是到了行走天下,多些见识和历练的时候了。不过你师傅说的‘势’我不太认同,你也不用太在它上面固执,你师傅不过是给你指了一条他觉得好的路罢了。你和你师傅不同,宅心仁厚的从来生不出太多杀气,‘势’这条武道怕是不适合你。”说道这无忧子又换了戏谑的语气,“还有啊,你要是再不出谷回家看看,我怕这灵谷的门槛不被你家的人踏破,灵谷也要被你家给你送来的东西堆满了。”

    “要我出谷我就出谷呗,何必这么编排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再说了,我们灵谷门口就一块大石头,连个大门都没有,还说什么‘踏破门槛’,编瞎话也不知道说句靠谱的。”君逸羽不满的嘟囔道。

    无忧子听他嘟囔,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我哪是夸张?!你看玉安到这千里迢迢的,可你家十天半月有家书,逢年过节有礼物,平时搜罗到的好玩意也没少往这送。这亏的是离得远,要是近啊,怕是整个翼王府都会跟着你搬进我灵谷。你这么个混玩意儿,也不知他们怎么这么宝贝!你师姐才回来,你再住两天了,就出谷去吧。混小子,记着先回家,可不许再乱跑了,要跑你也先回趟家再说。你要是敢直接跑了,害他们找不见,打上我灵谷来,你看我不拆了你小子。”

    “感情你就是嫌我麻烦,借机赶我走呗。”君逸羽撇嘴。

    无忧子不再搭理君逸羽的抱怨,只瞪了他一眼,就转向易清涵说道:“涵儿,我灵谷虽然一向受江湖人敬重,但行走江湖,总是得多些小心才好。你师弟要出谷了,江湖险恶,他又是个惫懒性子,你这两天多给他说道说道出门在外的防范。你这次回谷就先不用急着出去了,回想总结一下这两年游历的得益,再做打算吧。”

    “喂,二师叔,我也常出门玩的,这次不过是远点罢了。没事的。”

    没人搭理君逸羽的抗议。

    “嗯,我会的。”易清涵听说君逸羽要走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心情都冲淡了,原是想着师弟今年九月就要满十五了,怕他出师才早早赶回来的。师傅说得轻巧,可他不同,他是翼王的孙子,是世孙啊,这一回去···

    19第 19 章

    君逸羽出灵谷已经一个月了,他一路骑马往玉安走,这一日到了豫州的洛城。

    灵谷所在的天目山地处浙州,距离帝都玉安足足有三千里,君逸羽受师叔之命,回家之路虽然说不上急行军,但也没多耽误。到得豫州地界,路途已经过多半,君逸羽一个月野外赶路,到得豫州州府所在的洛城,说不得是人困马乏。加之洛城相当于他前世的洛阳所在,洛阳“千年帝都,华夏圣城,文明之源,天下之中。丝路起点,运河中枢,牡丹花都,山水之城。三代创世,魏晋风流,汉唐雄风,宋家文气。”的名气他是知晓的,前世没机会见识到,此次赶路经过,又恰好需要休整,他自然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华朝建国百年,天下大体还算得上太平,边患虽有,但地处中原的洛城少有纷扰,再加上现在在位的承天帝治国有方,当国二十五年来大有欣欣向荣的盛世之势,洛城顺势发展,本就是一州府治所在,又因着地利之便,隐隐有作陪都之势,气度自然更是不凡。

    君康逸入得城门,牵马缓步漫走,对洛城风华很是一番满意。

    时间近午,君逸羽在街上赏玩得一阵,感觉有些饿了,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是非同一般,远远的就见到了一块“悦来客栈”的金字招牌,他心中好笑:“这悦来客栈莫非是古今全国连锁?”

    君逸羽才牵马走近,悦来客栈里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他接过了君逸羽的马缰,口中问得亲热:“客官,敢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给我一间上房。”

    “哟,对不住了,客官,小店的房间都已经客满了。”小二满脸满声的歉意。

    “这不是消遣我吗?你既然没了房间,还问什么打尖住店?”

    “小公子,您这可是折杀小人了!小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消遣您啊!您也知道,洛城的牡丹节就要到了,来客太多,小店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刚刚小人也是习惯使然,一时口误,还请客官原谅则个。”店小二打躬作揖说得真诚。

    君逸羽见他如此,他本不是个小气人,前话也多是好笑,当下也不多计较,摆手示意无妨,口中说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吃个饭总有地方吧。”

    “瞧客官您说的,您且里面请。”店小二躬身毕恭毕敬的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君逸羽满意的点头,“嗯”了一身,随手抛了块碎银给他,脚下向悦来客栈的大门走去,口中吩咐道:“用最好的草料,好好照顾我的马。”

    君逸羽入得店门,见大堂中还有几处空座,也不再问雅间,只随意挑了处靠窗的桌子坐了,叫了几个酒菜。

    君逸羽进门就发现这悦来客栈的大堂谈话格外热闹,他从店小二口中知道了牡丹节,以为都是在谈论它,也没在意。待得坐定,以君逸羽的耳力,不用刻意去听,酒客并未压抑的谈话自然的飘进了他的耳朵,君逸羽这才知他们谈论的不是牡丹节,却是件关乎华朝国运的大事。

    “嘿,你听说了吗,咱们大华换皇帝了!”

    “那哪能不知道,陛下让位给皇储的布告贴得满城都是!”

    “这可不,咱们大华朝是真真出了个女皇了!”

    “那可不,开天辟地头一遭啊。不过以前也有太后当政的,我看这公主皇储十多年都不错,这皇位她还真坐得。”

    “嘿,我听说咱们这女皇啊,是个克夫的命!她这可都换了三个夫婿了,前两个可都是没活过二十,听说这第三位如今也到十八了,一直身体不太好,也不知会不会···”

    “哎,听我说。我还听说啊,这女皇啊,还是个风流人物,和好些才子名士都·····”

    “女皇风流克夫,该不会也妨国吧?”

    “嘘,你们知道些什么,不懂就别瞎说!承天陛下让位给女皇陛下,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这可是神龟负石送来的神谕,说要皇帝退位为太上皇,让位给新女皇的。新皇陛下可是有老天庇护的!你们在这瞎说,可别连累我跟着遭天谴!”

    ······

    华朝之前的近两百年中原一直被胡人占据,便是华朝的开国太祖也有些微的胡人血统,他的皇后甚至就是西武国公主。所以华朝颇受胡风影响,风气较历代开放,也从不以言治罪,百姓们言行无忌,只要不是谋反叛逆的话,事关国君重臣,他们也敢在公众场合肆意谈论。

    君逸羽从灵谷出来一个月都在外赶路,仗着一身武艺大多数时候都在野外就地宿营,听了酒客们的谈论才知道承天帝已经在七天前下了退位诏书,自行退位为太上皇,皇储君天熙即位,成了前无古人的一代女皇!

    承天十三年,承天帝就力排众议,立下了他唯一的女儿,年仅十四岁,刚刚行笄礼的祥熙公主为皇储,并依照华朝皇族君氏父子联名制的男子命名之法,为她改名君天熙,定下了她大华皇位的正统继承人身份。到如今,君天熙成为皇储已经有十二年了。

    君天熙自小就受到承天帝的有意培养,册封为储君后名正言顺的随承天帝观政学习,虽是女子之身,却是很有一番治国才干。这几年,在承天帝的大力支持下,君天熙推行了几项德政,受到了朝野称赞。奈何,这位颇具帝王才能的皇储殿下却是个亘古未有的“皇太女”,华朝虽然开放,但男尊女卑的思想浸骨,尤其一些保守固执的老大臣,在这个“女子无才是德”的古代封建社会,朝臣虽然满意君天熙的才干,但只为她的女子之身,对她的储君身份一直颇有非议。

    承天二十五年开春,也就是半个月前,承天帝去京郊行春祭大典,回来时却遇到了玉水中神龟负载玉碑破水而出,玉碑上刻的却是:“承天景命,可为上皇。天熙受国,君华万年!”十六个碗口大的金字。承天帝当即率领随行的百官拜扣苍天,领受天谕,下旨礼部准备授受大典,回宫斋戒七天后行大典,传位给了皇储君天熙。至此,承天帝结束了25年的皇帝生涯,退居太上皇,华朝开启了女主当国的新一朝,君天熙登极,明年改元天熙。

    君逸羽随意的吃着饭菜,不动声色的听堂中食客说话,消化着他从食客们的谈论中得来的消息。作为一个现代无神论者,他对“神龟负石”的说法自然是不相信的,没准就是承天帝想要传位,又怕大臣反对,才做了这一出苍天有谕的好戏。历朝历代这种“人造祥瑞”、“人造神迹”的事不少,古人淳朴,敬重鬼神,这般把戏屡屡都会让百姓信服,有需求就有市场嘛,反正好用。

    虽然离开京城十年了,可是当初承天帝对公主的宠爱和不遗余力的栽培他还是记得的。对于君天熙,君逸羽还有些同情,当初就是一个故作冷漠,强自坚强,不肯在人前流露出丝毫委屈软弱的小女孩。自幼丧母,又在父亲的期许下钻研国政帝王之学,没得自在。只因为女子之身,创下再大的政绩,朝臣也不愿认可她!明明做了十二年名正言顺的皇储,到得即位,却还要用上这所谓的“天谕”!贵为天女,还少不得有人非议她克夫风流!

    承天十三年,也就是君天熙被立为皇储的同年,卫国公第四子唐昭入赘皇家与君天熙成婚,次年君天熙生大女儿君若珊,第三年唐昭病故。君天熙依礼守节三年后,于承天十八年再次成婚,这次赘入皇家的是华朝世家豪族潘氏族长的长孙潘佐,次年得子君熙佑,潘佐却也在婚后第三年去世了。现在的“皇夫”孙丰却是君天熙的第三任夫婿,其祖父孙玄是三朝元老,虽然已经致仕,但朝中故旧无数,对华朝朝政很有影响力。孙丰在承天二十三年入赘给君天熙,同年年底得女君若萱。君天熙前两任的夫婿都是十八岁与她成婚,不到二十岁就去世,刚刚升级为“国父”的孙丰今年才十八,民间基于君天熙克夫的说法,又因为孙丰一直身体不好,都觉得他活不过这两年。

    古人迷信鬼神命理,君逸羽却是不相信命硬克夫这一套。前世二十年,古代宫廷官场的电视剧没有少看,君天熙两任夫婿的短命,让他直觉其中有蹊跷。君天熙贵为天女又如何,三次极具政治联姻色彩的婚姻已经是不幸了,更有这种克夫的论调中伤她,实在是可怜可叹。至于女皇风流的说法,他心中也不大相信,“寡妇门前是非多”,君天熙不是寡妇,但有过三次婚姻,更能引人八卦,她的身份又不得不与朝臣才俊们多接触,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也是正常。再者,前世资讯发达,富婆富女的风流韵事也没少听说,在君逸羽想来,君天熙只要能做得好这个皇帝,就是真的风流,又与他人何干?男子的三妻四妾都视作理所当然,对女子却是百般禁锢,古代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论调,又有个什么道理。

    回想着记忆中的君天熙,君逸羽有些为她难过,那般骄傲天成的少女,就跟熙儿似的,又怎么会风流。唉,叶琳熙,君天熙,都是熙儿,还真巧,心性也有些像。便是这些无聊者在这黄口白牙的嚼舌根,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承天十三年上元看到她时,她一个人躲在御花园哭,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变成皇帝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身边的丈夫走马灯似的换,又坐上了最孤独的位置,本就是个冷清的人,到如今,唉!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小时候她对我一直挺好的,可惜她好像挺忙的,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走的时候都没机会和她好好告别。对了,她对那时那个小唐大人是不满意的吧,成亲的时候脸跟个冰块似的,比平时还冷,可是后来怎么会有个女儿呢?许是古人的观念和我不同吧,不懂······

    君逸羽饭菜吃饱,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能想的也想得差不多了,便唤来小二会账,随手给了他一钱银子的赏银,径自牵马离了悦来客栈。

    因为牡丹节的缘故,洛城的各个客店大多已经客满,君逸羽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家比较满意的客栈住了,就这,还是多花了几倍的价钱请人让出来的房间。好在君少爷还真不缺钱。

    君逸羽安顿下来之后,本想是歇息一天,顺便看看洛城了,就继续赶路,却又听说后天就是牡丹节,心中寻思:“洛城中客店万千,都住了个满,多是为这牡丹节来,想来一定非同一般。我既然已经到了洛城,不去看看,倒真是对不住自己了。”他一人上路,也不急着这一天,索性多住一晚,来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洛城牡丹花会。

    君逸羽本就是一个热爱美景的人,尤其顶着前世的灵魂活在今生,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并没有想创建什么功业的心思,走一步是一步的,更多了些寻访美景的心思,甚至打算来个世界旅行,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看客。

    两天后,洛城牡丹节的日子,一个明媚的春日,是个赏花的好日子。君逸羽来到古代,早已经习惯了早起,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卯时起身梳洗,客栈中不好练武,君逸羽只盘膝吐纳了半个时辰,就出了门来。

    才刚刚辰时,洛城中却是早早的热闹了起来。君逸羽用完早点,出得客栈,也不用问路,只随着三五成群的人流就到了城东的荟芳园,便是洛城牡丹节举办的地方了。

    说是牡丹节,其实也就类似前世的花展。君逸羽只是冲着前世听说的“洛阳牡丹甲天下”的名头才来凑凑热闹,对牡丹的品种倒是不太了解,他只是闲散的走在荟芳园内,看看花开得极为繁盛美艳的各色牡丹,偶尔混迹在人群中听人对展出的牡丹评头论足,倒也颇有几分趣味。

    洛城花开,满城共赏的祥乐氛围不知不觉的感染了君逸羽,十多年古代生活下来,他也多了些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风雅浪漫,见左右无人,想起了前世耳熟能详的吟诵牡丹的诗句,不由得淡淡开口念了出来。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颖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

    ······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20第 20 章

    “兄台好诗才啊!”

    独自走在原汁原味的古典园林里,随意赏玩着千姿百态,各有春秋,各色各种的牡丹,漫诵诗句的君逸羽颇有几分舒心惬意,原就闲散的脚步变得更加闲适了。突兀听得话声,他也不惊,原就是大众的牡丹节嘛。他只淡淡投眼去看,却是身侧的檐廊中绕出来一位青年男子。他面容年轻俊朗,望之不过二十,一身玄色锦衣华贵但不张扬,配上他手上轻摇的纸扇和脸上真诚的笑容,颇具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彩,引人注目,却又不招人讨厌。

    “公子谬赞,这诗不是我写的。”君逸羽本只是喜欢国学,兴致上来了才念了几句前世喜欢的诗句来聊以自娱,没成想却被人听了去。他没有剽窃诗句扬名的心思,再加上面前这位锦衣公子观之可亲,也不想平白让人误解了去,于是出言否认。

    “兄台一路走来,随口就是七首前所未闻的牡丹诗,还俱是可圈可点的佳品,许某听了是佩服得紧的,兄台又何必过谦。在下洛城许浩轩,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锦衣公子收了折扇,拱手一揖。

    许浩轩,豫州刺史许世谦的公子,祖上也是累世为官,系出名门。许世谦为官清正,颇有官声,有一妹是当代卫国公唐劭的长子唐晖的正室夫人,虽则唐晖早死,但许氏并未改嫁,而是一直在国公府抚育独女。许唐两家,也因此并未段了姻亲,反而交好异常。许家也借着卫国公府唐家的东风在华朝官场上顺风顺水。许浩轩是许世谦的独子,长像俊朗,颇具文才,性喜交游,贵为刺史公子却没有一丝纨绔气息,颇受时人称道,人称“洛城第一公子”,在豫州很是有一番名气。

    许浩轩喜欢牡丹,洛城是豫州州府所在,他随父到任,常居洛城,洛城牡丹节他见过多次,但从未有错过的道理。这次他在兴致勃勃的赏花时,却听到有人随口就吟了七首牡丹诗,诗句虽然不是妙绝的极品,却也都算是难得的好诗,让他有心结识,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君逸羽本就是个懒散的人,原就是陌生人,解释过了,人家不信,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他见许浩轩的衣饰,就知道他出身富贵,但为人谦和有礼,又语出真诚,让人观感极佳,听他问起姓名,君逸羽本打算自报名姓,但考虑到“君”是国姓而非大姓,他不想张扬,便说了前世的名字:“叫我赵羽就好。”

    “原来是赵兄,在下这厢有礼了。赵兄想必不是豫州人氏,是专程为洛城牡丹来的吗?”

    “哦?你怎知我不是豫州人?”

    “实不相瞒,家父是豫州刺史,豫州的才俊在下多少都是知道的。赵兄高才,若是豫州人氏,没有不知晓的道理,故此才大胆一猜。”

    “原来如此。”

    ······

    许浩轩与这俊秀的少年交谈,看他衣饰简单,与刺史公子却相交不卑不亢,让他很是喜欢,大有一见如故之感,于是以东道主自居,毛遂自荐的引君逸羽观赏牡丹。

    君逸羽可算是见识了古人一语投缘就像个狗皮膏药粘上来的事了,想现代邻里对面不相识也是常事,又哪会有这种事儿?他倒无甚反感,甚至对古人这种淳朴和诚挚略略有些喜欢。反正他本就一人闲逛,怎么都无所谓,再加上这位名叫许浩轩的男子让人感觉真诚可亲,他也就随他,最多当是多了个免费导游。

    许浩轩的确是一个好导游。“御衣黄”“白雪塔”“青龙卧墨池”,一个个的牡丹名品他说来是如数家珍,再加上些与牡丹相关的趣闻,给君逸羽的牡丹会一行添了不少色。若不是见他一身锦衣,又自报家门是刺史的公子,君逸羽都该以为他是个爱牡丹成痴的花农了。

    许浩轩“洛城第一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等闲人奉承来的虚名,赏花之余间或片语交谈,不经意间的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已经颇显才华了。让君逸羽暗自点头。

    许浩轩从小受父亲影响,家学渊源深厚,加之心系天下,交友广阔,刚及弱冠,却很是博学多才。许浩轩平素也是颇为自负才学,可与这少年半日闲谈,却是不得不心生佩服。

    君逸羽有着前世的记忆,现代的发达咨询让他的眼界本就不小。今世娱乐匮乏,他广泛学习各种技艺之余,也爱看书打发时间。灵谷十年,他更是将灵谷的几百年藏书都翻了个遍,算得上是博古通今,涉猎广泛。前世的灵魂,今世的积累,让君逸羽纵论古今天下,广博之余,更为难得的是他不拘一格的时人难有的独到见解。如此这般,别说许浩轩了,他这小少年大才华,任谁知了都会称赞天才。

    眼看天近午时,君逸羽与许浩轩相谈甚欢,正准备寻个酒楼,把酒再叙,却有一个青衣小厮寻了过来。

    “少爷,老爷差奴才来寻你,要你速速回府。”

    “哦?知道了。”许浩轩挥退了小厮,又对君逸羽说道:“赵贤弟,你也听到了,我父亲召我回府,今日怕是不能和和你喝酒了,愚兄实在是抱歉。不知道贤弟你在城中落脚在何处?莫不如随我回府,愚兄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呵呵,多谢许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只是途径洛城,顺道来看看牡丹,眼见着就要走了,只能辜负许兄好意了。许兄只管回家,我这就告辞了。”

    “哦?不知贤弟要去往何处?何时起行?愚兄也好来为你送行啊。”

    “我将往京城,孑然一身,起行却是随意,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就不劳许兄相送了。我的家世现下却是不好说与你,还请见谅。今日多谢许兄陪同了,若是有缘,来日自有再见之日,我们就此别过。”

    “好,你我一见投缘,贤弟肆意洒脱,愚兄自然也不效女儿态。想来贤弟家世必有不凡,相交贵在交心,贤弟无须如此。此去帝都安城有近八百里,贤弟独自上路,望多保重!但愿能如贤弟所言,你我能有缘再见。”许浩轩与君逸羽相交甚欢,刚刚相识,就得别离,他的话虽慷慨,但声音中却是透着不舍,眼看着君逸羽转身走了,又忍不住喊道:“愚兄不知道贤弟的仙乡居处,贤弟若是有暇,改日一定要来洛城的州府衙门找我!”

    君逸羽是第一次与人萍水相逢,君子相交,有感于许浩轩的真心以待,他也是颇为感动,但他本不是磨叽的人,只默默将这份情谊记在了心中,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逸羽心性自由洒脱,离别也不以为意,想他前世和叶琳熙朝夕共处十八年,到大学分隔两地,离别时也不过一个拥抱就再不留恋。前世通讯发达,他也是不理解古人因为路途不便,重逢难期而愈发沉重的离别感伤之情。不过他心中很是为新结交了许浩轩而欢呼雀跃。以往他小,便是认识了人也放不到对等的朋友位置上,这可是他今生交的第一个朋友!

    别了许浩轩,走出荟芳园,走在洛城的大街上,却是没了园中的热闹芳华。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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