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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论反派的错误演绎方式 作者:慕韶七

    第8节

    和所有门派一样,行云教现在也被分成了内院和外院两部分。

    宁夏初和余向木作为安于渊的嫡传弟子,都毫无疑问的归属于内院,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在入教选拔中表现的格外出众的年轻修士们,也暂时被划归为内院弟子,将来会拜入宁夏初或余向木的门下。这就要由宁夏初他们自己挑选了。

    不过由于宁夏初身份的特殊性,安于渊还是更倾向于让余向木把这几个人全都收走,尽管……出于某种对于剧情的动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可宁夏初一直很关注自家师父的神情,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茬呢?虽然心中不解,甚至有点委屈,但他还是顺从师父的心意主动退出了收徒这件事情。

    表面上是他脸色拽拽的一摆手,说自己没有耐心去带徒弟,所以让这些人全部都拜到余向木的门下,可是内里,宁夏初却伤心的蹲在阴影深处,浑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师父对他的这种态度,是防备吗?

    ……可他有什么好防备的呢?如果师父想要看看他的心的话,他也会毫不迟疑的照做的,再疼再苦,若能博得师父一个赞许的微笑,他都是愿意的。

    ……

    在内院弟子的事情解决以后,其他成功获取入教资格的修士们,则都暂且都被分到外院去了,若他们以后表现突出的话,就能够有机会升入内院。

    不过是一天过去,行云教的一切看起来就都那么井井有条起来。这个曾经腐朽的庞然大物,在安于渊的推动下,一点点的重新转动起来,尽管由于曾经的锈蚀,运作时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甚至还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为伴,但是不管怎样,它还是走上了正常的轨迹。

    这样直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安于渊也就能够松上一口气了。

    他轻轻揉揉眉心,转而想要解决宁夏初的事情。

    ——那时宁夏初明明很失落但是依旧强装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是看在眼里的。

    安于渊必须要承认,那个时候,他的心确实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不是彻骨的疼痛,而是那种针扎一样的,细密却连绵不断的疼……他甚至不得不悄悄捂住胸口才能感觉好些。

    不管宁夏初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是毕竟这些年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他被人欺负了,而欺负他的人居然正是自己,这种感觉确实让安于渊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沉思了一会儿,安于渊走出自己的洞府,向着宁夏初的住所走去。

    ……自他们从广黎比试回来,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安于渊就再也没去过宁夏初的房间。

    走到跟前的时候,安于渊轻轻的叩击了几下木门。

    宁夏初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谁啊?”

    “是我。”安于渊温声道。

    只此两个字便已足够,安于渊的声音对于宁夏初来说是早已经浸入骨髓一般熟悉,他立刻匆匆忙忙的跳起来将门打开,将安于渊迎进来。

    安于渊也不拘束,像以前一样,在以往常坐的位置自然而然的就坐了下来。宁夏初慌慌张张的要去倒茶,却被安于渊轻轻按住手腕制止了,并且说道:“为师只是来找你聊聊罢了。”

    安于渊尚且还没察觉到什么呢,宁夏初却已经被惊得连手臂都不自觉的跳动了几下,与师父肌肤相交处,有温润的触感激荡,传递过来的热度仿佛要烧到脸上去,令人心猿意马。

    宁夏初立刻很没志气的沉浸到这种氛围中了,暗暗期待这种接触的时间长些、再长些。

    ——对他来说,这世上药性再浓烈的春==药,恐怕也抵不过师父的一次抚摸一个微笑。

    不过令他遗憾的是,在察觉到宁夏初激烈的反应之后,安于渊很快就放开了他的手,连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

    场面又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安于渊先挑起了话头。

    “行云教也分了内院外院,也有淘汰制,你……心里可有责怪为师?”安于渊选了一个不那么尖锐的话题作为开始。

    宁夏初听到安于渊的问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父是想到了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自己被从门派外院赶出的事。

    师父这是怕自己触景伤怀吗?

    他连连摇头道:“没有,徒儿心中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徒儿明白这样才是对行云教最好的。”这话他说的半点都不勉强,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但凡能够被大规模推广的机制,那都是利大于弊,有其长处的,宁夏初知晓这种竞争制度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有多么重要。

    ……更何况行云教的外院那也叫外院吗?相比于自己曾经亲身体会过的残酷和放任自流,宁夏初觉得自家外院的待遇已经不能更好了。

    所以说他家师父果然还是太甜了,竟以为这细微的差别就叫做不公。

    如果不是师父提起,他根本就回想不起这一点……而且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当年的那个小教派,若不是如此,他怎么可能会遇见师父,更怎么可能被师父所救并收为徒弟呢?

    若是将来他和师父真的能够在一起,那些人恐怕还是他们的媒人呢……

    明明想的是高兴的事,但是宁夏初的神色还是渐渐低落了起来。他又想到了白天收徒的事……宁夏初自认自己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所怕的,也不过是、不过是担心师父总有一天会不要他而已。

    而白天的事情总是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对于师父,宁夏初半点都藏不住心事,他垂着眼睛不敢看安于渊的神色,低声说道:“……其实,徒儿另有一事想要询问师父。”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师父为什么不想让我收徒呢?”

    安于渊:“……”这种问题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来之前他也事先想了很多说法,然而又被他一一否决了。

    他也并不想拿那些无用的谎话来欺骗宁夏初。

    可难道要他实话实说道因为你是主角我是反派,我们本就是对立,所以我不愿你在我的教派中有过多牵扯吗?

    所以沉默到最后他也只能轻声说道:“以后,你会知道是为什么的。这样的安排会是最好的。”

    “是因为我……喜欢师父吗?”宁夏初踌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张了口。

    听到宁夏初又旧话重提,安于渊难得的有些想要逃避,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道:“这世上谁你都可以喜欢,独独不能是我……你不知道在未来我会做出些什么,而你又会做出些什么。”

    抢你功法,谋你性命。你此时有多喜欢我,你未来就会有多恨我。

    或许是夜晚总会让人心生柔软,这个时候,看着执着的宁夏初,安于渊已经顾不得去纠结宁夏初必须喜欢林玉墨喜欢妹子这一点了,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漏了些口风,就是不知道宁夏初能不能听出来了。

    他只想让这个傻主角把这份注定没有结果只会带来伤害的喜欢收回去。

    他没有想到,宁夏初虽然是听出来了某些东西,却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所以说师父是卜算出了什么吗?”宁夏初睁大了眼睛问道,“我和师父之间……”

    他知道卜算一术的存在,有很多修士会通过这个来推算出自己或者他人的命运。

    ……尽管,他是完全不信的。

    师父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他本就不是真正的乔无念,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借了别人的身体才得以延续生命。是以,如果拿乔无念的八字或者面相进行占卜的话,得出来的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命运。

    他在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异数。

    宁夏初推测,师父或许就是在某次无意间的卜算中,发现了自己和他的命格有相冲的地方,从而不愿意和自己太亲近。

    ……这样想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师父对他的排斥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仅仅是因为“乔无念”在未来会做的事罢了。

    他是乔无念,但他又不是乔无念。不过可以保证的是,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于师父不利的事情,不管何时何地,处于何种情形之下。

    而若与之相反,是师父要对他做些什么的话……他愿引颈受戮。

    师父要做什么那必然是有他的缘由的,那错处必然是在自己。

    就是这么简单,他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够得到答案。

    而对于宁夏初脱口而出的疑问,安于渊一开始只觉得荒谬无稽,他根本就不通卜算此道,但是下一秒,他就恍然明白过来,其实宁夏初说的未必就不是真相。

    误打误撞之下,居然让他逼近了最真实的本质。

    自己确实是提前预知了未来,只不过并不是通过卜算而是通过一本书——以一种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而已。

    而且……他确实也是因为未来的这些事情在烦恼。

    鬼使神差之下,安于渊轻轻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宁夏初的说法。

    他想着这样或许蠢主角就会自动退却了吧,却没想到宁夏初接下来的举动让他的心都要漏跳了一拍。

    宁夏初凑过来吻了他一下。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触碰在额角,就像是清风的吹拂一般轻柔,却满含着小心翼翼的珍惜,传递着视若至宝的那份珍视。

    因为对于宁夏初的毫无防备,饶是以安于渊的修为,他也没能第一时间躲开,而这个一触即分的吻却已经飞速的完成。

    安于渊一惊之下立刻起身擒住宁夏初的手腕将他压制在桌上。两人顷刻间面面相对,呼吸间的热气都交缠在了一起,安于渊的长发因为这过大的举动从肩上滑落,不偏不倚垂到宁夏初的脸旁,痒痒的,遮掩了他所有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师父俊美的容颜,鼻端弥漫的,全是淡淡的丹香……

    宁夏初最熟悉不过的,师父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下,暧昧的气氛悄悄地在蔓延。

    虽然整个人都被安于渊覆着动弹不得,但宁夏初丝毫不以为意,他就像是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满足的微笑开来,开口道:“师父,以你的修为你本可轻而易举的将我挥开,就是像是拂走一粒尘埃那样轻松,可是你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师父尽管表面上对着他万分防备,然而内心里,他从未将自己视作是敌人,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家嘴硬心软的师父大人啊。

    此刻宁夏初的眼中仿佛有着满天星辰般璀璨闪耀。

    ☆、第三十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新入教的那些修士们尚且感受不到任何不同,但呆在行云教稍微有些时日了的余向木却时时刻刻处于某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中。

    他再怎么迟钝,师兄那简直要化为实质黏在师父身上的眼神他也是能够看出来的啊,便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胶水都没有这样粘稠……明明之前师兄他不是这样的,这难道是中了什么邪术吗?简直太可怕了。

    还有师父,他第一次发现自家对所有人都温温和和的师父原来也会有跟别人生气的时候。这已经不是冷脸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在实行无视啊,师兄那么大一个人,师父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面对面走过去都能装作师兄是一团空气……哪有那么大一坨的空气啊,乌云吧这是?!

    毫无疑问,师兄绝对是哪里惹得师父不高兴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淳朴如余向木者都不由得为宁夏初掬了一把同情泪,想他家师父是性子多么平和的一个人啊,师兄居然能把人惹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而且……其实不管怎么说,余向木心里暗戳戳地觉得自家师父还是太温柔了,像这种明显是生气了的状况,要是别人家的师父,那绝对是分分钟一百零八种整治徒弟的方法信手拈来,而且绝对没有这么温和的方式,师父惩罚徒弟,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不管是放在修真界的何地,这都是通用的。

    对此宁夏初倒是对于呆师弟的种种想法不屑一顾,真是个愣头青,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就算了,现在还光看得到表面看不到本质。师父是在跟他生气没错,但是在明白师父对他全心信任对他毫无防备的事实后宁夏初再看,却觉得师父这种表现也未尝不是因为那一吻带来的害羞嘛。

    想想看,他家师父之前一直和太师父呆在荒僻的行云教苦心修炼不问世事,后面又有自己这个拖油瓶一直跟着,哪有什么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更别说是那样超乎正常相处范围的亲吻了……受到惊吓不知所措那不是正常的嘛。

    嗷嗷嗷,害羞无措的狮虎虎,光假想一下师父背地里羞涩的那种景象,宁夏初就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狼,直接扑过去!

    呃,好吧……扑过去摊倒躺平。

    总之,这种情况下,宁夏初并没有产生任何过多的担心,那天晚上的试探已经让他充分了解了他家狮虎大人外强中干的本质,……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师父之前的冷脸也是勉强装出来的?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轻轻一戳就会“噗”的一声消失掉?

    啧,这样的师父也很可爱啊有木有。

    哎呀,宁夏初觉得自己想的这些对于师父来说真的是太不敬了,不过痴汉的心一起就根本停不下来怎么破?

    而且……宁夏初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秒增了数倍不止,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恋爱加成!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目前只是单恋的悲催现实呢!

    反正,作为一个修士,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那就继续温水煮青蛙呗,煮着煮着青蛙,啊不,是师父就熟了,窝在锅里逃也逃不掉了。

    ——若是安于渊知道即便面对自己的冷遇,宁夏初也能脑补出那么多东西,他恐怕也只能面无表情无力的道一句“你开心就好”了。

    ……

    此后,一直有修士断断续续的前来投奔行云教,这种现象更是在广黎比试的英才榜公布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短短一天之内,就能有几百人前来试图拜入教内。

    相比于作为过程的广黎比试,广黎英才榜作为一个掷地有声公布给全修真界的最终排位,显而易见传播面更广。不是每一个修士都会到场观赏、参加广黎比试,或者有到广黎比试现场观看、参赛的亲友,也总有些人会对某些传言呲之以鼻认为有所夸大,但只要不是完全消息闭塞,每个修士都会留意广黎比试英才榜的结果。

    在这份众人瞩目的榜单里,安于渊最终排位第三。

    虽然同是在倒数第二轮里不得不退出比试,但是显而易见,诸位大能们认为安于渊的实力比那位与他命运相当的家伙要强。

    而这份由观战的大能们商定的结果显然是不容他人心生质疑的。

    于是不管某些修士们对于一个陌生的名字居然挤进了榜上前三名的位置是有多么不满,他们也只能默默的咽回去,不敢产生异议。

    可是,那毕竟还是前三名啊……

    可以说从此被外界所公认的,年轻修士里最为强大也最有潜力的三位。

    这样的影响力,其他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安于渊和行云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而若是他们能够知道当初安于渊对战李子凭的时候尚且还藏有余力没有发挥出来,恐怕玻璃心都要碎了一地了,遍地是渣子,捡都捡不起来。

    ……

    夏轻归过来的时候正是行云教最忙乱的这几天,看着在山门外排成长龙的修士们和行云教内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由得感慨良多……

    他还记得之前行云教冷冷清清的样子呢,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这里就产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广黎比试的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见到夏轻归过来,安于渊自然是极为高兴的,虽然现在他看着宁夏初这个熊孩子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夏轻归已经不仅仅只是主角的好友这样书中人物的身份了,于安于渊的内心而言,不论年龄,夏轻归也是他非常难得的真挚的朋友。

    有朋友上门拜访,自然是一件让人极为愉悦的事情。

    倒是宁夏初,看见夏轻归的时候先是一喜——许久不见,他对于自己的这位损友也颇是想念,而后又是有点别扭——毕竟上次还是被夏轻归这家伙撞破了自己喜欢师父的秘密不是,虽然他当时表现的很是坦荡,觉得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实也是如此,但是……不管怎么说,夏轻归还是除了他和师父之外知道自己这份心意的第一个人,感觉还是有点奇怪和忐忑嘛,虽然就一点点,他发誓。

    毕竟,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恋情能够得到来自朋友的祝福……即便那是个损友,大家互相损着损着也都能损出感情来了是吧。

    宁夏初自己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承认,虽然最初是师父特意牵的线,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看夏轻归不顺眼,但是夏轻归确实是这个世界他第二珍惜的人了。

    至于第一嘛,师父永远赛高不用质疑!夏轻归那家伙虽然排在第二但是再往上爬千万里在他心里都够不着师父的衣角有木有!

    不过,依着夏轻归之前得知秘密以后微妙的表现,宁夏初还真的拿捏不住夏轻归对于自己的这份感情会持有什么态度,究竟是会变成神队友带他一起暗恋一起飞,还是会变成猪对手反对他对自家师父伸出罪恶的魔爪,又或者,会变成一个纯粹的路人围观党?

    所以,宁夏初这个时候对于夏轻归的到来心中实在是很没底,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助攻来了还是捣乱来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趁着安于渊被余向木找出去处理教务的时候,夏轻归主动探过身悄悄的问他:“安前辈是知道你的心意了在生气吗?你想好要怎么办了么?”

    ……诶,怎么听这语气,夏轻归这家伙难道是想要帮他吗?还是说……不怀好意先来打探敌情?

    看到乔无念的眼神,夏轻归无力的深吸一口气才抑住了自己不断抽动的嘴角,算是保持了自己仪容不要太失礼。

    “……对,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了,并且想好了要帮助你。”说到这里,夏轻归扬了扬眉毛,然后又有点不自然的接着说道:“不要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与其让安前辈那么好的人在将来便宜了别人,不如交给知根知底的你,至少你比较蠢,又对安前辈忠心不二,将来总不至于干出让安前辈伤心的事情来,比较让人放心。”

    宁夏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直的看向夏轻归,同时连连点头,连夏轻归这家伙居然敢骂他蠢都顾不上反驳,一笑而过了。他左右看看,又动用真气四处查探,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夏轻归听,同时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寄希望于夏轻归这阴险狡诈的家伙能够给自己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虽然师父现在这样对他也算是情趣的一种,他乐在其中,但是如果能够让师父继续对他和颜悦色起来,更方便他没事不为人察觉的蹭到师父的身边吃点豆腐什么的,那岂不是更好对不对?

    而听完以后,夏轻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由得学着安前辈的样子捂住脑袋叹了口气。

    现在他可特别理解安前辈的为什么会常做这个动作了,和乔无念这家伙呆久了,谁都会这样的。

    没别的,就是心累。

    这次从一见到安前辈和乔无念的面,他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乔无念倒是一如往常的护食和黏人,但是安前辈却明显对于乔无念的态度很奇怪……就算是新收了一个徒弟,安前辈也不至于喜新厌旧成这样啊?夏轻归觉得以安前辈那样不容易动气的性子,乔无念这次闹出的事情应该不小,再联想到之前在广黎比试乔无念的话,原谅他只能想到这个。

    结果……好吧,还真的便是如此。

    就算他一开始便是抱着助人的心思来的,这种时候,夏轻归也觉得自己只想冷酷的甩手就走,乔无念这家伙就是有着这种本事,用他自己讲过的古里古怪的话形容就是“分分钟粉转黑的节奏”。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想要诉衷肠你也要挑选个景色优美、安安静静的地方啊,而在广黎比试的会场边,你就这样直接的、毫无铺垫的对着安前辈讲出来了是想要怎么样啊?”夏轻归恨恨地说着,语气里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就算从未经历过这些风花雪月,但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也总算是瞄过几眼,加上他容貌俊俏风流,身世不错,也有过不少次被小姑娘示爱的经验了,算是有点常识——虽然他一次也没答应过。

    但是这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能明白的么?

    宁夏初有些蔫蔫的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当时不是误解了么……”而且你不是我,怎么会了解师父的魅力呢?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即便只是那样远远地看着他都会时常感到晕眩,而只要他稍稍做出一点暗示,甚至只是一个眼神的鼓励,你就恨不得为他奉上全世界来回应。

    失了神智昏了头什么的,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好吧,这点我们暂且不论,告白心意被拒绝也就算了,你就先隐忍着,努力让安前辈改观对你的印象,日后再徐徐图之也就算了,你居然敢现在就偷、偷……”因为被偷袭的人是安前辈,夏轻归差点没能好意思说出那个词来,“偷吻安前辈,真是仗着安前辈心软宠你,不忍心一掌拍死你就肆无忌惮吗?”

    “肆无忌惮?”宁夏初愣愣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夏轻归点了点头,满心以为乔无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妥和这个词的严重性。

    却不曾想,宁夏初的脸下一刻就烧起来了。哎呀,仗着宠爱就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什么的,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对于被宠爱的那个人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赞美啊——只有真的被宠爱,才有这份挥霍的资格。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被人说的一天。

    就冲着这一句话,宁夏初决定,以后他再也不在心里默默的黑夏轻归了。

    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嘛。

    当然……在满心羞涩的同时,宁夏初终于还记得分出了一点点的心思来反思自己……嗯,宠爱什么的是有限的,肆意挥霍什么的绝对要不得,以后还是要收敛才是……但是,宠爱诶,夏轻归说这是宠爱诶,怎么办,他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发飘,啊不,是这个世界怎么有点发飘?

    ……

    看着乔无念的痴汉脸,夏轻归又一次痛苦的捂了捂额头。

    这家伙已经是重度晚期没救了,之前居然试图抢救他的智商的自己才是真的蠢透了……

    安前辈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第三十六章

    宁夏初一看到这情形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这……林玉墨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因为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畅想的情绪中,对此太意想不到,宁夏初一时之间表情都是凝固的,一半荡漾,一半呆滞。

    一直以来,因为安于渊对林玉墨远比他人热情的态度,宁夏初在心里可时时刻刻把林玉墨视作自己的头号情敌看待,觉得其他所有人打包在一起也没有她一个人的威胁来的大。

    没有一点防备,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啊不,明明是天大的惊吓好吗!

    好不容易熬着熬着广黎比试结束了,可怎么这家伙又这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这边宁夏初是淡定不能了,那边夏轻归面上也难掩惊讶的神色……安前辈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多了这么一位大小姐?

    之前的那次不欢而散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是,一想到就是上次在林玉墨和安前辈的比试中被他无意中试探出了乔无念的真心……夏轻归扫了一眼林玉墨之后又扫了一眼乔无念,总感觉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让他有点适应不良了。

    这样想着,他的面上也不禁流露了一点异样出来。

    见到气氛有点尴尬,在安于渊皱皱眉头想要出声解释前,林玉墨漂亮的大眼睛一转,眼角一挑,佯装愤怒的开口道:“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怎么,允许你夏轻归前来上门拜访,就不允许我也来行云教对安前辈道一声恭喜吗?”

    本来就是嘛,林玉墨其实也蛮诧异,谁知道她随便选了一个日子过来行云教想要恭贺安前辈重开行云教的喜事,结果就遇上了夏轻归这人也在呢,喏,还有乔无念这家伙,这两个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都这么让她感觉毛毛的?

    还都是男孩子呢,怎么以前的那点破事就能纠结到现在吗?她在心里都已经放下了那些成见,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他们的优点了,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做不到吗?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另选一个黄道吉日,并且沐浴焚香之后再出门才是。

    ——其实是她误会了,造成这种古怪氛围的根源可不是因为她和夏轻归都选在了一天上门,而是因为宁某人的某些小心思罢了。

    但是奈何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活力,虽似乎含有倨傲之意,不过他人听起来不像是针对夏轻归在责怪,倒像是借题发挥委屈的对着某个特定的人进行委婉的撒娇。

    撒娇?宁夏初的毛一下子就炸的更厉害了。

    安于渊不由得无奈的抽抽嘴角,觉得自己有点头疼……这屋子里原本应该和睦相处的三位小伙伴现在相处的情形居然变成了这样,请问原作者你造吗?现在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他真是苦中作乐的想要采访一下啊。

    他不得不出声打破这种氛围,将林玉墨也安顿到了座位上。然后在他的努力维持下,接下来谈话还勉强能轻松愉快的进行下去……虽然他总是感觉哪里还是有些古怪。

    因为心累,难得的,安于渊都不再明里暗里的想要把宁夏初这个男主和林玉墨这个女主凑做一堆了……反正也不会产生成效,安于渊都有点自暴自弃的想要放弃治疗,不再执着于抢妹子这一点,改从其他方向下手。

    毕竟……抢妹子也得有人跟他抢才行啊,安于渊已经真切的认识到了,如果他一意孤行,那结果恐怕是将来会有人跟妹子抢他,而这很明显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尽管曾经有过动摇,甚至现在这份动摇的心情依旧留存心间,但是安于渊还是决定暂时要按照任务走下去。

    不然不能回到现实世界的话……世界之大,何处为家?

    而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就在安于渊想着要转换切入点的时候,就忽然有五道五彩流光齐齐从遥远的天际滑落下来,中途有一道微微偏离了轨迹滑向别处,其他四道则伴随着缭绕的云雾一路射到了室内,然后又分散开来,落入他们手中。

    不多不少,居然正好人手一道。

    不过能顺利的通过行云教护教大阵的限制,毫无疑问,它们都是无害的。而且,安于渊觉得这个情形很是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大概新的副本离开启也不会太远了?

    想想居然有点雀跃呢。

    所以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安于渊就平静下来,并且安抚其他三只也不要惊慌,安安稳稳的等待着手中事物的光华散尽,显露出真容就好。

    ——果然,这是一封请柬。

    而且与他所知剧情重合的是,它来自季非理。

    没错,就是那个在广黎比试时代替诸位大能出面维持现场秩序的分神期修士季非理。

    安于渊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果然现在大的剧情还是按照原著走的。

    所以现在不用看他也知道,此份请柬必然是邀请他们这些在广黎比试中有过突出表现的年轻修士们,一同前往五年后会自动开启的然城秘境进行探索。

    安于渊这边是早有预料,淡定从容,但是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纷纷惊呼出声,尽管他们在情不自禁的出声以后看着安于渊平静的面容又会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脸红。

    其中尤以宁夏初最甚,他默默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的定力和自家师父相比实在是弱爆了,而不管是哪个方面,他都要更加努力,成为能够匹配师父的家伙才是。

    而就在此时,余向木也捧着一份请柬慌慌忙忙的冲了进来,满是无措的向着安于渊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正是刚才分离出去的那道流光落入了他的手中。

    宁夏初立刻就找到了反面教材,心中暗暗想到,看吧,以后一定要处变不惊,万万不能是自家呆师弟这样的反应,站在师父身旁,实在是显得他愈加呆愣,而师父大人愈加优雅从容。

    这对比太明显了。

    ……

    “所以按照这份请柬上所说,五年后会有一个由远古大能留下的秘境开启,而季前辈这是在邀请我们前去探索?”激动过后,夏轻归想了想这样总结道。

    “对,可以这么说。”安于渊点了点头,认同了夏轻归的说法。

    “可是……以季前辈的影响力,他若想要寻找帮手,挥挥手就能有成百上千的修士愿意相助,实力肯定也比我们强,怎么会主动找上我们呢?”林玉墨却颇有些不解。

    这个问题……安于渊自然是知道答案的。那自然是因为然城秘境有个古怪的年龄限制,只限六十岁以下的修士才能够进入……现在秘境虽然还没有开启,却不会妨碍高修为的修士们推算出这种入境条件。

    这样一来,任由修士们修为再高深,却也只能望洋兴叹,寄希望于那些能够满足条件的修士能够代替他们进去一探究竟,最好还能够带出一些秘宝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广黎比试的重开与这或许也脱离不了关系。

    他们五人都是广黎比试中表现不错的参试者,现在可不是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份请柬了么。

    而然城秘境之所以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入境条件,也是有原因的,这就是连那些老祖们都不知晓的事情了。然城秘境确实为远古大能所留,内里也确实有异宝无数,但是其中最珍贵的远远不是什么灵宝功法之类的,而是一份传承。

    整个然城秘境就是为了这份传承而存在的……这也就是它为什么非要限制入境修士年龄的原因,只有年轻,修士接受传承以后才会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和空间。

    ……当然,不用多说,最后这份传承是毫无悬念的落到了乔无念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的头上的。

    可是这些东西安于渊都不能说出来,不然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了这些连修为高深的老祖们都无从知晓的事实的。

    所以最后他也只能微笑着安抚他们道:“现在这些我们多想无益……倒不如更加努力修炼增进自己的修为,将来在然城秘境好表现的更游刃有余些。秘境探险毕竟不是比试,处处都有可能暗藏危险。”

    五年说起来很长,可是对于修真人士来说,说短也很短,越是修为精进,这种感觉也就越明显……若是不好好珍惜,五年那真是稍纵即逝,过后却一事无成。

    四人皆点头称是,夏轻归更是准备起身告辞,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族人了。

    对此安于渊也不强作挽留,微笑着与他道了别。

    倒是宁夏初心中颇有不舍……嘤嘤嘤你还没有帮我出谋划策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摔!

    对于宁夏初的哀怨脸,本来已经被请柬的事情弄得忘掉了之前宁夏初囧事的夏轻归,瞬间回想起来了之前自己想要吐血的心情,他果断回应了宁夏初一个嫌弃的小眼神。

    你的病太重,我治不了,真的。

    然后他就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夏轻归走后,宁夏初的目光就落到了林玉墨的身上。

    夏轻归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如果之前送走夏轻归的时候,宁夏初的心都在滴血的话,那么现在一想到要送走林玉墨,宁夏初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拍手相送。

    就是这么差别待遇,这么任性!

    谁知,这个时候林玉墨突然有些忐忑的开口道:“安前辈,在去然城秘境之前,我能不能暂时先留在行云教?”

    ☆、第三十七章

    什么?留在行云教?听林玉墨的意思,这一留还就是五年?

    林玉墨的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宁夏初不乐意起来,别说毛了,心都要被炸飞了。

    “你为什么不回林家呢?”宁夏初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就像是夏轻归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就立刻回到七玄阁与族人分享这件事的情况一样,宁夏初觉得林玉墨也该是如此啊?

    而一直以来表现的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林玉墨在听到“林家”这两个字之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面对宁夏初的询问,她咬咬唇,难得的弱了声势,没有当场反驳噎回去。

    安于渊细心的观察到了她这与往常不一样的神色,意识到或许是她和林家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就像是原著中一样。他伸出手按住了宁夏初的肩膀,止住了他还想继续询问的话……力道虽轻,但是不容反抗。

    宁夏初虽然心怀不解,但是也乖乖的顺从了师父的意图……而这时他也终于注意到了对面少女不同寻常的姿态,这让他也惊讶不已。

    这样的林玉墨就像是被拔了爪子和牙的老虎……这还是林玉墨吗?宁夏初惊讶极了,心头不禁生出自己好像在欺负人的心虚感,讪讪的张了张嘴又果断的闭上了。

    见宁夏初终于反应过来,安于渊移回注意力,面对林玉墨温声微笑着说道:“这自然可以,玉墨想在这里呆多久便呆多久,放轻松就好,不要拘束。”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洞府出来。”

    他并不追问林玉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非要来行云教借住,但是却用行动表示了对于她的支持。

    不论如何,你来,这里便有你的安身之地。

    安于渊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让一向习惯了在外面表现的格外强势的林玉墨差点红了眼眶,她眨了好几遍眼睛才勉强把泪意憋回去,乖巧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是的,怎么在安前辈面前,她就那么容易变成一个爱哭鬼呢?

    明明自从哥哥走后,她就已经学会蜷缩起所有的柔软,用坚硬的外壳面对这个世界……

    或许……还是因为安前辈太像哥哥了吧……

    想到哥哥,林玉墨就不禁想到了哥哥的逝去,想到了林家,想到了自己和父母的争吵……去他的林家!现在她呆在行云教!

    这就是她暂时的家了。

    ……

    林玉墨就这样在行云教住了下来……就像是所有行云教的弟子一般,平静的进行着日常修炼。

    只不过照顾到她身为女孩子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可能有些不适,又是贵客的原因,她的住所离安于渊的并不远,方便有问题的时候及时解决。

    ……于是理所当然的,林玉墨的洞府离宁夏初的也就不远了。

    直到后来,两个人更发展成简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节奏——原因无他,两个人都爱往安于渊的洞府跑。

    一开始还是碰巧遇见,然后讲个先来后到,依次去找安于渊请教指导,可是到了后面,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怄气,变成了你去我也去,你回我也回,片刻都不带错开的。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有时候林玉墨和宁夏初在这件事上的默契简直让安于渊以为他们是约好的同进同出呢。

    ——‘如果这不是他的错觉,男女主真的如此亲密该有多好。’安于渊总是这样默默的想着。

    不过虽然事情没能朝着安于渊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但是如此半年过去以后,宁夏初和林玉墨之间倒也熟稔了许多,就算没有安于渊的主持,两个人也能够平和的交流上两三句话了……嗯,也就两三句,不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热闹要发生了,众多行云教弟子对此简直都要习以为常。

    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咳咳,除去修为,这两位前辈跳脱的性子,也真是让他们自愧不如啊。

    所以当某一天有弟子看到乔师叔和林前辈两个人居然在一颗参天大树下说了许久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大打出手演变成全武行的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不然就是在做白日梦。

    在他揉揉眼睛,又对自己连施了数十遍的清心咒,发现眼前的景象都没有改变后,吓得比兔子跑的还快,立刻溜走了。

    天哪,这个世界变得太可怕!事出反常必有妖,乔师叔和林前辈莫不是有哪个人被附了身吧!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在别人眼中被妖物附了身的宁夏初和林玉墨,其实正在谈论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严肃到他们一时间都不上对彼此间的不顺眼了,更别说还能分出精力去注意一个修为粗浅的陌生弟子的路过。

    “所以说,你这是承认你居然对安前辈有不轨之念了!”林玉墨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纠结在一起,气得简直失声。

    之前短暂的几次相处她没看出来也就算了,现在都近距离接触半年了,亲眼目睹乔无念种种痴汉行为的林玉墨,心中那真的是越来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没想到如今她实在憋不住了出言试探之后,乔无念这家伙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承认个鬼啊!林玉墨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你怎么能够对安前辈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心思呢?”林玉墨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乔无念好好说说这件事。

    “什么叫不该有嘛……你不也是,咱俩这也算是公平竞争。”宁夏初不乐意了,拿眼睛瞅瞅林玉墨,满眼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埋怨。

    林玉墨一时之间都要被乔无念气笑了,她声音都不自觉的高了几度:“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龌蹉吗?我是拿安前辈当哥哥看待,最仰慕和敬佩的哥哥而已!”

    被乔无念这样“污蔑”,林玉墨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对于安前辈那绝对是纯洁的敬仰好不好!

    在她的心中,像安前辈这么好的人,就不应该染上俗世的尘埃,什么情啊爱的,都应该自觉退散的远远的,纯粹是玷污了洁白无瑕的安前辈……安前辈就应该一直这么高高在上温柔的俯视着所有人,而不是从此就单单属于某一个人,被从心无旁骛的境界中拉了下来,从此沾上了烟火气。

    ——尤其是乔无念这样一个小心眼的,总和别人过不去的魂淡!

    简直就是一朵高华的莲花插在了那个什么什么身上有没有!

    林玉墨这边怒火中烧,气得不轻,那边宁夏初却简直是喜从天降,面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咳咳,看看他都听到了什么!林玉墨说她对于自家狮虎虎,不是那种男女意义上的喜欢……

    一直以来他把林玉墨当做头号情敌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从林玉墨居然长住到行云教之后,他心中的危机感就从来没消失过,与之相反,一直酝酿的越来越浓,酸气都要弥漫出来了。结果现在她忽然这么说,简直让他难以相信啊,难道林玉墨这家伙居然仅仅是个伪情敌?

    “你真的把我师父当做是哥哥看待?……你又没有哥哥,能分清那种对于哥哥的喜欢的感觉吗?”宁夏初一边欣喜一边纠结着问道。

    “……谁说我没有哥哥的。”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林玉墨的死穴,刚才还恨不得把宁夏初扒皮抽筋一百遍的林玉墨忽然就情绪低落了下来,连脑袋渐渐也垂了下来。

    这一幕一下子就让宁夏初想到了当初林玉墨被自己问为什么不回林家时的样子……都像是一下被拔了气门芯的气球一样。

    宁夏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尴尬的说道:“可是你不是林家大小姐么,哪来的哥哥。”

    说完宁夏初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说错话了!

    扯什么林家,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这明显是林玉墨一直在逃避的话题。

    他虽然没事和林玉墨老斗气,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想要伤害林玉墨啊。

    宁夏初这下子倒真的是手足无措了,急的要死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他真怕自己会把林玉墨弄哭出来。

    可是林玉墨没有哭。

    她在别人面前向来是不哭的,哪怕流出一地的血,也不会掉下一滴泪……安前辈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林家大小姐,却不知道曾经还有一个林家大少爷……他不过是走的有些早,可是现在整个修真界,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这样说着,她忽然微笑了起来,并不是强颜欢笑,而是那种轻快地,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而发自内心的笑,她轻声问道:“你们都知道我林玉墨在制符一道上明明毫无天赋却非要作怪,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件事吗?”

    ☆、第三十八章

    少女的声音就像是山间的溪水般清澈,带着笑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似的更加娇俏可人——这本该是非常温暖的场景,可就连一向迟钝的宁夏初也能够感受到这其中蕴藏的悲伤来。

    “我的哥哥,林玉初……当他还在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便是制符了,面对着那些零零散散的材料,他能一坐就是几日不动——即便那时他还尚未辟谷。”

    “那个时候我还小,并不懂得这有什么奥妙,只是缠着他与我一起玩耍……现在想来我简直不懂事极了,可哥哥从没有对我生气过。他索性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给我讲解那些制符的知识,深入浅出,简单有趣。”

    “很可惜,在这方面上,我一直是没有什么天赋的,我承认这一点,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或许还要加上将来。”林玉墨微微垂下眼睑,而后又突然扬起,“可是我知道,我的哥哥,他在炼符一道上的天赋是一等一的,恐怕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几个能比他悟性更好的修士出来……这并不是我幼时对他盲目的崇拜,就算是现在,我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断定。”

    她脸上的神采里是止不住的骄傲:“我哥哥十年前所炼制的傀儡符,虽然限于他当时的境界并不高,所以能够召唤出来的傀儡只有结丹初期修为,但是这些傀儡却能够越阶与结丹期巅峰修士缠斗不休而并不逊色,并且直到如今,也没有哪位修士能够在不用武力毁灭的前提下,用纯符箓的手法将它完全破解掉……还有他路过一处发水患的城池时,随手为那些凡人炼制的止水符,直到现在依然是他们生命的最大保障,我特意检查过,那张符纸的效力还尚可持续上百年……”

    林玉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中涌动的光彩温柔极了,与她一直以来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骄傲跋扈完全不一样。

    然而渐渐的,她的声音就又低了下去。

    “……可是他的这种喜好却不被我们家族所接受。”林夏初抬起头来看了乔无念一眼,“你们知道的,林家——一直是以剑术见长。”

    “作为一个以强盛的攻击力而闻名修真界的家族,他们怎么会容许本家的嫡系大少爷居然偏好这种旁门左道,从而不务正业呢?”说到这里,林玉墨讥讽一笑。

    “可是我哥哥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就算他在剑术上的天赋并不差,但是他的身体却必然要限制他的发挥,同样的程度,同样的资质,别人一分力气就能达到的程度,哥哥他却要花费十分力——尽管,同样的攻击能力,哥哥用符令也能轻易做到,远不用这么辛苦。”说着林玉墨挑了挑嘴角,弧度并不柔软,反倒带着些许尖锐,像是把刀,刺伤着自己,“更何况哥哥他并不像我这样任性且为所欲为,他性子柔软,总是温和而顾大局的。尽管他难以割舍对于炼符的喜爱,可是同时也不希望辜负了族人的期盼,这样煎熬之下,他的身体状况就愈加不好了。”

    “可笑那些族人只看见了我哥哥日渐精进的剑法,却没有人会关系私下里哥哥他有多么劳累和疲惫,失去了喜爱的东西以后又是多么寂寞和迷惘,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我们的父母。”

    “哥哥顾上了所有人,却独独漏掉了他自己。”说到这里林玉墨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哥哥他那么早就去世,任何灵丹妙药都无能为力……他难道不是被那些本该站在他身后,成为他坚实的后盾的亲人们所逼死的吗?”

    场面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刚才还令人感觉暖乎乎的阳光一下子失了温度,身边的景象都好像萧瑟起来了。

    宁夏初大气都不敢出,沉浸在林玉墨的讲述中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惋惜和伤痛。

    “……哥哥走了,可是我还在,尽管毫无天赋、技艺不精,尽管只会给哥哥丢脸,但是既然制符是哥哥想要的,那也就是我想要的,哥哥不能继续做的事情,我来帮他做。”林玉墨顿了顿,“但我不是哥哥,所以我才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名声,所谓的什么期待去改变自己,识大体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想传什么流言就传什么流言,我依旧还是我。”

    这样说着,林玉墨深吸一口气,高高的仰起了头,就像是恢复了平时那个大小姐的气势一样。

    宁夏初张了张嘴却又立刻紧紧地抿上了。他想到了当初在七玄阁初次听闻有关林玉墨的“怪癖”的时候,他仿佛是在看猴戏的心情……他为自己曾经生出的那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无知,也并不是逃避负疚感的借口。

    “才不是丢脸呢,你哥哥如果知道你一直这样想念他,并且一直在坚持炼符这件事的话,他只会非常非常为你骄傲而已。”宁夏初信誓旦旦的安慰着林玉墨。

    就像是师父会做的一样……如果林玉初真的那么像师父的话。

    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珍惜别人的心意呢?必定是会笑着记住别人对自己的每一点好,就算是……在天上也是一样。

    “……谢谢。”难得的,林玉墨居然有被乔无念感动到的感觉,她柔和了刚才凌厉的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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