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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冷情驸马 作者:苦竹

    第11节

    华夫人脸色脸色大变,对着进来禀报的人就是一脚,厉色怒容的听着外面到门口的声音。人都到门外了,还报个鬼!都是一群饭桶,等自已有空闲非好好整理下了!却忘了是谁刚还暗中吩咐,沐浴时任何事都不得打扰!

    楚云熙也有几分惊讶,她要是再洗一会,肯定就被门外的人给撞见了,好险!忙到外衣给搭在身上。

    长公主带着穿甲持刀的御林军直接闯进华朝公主府,身上穿着宫缎素雪绢暗花细丝褶缎裙,带着外面的寒意而来,进房就看见楚云熙穿着白色绸丝中衣,应该还是华夫人的衣服,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她削瘦的身上,肩上一侧滑落了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玉肩。这一幕落在了长公主的眼中,比穿着赤色华裙的华夫人更刺她眼。

    “姑姑,高阳来接驸马回去。”长公主行礼对华夫人说道,表情冷淡,语气平静。

    华夫人看了看她,觉得这话好熟悉!思索一会才想起,上次,芙蓉院内!华夫人往紫檀椅上一坐,冷笑:“有你这么接人的吗?”说完才想起上次自已也是这么说的,想到这里就沉了脸,怎么看长公主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怎么不顺眼!便又挑衅的说:“你说带人走就带人走?还敢带御林军闯本宫的府邸,置本宫于何地?高阳,你好大的胆子!”

    “本宫已禀明过父皇,姑姑若有任何意见上书于父皇便是!”长公主丝毫不惧,冷漠说完转头,朝还在床上呆坐的楚云熙低喝道:“楚郎,跟本宫回府!”

    “哦,那我回去了,打扰华夫人了。”楚云熙唯唯诺诺的答应,摸索着准备下床。

    楚云熙乖顺的模样气的华夫人腿疼,握了握拳说:“外面晨霜寒重,加件大氅吧。”

    华夫人没等她们反应,就令人取来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亲手为楚云熙穿好衣服,系上大氅,暗中塞了个小木盒在她手心,又轻轻的为她将发丝挽到耳后,在她耳边温柔而小声说道:“诸事小心!”

    楚云熙握了握小盒子,手上伤口的疼痛传来,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在旁边冷眼看着,脸色铁青,眼布血丝,也没多说什么,看楚云熙穿戴整齐,便上前几步从华夫人另一侧扶过楚云熙,正是那半残的左手!楚云熙右手华夫人,左手长公主的走出房间。

    外面正是黎明时分,天空将明未明,四周薄雾朦胧,无风无霜,一片寂静。楚云熙表情痛苦,由长公主和华夫人二人扶着,向那停在青砖路上的马车走去,身后还有众人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响起。也许在别人眼中,楚云熙现在是左拥右抱,艳福不浅,身后还跟着侍从如云,但楚云熙却有种被这二人架上刑场的感觉,她眼睛看不见,走路有些不稳,偶尔就撞上了离她近的长公主,后退一步就踩到华夫人的鞋面上,虽然自已已经看不见现在的狼狈模样,但双手手臂上的疼意却更显清淅!长公主是扶着她骨裂的左手,会疼也正常,但华夫人用指甲掐着她右手臂就不正常了,踩她二下也不用这死命的掐吧?楚云熙越挣扎她还掐的越紧!

    楚云熙欲哭无泪,也不挣扎了,干脆由她俩扶着走。在她看不见的是,华夫人恨恨的瞪了长公主几眼,用眼神削了楚云熙无数次。长公主没理会这些,仍是冷清的样子,却紧紧扶着楚云熙伤残的手慢慢的走着。

    终于上车,告别了华夫人,楚云熙瘫软在马车内,也不坐车垫上,把大氅解开往马车上一垫,就躺了上去,幸好马车宽阔,长公主才有位置容身。楚云熙头朝内脚朝外面无表情如同挺尸,心里却在快速的想:右手被掐的地方肯定青紫了,但现在不方便揉,也没办法揉,现在成又瞎又残的伤残人士,这个样子,只能麻烦她的好徒弟小唯来照顾了!想到这,楚云熙微微抬头,对长公主问道:“殿下,你送我回状元府吧,我让表哥和小唯看看这眼睛,也随便在那养养伤。”

    长公主从上车就一直在盯着楚云熙看,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看了遍,然后移到缠着纱布的眼睛和双手。听了这话,又看了眼毫无形象毫不客气的楚云熙,淡淡的说::“萧太医和小唯姑娘现在都已请到驸马府内,状元府已成空府,楚郎还是跟本宫一起回驸马府吧。”

    楚云熙思索一会,点了点头,又问:“那史则和林弃呢?还有李默回府没?”

    “史则和秦珏一起处理昨天的芙蓉院一事,林弃跟着他帮忙,估计也没空闲。”长公主好脾气的回道,却又反问道:“李默做什么去了?一直未见到他踪影。”

    “去湖州了!”楚云熙说完就睡到车内地板上,继续躺尸。长公主看她这样子,也没再多问,马车停在驸马府后门,又换小轿抬了进后院。

    “我困了,想睡觉,等我醒了再找他俩吧。”楚云熙下了轿,外面正是日出之时,天也明亮起来,楚云熙穿着湖碧色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外罩刚被她垫马车底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头发被她躺的凌乱,眼上的纱布也有些松散,她打着哈欠,慵懒的说道。

    长公主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说:“先吃点东西吧,已经准好了,吃完后让萧太医和小唯看看再休息。”说完几乎是强势的扶着楚云熙向正厅而去。

    楚云熙被强行扶到桌边,嘴唇边有个勺子递了过来,烫到了那被咬破后结痂的唇后,才回过神。

    “张嘴!”长公主一手端碗一手举着勺子,看着楚云熙命令,神情严肃而认真。

    楚云熙乖乖张嘴,勺子放到她嘴里,是味美的燕窝粥,楚云熙含在嘴里,这被长公主亲手喂食的感觉,想想就……咽不下去!长公主突然这么反常,心虚的楚云熙已经被吓到,美人柔情,她承受不起,不如直接问究竟有何事吧,打定主意,咽下粥,楚云熙非常认真的问了句:“长公主殿下若有事要我帮忙的请直说!”

    长公主愣了愣,仔细的看了眼楚云熙,忍了好久,才没把手上的碗和粥砸到楚云熙的榆木脑袋上,长公主冷笑反问:“本宫要你做事还需如此麻烦?”

    “那为什么……”楚云熙不解的正想再问。不要她帮忙,对她这么好做什么?随便找个宫婢来喂,也许都自在些。

    “别问,自已想!”长公主打断她的话,一勺一勺自已粥往楚云熙的嘴里塞。

    ☆、第32章 情从何起

    楚云熙觉得自已也不算太笨,但从来没猜透过长公主的心思,一顿饭她吃的味如嚼蜡!但也增加了些体力,能撑者不睡着让萧逸臣和小唯仔细的把她的头摇来晃去,这种摇晃,知道的是这二人在检查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检查脑袋!

    “我说,你俩检查好了没,看出我这脑袋……不对,眼睛!能不能治?”楚云熙有些无奈的说。

    萧逸臣一身白衣,忧愁的看着楚云熙,和小唯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中医诊治都讲究望闻问切,偏楚云熙只许他俩望闻一番,就要他俩说能不能医,若说不能,一个太医一个医仙,那就是等于说楚云熙以后就是瞎子,若说能,开什么药来医或者来敷?楚云熙是医仙她师傅,总不能先开些养生温补药来敷衍吧?一时房间里安静的掉针可闻。

    “小唯,扶我回房休息吧。”楚云熙看无人说话,便先开口说道,语气平淡,面容平静,没再理会沉默的众人,起身慢慢的走出去,虽然慢,但每步都走的沉稳,并不需要人相扶。

    小唯无声的对沉默看着楚云熙背影的长公主行了一礼,对萧逸臣点了下头,就快步上前,轻轻的扶着楚云熙,准备扶着去卧房歇息。

    清晨阳光正好,蓝天白云,鸟儿歌唱,落叶纷飞,景色怡人。楚云熙走在路上,只听的到鸟儿鸣唱,感受着这暖阳醺风,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去书房。”

    小唯称是,顺从的扶着楚云熙换了另个方向。小唯今年十五,小了楚云熙二岁,个子却只及楚云熙肩膀,她身穿莲青色烟水百花裙,头戴碧玉玲珑簪,五官端庄,神情平静,眼睛明亮,只是脸上还有指甲大小如蝶状的浅浅胎痕,一身的淡然气质,神似楚云熙。

    “小唯,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书房内,楚云熙坐定后把华夫人给的小木盒递给了小唯,缓缓说道。

    小唯接过,盒子是普普通通的木盒,小唯轻轻打开,里面却有个鸽子蛋大小的玉瓶,晶莹剔透的玉瓶内是颗黑亮如黑珍珠般的药丸,玉瓶玉塞四周用透明似蜡的东西封存良好,小唯小心翼翼的仔细看过,却不敢打开,看着楚云熙,恭敬而谨慎的说道:“师傅,里面是颗药丸,密封太好,徒弟无法辨明。”

    “你听过太极丹吗?”楚云熙想了一会,问小唯。

    “太极丹?这药不是只是传闻吗?”小唯惊讶的看着手中玉瓶中的那颗药丸,又小心说道:“师傅,传闻太极丹和别的丹药不同,分黑白二颗,黑色药丸为天下至毒,以极北之地的迷津障林中的黑色幽魂幻情花花汁为主,而白色药丸是其旁边生的浮生坠梵花花蕊制成,正好解黑色药丸的毒。黑色药丸毒烈,中毒人服下能抑制身体内的毒,而白色正好能克治医解此毒,二者相辅相成,所以这二颗丹药还有个流传最广的名字,叫作‘相思索’。”

    “那就先打开看看是不是那白加黑?如果只有半颗,那这药服下后会不会可能立刻毒发身亡?”楚云熙点了点头问,这黑色的药丸能让中毒之人的毒被这至毒压制住,再用那白色解药治疗至毒,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中了解不了的毒,用更厉害的毒来压制毒,不过天下至毒旁必生有解药,万物相生必有相克,也正是这道理。不过这相思和无解二毒,不知谁更厉害?

    “师傅,您没听过这药吗?那这药是从何而来?”小唯看着楚云熙,有几分不解。

    “这药是华夫人给的,你验下,我确实没听过,当初为皇后查药方也未查到过这药。”楚云熙坦然相告。

    小唯便没再多说,先小心的用火折烧溶软那似蜡的密封物,再打开瓶塞,顿时一缕似有似无似梨花的浅浅香味传出。小唯并未凑近玉瓶嗅那香味,而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黑亮的药丸,然后拿银针轻轻探入瓶内,还未碰到药丸,探入的针身已变的黑黝黝的,小唯脸色苍白,忙撤回银针,盖上瓶盖,到桌边倒了些茶水喝下,刚快晕眩的头才清醒了些。

    “师傅,这药……毒性……”小唯看着楚云熙吞吞吐吐,斟酌着用词。

    “有话就直说!”楚云熙还缠着纱布的眼睛转向小唯的方向。

    “是那幻情花无疑,但这毒太烈,服下后恐怕会反嗜其身,为安全起见,不如等那白色药丸到手再服用?”小唯诚实相告,担忧的看着楚云熙。

    楚云熙没说话,过了会才说:“会立刻毒发身亡?还有我这眼睛怎么会瞎的?”

    “小唯不知,医书中从未有记载服过此药的人会如何,连这药也只是传闻才知。至于师傅的眼睛,能让小唯为师傅把脉仔细查看下吗?”小唯问道。刚才楚云熙只让小唯和萧逸臣拆了纱布查看了眼睛,并没让他俩把脉。

    楚云熙点了点头,小唯把玉瓶放在一旁放好,便尽心的把脉一番,又观其神色,眉却越拧越紧,看着楚云熙依旧云淡风轻又似心不在焉的模样,无声叹息,又无可奈何的说道:“师傅本已身中了奇毒,身体经不起劳累,又被毒烟刺激,才会如此一时失明,好好医治,师傅以后也少思少忧,心情开阔,眼睛也好的快些。”

    楚云熙淡淡的笑,这身体自她魂魄入体后,大小伤病不断,那奇毒已入腑内,如今已算强撑而已,楚云熙自已便是医者,自已身体如何,有何不知的,便笑笑道:“把那药丸拿来吧。”

    小唯看着她,没动作,楚云熙还是笑着,也没催,二人却似在僵持一般,书房内安静无声,楚云熙很喜欢安静的环境,眼睛已看不见的她却还是闭上眼,靠在那宽大的太师椅椅背上,带着笑意,淡然宁静,如那出尘入道的修者,似乎任何事情都扰不乱她的心境。小唯看着楚云熙,世人多只看其外表,谁人知道楚云熙已毒入五腑,脉象沉细迟涩,脏腑虚弱,脉沉无力,正是弱脉中的:元气耗损精血虚,少年可虑白头矣,而且悲虑积中成郁结,五芤交攻为痞灾。虽不是七绝脉的脉象,但也是大危之症。

    小唯看着楚云熙,去拿那玉瓶,又倒了杯茶水递到了她手上,看着楚云熙平静的吞下那药丸,喝了水后,就扶着她到房间那软塌上休息,打开房间的窗户,阳光照射进来,楚云熙已沉沉睡去,小唯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守候,旁边放着她在书房内找的《药鉴》、《古方汇精》、《针灸素难要旨》、《奇症汇》等古籍,她一页页的认真阅读翻找着。

    长公主和其他人都没有来打扰,楚云熙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将近午时,她才醒了过来,听着外面细雨,头脑还有些迷糊,身上是床锦被,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她记得好像又做了个模糊的恶梦,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摸索着下了塌,一步步按照记忆走去门口,扶着有些疼痛的头,沉稳缓慢的摸到了房门,拉开门后,迎面扑来一阵湿寒的气息,楚云熙走出房间,外面的雨并不大,但秋雨凄冷,打在楚云熙身上,令她打了个寒颤,她便孤伶伶的站在细雨之中,不知该往那走。

    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怎么出来淋雨?”

    “出了一身汗,正好洗个澡!”楚云熙笑着回答。那个声音她熟悉,脚步声也渐渐靠近过来,等到长公主身上特有的如梅花清香入鼻时,头上的雨也被遮去了,手腕被一只手握住,柔胰传来,楚云熙下意识的挣了挣,那只手并未松开。

    二人沉默的拉着手回房间后,长公主拉着人坐到桌旁,递过去几碟带来的糕点,拉着楚云熙的手指明位置,看着楚云熙慢慢吃起来才道:“饿了吧?还未到午餐时间,先吃些点心,本宫让人准备热水给你洗浴。下次要出门时喊声,旁边是有暗卫的,别一个人出去淋雨,染上风寒怎么办?要不还是派二个婢女过来先伺候着?不好再换也可以的。”

    楚云熙慢慢吃着块枣泥糕,默默摇了摇头,也没再说话,自从她来驸马府后一直不要旁人服侍,连从状元府一块过来的青荷也是不亲近,更别提长公主身边不苟言笑的青梅,长公主听青荷提过,楚云熙在状元府也是常常诸事亲为,房间都不让外人进去,长公主也只好按她意思来,只是现在楚云熙眼睛看不见,才提出这话来。

    楚云熙吃了二块糕点,就腻了停了手问:“小唯呢?”

    “在和萧太医研讨药方,有什么事告诉本宫就好。”长公主看她停手,掏手绢擦拭嘴和手,便递了杯茶到她手上,也是楚云熙喜欢的清香绿茶,和华夏以茶饼和花枣桂圆之类泡制的茶汤都不同,长公主知她爱喝,便让手下一个茶庄的人炒了送来,是专为楚云熙准备的。

    “殿下派人找小唯过来吧,我要出恭!”楚云熙放下茶,直接说道。

    长公主僵滞了会,半天没说话。楚云熙就坐在旁安静等着,似乎丝毫不觉她这话有什么问题。长公主瞪着眼前这人,出恭这种私事找女徒弟来是什么意思?不懂男女有别吗?是不是等会淋浴也找小唯来?这事要是传出去,这师徒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是乱/伦也会被传成乱/伦!这人真的是榆木脑袋吗?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不符长公主身份。

    “我快尿裤子了。”楚云熙憋不住说道。

    长公主瞪着这人,要不就让眼前的人尿裤子算了,等会淋浴时也方便换!想到这长公主那倾国倾城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来,她温声细语的对楚云熙说:“楚郎很急?可是小唯来这还要一会时间!别急,再等等。”

    楚云熙非常明显感觉到了长公主幸灾乐祸的笑,也不恼,只淡淡的说:“那就等吧。”

    “楚郎不是……很急吗?”长公主握着拳问,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混蛋?还敢戏耍人?

    “有殿下在,尿不出来的!”楚云熙说完,就感觉旁边坐着的长公主倏然站起身,还端起了茶杯!

    “殿下……?”楚云熙一脸无辜懵懂的叫着面前的人。

    “本宫让人叫小唯过来!”长公主一字一句的说完,慢慢放下杯子,叫门外的人去请小唯了,长公主无力的望着外面秋雨,明知这人混,还为这事争辩什么,好好禁管下人就是了,可是,心里还是觉得这事不对劲,男女有别,小唯是女的,以后还要嫁人的,这人就不知避嫌?还当着她面如此说,是何意?就算她大度,忍许楚云熙像其他男子一样纳妾,那也不该是女徒弟小唯。长公主越思越怒,想她嫡长公主,自出生以来,虽处事维艰,险阻不断,但以她尊贵的身份,还是少有人能轻视逆她之意,何曾如此憋闷过?

    若长公主这心思被楚云熙知道,楚云熙自然会说,殿下你想太多了,可惜楚云熙不知道,而且在她手上伤好前,还会让小唯帮她洗澡,这事虽不符合现在的身份,但也无他法,不然找谁来帮她?

    小唯过来之后,长公主已出去,独自站在亭榭之中,看着外面秋雨如丝如烟,落在清池枯荷之上,别是一番凄凉,就连婢女来禀,小唯在为楚云熙沐浴时,长公主也一动不动的站着,一身月白色的百褶如意月裙,背影清丽瘦削,更显萧瑟,与水中孤影相照成双。

    一场秋雨一场寒,那个秋天,清秋凄凉,楚云熙在黑暗中数着日子等待着,外面却是风平浪静,自那之后数日,也再未见过长公主,倒是有不少杂事来扰乱现在的安宁。

    楚云熙坐在亭中,听着秋雨,手上拿着封火漆印章密涵,是从湖州八百里快马送来,刚刚送到她手中还未拆开。

    “禀候爷,有几位学子名士送来了拜贴,正在门外候着,您要见见吗?”驸马府的二管家青木恭敬的对楚云熙行礼说道。

    “我从不认识什么学子名士,不见。”楚云熙

    “候爷,这些人中……”青木欲再说什么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响动。

    “慕容溪领众同窗见过候爷,候爷安康?”几个脚步声靠近,只听一清脆男声隔着不远,如此说道,只是那人最后二个字咬的很重,把好好一句话,说出了另一个意思。

    楚云熙没理会那些声音,把密涵藏在了袖中。

    “莫非候爷不止眼瞎了,还耳聋了?这下可怎么办?”慕容溪无礼的声音继续响起。

    “慕容,你胡说什么,在下田由,冒然前来,还请候爷赎罪,今日和众同窗来府中拜会,是想邀请候爷与我等一同辑写《礼训》,候爷文采无双,希望能指导一二,便是我等之幸!”另一声音响起,来人都停在了亭外。

    楚云熙继续装聋作哑,也没细听闯进来的几人的话。慕容这个姓,她倒是听过,内定的太子妃就是慕容家的四小姐,只是没想到外人赞誉有加的书香世家竟出了这傲慢无礼的子孙,不是说慕容家的子孙都才华过人,男女皆知书识礼吗?

    “在下人等知候爷正在养伤,并不敢过多劳累候爷,只要候爷随时有空指导一二,余下编辑皆由我等完成,借候爷之名传扬天下,将礼训传于世人,也是好事一件。”田由还在继续啰嗦。

    “没空!”楚云熙打断说的直白而毫不客气,国将乱,民难安,还修《礼训》?她要是心情好,还可以陪这几个人玩玩,好好教训下这些爱名的‘名士’!但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理最好。

    “你……”那个叫慕容溪的好像恼怒了,指着楚云熙气急败坏,欲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知道候爷在养伤,还敢来扰?若候爷有万一,你们担的起责吗?来人,把他们嘴堵上,给本宫丢出去!”一声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可惜话语出口,却霸气横生,她带的人也就有有恃无恐,动作迅速把人架了出去。

    “你就在自已府里让这几个蝼蚁给欺负?”四周安静下来,华夫人坐在她旁边冷笑,语气嘲讽。

    “华夫人?”楚云熙笑着,起身行礼,显得心情不错。

    “笑的像个傻子样干嘛?”华夫人没好气,声音却柔和了不少。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楚云熙坐在凳上,轻轻笑着。

    “为什么这么说?”华夫人顿了一下,才问道。

    “上次你拖着伤腿送我,还以为就是决别,再见便是对手!”楚云熙说着,听着外面雨滴滴答。

    “你还做不了本宫的对手!”华夫人说的豪气万丈。

    楚云熙无语凝噎,只好生硬的转了话题,问她:“你的腿伤怎样了?”

    “要不是被你踩了二脚,现在估计就康复了。”华夫人不在意的笑,又看了看楚云熙仍旧缠着纱布的眼睛,不过纱布中好像放了些药泥,便问道:“眼睛怎么样了?”

    “正在医,还好不痛不痒的。”楚云熙说的也不痛不痒,嘴角笑意一直挂着,问勿然沉默下来的华夫人:“华夫人冒雨而来,又是为了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华夫人看着楚云熙,见她明显不信的模样,也没多说,她本是想问问那药丸楚云熙吃下去感觉怎样了,还有来看看她的眼睛,能不能医好。这些话到嘴边却换了另一句:“本宫准备重建芙蓉院。”

    “不是死了不少人吗?你还重建?”楚云熙不解,那泼了火油的芙蓉院肯定烧成了废墟,重建并不似重修那容易。

    “为什么不能重建?这京城六朝古都,哪寸土地没沾血?”华夫人不以为然。

    “重建后就改个名吧,芙蓉院和那三层楼一点都不相符,还不如叫个‘风月楼’更恰当。”楚云熙随口说道,反正她对那楼没好感,每次去都倒霉。

    “风月?”华夫人看着楚云熙坏笑,见楚云熙仍正正经经没开窍的样子,眼睛一转便说:“那就叫风月楼,建好后通知你,你送块匾来,要亲笔写的!”

    “……不太合适吧!”楚云熙尴尬的笑笑,华夫人开青楼,她亲手写匾送去,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说定了!”华夫人并不是和她商量,笑着说道。

    楚云熙不说话,低着头,也不应。

    华夫人扫了眼四周,又看着她的样子,过了一会突然说:“跟本宫回府吧,否则你肯定得出事。”

    “出什么事?”楚云熙抬头看向华夫人的方向。

    “你也太低估高阳了,那小唯可不是本宫,还是你想领教过高阳的手段才信?”华夫人认真说道,楚云熙却并不搭这话。

    “本宫再帮你最后一次,你考虑下。”华夫人语气坦诚,说完竟叹息一声,喃喃低语道:“楚云熙,本宫从没这么帮过谁!”

    “不会,长公主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楚云熙低语,她也知道,小唯最近和她太过亲近,外面怕是又流言四起,长公主也数日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哼,你意思是本宫是在背后说她坏话的小人?”华夫人不悦,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竟有几分苦涩。

    “没,我不是这意思。”楚云熙低着头,不愿意再多什么。

    “看你这么不待见本宫,本宫走了。”华夫人起身,这人不听,多说无益。

    “没有,那华夫人慢走。”楚云熙也站起身来。

    “你不送送?”华夫人看着面前的人,她们之间现在算什么?对手?朋友?同盟?这些都不是都不算,她和楚云熙还是如当初初逢,楚云熙救下差点被她马车撞到的人,她送她一套银针,楚云熙救她出火海,她也会放楚云熙一条活路,从开始到现在,她们之间依旧可以计算的清清楚楚。

    “应当的,华夫人请。”楚云熙恭敬有礼的说道。

    华夫人点头,也没扶她,真在前面先走,楚云熙刚走几步,出了亭子,就被横过来的脚拌了一跤,摔地上了,楚云熙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听着华夫人咯吱乱笑,那花枝乱颤的模样,不用看也想的出来。

    “恼了?”华夫人恶作剧得逞,开心的笑了起来,似乎刚才的苦涩惆怅都只是幻觉,她仍是肆意纵横,魅惑狂狷的样子。

    “没,华夫人慢走,我怕是送不了了,见谅。”楚云熙揉揉腿,站起来,面容平静,拱手行礼。

    “后会有期!”华夫人笑了笑,说完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走了。

    楚云熙摸索回到亭里,趴在桌上思索着事,一阵轻缓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轻轻的为她披上了件大氅,楚云熙没动,仍旧趴着,直到梅花的清香入鼻,香味渐渐浓冽,唇上传来轻轻的柔软触感,呼吸交缠,楚云熙被这突然而来的吻给惊的呆愣住,不敢动一下,唇上的伤口结了痂,没有被亲的感觉,只有伤口被碰触的疼意,从唇疼到了心里!

    ☆、第33章 世事无常

    “悲落叶,联翩下重叠,重叠落且飞,从横去不归。”

    楚云熙抱着白眉那只似发福般变的胖乎乎的狐狸,眼睛缠着白纱,静静的坐在书房窗边,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凄风苦雨,就如同她这几日莫名糟糕的心情,便随口叹念了几句。

    长公主穿了件家常的半新宫缎素雪绢裙,头上简单戴着支羊脂色木兰玉簪,正在旁批看帐目,办理公务,听到楚云熙在那自言自语,念念有词,抬头看去,楚云熙一身品竹色如意云纹衫,头发用青色丝带随意束在背后,靠坐窗边,素净清雅,淡泊宁静。这淡淡青色附合楚云熙的淡然气质,但楚云熙几次穿着红衣的模样却始终在脑海盘旋不去,红衣和楚云熙?长公主脑海中想着这些,又仔细的看着楚云熙,

    昔日少年那眉清目朗玉面清雅的模样仍在,只是如今眉宇间多了股苍凉孤寂之感。

    “本宫仔细看过楚郎当初的答卷和著作的书,看过多遍。”长公主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楚云熙听着她的话,转过头,看着长公主方向,一时没有出声。

    “本宫当初以为你有才干,处事圆滑又不失锐气,是成大事之人,后来才发现,你更喜中庸之道,锐气尽失,亦无做大事之心,更多的是暮气,散懒,一副大隐隐于朝的隐士态度!”长公主边说边看着楚云熙的反应,那人又如旧靠在窗前,面无表情,似在听她的话,也似在听窗外的雨。

    “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本宫本以为楚郎可为英雄,今想问问楚郎可有此英雄之志?”长公主提高了些声音,心中有些不甘也带着不安说道,窗边那人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那般潇洒自在,世上难寻,虽处于喧嚣的时政中,却能大智若愚、淡然处之,安然自若,聆听雨声。

    “男儿立志三步曲: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觉得我已经在向此迈步了。”楚云熙在长公主等的快发怒时便开口了,说的漫不经心,更像随口敷衍。英雄志向?出将入相?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这些世人的最高理想,于她来说都是天上浮云!她并非楚云熙,也非男儿身,只想低调活着,报仇抵‘身’,偏偏总被逼着做许多她不愿意做的事。

    “你心中有家?有国?有天下?”长公主把‘家’字咬的有几分重,也看出楚云熙无意聊这些,长公主语气轻柔,勾着唇角,眼神却深幽的看着楚云熙。长公主想要个答案,那日那一吻,虽然一触即离,但也能感觉到楚云熙那一刹的僵硬,可之后楚云熙为什么就要当做没发生一般闭口不提?成亲已有半年之久,楚云熙一直夜宿书房,如果之前是为尊守孝期不同房,那现在连失明后都不让她插手照顾又是为何?宁愿让师徒传言满天飞,也要疏远防备于她吗?她俩如今算什么?夫妻有这样的吗?长公主想不明白,她皇甫明月论才论貌哪点比不上那华夫人?楚云熙能与华夫人纠缠不清甚至一起寻欢作乐,为什么就偏偏避她如避蛇蝎?这究竟是为什么?是相遇晚了吗?还是有缘无分?那么皇后病危时她又何必冒险进宫救治?让自已从此彻底的记住了她;为什么寒山寺偶遇时的踏雪寻梅,就让自已的心为她而喜而怒?既然她俩有缘结成夫妻,那么如今又是被什么隔阂的如同陌生人呢?

    楚云熙看不见长公主的眼神,却听出了那话语中带着的一丝哀怨。哀怨?事情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自那一吻之后,一切似乎仍旧如常,但又像己脱离原来的轨迹,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变的未知难测,而楚云熙却不知到底是哪变了?长公主怎么会有哀怨?那个能斡旋于朝堂虎狼豺豹之中的长公主,那个才貌双绝的金枝玉叶在哀怨什么?楚云熙张口无言,心中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楚郎,沉默能解决一切问题吗?”长公主看着那沉默不语的人,隐忍着胸中的怒火,耐心而又坚定的追问。沉默?逃避?楚云熙你为什么就不敢正面面对?楚云熙你的心里到底在顾虑什么?

    “沉默解决不了问题,我只是在想那句‘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真有道理,我现在就是要身修,即修养身体,修养好了就有家有国有天下有万民!所以我想闭目养会神。”楚云熙无奈带笑说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还在想长公主的哀怨,长公主就说她想以沉默解决问题,还能不能讲道理了?女人的心思咋这难懂呢?沉默能解决什么问题?沉默只会把事情越拖越麻烦,所以在接到密涵后便急忙联络了史则和林弃二人过来帮忙,等事情了结,她就坦白,如果以后不能活着逃到天边,就真的按当初写的承诺书,来个任其处罚吧!

    可惜楚云熙的打算和这个随口说的冷幽默,长公主都不懂,而且看着楚云熙竟然还笑着装傻搪塞于她,已经怒火攻心,强忍着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楚云熙现在也看不到长公主已阴沉下来的脸色,所以当长公主摔门而去时,楚云熙还在傻笑着,完全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她还在以为长公主是劝她立志报国,而长公主却已经说的是那天的那一吻。

    长公主矜持而拐弯抹角的试探,对楚云熙这个对感情空白而且迟钝的人毫无作用,楚云熙在那个吻之前,从没想过长公主会对她动心,甚至在听到长公主和秦珏之间的流言时,也是希望能帮忙成全这对青梅竹马的,毕竟她是极有可能落的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而长公主还年轻,华夏国公主再嫁是常事,三嫁都有不少,长公主和秦珏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谁能料到长公主的感情就这么突然而来,让楚云熙连个准备都没有,就这么的出人意料,如同晴天一个霹雳,让楚云熙百感交集又慌乱无措!说楚云熙不动心?那是假的,人都有虚荣心,楚云熙也是食五谷的俗人,也不例外,虽然明知此事荒唐,可面对才貌双绝的长公主的倾心,在充满愧疚和不安的心底还藏着一丝窃喜,最让楚云熙手足无措甚至恐慌的是,她心里似乎并不想压制那丝窃喜的感觉。

    楚云熙在书房内静默不久,便被外面二个熟悉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楚云熙揉了揉额头,靠窗静坐,等着那二人进房,在那二人还未见礼时就挥退下人,书房便只剩他们三人。

    “史则,外面的雨很大吗?老远就听到了你的抱怨声了。”楚云熙先开口笑,又指了指书桌方向说:“林弃,自已倒点茶水暖暖身体,我不喜欢人来伺候,就失礼了。”

    “说这些话不就见外了吗?我们自便你也别说客套话,都这么熟,虚不虚啊?外面也没多大雨,密了些而已,打伞也淋不到。若不是回府后听到你派人来寻了我几天,我也不用这么急赶来了,怎么了?”史则快人快语,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问。

    “史则,酒!”楚云熙没有接话,而是朝史则伸手讨酒。

    “去去去,眼睛不想好了?还喝酒,你说你就去芙蓉院赴场重阳宴,结果菊没赏到,倒把眼睛给弄瞎了,你傻不傻啊?”史则走近,嫌弃的挥开楚云熙的手,坐到她旁边,林弃沉默寡言的坐在远处。

    “我就是闻到酒香才想喝点,这眼睛一时半会好不了,你把酒拿来吧,咱这么久都没见,一起喝点?你也真是个忙人,我不让人请你来你就不来看看我是死是活?”楚云熙继续伸手要酒,带着笑用调笑的语气说道。

    “没酒,少胡来,我这些天还不是为你那天的事忙的!说吧,什么事这么急?”史则被好气的拍开面前的手,哭笑不得的说道。

    楚云熙看实在要不到酒了,悻悻的收回手,无奈的说:“就件小事,有人想谋反。”

    史则一听,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惊呼道:“什么?”

    楚云熙无奈的揉了揉被他声音震疼的耳朵,说道:“淡定淡定!嚷什么?自古想谋反当皇帝的人多了去了,有这么惊讶吗?你先冷静下,喝杯茶,我再慢慢告诉你,让你帮我做什么。”

    史则还愣愣的站着,呆呆的看着楚云熙问:“你……你想谋反?”

    “我像吗?”楚云熙被史则的话逗笑了,便随口打趣问他。

    “你最喜欢装模作样了,其实肚子里一肚子坏水!”史则也觉得自已刚刚问了个傻问题,不好意思的又坐下来,嘿嘿傻笑二声反击道。看了眼坐在远处仍然神情平静的林弃,思索了会,便用特鄙视的眼神扫了眼楚云熙又说道:“这事你肯定没告诉长公主!”

    楚云熙敛了笑,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这事为什么不先告诉长公主?你要我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啊?”史则不解,连声问道。

    楚云熙从袖内拿出火漆的密涵递了过去,史则接过,看了看楚云熙,边看边听楚云熙说道:“边境有人暗中调兵遣将,但行事隐秘,无证无据,也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想要你帮我运送些东西去边境,找到李默接手后,你就算帮大忙了。”

    “李默他原来是去了湖州啊,但他传这密涵给你,我现在去还来的及吗?你让我运送什么东西?”史则好奇又不安的问道。

    “这三天内你尽量把京城的事处理完,然后以休假回乡探亲为由请一到二个月的旬假,就在九月二十二日启程,那时我可能不能去送你,但东西我会准备好藏在城外某处,那里还有我当初挑选带回的一百亲兵乔装护卫,到时我会告诉你地址,你轻装简从,什么也不要多问,只要把东西安全运送到边境,交给李默就行了,但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愿意去吗?”楚云熙平淡冷静的说道。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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