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节
[古剑]蹭吃蹭喝蹭被窝 作者:尹瑞泽
第29节
“他的一魂二魄在猫妖体内时，被融了黄头草。”
“黄头草？”
“嗯，最上面的枝叶为黄色，故名黄头草，向阳山上就有，与无心花不同，虽然没有那么珍贵，确实最为刚烈的阳性药物，和端儿体内极阴寒的无心花相对。”
“黄头草竟然能和无心花相对？”戒律对于常用灵草还是有些了解的，无心花可是至宝，当年凝丹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可是除了端儿吃掉的那些，再未见过其他植株。而着黄头草既然是向阳山有的草药，总不该和无心花有一样的功效。
“我说的相对是药性，一者极寒，一者极热，一阴一阳，你倒是该庆幸这黄头草虽然属热药性也强，但是药效比起无心花来没那么霸道，否则端儿就不是经脉受损！”
“你是说无心花和黄头草药性相克，在端儿体内冲撞起来会影响到他的经脉？魂魄之中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黄头草如果单用，确实是大补，但是端儿体内已有无心花，至于用在魂魄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药草，一般只能用在血肉之躯，如何将药性炼入魂魄，只怕这其中别有隐情。”
“师父……”两人还在讨论，便听到后面陵端的轻唤，不及多言转身去看，陵端却没有醒，只是口中念叨着，额头上似乎有汗。
凝丹回到陵端身旁，仍旧是诊脉，戒律站在一旁，只得先为徒儿擦把汗，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好，只是梦魇。”凝丹长老将手放下，看一下满脸焦急的戒律长老道，“你也不用太着急，端儿被吞走一魂二魄本就虚弱，现在取回了魂魄，人总算是回来了。”若是魂魄不全，别说是修仙，恐怕在这世上也停留不了多久，这回总算是把魂魄取回来了。
“可是，他身上又是无心花又是黄头草，现在虚弱至此……”说道后面变成长长叹息，自家徒儿遭此劫难，身为师尊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要怎么办？”
“必须静养，他魂魄已经有些涣散，无心花的灵力在他身上这么多年，溶入骨血也炼化与精魂，如今先是魂魄分离再是黄头草药效发作，他魂魄的伤远比身体上的要重得多。”如此重伤，如果不好好休养一番，只怕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不行……”听到否认，凝丹开口就想教训一下戒律，你徒儿都这样还不许休养？一抬头发现戒律也是满脸惊讶，这才注意到陵端已经醒了，方才说话的竟然是他。
“师父，长老。”
“你别动，就这么说。”一看他还打算行礼，戒律连忙回去把人按下。
“无心花，和黄头草，已经融进去了，只要一动，他们就会在经脉里行走。”陵端那时候以为身体发热只是魂魄初归的症状，却不像是黄头草融了进来。
“所以，我们几位长老已经将你体内的经脉法力真气尽数封住，你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天墉城的范围，不要动用法力，更不要操心劳神，只管静养。”
陵端听得眼睛发直，这不是废了自己么？
“要到什么时候？”
“至少要到你魂魄不在涣散为止，最好你这辈子都不要再用法力。”
“啊？”真打算废了自己么？陵端彻底傻眼了。
“你体内的无心花和黄头草，我们都已经帮你压了回去，但是只要一动体内的真气，经脉中真气循环起来，无心花和黄头草的药力必然也随之而动，在经脉中相撞，经脉受损已经是轻的，如若不然，经脉尽毁，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无心花能炼化，黄头草就不行？”就为了黄头草叫自己从今而后，废去修为从此废弃功力修为，陵端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是不行，只是此行太过凶险。当年你熬过无心花药性最初的三个月，后面还是会定期发作寒毒，但是十几年下来，你体内的无心花早已融入血脉精魂，现在若是想要炼化黄头草，你必须要一点点引着体内极热的功力化入无心花的药性之中，虽然二者入药可以配合，但是在体内相融……我也只是想想……”
好比米饭蔬菜都是做好了吃下，若是叫人生着吃下，别说养人，只能伤人，普通的食材尚且如此，现在可是两者药性都极为刚烈霸道的药材，叫陵端自己炼化，他怎么能放心？
陵端托腮想了会儿，好像确实很危险，一不小心从身体到魂魄全部会死……等下……“长老，万一我死了，魂魄还能投胎么？”
伤到身体无所谓，反正还有下辈子，但是魂魄受伤的话，不会跟欧阳少恭一样连投胎都不行吧？他不想死，更不想连投胎都不行啊。
“应该……不影响……”凝丹憋了半天才应付着答了一句，果然话一出口就看到陵端的师父在旁狠狠瞪着自己，喂喂喂，就算这话不吉利，也是你徒弟问的，我只是安慰他一下！当然，在戒律和陵端师徒俩都在的时候，凝丹很明智的选择了在心中吐槽而不是说出来。
“那……我要是被封住了法力，以后能做什么？”除妖什么的肯定是没戏了，还没把大鹏鸟给收拾掉反而被收拾成这样，陵端心里满满的不甘心。
凝丹看了一眼，“这要等你养好之后才知道了。”
现在说了你还能安心养伤么？别说是动用法力，日后陵端基本就是一辈子休养了，别说出去除妖，最好门也别出，还得静心凝神，情绪不可激动，身体不可操劳……这要是说了依照陵端的性子下一秒就得扑过来嚎啕大哭……
“呃……好吧，要养多久？”
“急什么，我叫肇临、陵羽过来给你玩。”
听了这话凝丹直翻白眼，戒律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陵端确实玩了天墉城弟子这么多年，肇临他们也是蛮乐意陪陵端玩的，可是你这么说出来，考虑过肇临他们的感受么？好歹都是你徒儿，偏心要不要偏得这么无所畏惧？
“哦……”自家师尊开口，陵端也只能应答下来，自己的身体也确实是使不上劲，先养着呗，人生难得几回闲。
这厢叫来肇临陵羽两位长老就去了临天阁，陵端这边不说，高离这厮此次逃跑，下回一定还会再来，当初被凑得消停了三年，但是这一回明显是打上家门来了，再说高离有了那法宝，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攻打天墉城。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东西，却是叫天墉城众人不能攻击，几位长老都急着开会商量，只有他们实在放心不下陵端这才将会议压后。
如今确认陵端无碍，自然又商量起来，戒律直说看到鸟兽们抬着一面镜子模样的东西，对着高离照下去，那些光芒便能阻碍天墉城众人的攻击，至于是什么法宝，众说纷纭。
讨论片刻还未说出结果，肇临又连滚带爬的跑来吼着，“不好了，二师兄身上冒血了！”
戒律和凝丹对视一眼，肇临这熊孩子说什么？冒血？
也来不及多想，立马赶了回去。
那边陵羽还在给陵端换衣服，被血水染到鲜红的衣服还丢在地上，刚刚套上里衣被放进被子里，眼睑下面还有两道血痕，似是血泪一般。
“陵羽，这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觉得无聊就找了本书看，看着看着我发现他里衣变成了红色，这才注意到二师兄的汗水竟然带着血色，眼睛里也淌出血水来，问他话，他又说不清楚。”
“坏了……他看的什么书？”
“那个……前尘录……”
“叫他静养还敢看《前尘录》？”戒律一听就骂了出来，前尘录本是记载六界往来的典籍，比之修仙典籍有过之而无不及，莫说是弟子，就是长老们看来也要伤神，陵端现在那能耗得了在这般心力？
待陵端悠悠转醒，自然又是被训了一顿，陵端委屈地直瞪眼，“静养书都不让看，叫我做什么？”
“睡觉，没事闷了出去转转。”
“可以出去的对吧！”一听师父可以出去，立刻指着肇临和陵羽说道，“我只要一跨门槛他俩就给我拦住了，说什么不让出门，听见没？师尊说可以出门！”
“你们记着，陵端可以在周围十丈行走。”戒律长老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陵端彻底傻眼……十丈？
“师尊，就算是养鸡，小鸡跑的地都不止十丈吧？”
“你是鸡么？”
“不是……”
“那就好好静养，肇临，你们把书收起来，古籍一律不许看，要是无聊，回去研磨抄天墉城戒律。”
“师尊！别这样！”陵端一听，又着急起来，这不是养猪么！一着急喊了两句又咳嗽起来，用手捂着只觉得手掌温热，拿下来一看，又是血。
“师尊啊，我觉得还是趁早让我炼化无心花吧。”
☆、第75章 黄头无心（七十五）
肇临哭求了许久，才得了一句，陵端安顿下来，你就要走。
还是翠微峰，翠微峰上常年冰雪肆虐，气温极低，却让体内的无心花变得温顺起来，炼化无心花灵力，在翠微峰上最好不过，年年说是处罚上来思过，其实是几位长老叫他到翠微峰上修炼，只是事关陵端的身体和无心花的机密，对外也就说成了思过。
肇临已经把给陵端准备的御寒衣服披了两件到自己身上，倒是陵端还是平日里的弟子装，翠微峰上就那么几个山洞，三人一路爬到最高处。肇临只觉得周身寒风呼啸，看向陵端，却是微微带笑。
“二师兄，你不冷么？”陵端一向怕冷，这才给他准备了许多衣物。
“没事，在翠微峰，其实一点都不冷。”因为许是因为周遭寒气太盛，在翠微峰上，无心花要温顺的多，平日体寒都是无心花灵力所致，在翠微峰上除了无心花真正发作的日子，其余时间反倒是练功的好时间，只要正常的运行体内真气，便可将无心花的药力直接引入自己的真气中，于修为大有裨益。
“呃……二师兄，你一定要回来！”听陵端说不冷，肇临更觉得诡异，又忍不住扑上去哭一把。
陵端挑挑眉毛，“肇临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哭了？”小时候被自己揍得那么惨也没怎么哭过。
“二师兄……我舍不得你啊！”一说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够了，你回去吧！”戒律长老被哭得心烦，一伸手将肇临从陵端身上扒下来。
一手摁在陵端灵台穴上，犹豫良久，还是说道，“为师现在替你除去最后一重封印，自此无心花和黄头草的药力都可在你体内流转，你要炼化药力，切记避开早晚晨昏交替时分，还有循序渐进，莫要急功近利。”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谨记于心。”晨昏交替，真是天地万物阴阳交替之时，此时天地间气息自然流转，本就不易控制，若是此时运行真气在身体中，只怕一个不慎，控制不住会直接被体内药力所伤，凝丹长老已经先行说过，师尊临行仍旧嘱咐一遍，知道是师尊关切，陵端只是点头应承，既然不愿做个废人，那么他只有将两者药性炼化一条路。
戒律点点头，将陵端身上最后一道封印去了，看到陵端脸色没什么变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陵端的脑袋，小时候来到天墉城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只是最初的三个月汤药不离嘴。倒也活了下来，可是自那以后，确实长得慢了，人也瘦了。
“端儿，你要记得，莫要勉强，若是有事，用这张发出这张飞符，为师定来接你。”现在的陵端，就连独自来去翠微峰的力量也没有，他怎么放心叫陵端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凝丹也重复了许多次，陵端炼化两样，必须平心静气，受不得半点干扰。他总觉得，这一回离去，他的徒儿，就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师尊离去，陵端望着满山风雪，心中不觉生出几分落寞，告别时分的样子，莫要说肇临他们，就连自己也觉得，此去无回。
陵端看着太阳正精神，算算早过了清晨日月同在的时间，盘腿坐下，只要在翠微峰上，无心花便不会影响身体，安分的融入每一份骨血，似是已经完全顺从。循着凝丹长老所言，将黄头草的药性从丹田内缓缓引出，到没有当初那般激烈，和平日修行差不多将黄头草的药力引入经脉，缓缓运行，直至他们和体内原本的真气化为一体。
再睁开眼睛，日色已经有点熏黄，大约是将近黄昏时分，不敢托大，连忙将尚未炼化的黄头草药力逼回丹田，这才回到洞中。一进洞中，就看到青瓷莲纹碗盛着一碗清水，一旁青玉雕成的荷叶盘上摆着不知什么小块，清白红三色堆叠在一起看着倒也鲜艳。
器皿不是天墉城的东西，食物也不是自己见过的，但是心中却知道这就是给自己的，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捧着碗将其中液体喝掉，只觉得甘甜可口，喝下去后似乎身体轻松了不少。
再看那些奇怪的小块，用手一捏，柔软厚实，咬在嘴里似乎是什么果实，细腻柔软的果肉，无核也无丝，只是细密的果肉清甜可口，等到一盆都吃完，竟然刚好果腹，连自己的食量都知道？
倚在石壁上，阖着眼睛细想，翠微峰属于天墉城后山，又是道路崎岖中年大雪封山，山上应该没有多少人才对……想到这里脑子越发疼了起来，到最后如刀劈斧削一般，陵端抱着头，已经稳不住身形。只觉得原本安分的无心花和压回丹田的黄头草都嚣张起来，在体内叫嚣着冲撞。望着外面昏黄的天色，昼夜交替，竟然会这么难熬？
额头上渗出汗来，用手一抹，居然又是掺着血的汗液。
头疼愈甚，陵端勉强拉过一条被子，免得自己摔在地上。
“端儿，你醒醒。”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这个称呼……欧阳少恭？
努力挣扎着，却连眼皮也睁不开。
“端儿，听得到我说话么？”声音有些听不清，但是却叫他从一片混沌中醒了过来，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浑身无力，动一下手指睁开双眼都做不到。
“端儿，别睡过去……”似乎有人在拍自己的面颊，努力动着眼皮。
“端儿，快醒醒。”
终于睁开眼睛，却是一片灰色，这个时候无心花的药性又上来了？察觉自己并不是在石壁上，而是被人扶着趴在怀中，这种感觉，恰似当初在双河镇和青玉坛。
“端儿，你要记得，晨昏交替时分，一定要保持清醒，否则你昏过去，体内的两股力量失去压制会自行在你经脉里行走……”
“少恭……困……”勉强睁开眼睛，那人在耳旁说话很小声，很轻，便如哄着幼童入睡，终是忍不住睡过去，只觉得有什么贴着后心温暖而舒缓，也顾不得思索那些话的意思，头一点又睡了过去。
昏睡中，似乎有着长长的叹息在耳旁，只是身体被抱在温暖舒适的怀中，他也没有精力去想许多。
再次清醒过来，眼睛又恢复了正常，难道是因为黄头草的缘故无心花的药性弱了一点？朝栖身石洞看去，一切如旧，自己身上披着厚棉衣卧在被子上，而原先吃喝的器皿都已不在。
平日里上来几乎是不饮不食专心炼化体内药性，这一回吃喝了，倒觉得格外舒服，只是，是谁准备的？自己冥茫之中，听到的那些话，真的是他来了，还是又和之前一样只是梦境？
朝洞外看去，已经是一片冥冥幽蓝，大约是雪停后入夜，月光洒在雪上，映射出一点光芒入洞。
已经过了晨昏交替的时候，陵端复又盘起腿来打算继续修炼，谁知一闭上眼睛便察觉了周围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而且……清灵纯净，应当属于仙家，当下喝道，“什么人，出来！”
“对……对不起！”一身粉衣的少女捧着青莲纹的小碗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敢将碗放下，只是一双水涟涟的大眼睛看着他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看样子一开始给自己准备吃食的就是她了。
“我叫花锦仪，你给我取得名字。”
“我？”陵端向来最讨厌小孩子，怎么会给人起名字？这么水嫩青葱的少女，他完全没有印象啊！
“嗯，你又不认得我了，对么？”少女说话间吸着鼻子，似乎在忍泪。
“喂……别哭啊……”大小姐我真的对你没印象，别对着我哭好么，我对女孩子哭没辙的！谁料女孩听了他的话又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有关系，你总会记起来的，喏，喝吧。”
将小碗递过来，里面又是满满的清明液体。
陵端看着花锦仪一眼，生的可爱，性格也不讨厌，而且不知为何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接过碗，仍旧是清凉甘甜，似是什么泉水，在这气温极地的翠微峰上不仅没有结成冰，入口依然温润，并不寒凉。
“呃……这是我从山下取的泉水，你以前喜欢说喝起来解渴的。”
“以前？”陵端表示难道我跟你还有什么过往么，我真的不记得啊喂！
“嗯，很久以前。”花锦仪点点头，言笑间总有几分羞涩。
“那前面的水和吃的谢谢你，还有那个时候叫我……谢谢你啊。”再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陵端真担心花锦仪哭给他看，好歹吃了喝了人家的，道声谢应该的。
“不用谢我，你想起来就知道，你要什么告诉我就好。”花锦仪看着陵端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叫你的不是我，是太子长琴。”
“不是你……等下，你叫他太子长琴？”这个称呼凡间没几个人会吧？“你好像，是神仙？”
“嗯，我叫花锦仪，是花仙，欧阳少恭就是太子长琴，等你记起来，就知道了。”
“呃……话说……你一直叫我记起来，我记起来什么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花锦仪笑笑，接回青莲碗起身往外跑，跑到洞口又回过头，“我知道你说话一定算话。”
☆、第76章 黄头无心（七十六）
花锦仪走后，洞中安静如初，陵端仍旧是阖着双眼继续炼化体内的药性，只要不是晨昏交替之时，体内的两种药性都还算温顺。
知道肺腑间黄头草有些失控才急忙停下
，睁开眼睛，果然天色黑到了极致，连原先雪色映照的一点光亮也不见了。
天色极黑，也就是说朝阳将出。
想到黄昏时分的经历，连忙将体内的两股药性压下去，只盼着日出时分不要太难熬。黄昏的时候，自己睡了过去然后……
陵端一转眼，就看到一碗水，一盆吃的，依旧是小块，只不过这一回确实雪白偏黄的，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居然是棉柔细腻，看样子又是一种果肉。
花锦仪在这里？吃完了碗盘放下，走出洞去寻找，夜色黑极，纵是仗着修为也只能勉强看到洞口，只得一步步扶着墙壁出去，没有花锦仪的气息。等走到洞口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霞光，日之将出，喉间也多了一分腥甜。
往回走两步想要压下心中不适，却发现肺腑间翻腾的胀裂感更胜，唯有原地坐下，想要将药力压下。眼前却是一黑。
又是遥远的梦境，不可知的战场，肆意奔驰的野兽。他只是转过身，静静离去，似有许多人看着他，却无人敢拦。然后……浑浑噩噩的梦境不知持续了多久，醒来的却不记得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呆愣了许久，终于注意到自己已不在冰凉的地上，睁开的双目中，映照出的是张熟悉的脸，“少恭……”
陵端抬手，被少恭握住，轻轻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在琴川了，怎么来了？”茶小乖说过他早已回了琴川。
“我听说高离在找你的麻烦，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把人搂得紧些，陵端躺在少恭怀中，眨眨眼睛到，“看样子，茶小乖没有把我的话带到。”
“她本来就是打听消息的，我问她你的消息，她自然会说，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便是。”少恭话里带着笑意，陵端看似随意，其实性子里不知道有多别扭，指望陵端去琴川，还不如指望天墉城早些塌。
“我不想见到你。”陵端说着，喉头有有些哽咽，离开青玉坛的时候，他就想好要一辈子不见了，等屠苏下山，他推了屠苏的事情，自然也用不着再和少恭见面。
“可是，你那时候叫的是我的名字……昨天日落的时候。”也不生气，仍旧是抱着，这时候跟陵端怄气，还不如不来。
“那是你叫了我太多次，我问一下。”脸上禁不住有些烧，嘴上却不愿承认，看到他，心中莫名的欢喜。
少恭看到陵端雪白的脸上腾出一片红云，低头就亲了上去，原本安卧在他怀中的陵端却猛的一震一把将人推开，仰着头问，“你干嘛？”
“放心，只是亲一下。”抚了抚陵端的脑袋权当顺毛，“已经过了日出时分，你还要继续么？”
“当然……”天色已经是大亮了，他自然是要起来，只是刚刚起身到一半身上却又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坐回了欧阳少恭怀里，好在少恭也不介意，把人拉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会儿，你现在还没恢复。”
“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叹口气，认命的扑回去，舒服是舒服，可是早晚两次，次次痛得神志不清，这日子也不好过，又想起来迷迷糊糊中少恭的话，“你是不是说晨昏交替的时候，不可以睡过去？”
“嗯，因为两股药性都在你体内，一旦你睡过去，那两股力量失去了压制在你体内自行游走，你的经络必然会受创。”
“可是我好像都睡过去了。”不管是昨夜黄昏还是今朝日出。
“没关系，想睡就睡吧。”两只手一起把人圈主，埋着脸在人颈间，少恭的声音依旧轻柔，“我在你身边，你想睡就睡吧。”
脑袋往下一耷，又在少恭怀中蹭了蹭，他们是有多久没见面了？从青玉坛离开后，有大半年了吧？早该忘了……
“少恭？”伏在少恭身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想听你弹琴。”
“现在？”
“嗯……”
“乖，先睡觉。”匆忙赶来，又要等戒律长老离开才能靠近，他根本没有带琴。
“你是不是没带琴？”这一回眼睛能视物，周遭看了一下，只有自己的一点杂物，并无琴瑟之类的东西。
“是啊！”看着陵端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嗔怪的在陵端面颊上一戳，陵端闷闷低下头，没带琴，好像你不用琴也能奏出琴音……不行，那是作死，跟板板打绝对会死！
抬眼怯怯得看了一眼，少恭抬手弹了一下额头，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人忽然一齐向洞口看过去，竟然是花锦仪抱着一把琴站在洞口探头。
“她是谁？”欧阳少恭挑眉问向陵端。
第29节
恋耽美
第29节
“他的一魂二魄在猫妖体内时，被融了黄头草。”
“黄头草？”
“嗯，最上面的枝叶为黄色，故名黄头草，向阳山上就有，与无心花不同，虽然没有那么珍贵，确实最为刚烈的阳性药物，和端儿体内极阴寒的无心花相对。”
“黄头草竟然能和无心花相对？”戒律对于常用灵草还是有些了解的，无心花可是至宝，当年凝丹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可是除了端儿吃掉的那些，再未见过其他植株。而着黄头草既然是向阳山有的草药，总不该和无心花有一样的功效。
“我说的相对是药性，一者极寒，一者极热，一阴一阳，你倒是该庆幸这黄头草虽然属热药性也强，但是药效比起无心花来没那么霸道，否则端儿就不是经脉受损！”
“你是说无心花和黄头草药性相克，在端儿体内冲撞起来会影响到他的经脉？魂魄之中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黄头草如果单用，确实是大补，但是端儿体内已有无心花，至于用在魂魄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药草，一般只能用在血肉之躯，如何将药性炼入魂魄，只怕这其中别有隐情。”
“师父……”两人还在讨论，便听到后面陵端的轻唤，不及多言转身去看，陵端却没有醒，只是口中念叨着，额头上似乎有汗。
凝丹回到陵端身旁，仍旧是诊脉，戒律站在一旁，只得先为徒儿擦把汗，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好，只是梦魇。”凝丹长老将手放下，看一下满脸焦急的戒律长老道，“你也不用太着急，端儿被吞走一魂二魄本就虚弱，现在取回了魂魄，人总算是回来了。”若是魂魄不全，别说是修仙，恐怕在这世上也停留不了多久，这回总算是把魂魄取回来了。
“可是，他身上又是无心花又是黄头草，现在虚弱至此……”说道后面变成长长叹息，自家徒儿遭此劫难，身为师尊却又无能为力。
“现在要怎么办？”
“必须静养，他魂魄已经有些涣散，无心花的灵力在他身上这么多年，溶入骨血也炼化与精魂，如今先是魂魄分离再是黄头草药效发作，他魂魄的伤远比身体上的要重得多。”如此重伤，如果不好好休养一番，只怕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不行……”听到否认，凝丹开口就想教训一下戒律，你徒儿都这样还不许休养？一抬头发现戒律也是满脸惊讶，这才注意到陵端已经醒了，方才说话的竟然是他。
“师父，长老。”
“你别动，就这么说。”一看他还打算行礼，戒律连忙回去把人按下。
“无心花，和黄头草，已经融进去了，只要一动，他们就会在经脉里行走。”陵端那时候以为身体发热只是魂魄初归的症状，却不像是黄头草融了进来。
“所以，我们几位长老已经将你体内的经脉法力真气尽数封住，你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天墉城的范围，不要动用法力，更不要操心劳神，只管静养。”
陵端听得眼睛发直，这不是废了自己么？
“要到什么时候？”
“至少要到你魂魄不在涣散为止，最好你这辈子都不要再用法力。”
“啊？”真打算废了自己么？陵端彻底傻眼了。
“你体内的无心花和黄头草，我们都已经帮你压了回去，但是只要一动体内的真气，经脉中真气循环起来，无心花和黄头草的药力必然也随之而动，在经脉中相撞，经脉受损已经是轻的，如若不然，经脉尽毁，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无心花能炼化，黄头草就不行？”就为了黄头草叫自己从今而后，废去修为从此废弃功力修为，陵端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是不行，只是此行太过凶险。当年你熬过无心花药性最初的三个月，后面还是会定期发作寒毒，但是十几年下来，你体内的无心花早已融入血脉精魂，现在若是想要炼化黄头草，你必须要一点点引着体内极热的功力化入无心花的药性之中，虽然二者入药可以配合，但是在体内相融……我也只是想想……”
好比米饭蔬菜都是做好了吃下，若是叫人生着吃下，别说养人，只能伤人，普通的食材尚且如此，现在可是两者药性都极为刚烈霸道的药材，叫陵端自己炼化，他怎么能放心？
陵端托腮想了会儿，好像确实很危险，一不小心从身体到魂魄全部会死……等下……“长老，万一我死了，魂魄还能投胎么？”
伤到身体无所谓，反正还有下辈子，但是魂魄受伤的话，不会跟欧阳少恭一样连投胎都不行吧？他不想死，更不想连投胎都不行啊。
“应该……不影响……”凝丹憋了半天才应付着答了一句，果然话一出口就看到陵端的师父在旁狠狠瞪着自己，喂喂喂，就算这话不吉利，也是你徒弟问的，我只是安慰他一下！当然，在戒律和陵端师徒俩都在的时候，凝丹很明智的选择了在心中吐槽而不是说出来。
“那……我要是被封住了法力，以后能做什么？”除妖什么的肯定是没戏了，还没把大鹏鸟给收拾掉反而被收拾成这样，陵端心里满满的不甘心。
凝丹看了一眼，“这要等你养好之后才知道了。”
现在说了你还能安心养伤么？别说是动用法力，日后陵端基本就是一辈子休养了，别说出去除妖，最好门也别出，还得静心凝神，情绪不可激动，身体不可操劳……这要是说了依照陵端的性子下一秒就得扑过来嚎啕大哭……
“呃……好吧，要养多久？”
“急什么，我叫肇临、陵羽过来给你玩。”
听了这话凝丹直翻白眼，戒律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陵端确实玩了天墉城弟子这么多年，肇临他们也是蛮乐意陪陵端玩的，可是你这么说出来，考虑过肇临他们的感受么？好歹都是你徒儿，偏心要不要偏得这么无所畏惧？
“哦……”自家师尊开口，陵端也只能应答下来，自己的身体也确实是使不上劲，先养着呗，人生难得几回闲。
这厢叫来肇临陵羽两位长老就去了临天阁，陵端这边不说，高离这厮此次逃跑，下回一定还会再来，当初被凑得消停了三年，但是这一回明显是打上家门来了，再说高离有了那法宝，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攻打天墉城。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东西，却是叫天墉城众人不能攻击，几位长老都急着开会商量，只有他们实在放心不下陵端这才将会议压后。
如今确认陵端无碍，自然又商量起来，戒律直说看到鸟兽们抬着一面镜子模样的东西，对着高离照下去，那些光芒便能阻碍天墉城众人的攻击，至于是什么法宝，众说纷纭。
讨论片刻还未说出结果，肇临又连滚带爬的跑来吼着，“不好了，二师兄身上冒血了！”
戒律和凝丹对视一眼，肇临这熊孩子说什么？冒血？
也来不及多想，立马赶了回去。
那边陵羽还在给陵端换衣服，被血水染到鲜红的衣服还丢在地上，刚刚套上里衣被放进被子里，眼睑下面还有两道血痕，似是血泪一般。
“陵羽，这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觉得无聊就找了本书看，看着看着我发现他里衣变成了红色，这才注意到二师兄的汗水竟然带着血色，眼睛里也淌出血水来，问他话，他又说不清楚。”
“坏了……他看的什么书？”
“那个……前尘录……”
“叫他静养还敢看《前尘录》？”戒律一听就骂了出来，前尘录本是记载六界往来的典籍，比之修仙典籍有过之而无不及，莫说是弟子，就是长老们看来也要伤神，陵端现在那能耗得了在这般心力？
待陵端悠悠转醒，自然又是被训了一顿，陵端委屈地直瞪眼，“静养书都不让看，叫我做什么？”
“睡觉，没事闷了出去转转。”
“可以出去的对吧！”一听师父可以出去，立刻指着肇临和陵羽说道，“我只要一跨门槛他俩就给我拦住了，说什么不让出门，听见没？师尊说可以出门！”
“你们记着，陵端可以在周围十丈行走。”戒律长老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陵端彻底傻眼……十丈？
“师尊，就算是养鸡，小鸡跑的地都不止十丈吧？”
“你是鸡么？”
“不是……”
“那就好好静养，肇临，你们把书收起来，古籍一律不许看，要是无聊，回去研磨抄天墉城戒律。”
“师尊！别这样！”陵端一听，又着急起来，这不是养猪么！一着急喊了两句又咳嗽起来，用手捂着只觉得手掌温热，拿下来一看，又是血。
“师尊啊，我觉得还是趁早让我炼化无心花吧。”
☆、第75章 黄头无心（七十五）
肇临哭求了许久，才得了一句，陵端安顿下来，你就要走。
还是翠微峰，翠微峰上常年冰雪肆虐，气温极低，却让体内的无心花变得温顺起来，炼化无心花灵力，在翠微峰上最好不过，年年说是处罚上来思过，其实是几位长老叫他到翠微峰上修炼，只是事关陵端的身体和无心花的机密，对外也就说成了思过。
肇临已经把给陵端准备的御寒衣服披了两件到自己身上，倒是陵端还是平日里的弟子装，翠微峰上就那么几个山洞，三人一路爬到最高处。肇临只觉得周身寒风呼啸，看向陵端，却是微微带笑。
“二师兄，你不冷么？”陵端一向怕冷，这才给他准备了许多衣物。
“没事，在翠微峰，其实一点都不冷。”因为许是因为周遭寒气太盛，在翠微峰上，无心花要温顺的多，平日体寒都是无心花灵力所致，在翠微峰上除了无心花真正发作的日子，其余时间反倒是练功的好时间，只要正常的运行体内真气，便可将无心花的药力直接引入自己的真气中，于修为大有裨益。
“呃……二师兄，你一定要回来！”听陵端说不冷，肇临更觉得诡异，又忍不住扑上去哭一把。
陵端挑挑眉毛，“肇临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哭了？”小时候被自己揍得那么惨也没怎么哭过。
“二师兄……我舍不得你啊！”一说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够了，你回去吧！”戒律长老被哭得心烦，一伸手将肇临从陵端身上扒下来。
一手摁在陵端灵台穴上，犹豫良久，还是说道，“为师现在替你除去最后一重封印，自此无心花和黄头草的药力都可在你体内流转，你要炼化药力，切记避开早晚晨昏交替时分，还有循序渐进，莫要急功近利。”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谨记于心。”晨昏交替，真是天地万物阴阳交替之时，此时天地间气息自然流转，本就不易控制，若是此时运行真气在身体中，只怕一个不慎，控制不住会直接被体内药力所伤，凝丹长老已经先行说过，师尊临行仍旧嘱咐一遍，知道是师尊关切，陵端只是点头应承，既然不愿做个废人，那么他只有将两者药性炼化一条路。
戒律点点头，将陵端身上最后一道封印去了，看到陵端脸色没什么变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陵端的脑袋，小时候来到天墉城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只是最初的三个月汤药不离嘴。倒也活了下来，可是自那以后，确实长得慢了，人也瘦了。
“端儿，你要记得，莫要勉强，若是有事，用这张发出这张飞符，为师定来接你。”现在的陵端，就连独自来去翠微峰的力量也没有，他怎么放心叫陵端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凝丹也重复了许多次，陵端炼化两样，必须平心静气，受不得半点干扰。他总觉得，这一回离去，他的徒儿，就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师尊离去，陵端望着满山风雪，心中不觉生出几分落寞，告别时分的样子，莫要说肇临他们，就连自己也觉得，此去无回。
陵端看着太阳正精神，算算早过了清晨日月同在的时间，盘腿坐下，只要在翠微峰上，无心花便不会影响身体，安分的融入每一份骨血，似是已经完全顺从。循着凝丹长老所言，将黄头草的药性从丹田内缓缓引出，到没有当初那般激烈，和平日修行差不多将黄头草的药力引入经脉，缓缓运行，直至他们和体内原本的真气化为一体。
再睁开眼睛，日色已经有点熏黄，大约是将近黄昏时分，不敢托大，连忙将尚未炼化的黄头草药力逼回丹田，这才回到洞中。一进洞中，就看到青瓷莲纹碗盛着一碗清水，一旁青玉雕成的荷叶盘上摆着不知什么小块，清白红三色堆叠在一起看着倒也鲜艳。
器皿不是天墉城的东西，食物也不是自己见过的，但是心中却知道这就是给自己的，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捧着碗将其中液体喝掉，只觉得甘甜可口，喝下去后似乎身体轻松了不少。
再看那些奇怪的小块，用手一捏，柔软厚实，咬在嘴里似乎是什么果实，细腻柔软的果肉，无核也无丝，只是细密的果肉清甜可口，等到一盆都吃完，竟然刚好果腹，连自己的食量都知道？
倚在石壁上，阖着眼睛细想，翠微峰属于天墉城后山，又是道路崎岖中年大雪封山，山上应该没有多少人才对……想到这里脑子越发疼了起来，到最后如刀劈斧削一般，陵端抱着头，已经稳不住身形。只觉得原本安分的无心花和压回丹田的黄头草都嚣张起来，在体内叫嚣着冲撞。望着外面昏黄的天色，昼夜交替，竟然会这么难熬？
额头上渗出汗来，用手一抹，居然又是掺着血的汗液。
头疼愈甚，陵端勉强拉过一条被子，免得自己摔在地上。
“端儿，你醒醒。”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这个称呼……欧阳少恭？
努力挣扎着，却连眼皮也睁不开。
“端儿，听得到我说话么？”声音有些听不清，但是却叫他从一片混沌中醒了过来，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浑身无力，动一下手指睁开双眼都做不到。
“端儿，别睡过去……”似乎有人在拍自己的面颊，努力动着眼皮。
“端儿，快醒醒。”
终于睁开眼睛，却是一片灰色，这个时候无心花的药性又上来了？察觉自己并不是在石壁上，而是被人扶着趴在怀中，这种感觉，恰似当初在双河镇和青玉坛。
“端儿，你要记得，晨昏交替时分，一定要保持清醒，否则你昏过去，体内的两股力量失去压制会自行在你经脉里行走……”
“少恭……困……”勉强睁开眼睛，那人在耳旁说话很小声，很轻，便如哄着幼童入睡，终是忍不住睡过去，只觉得有什么贴着后心温暖而舒缓，也顾不得思索那些话的意思，头一点又睡了过去。
昏睡中，似乎有着长长的叹息在耳旁，只是身体被抱在温暖舒适的怀中，他也没有精力去想许多。
再次清醒过来，眼睛又恢复了正常，难道是因为黄头草的缘故无心花的药性弱了一点？朝栖身石洞看去，一切如旧，自己身上披着厚棉衣卧在被子上，而原先吃喝的器皿都已不在。
平日里上来几乎是不饮不食专心炼化体内药性，这一回吃喝了，倒觉得格外舒服，只是，是谁准备的？自己冥茫之中，听到的那些话，真的是他来了，还是又和之前一样只是梦境？
朝洞外看去，已经是一片冥冥幽蓝，大约是雪停后入夜，月光洒在雪上，映射出一点光芒入洞。
已经过了晨昏交替的时候，陵端复又盘起腿来打算继续修炼，谁知一闭上眼睛便察觉了周围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而且……清灵纯净，应当属于仙家，当下喝道，“什么人，出来！”
“对……对不起！”一身粉衣的少女捧着青莲纹的小碗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敢将碗放下，只是一双水涟涟的大眼睛看着他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看样子一开始给自己准备吃食的就是她了。
“我叫花锦仪，你给我取得名字。”
“我？”陵端向来最讨厌小孩子，怎么会给人起名字？这么水嫩青葱的少女，他完全没有印象啊！
“嗯，你又不认得我了，对么？”少女说话间吸着鼻子，似乎在忍泪。
“喂……别哭啊……”大小姐我真的对你没印象，别对着我哭好么，我对女孩子哭没辙的！谁料女孩听了他的话又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有关系，你总会记起来的，喏，喝吧。”
将小碗递过来，里面又是满满的清明液体。
陵端看着花锦仪一眼，生的可爱，性格也不讨厌，而且不知为何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亲近感，接过碗，仍旧是清凉甘甜，似是什么泉水，在这气温极地的翠微峰上不仅没有结成冰，入口依然温润，并不寒凉。
“呃……这是我从山下取的泉水，你以前喜欢说喝起来解渴的。”
“以前？”陵端表示难道我跟你还有什么过往么，我真的不记得啊喂！
“嗯，很久以前。”花锦仪点点头，言笑间总有几分羞涩。
“那前面的水和吃的谢谢你，还有那个时候叫我……谢谢你啊。”再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陵端真担心花锦仪哭给他看，好歹吃了喝了人家的，道声谢应该的。
“不用谢我，你想起来就知道，你要什么告诉我就好。”花锦仪看着陵端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叫你的不是我，是太子长琴。”
“不是你……等下，你叫他太子长琴？”这个称呼凡间没几个人会吧？“你好像，是神仙？”
“嗯，我叫花锦仪，是花仙，欧阳少恭就是太子长琴，等你记起来，就知道了。”
“呃……话说……你一直叫我记起来，我记起来什么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花锦仪笑笑，接回青莲碗起身往外跑，跑到洞口又回过头，“我知道你说话一定算话。”
☆、第76章 黄头无心（七十六）
花锦仪走后，洞中安静如初，陵端仍旧是阖着双眼继续炼化体内的药性，只要不是晨昏交替之时，体内的两种药性都还算温顺。
知道肺腑间黄头草有些失控才急忙停下
，睁开眼睛，果然天色黑到了极致，连原先雪色映照的一点光亮也不见了。
天色极黑，也就是说朝阳将出。
想到黄昏时分的经历，连忙将体内的两股药性压下去，只盼着日出时分不要太难熬。黄昏的时候，自己睡了过去然后……
陵端一转眼，就看到一碗水，一盆吃的，依旧是小块，只不过这一回确实雪白偏黄的，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居然是棉柔细腻，看样子又是一种果肉。
花锦仪在这里？吃完了碗盘放下，走出洞去寻找，夜色黑极，纵是仗着修为也只能勉强看到洞口，只得一步步扶着墙壁出去，没有花锦仪的气息。等走到洞口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霞光，日之将出，喉间也多了一分腥甜。
往回走两步想要压下心中不适，却发现肺腑间翻腾的胀裂感更胜，唯有原地坐下，想要将药力压下。眼前却是一黑。
又是遥远的梦境，不可知的战场，肆意奔驰的野兽。他只是转过身，静静离去，似有许多人看着他，却无人敢拦。然后……浑浑噩噩的梦境不知持续了多久，醒来的却不记得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呆愣了许久，终于注意到自己已不在冰凉的地上，睁开的双目中，映照出的是张熟悉的脸，“少恭……”
陵端抬手，被少恭握住，轻轻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在琴川了，怎么来了？”茶小乖说过他早已回了琴川。
“我听说高离在找你的麻烦，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把人搂得紧些，陵端躺在少恭怀中，眨眨眼睛到，“看样子，茶小乖没有把我的话带到。”
“她本来就是打听消息的，我问她你的消息，她自然会说，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便是。”少恭话里带着笑意，陵端看似随意，其实性子里不知道有多别扭，指望陵端去琴川，还不如指望天墉城早些塌。
“我不想见到你。”陵端说着，喉头有有些哽咽，离开青玉坛的时候，他就想好要一辈子不见了，等屠苏下山，他推了屠苏的事情，自然也用不着再和少恭见面。
“可是，你那时候叫的是我的名字……昨天日落的时候。”也不生气，仍旧是抱着，这时候跟陵端怄气，还不如不来。
“那是你叫了我太多次，我问一下。”脸上禁不住有些烧，嘴上却不愿承认，看到他，心中莫名的欢喜。
少恭看到陵端雪白的脸上腾出一片红云，低头就亲了上去，原本安卧在他怀中的陵端却猛的一震一把将人推开，仰着头问，“你干嘛？”
“放心，只是亲一下。”抚了抚陵端的脑袋权当顺毛，“已经过了日出时分，你还要继续么？”
“当然……”天色已经是大亮了，他自然是要起来，只是刚刚起身到一半身上却又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坐回了欧阳少恭怀里，好在少恭也不介意，把人拉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会儿，你现在还没恢复。”
“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叹口气，认命的扑回去，舒服是舒服，可是早晚两次，次次痛得神志不清，这日子也不好过，又想起来迷迷糊糊中少恭的话，“你是不是说晨昏交替的时候，不可以睡过去？”
“嗯，因为两股药性都在你体内，一旦你睡过去，那两股力量失去了压制在你体内自行游走，你的经络必然会受创。”
“可是我好像都睡过去了。”不管是昨夜黄昏还是今朝日出。
“没关系，想睡就睡吧。”两只手一起把人圈主，埋着脸在人颈间，少恭的声音依旧轻柔，“我在你身边，你想睡就睡吧。”
脑袋往下一耷，又在少恭怀中蹭了蹭，他们是有多久没见面了？从青玉坛离开后，有大半年了吧？早该忘了……
“少恭？”伏在少恭身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想听你弹琴。”
“现在？”
“嗯……”
“乖，先睡觉。”匆忙赶来，又要等戒律长老离开才能靠近，他根本没有带琴。
“你是不是没带琴？”这一回眼睛能视物，周遭看了一下，只有自己的一点杂物，并无琴瑟之类的东西。
“是啊！”看着陵端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嗔怪的在陵端面颊上一戳，陵端闷闷低下头，没带琴，好像你不用琴也能奏出琴音……不行，那是作死，跟板板打绝对会死！
抬眼怯怯得看了一眼，少恭抬手弹了一下额头，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人忽然一齐向洞口看过去，竟然是花锦仪抱着一把琴站在洞口探头。
“她是谁？”欧阳少恭挑眉问向陵端。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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